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穆修迷迷糊糊睁开眼，印入眼中的就是杜文涛笑眯眯的脸。

“小鬼，你终于醒了。”

穆修觉得浑身无力，开口的时候声音极其的沙哑：“……这是……哪里？”

杜文涛呼出口气，“真是祖宗，你不是有我手机么？不知道打电话啊？大冬天的穿那么少，发烧了你知不知道？”

“知道啊……”穆修笑笑，声音依旧沙哑，“一星期前的事情了。”杜文涛心头一跳，说不出话来。

半晌杜文涛哼了哼，“行了，退了就回家吧，好歹我还是个医生，治得了你的。”

穆修抬起手看看，又看看杜文涛，那神情一脸茫然，“怎么肿的？”

杜文涛一个白眼儿扔过去，“也不知道是谁啊，大晚上的掀被子。”

穆修闭着眼睛点点头。

实在是没有力气。

最后还是杜文涛一边扶着脚步虚浮的穆修除了医院，走的时候护士小姐笑得一脸甜蜜，“回去好好照顾弟弟啊~”杜文涛笑着点头回应。

弟弟？

穆修半眯着眼。

“杜文涛。”坐在副驾驶位子上的穆修仰着头，软弱无力的靠在靠垫上，喉间发出细微的声音。

“嗯？”杜文涛看着后面，倒车。

穆修眯了眯眼，说：“我成年了。”

杜文涛笑笑，“恭喜。我二十七了。”

“哈！大叔！老家伙！”穆修扯扯嘴巴笑，杜文涛恶狠狠地瞪眼。

车子上路，穆修随着车的颠簸迷迷糊糊又睡着了。

杜文涛开得很小心，生怕引起穆修的什么不适。

到家的时候杜文涛推醒了穆修，那朦胧的眼睛该死的诱人。

可是杜文涛此时只有心疼。

躺到床上之后穆修拽着杜文涛的衣袖，“我是不是可以离开家了？”

杜文涛挑眉，“为什么？不喜欢自己的家吗？”

穆修闭着眼睛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说，“不属于我。”

声音沙哑，感觉有些破碎。杜文涛听起来，还觉得穆修的声音颤抖。

顿了顿，伸出手摸着穆修的头发。

这是他第一次做这个动作，少年的头发黑泽而且柔软，手感很好。杜文涛突然觉得穆修需要些什么。杜文涛觉得他需要给些什么。

于是他掀开被子躺下，把少年拥在怀里，一遍一遍地吻他的头发，他的额头，他的眉，他的眼，他的鼻子，他的脸颊，他的唇。

温柔至极。

他想，他们只是需要这样而已。

穆修勾了勾唇，眼睛一热有什么液体就流了出来。

杜文涛吻去了穆修的泪，轻轻拍着他的背。

“穆修，我在呢。”

穆修抽着鼻子在杜文涛家的沙发上看昨天晚上春晚的重播，时不时毫无形象的哈哈一笑。杜文涛就苦逼地在厨房给小祖宗做饭。

好歹也得有点过年的气氛，杜文涛端着饺子出来，看着小祖宗：“吃饭。”

穆修坐在沙发上看了看，皱着一张脸，“我不吃醋，拿个碗过来。”杜文涛瞪了穆修一眼，又回厨房拿碗。

穆修乐颠乐颠的，把饺子放在碗里，用筷子将饺子皮扒了，把里面的馅儿扒拉出来，吃下饺子皮。杜文涛看着穆修诡异的吃法，“你不喜欢吃馅儿？”

“不是啊。”穆修眨眨眼，“一会儿把面汤倒进来，我要喝的。”

杜文涛感觉穆修瞬间升级成了外星人。

吃完饭洗完碗后杜文涛就和穆修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穆修看了看杜文涛往过蹭了蹭缩在杜文涛怀里，然后嘎嘎笑了起来。

“喂，你正常一点诶。”杜文涛仰头，一手盖在穆修头上，帮小祖宗找了个舒适的地方，自己让了让，然后把小祖宗搂在怀里。一脸无奈。

穆修是个纤细的少年，长相俊俏不说，单是身上那种气质就很吸引人。也说不出来什么感觉，反正杜文涛暂时不想松开穆修。

看着穆修的头顶杜文涛扯扯嘴角，这是怎么了？突然离不开这玩具了。

“喂……”穆修顿了顿，问道：“你爸妈呢？过年不回家么？”

杜文涛愣了愣，“啊……他们都在国外。再说回不回家也无所谓吧……”穆修挑挑眉，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后杜文涛拍拍穆修，“好了，起来了。我们去输液。”

穆修皱着一张脸，“操。”

杜文涛看着穆修的头顶，突然一个巴掌盖上去，揉乱他的头发：“再说脏话就干你。”

穆修眼皮掀了掀，鼻腔里重重一哼。

第六章

大年初一，小诊所基本都歇了。

杜文涛把穆修载到自己的诊所，翻出药然后给穆修输液。

穆修看着杜文涛，“你不会把我弄死吧？”

“喂，我可是有证的人，不要怀疑我的医术。”杜文涛不爽，穆修对此嗤之以鼻。

穆修扎针的时候龇牙咧嘴，一个劲儿地瞪杜文涛。杜文涛不理会，完了以后才一巴掌拍他脑袋上，收拾东西走了，去关诊所的门。

回来以后看见穆修坐在病床上，瞪着俩眼睛看他，瘪瘪嘴巴可怜兮兮地看着杜文涛：“杜文涛，我冷。”

杜文涛扶额叹气。

伺候小祖宗躺下，杜文涛脱了外套盖在小祖宗身上然后躺在小祖宗旁边轻轻拥着他。

穆修看着杜文涛咧咧嘴，“杜文涛，我是孤儿。”

杜文涛愣了愣，没有说话。

“你知道吗？孤儿院里并不是像外界说的有多好多好，有的时候会挨饿，吃不到东西，抢不到东西。如果自己不优秀的话，是分不到想要的，”穆修笑笑，“所以我好好学习。”

杜文涛张了张嘴，觉得烦躁。

穆修往杜文涛身边凑了凑，“然后我遇到了养父。他让我知道男人和男人怎么做，怎么取悦男人，怎么接纳男人。”

“养父很坏，打我。但是他养着我，我没办法……他真可悲，爱上一个没有心的男人。”穆修笑着看向杜文涛，表情却有点像哭，“那个男人把他的尸体带走了，养父一星期前死的。是自杀。”

杜文涛抿着嘴巴。

就外表来说根本看不出穆修的家庭背景如何，穆修经历过什么。现在想想，很早以前穆修跟他说的话也许是真的，但是也应该知道的了，像他这个年龄的孩子不应该有那种眼神，

穆修顿了半晌哈哈大笑起来，“你该不会真的信吧傻逼！”

杜文涛酝酿出来的感情瞬间被打击消散。他低下头扳住穆修的头，狠狠地吻着穆修，舌头在对方愣神的时候撬开他的牙齿，舌头钻进去，与他的舌相互纠缠。

“嗯哼……”穆修嘤咛一声，杜文涛在他的唇上辗转了好久才离开。

“再说脏话我真的会干你。”杜文涛很潇洒，摸出一支烟来叼在嘴边，并不点火。

穆修挑眉，“老子怕你啊~有本你事来啊~来啊~来干死老子啊~”

杜文涛闻言阴恻恻一笑，“那么在下恭敬不如从命了……”

之后的日子里事情就欢快得多。穆修在杜文涛家中当米虫，杜文涛在自己家中当老妈子。闲着无聊就在一起厮混，从卧室到客厅，从客厅到厨房，从厨房到浴室，再从浴室到卧室。

杜文涛也好，穆修也好。

都沉溺在其中不能自拔。

过完年以后淫靡的生活也该差不多收敛点了。

穆修的病早就在不知道做完哪次之后好了，过完年，差不多学校也该开学了。穆修准备走的时候杜文涛在客厅里抽着烟，大爷地坐在那里，看了穆修半晌，说，“搬过来吧，跟我一起住。”

穆修看着杜文涛，露出若隐若现的酒窝，说：“不要。”

一口回绝得干净利落。

杜文涛耸耸肩，觉得玩具已经升级成宠物了。

有时候穆修会想，杜文涛在他心里是什么位置。想来想去最后还是无解。朋友是不会上床的。恋人也不一定上床。

那么，只能得到看似亲密却又疏远的关系：床伴。

穆修皱眉。

他讨厌这个关系。

非常讨厌。

其实穆修嘴上说着不要，其实已经和住在一起没两样了。

杜文涛也不知道当时为什么会提出要穆修搬过来跟他住在一起，也不知道穆修拒绝的时候那种酸涩的心情是为了什么。

喜欢吗？

第七章

杜文涛安安稳稳坐在自己的小诊所里看外面，不知什么时候飘起的雪花在地上轻轻盖了一层。穆修正一跳一跳的从路那边过来。

少年脸上有种莫名其妙的认真表情，跳到诊所门前的时候就咧开嘴巴一直冲他笑，也不进来。

杜文涛摇摇头，拿起外套出门。关了小诊所，转身揉揉穆修的头，“走了。”穆修就点点头然后抱住杜文涛的腰让他拖自己走。杜文涛鄙夷地看了穆修一眼，拎起穆修的领子就拽着走。

“喂喂……你温柔点啊！”穆修皱着脸，“哎……我今天想了一下，咱是不是应该有个昵称啥的？”

“嗯？为什么？有必要么？”杜文涛一边倒车一边回答。

“怎么没必要啊？！”穆修白了杜文涛一眼，“你不会觉得更亲密什么的吗？！”

杜文涛突然用看外星人一样的眼神看穆修，还专门停车摸了摸穆修的脑袋，“你是穆修吗？”

“靠！”穆修拍掉杜文涛的手，“老男人！大叔！庸医！你他妈麻利的给我任选一个！”

杜文涛嘴角抽搐，“你可以选择文涛啊，阿涛啊，涛涛啊之类的……”

“杜蕾斯！”穆修鄙视之。

“靠！”杜文涛摆摆手，“由你。”

穆修满意点点头，戳着杜文涛胳膊一脸期待。说实话，杜文涛当时就被震惊了……穆修这一脸无辜纯洁加期待的神情，太他妈妖孽了。

“大叔~你要叫我什么呢~”穆修睁着俩眼睛开始扳手指，“是不是，小修，阿修，修修，哈尼，达令，亲爱的……之类的？~”

……那个诡异的尾音是怎么回事？

杜文涛嘴角抽了抽作思考状，半晌后看着穆修认真地说道：“不如……叫穆修吧。”

“……靠！”

两人相伴回家，路上拗不过小祖宗下车买了蛋糕。到家门之前，一切都和往常并无差别。

下车后穆修一蹦一蹦地走在前面，杜文涛就很保姆地跟在后面。上楼时穆修突然顿住，扭回头来看着杜文涛。

杜文涛一愣，穆修的眼睛笑意满满却透着冰冷。杜文涛将视线转向自家门前，顿时惊起一身冷汗。

自家门前蹲着一男子，一看到杜文涛就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铃儿响叮当之势扑了过来：“涛涛~~~~~”

杜文涛下意识的看向穆修，穆修冷笑一声，掏出钥匙自己开了门。男人扑在杜文涛身上蹭啊蹭的活像一只大型宠物犬，“嗷~小涛涛~哥哥来了~”

杜文涛扶额，黑线着一脚踹开扑在他身上的男人：“杜文颜，给我滚走！”

杜文颜，杜家三个儿子中的老二，杜文涛的二哥。仪表堂堂，风流倜傥，见到弟弟不管任何场合情况下都会奋不顾身的扑过去，化身成为超级忠犬……天敌是杜家大哥。

杜文涛二十六岁的大男人被另一个二十八岁的大男人抱在怀里蹭啊蹭的，满脸黑线。

穆修实在忍不下去了，脚一跺一手拽着杜文颜的领子，恶狠狠地开口：“杜文涛的二哥……麻烦你放开我男人！”

杜家兄弟一愣，杜文颜看着杜文涛眯着眼睛笑，“涛涛啊，哥哥可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对小孩子也有兴趣了。”

杜文涛看着穆修一脸菜色，叹气，再度扶额：“二哥……你怎么回国了？大哥他们一家呢？爸妈呢？”

杜文颜哼了哼眼睛瞟着穆修：“大哥是有家室的人，妻子儿子女儿都不错，哪里会管我这个闲人~不过……有大哥传宗接代就好了，对吧哈哈哈~”

“大哥管你最严了……”杜文涛拽过穆修来，让他坐在自己身边，“怎么可能不会管你？……我说，二哥你也该结婚了吧？”

“我才不要。”杜文颜哼了哼，斜睨着杜文涛和穆修，勾了勾唇角，“我只是来打个招呼……啊，没想到收获这么大……话说，涛涛啊~你和一小孩儿年龄相差这么多……没有想过以后吗？”

穆修看着杜文涛，然后又看看杜文颜，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拽着杜文涛就亲了上去。

第八章

年龄差距？

不是没想过。

所以穆修才不会答应杜文涛搬回来和他一起住。所以杜文涛才不会太过强烈的想和穆修在一起。所以穆修和杜文涛才会保持一个不进不退的位置。

再说，除了年龄差距，还有双方的家庭情况。

不管杜文涛对穆修，还是穆修对杜文涛，都一知半解，模模糊糊。

这不像个恋人的样子，更不像是要永久生活在一起的样子……当然，他们现在，谁也不敢肖想将来。

未来不确定的因素很多，谁也不能保证谁一辈子就守在彼此的身边，不离不弃相濡以沫到老。这个圈子的复杂程度，他们身在其中，都清楚明白的很。

无需多提。

杜文涛想，他们其中说不定会有一个遇到一个适合的，然后会随着时间的流失慢慢，慢慢地远离，疏远，失去联系。他有时候，甚至会有冲动离开穆修，到美国去，找个适合自己的人在一起，在一辈子。

穆修是披着羊皮的狼，杜文涛是披着狼皮的羊。

杜文颜刚走，穆修就一下子扑上杜文涛身上。

“怎么了……”杜文涛抬头看天花板，穆修半长不长的头发扫着他的脖子，有些痒。穆修挂在杜文涛身上的样子有些像小孩子。一扭一扭地。

“老男人，你就没有想过我的感受么？”穆修伏在杜文涛肩膀上，声音有些闷闷的，“你就没有想过，万一刚才那男人和你没有血缘关系，是你以前的情人。你们在我面前那样亲昵就不怕我吃醋吗？”

杜文涛扯了扯嘴角，哑然。

“杜文涛，你认为我还小不懂事，是不是？”穆修抬起头来，面对着杜文涛，再也没有了往日的笑意：“我有能力决定我的未来。还是你觉得我要成长到能把你压倒，我才是长大了？”

“穆修……”杜文涛轻笑，抬起手揉了揉穆修的头。少年的头发很柔软，他一直很喜欢。

“我喜欢你啊，穆修。”

穆修抬起头看着杜文涛，点点他的鼻子，然后脸颊上的酒窝就浅浅的显出来：“我是孤儿。但在我十岁的时候被本家找到了，因为某种我也不能明白的原因回到了本家。改名‘穆修’。在我十岁之前的生活大部分时光是在孤儿院度过的，因为孤儿院并不完美，所以会常常被人欺负，所以开始学习各种格斗技巧，在孤儿院里是个小霸王，回到本家之后本家的人都很势力，于是我开始好好学习……”

穆修在把自己的所有展露给杜文涛。杜文涛笑着，听着听着就抱着穆修滚到了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