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石器时代 下——蒙莎
蒙莎  发于:2012年06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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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槐风笑而不语。

第二天一大早,他不等顾小橹起床,就自己出门去找那个传说中的最安静的地方去了。顾小橹起来的时候身边

空空的,倒觉得有点不习惯。他自己走到山谷中间的洗边洗了脸,用折断的树枝擦了擦牙,才到处乱走去找季

槐风。走了一阵忽然又想:

老子好好的找他干什么?

老子怎么就要和他住一起了?

原本两个人一路同行,在一起呆久了,似乎这次盖了房子住在一起也是顺理成章的事——但是为什么非如此不

可?

他想起昨晚在陆飞那个小弟叫他“大嫂”时周围人的眼神。所有人的第一反应都是笑,笑过之后,不知为什么

又多了点暧昧。

那种感觉让他像浑身长了刺一样难受。

在龙虎镇的时候,不论日子怎么艰难,他到底都是响当当的一号人物。但是在这里,似乎所有人都把他当成了

季槐风的跟班。

倒也不是因为他对季槐风的态度有多狗腿,而是因为季槐风这个人的气势实在太强了。只要他随随便便的往那

里一站,就能把所有人都变成他个人的背景——在这一点上,他和影帝倒有些相似之处。但是不一样的是,影

帝不会这样粘糊糊的缠着他。

他站在溪边想了一阵,哼哼着自言自语:“他不是说要找最安静的地方吗?哼,老子偏要把房子盖到最热闹的

地方去!”

主意一定,他俯身掬起一捧水再次洗了把脸,然后转身朝村子的中央地带——也就是昨晚开审判大会的那个地

方去。

他远远地望见了村小学操场上飘扬的旗帜——上面果然画着一个牛头。

旗帜下面,有一溜人被人用枪指着从学校的小礼堂出来,耷拉着脑袋走向小学围墙外面的一片野地。他噗地笑

出来,快步走上去:“这么快就开工了?”

拿枪的人回头,竟然就是村长梁添。

“不快点怎么行?这些草杆子硬,没几个月沤不成肥料的——喂!不准折断!要连根拔出来!我说连根拔!听

到没有?要是剩下一棵草老子割你们一个小鸡鸡!”

陆飞回头委屈地看了一眼顾小橹,转头认真拔草,“听到了没?一条草根都不准留!”

小弟们更委屈了,一个个地蹲在草丛中吸鼻子。梁添哼哼:“你们在外面杀人放火打劫的时候怎么不想想会有

今天?!”

顾小橹耸耸肩走开了:“村长,我去找个盖房子的地儿。”

梁添纳闷:“那谁不是去找了吗?还是你们要分开盖?其实你们两个现在都没地方住,不如先盖一个一起住着

,然后在旁边再盖新的,这样新的那个房子只要三面墙就可以了。”

顾小橹摆出一副很故意的惊讶:“一起?我什么时候要和他一起了?我们只是同路来这里而已……呵呵!”

陆飞忽然刷地站了起来,他身边的小弟们也都跟着站了起来,然后他们就静静地站在那里,用围观什么罕见生

物的眼神看着顾小橹。

顾小橹被他们看得心里发毛,楞是后退了半步。

梁添一看他们不听话了,举起枪:“干什么干什么?还不干活?!”

陆飞白一眼顾小橹,然后带着小弟们蹲下继续干活。

顾小橹心虚地走开了。他总觉得陆飞他们看他的眼神,就好像他欠了他们几百万似的。

村小学旁边就是原来这个村子的住宅区。原来那些村民的房子——当然全都被烧黑了——和新盖的房子混杂在

一起,挤挤挨挨,杂乱无章,近看有些像从前电视上看到的非洲难民住的棚户区。但是一想到他自己在龙虎镇

上的那个小房子,顿时又觉得牛牛村人实在阔气得很。

就这么走了一圈,也没看到什么可以盖房子的地儿——高一点的地方都地势不平,到处都是拔地而起的尖尖的

石头;低一点的地方倒是有平地,但是一看就知道是下雨的时候会被水淹的。他还不死心,绕着那附近又走了

一圈。这一回还是没找到,他走累了,索性就在一块石头上坐了下来。

但是无论如何,都不想回到罗亮那里去,因为不想见到季槐风。

想了想又站了起来——他突然想去和梁添商量商量,看晚上能不能去村里谁家借宿一晚。才从密集的房舍间转

出来,就又立刻回头大步走开。

他边气喘吁吁地走边想,这个人,还真是有些阴魂不散。

“喂!喂!小橹!你又去哪里?!”

季槐风的声音追了上来。顾小橹睁大了眼睛慌不择路地往前直冲。他只要一眨眼睛,眼前立刻就会出现季槐风

刚才站在那里的样子——两手抱着胳膊,胸有成竹地看着他,仿佛一早就知道他会出现在那里,仿佛一切都在

掌握之中。

——仿佛在宣告,你逃不出我的手心。

“哪都不去,随便走走。”虽然嘴里说得很轻松,但是脚下忙乱的脚步却暴露了他真实的念头。

季槐风加紧跟上:“我说你又怎么了?一大早的,一声不吭地就不见了——我到处都找不着——”

顾小橹猛然回头,想大声说话又怕别人听到了不好,只压低声音:“我和你很熟么?我找得着找不着管你什么

事?”

一句话当头扔过去,几乎把季槐风给打晕了。

我和你很熟么。很熟么。管你什么事。

原来自己这一路上——这一路上做的一切,还混不成个熟人么。

季槐风怔在那里,一时间连手都不知道该怎么放才好。各种各样强烈的情绪一起涌上来,愤怒,失望,悲哀,

郁卒……所有的感觉交织在一起,反而形成了微妙的平衡。

心里一片激流汹涌,脸上却波澜不惊。季槐风讪讪地走上前去,“我不就是有点担心你嘛。你看这里满地都是

草,谁知道会不会有蛇?肚子饿了没?先回去吃点东西。你就是想自己找地方盖房子,也得有力气才行啊。”

语气随意冷静得不像是他自己说出来的。他突然发现自己的演技原来不输给影帝。

顾小橹原本憋着一口闷气,现在劈头撒了出去,却像是一拳头砸进水里,好容易蓄起的一股气顿时消得无影无

踪。

然而他还是站在那里不肯动。

他总觉得现在似乎到了什么节骨眼上。自己要是不小心再退一步,就再也不能回头了。虽然他不知道那是什么

,但是心底不知因何而涌起的那种不甘心的感觉令他不安。

季槐风安静的笑:“先回去吧。要是决定不下来的话,我下午再来陪你看看。”

“不用了。”顾小橹好容易憋出来三个字。他真生怕自己再多说一个字,就会当场心软,就此沦陷。

季槐风试探地再走近,“那……你要不要到我找好的那个地方去看看?那里地势很不错,后面有山,旁边有水

,前面就是一大块荒地。开垦出来,种什么都够了。你不是想种红薯吗?红薯怕涝,那里的地势比较高,下雨

也不怕水淹……还有,旁边有一大片竹子,虽然冻得叶子都掉干净了,但是竹竿还在。你喜欢编东西,住在那

里砍竹子也方便点。屋后山上就有很多树,我可以重操旧业烧炭了,有了木炭我们还可以试试烧点陶碗什么的

……还有啊……你怕冷,那个地方是个小山窝,左右和后面都能挡风的……”

季槐风絮絮叨叨地说着,越说越急。他的手藏在身后死死地纠缠在一起。他真怕自己要是放开了,就会忍不住

扑上去掐死顾小橹。

爱这东西,总让他忍不住联想到堕落,绝望,和死亡。

“是么。”顾小橹的语气依旧冷淡,但是眼睛里那种虎视眈眈的警惕的眼神已经没有了。季槐风松口气,“是

啊,我在这里说也没用,你自己去看看好不好?”

他的语气已经近乎哀求。

“在哪里?怎么这么好的地方竟然没人住——”

顾小橹终于挪动了脚步。季槐风告诫自己一定要忍耐。

他微笑:“跟我来。”

到了那里之后顾小橹终于知道为什么那里没人住了——因为太过偏僻。

牛牛村的山是很不规则的形状,山谷也是弯弯曲曲的。原来住在这里的村民都聚居在村小学附近那块比较开阔

的地方,只有零星几户人家把房子盖在离大家稍远些的地方,但基本上都是隔着田地喊一声大家都能听得到的

季槐风找的这个地方,是彻底地远离人群了。

山在这里拐了个不大的U字形圈住了一小块略高点的平地,U形的开口正好向着南边。平地上也长满了荒草,右

边的山脚下有一眼泉水,水不大,流出来的水还没有一米宽。弯弯曲曲地淌出去,最后汇到山谷中间的那条小

溪里。

季槐风搓搓手:“那个……如果我们住在这里……可以想想办法把水引到家里,这样就不用挑水了。”

“怎么弄?”

季槐风故意摊手,把问题扔回去给他:“这种天才才能想得出来的东西我怎么会懂。”

顾小橹眉头一皱,果然蹲到水边研究去了。

季槐风紧绷的神经终于慢慢地松弛了些。

他不停地安慰自己,你看小橹他还是愿意和你来往的,他之所以会别扭这样是因为以前有阴影,只要自己有足

够的耐心,毅力,还有——付出足够多的爱,小橹总有一天会……

这个时候顾小橹打个呵欠站了起来:“我想不出什么好办法。你要想自己想吧。我先回去了了……”

刚刚松开的神经在瞬间紧绷,断裂。季槐风只觉得自己的脑子被狠狠地抽了一下,全世界只剩下一阵嗡嗡的声

音。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的手是怎么伸出去的。下一刻,他发觉自己死死地按住了顾小橹的肩膀,两个人一起扑倒在

高高的荒草中。身下的草茎纷纷折断,发出的细碎声音。他大口喘息着,用全身的力气压住顾小橹,目光狠狠

地射到两只深不见底的眼眸中去。仿佛这样,就能让那眼中的千年冰霜燃起火来。

顾小橹没有丝毫的慌乱,反而翘起嘴角微微一笑——仿佛早就料到了季槐风会有这样的举动。

“你又来了……”顾小橹笑说,“你一激动就亲我,抱我,现在还压着我……有时候我真想问问你,你到底想

怎么样?”

“你……别跟我装傻!我——我想怎么样你还不明白?!”

季槐风气极,居然有些语无伦次了。顾小橹是失忆了又不是变得弱智了,一个人为什么会想要和另外一个人亲

近他居然会不明白?!

顾小橹撇嘴,“你不说我怎么知道?虽然你对我很好,一路上也很照顾我,有时候还会偷吃我豆腐——”

季槐风耳朵红了。没想到顾小橹居然什么都记得。

“但是!”顾小橹大声强调,“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想怎么样?!”

“我……”季槐风张大嘴巴,半天说不出半个字来。

27.进展,进展

风把草木的叶子吹得沙沙地响。季槐风压着顾小橹,顾小橹盯着季槐风。顾小橹是笑着不说话,季槐风却是想

说也说不出来。两人就这么大眼瞪小眼瞪了半天,季槐风压着顾小橹的力气也弱了些,顾小橹一把推开他,拍

拍衣服站了起来。

也不管季槐风还又气又愣地呆在那里,就走去水边看了看,说:“我有办法了。这里的水是流动的,要是想把

水引到房子里的话,架个水车就可以了。”

季槐风:“……”

话说他还在纠结要不要说清楚的事哪,顾小橹怎么又引开话题了——

顾小橹回头说:“正好这里有些大棵的竹子。把竹子砍下来剖开,凿开立面的竹节,就可以做引水槽了。问题

是引来的水还要储起来才行,不然谁知道这眼泉水有时候是不是会干掉?我记得以前的乡下人似乎会用大石头

凿缸来装水……”

季槐风小心翼翼地走过去。顾小橹的态度变化得太快,生气也好,变好也好,都无迹可循,他实在有些跟不上

了。他甚至不敢再多说一句话,就怕自己说错了顾小橹又要翻脸。

偏偏顾小橹用询问的语气问:“要凿一口缸得有工具才行,还要找软些的石头,不知道能不能找得到……要不

然就得用土烧了,你说怎么做容易点?”

季槐风仍旧不说话。

顾小橹叹气:“你看,我和你好好说话,你不说。我躲着你些,你就生气。我问你想怎么样,你还是不说,你

究竟想怎么样?你究竟想我怎么样?”

季槐风苦笑。原来这也只是试探而已么。

“你说你是我的朋友,你的小弟们似乎也认识我,可是我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你出现的时候,你对我来说就

是个陌生人,你凭什么要我完全相信一个陌生人,还接受他给的一切?你真以为我是那么好欺负的吗?如果我

们从前真的有什么交情,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记得以前是你的事,但是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顾小橹问得振振有词,季槐风彻底被问住了。

没错。他是什么都没说过。那是因为他不敢说。他害怕自己说了,害怕顾小橹一旦想起来了,会立刻离开他—

—离得远远地,再也看不到了。

但是他也忘了一件事,不提过去,并不表示现在不能表明心迹。

顾小橹看他还是不说话,摇摇头:“算了。我先回去了,你慢慢想。”

“小橹!”季槐风大步走上去。他不敢抓顾小橹的手,于是抓住了衣袖的一角,“等等!我说,我说,我什么

都说……”

他终于下了决心。不如豁出去。也许走出了这个死角,外面就是一片海阔天空。

“你听我说,我们从前确实——确实——”他在脑海中努力地搜寻着,想寻找一个适当的词汇来形容他们那个

时候的关系,“我们确实好过。”

话一出口,他自己松了口气,顾小橹似乎也松了口气。

“好得……相当深。”他怕顾小橹再追问,又加了个形容词在后面。

顾小橹低头看自己的手,仿佛在考虑要怎么回应。最后他有些抱歉地说:“我不记得了。我……呃,不是故意

的。”

那种语气很令季槐风心疼。他连忙说:“没关系的,不记得也不要紧。真的。”

心说,你最好永远都不要记起来,那样你记得的就永远只是我对你的好。

顾小橹往前走了两步,有些无可奈何地坐在水边,望着细细的流水出神。

“以前,大概出过什么不好的事吧?”

季槐风头皮一紧。顾小橹接着说:“你还记得吗?你以前亲过我,抱过我。你亲我的时候,我打了你——我那

时候并不想打你的,但是就这么打了。后来在那个桥上,你想抱着我睡觉,我很生气……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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