王子遇上王 上——亡沙漏
亡沙漏  发于:2013年08月0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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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这个时候么?”顾东林看看表,“好的好的我马上过来。”说着就出了门。

“唉,看上直男的弯男,每一个都是折翼的天使。”夏春耀摇摇头,满目凄哀。

“我是弯的,纯弯,弯了有一个多月了。”老张冷不丁道,模样精英,口气淡然,“你要是非长腿叔叔不可,三个人也行。”

夏春耀啦啦啦啦啦啦唱着歌走了。

26、曲线救国

如果这世上有什么人可以制住顾哲,那首当其冲的,就是未来的顾太太。

未来的顾太太无论从哪方面看起来,都是个十分过人的女人。她身材高挑,曲线玲珑,习惯性画一点精致的淡妆,素来把高跟鞋当平底鞋穿,狠起来还能跑个一百米加急。她在城中最繁华的商业街工作,虽然只是占了摩天大楼某一层的一个小隔间,但无论是工作还是人脉,都在这小小的空间里处理得仅仅有条,手段堪比一统德意志的俾斯麦,听说最近又要升职。这样的姑娘薪水无疑十分可观,怎么都是白骨精里头的战斗机,成天忙碌非常,与她那位未来的先生形成鲜明的对比。

顾哲大老远看到玻璃窗上有一个侧影,低着头在静静地搅着咖啡,就觉得心底很踏实很平静,还火辣辣的。这天气毕竟是太热了,就算是晚上骑自行车兜风,也有点不大合适。

她大概是刚下班,还穿着衬衫一步裙的正装,与顾哲的T恤牛仔裤比起来,正经非常。但是顾东林从来不觉得他们之间有什么距离,一进门,乘她还没回神,给了一个温柔又缠绵的吻。

这才是他喜欢的。他永远不能适应太过激烈的感情,在他看来,这种感情总归带着点不够自信的强迫与控制,太过粗疏。他喜欢不动声色的魅惑,流入四肢百骸的习惯,他很懂这个,所以顾太太醒过神来的时候,早已经落入天罗地网,至今尤未突出。

只是一个浅浅的轻吻,就让女人神色迷离。

但是毕竟是顾太太,微微平复了一下呼吸,就丢掉了汤匙:“……上次我是认真的,分手吧,别再联系我了。”

顾东林恍若未闻,取出口袋里的项链系在她的脖颈上,然后眯起眼睛仔细端详。

“我认真的……”女人辩白。

“唔……我也是认真的,看到这条项链很称你,就买了。”顾东林笑一声,就轻轻啄她一下她的鼻尖,很亲昵的,“十年来你起码跟我谈过二十次分手哦。狼来了哦。”

女人微微一歪头,避开了点距离:“我想这次大概能说清楚……”

顾东林自顾自在对面坐下,微微抬了抬下巴,“我是很讲道理的。你大可以试一试说服我。”

女人笑起来。

顾东林从来都是这般优雅地死缠烂打。对着他,她从来没有办法生气。

的确,他们之间经常闹分手,因为两人的距离实在太过遥远。两人是大学同学,在香港度过了最初平静的两年,然后一个回了大陆,一个去了德国。女人最初等得很心焦,在得知顾东林要去日本读博的消息后,却突然平静下来。顾东林是怎样的人,她是明白的,他跟她不一样,聪明又好学,对在社会上打拼成为一个有钱人大抵没什么兴趣,更倾向于留在学术圈里,把自己修炼成精。所以期许他取得硕士学位直接回来,也只是个梦想。

整整十年。十年里他每年只回国一次,女人回想起来,总是有点为自己的豪赌胆战心惊。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她都无法向亲友证明,自己的确有个男朋友,样貌出人,相当聪明,堪称人中祥瑞。她一个人,在这种貌似孤单的缺省里,成长为一个独当一面的闪亮白骨精,可是每每想起,总归有点遗憾。她最好的年岁里,她应该花前月下枕着他的肩膀的年岁里,她一个人,打拼。

所以总是时不时想放弃。

但是顾东林有什么坏,她也确实挑不出来,更可怕的是她一挑出来,他就改得相当飞快,让人直想笑。到现在,他比起当初那个青涩孤僻的少年,实在是有太多长进,假使他不是她的初恋,女人也觉得自己无法抵抗这种魅力。

他很超然地生活在流俗之外。

所以一旦他无比平静无比优雅地在视频对面力挽狂澜,基本说到最后,她都不太理解自己为什么会向顾东林提分手。

他就是有这个本事。

“这次又有什么理由了呢?”他叫了一杯伯爵奶茶,回过头交叉着双手问,温柔又沉醉的。

“你真的爱我么?”女人直捣黄龙,“你从来都不说……”

“我爱你。”顾东林积极主动,大言不惭。“在别人面前我是伊丽莎白·班内特,犀利活泼;但在你这里我永远是简·班内特,温和含蓄。爱不是说出来的,是做出来的。”

“那你回国之后,来找过我几回?为什么不住到我那儿去?”

顾东林回答得很是审慎:“到了新的环境,很不适应,刚好碰到了小鱼……你还记得严润鱼么?对,比我高一届,和师兄关系挺好的那个。他后来去了哈佛,回来居然还能碰一块儿,就直接跟他们一起住宿舍了,彼此之间也好有个照应。一些年轻的前辈也在那儿,大家熟悉得快。你明白,当你在爱着什么人的时候,总是更加愿意争取荣誉,不愿意暴露你的软弱不堪。”他随后弯了弯唇角,笑得有些苦涩,“再说,我不是一星期去你那儿一次么?你当是田螺姑娘给你收拾屋子?你总是加班,即使我去了都碰不到人。”

女人呷了口咖啡,感叹道真不爽啊,居然是我一个女人在外面打拼。然后又似乎很习惯了,继续推进,“所以因为种种原因既不说又不做,嗯?”

顾东林只是笑,把手覆在她的手背上,平平淡淡反戈一击:“我欲火焚身。”

女人笑场。顾东林也笑,笑着笑着要去吻她,女人这次拒绝了。

“我认真的……”她歪着头,“你原来,就是个特别GEEK的家伙,就只知道看书,也不肯把脑袋从书里抬起来一会儿看看周围。你说我怎么会看上你呢?”

顾东林大言不惭:“你让我抬起来了呀。我后来挺热爱生活的,平时也愿意走动,打过百八十样零工,就算出了学校也能养活自己。我最近还买了根钓竿呢,我觉得找个好天气钓鱼挺是个不错的娱乐。”说着还吹了个口哨。

“是,是。可是你一个人去热爱生活了,”女人道,“你这是有什么毛病么?”

顾东林一讶:“……这个问题上上次分手的时候你已经说过了,我也改正了,尽可能出门都带上你,可是你忙得都要预约……要不然,我还可以带你去渐渐段榕韩誉什么的。不热爱生活的人是你啊,皇后娘娘。看我给你打过多少个电话,看,通话记录!”

女人歪了下头。

“我怎么看到全是……咦,段榕?你真得跟他很熟?”她一愣,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一滑,就看到一张熟悉的脸,眼眸深邃,英俊得让人屏息。他穿着一件休闲衫在弹钢琴,灯光暧昧,照片不甚清晰,明显不是海报。

女人登时五味杂陈:“……为什么连壁纸都是段榕!”

27、最了解顾哲的人

顾东林一愣:“什么?”然后拿回来看看,只能承认弄巧成拙,“我也不知道,我没注意。应该不是我干的吧?”

说完还很游移地回忆了一会儿,然后点点头,说对,不是我,你可别冤枉了我。

女人气也气不起来,只是看着他若有所思。

女人若有所思的时候总是很可怕的,不需要理智就能用敏感的第五感摸出一条来龙去脉,让一切科学理性集体跪拜。她抢过来拨了一号键,屏幕显示拨出段榕,没一会儿电话接通了,段榕在对面阴森森不说话。

女人也不说话,静静地耗着。女人能跟顾东林耗上十年,当然不会没有耐性。顾东林一直觉得他的女人是个非常深沉的角色,怎么都摸不太明白的感觉,这种时候尤其如是。

段榕却很失态。顾东林其实心里很明白的,段榕的脾气有点暴躁,远不及他表面的风度翩翩春风化雨。他是装出来的。没有一个真正深沉似水的人会如此粗疏地冒进。而一旦他演不好自己的角色,顾东林就觉得他逾矩。每个人一出现在他生命里,他就会给他们以固定的角色,他可以通融地决定升级或降级,标尺在他心里。这看似非常圆融公平,其实残酷得要命。老实说,女人现在也让他觉得逾矩,但是他是愿意宠她的。

段榕没过多久就在那头低问:“不就是一个吻么?至于么?”

虽然不是外放,说得也不甚大声,但现下的手机都有这毛病,听着声儿大。顾东林坐在对面听得一清二楚,只觉得毛骨悚然,还很有点莫名其妙,愣了一愣。

“喂?”女人瞪了他一眼,说话的声音成熟性感,又公事公办,“请问是段榕段先生么?”

段榕似乎愣了愣,然后简短地嗯了一声:“请问你是……”

女人果断收线,然后把手机一拍,倨傲地盯着顾东林。他们还没谈成功,就意味着她有这个任性的资本。顾东林不会来责备她,也不敢,她很明白。但同时她也模模糊糊明白另一点,就是:这不意味着在他心里自己有多了不得。他给予了她这个权柄,却对更深的东西持一种若有若无的心态。

女人想,如果有什么词语可以形容她的外子,那就是绝对的隔岸观火。

而这时的顾东林忍不住要乐。他是没什么意愿剖析自己的爱情观的,他对自己非理性部分不太待见。此时此刻他坐在这家咖啡馆里,看着眼前气呼呼的女人,女人还跟前几天刚跟他接过吻的男人打了电话,他真觉得这状况特别可喜,颇有点意料之外神来之笔的感觉。他可是从来没有被女人抓到过这种把柄。

“这个我还真不知道……你也知道我不太喜欢用手机……”他低头。

“胡扯!”女人骂人也和她男朋友一样体面,“人家换了你女人的壁纸,换了你女人的快速拨号,你居然不知道!你敢说你不知道?不是你干的就可以了么!还有,你顶着这么张嘴来吻我,成心膈应我,是么,什么居心?!我看你自己也是成心不想处了!”

“喂喂喂讲点道理啊。我们来理理思路。你看,你来跟我谈分手,那就不应该与我在这上头生气啊。你生气就是成心不想分,别说我没有,就是有你也——我是真没有。”顾东林适时打住话头,摸了摸鼻子,“我以为已经看不大出来了嘛……反正就是一次意外,根本没影的事,你要用这个要挟我,我是不答应的。就算你不相信你自己,也得相信麻仓优嘛……我跟男人,我图什么呀?”

女人冷笑:“我看你是谁都没问题。要我是你,有个段榕这样条件的男人追,也早就答应了。”

顾东林觉得荒唐,挺不明白这不是他们之间的事儿么,非得扯上个段榕是为哪般。这一慌张起来,本性就暴露了:“我是男人啊,我也是有把基因千秋万代遗留下去的本能的呀!光你的生殖系统就甩他好几条街了,你为他跟我闹什么呀……这要是搁在以前,他要真进我家的门,大概就被我爹揪去浸猪笼了,你慌个什么?”

女人亦是觉得他荒唐,但听了还是不由得大笑,笑得都快哭出来了。她叹息地摇了摇头:“我看哪个浸猪笼,你都无所谓。”

“夫人,我只要跟你好端端处着,就不会去找别人。我真找了,还会这么正大光明设成壁纸等着你来查啊?我这里要不就是处,要不就是不处,处了好好处,清楚明白,脚踩两条船那种脑子不清醒的事,我不会去做。”

“你做了也一定瞒得我好好的。”女人搅着咖啡,“这个我信你。你聪明得要命。”

顾东林不置可否:“我如果做了,就没瞒你的必要了,我的太太。我没那些男人那么有精神,我做不到一心两用滴水不漏同时待两个人好,这福气我还消受不起。”他觉得话说到这份上很可以了,但不知为何女人跟他之间有巴别塔,沟通很有点困难,不由得拧了拧眉心,换了话题。“我们是来谈内政问题的太太,这个属于外交问题。

外交从属内政,你不愿意,我以后绝不跟他来往。这个问题过——还有别的什么不满?”

顾太太沉默了一会儿:“我也知道你不会在外头乱来,但是我就是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东林,不是所有的事情都是可以用逻辑来解决的。”

“好。”顾东林低头枕在手上,可怜巴巴地望着她,“你是我最喜欢的人了,我很好的,你早点嫁过来吧早点嫁过来吧。”

女人看着他那张脸,然后嗤了一声别过头去,微微勾了勾唇角:“连套房都没有……”

顾东林很是惊讶:“我家可是有宅基地的哦,桑基鱼塘千里良田再加一个长满竹林的山头,嫁过来就是地主婆哦……”

女人白他一眼:“我们都在这里,你老家的地有什么用?难不成一起养鱼养虾去?”

顾东林终于忍不住说了出来:“太太!房不是你有么?”把女人逗得哭笑不得,直说你该现实一点的。你这样简直像个小白脸。

顾东林很不明白:“小白脸就小白脸啊,反正你的我的都一样。你看,你虽然在外企混得风生水起,但毕竟那是给万恶的资本家打工,是体制外,很不保险的,一旦上了年限没有爬到一定地位,就很糟糕了。我这种男人呢,虽然事业刚起步,但搞学术的多晚都无所谓。提副教授也是一两年的事情,工资虽然不及你,但毕竟福利好,有成体系的腐败,可以提供相当体面的生活。何况我三观很正,从不乱花钱,专心为咱们改善生活,若是嫌弃我不会理财,大不了工资上缴。你嫁个事业有成的资本家,难保他不会乱来,但是嫁给一个学者,那立马就不一样了。”

女人很温柔地看着他。

“我十分感动。”她审慎地说,“也明白你说的都有道理。但是……我想我真的没有办法跟你再在一起。我怀孕了,不是你的。”

28、人间蒸发

顾哲晴天一个霹雳,眼睛都直了。

“东林……”女人推推他。

他良久才眨了眨眼,缓过一口气来。然后低下头:“……你跟我分手完全不是因为我的问题,而是因为另一个男人的问题!”因为没有特意讨好的温柔,听起来有些嘶哑冷漠。

女人神色复杂,什么感情都有,但唯独没有的就是惭愧:“还是有你的问题的……你是没比过人家,明白么?他是我上司。我上次跟你说了之后,就和他在一起了。”

顾东林嗤了一声,几次想把杯子端起来,都因为抖得太厉害没有成功。他现在满脑子就是那个人家。人家是圆是扁都不知道,就把他淘汰了。他回头就问服务生要了杯伏特加。女人以前一定会拦着他,今次却只虚虚劝了几句,而顾东林执意要喝。

“我是个苦闷的个体,”他很是苦闷地开始喝酒,“因为你的缘故……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一定要用我的痛苦来证明些什么。我明明已经都证明给你看了。我给你的是最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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