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石器时代 下——蒙莎
蒙莎  发于:2012年06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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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的鱼塘挖了三天才完工。后面季槐风索性把挖出来的土都堆在了旁边,顾小橹说在要上面搭个丝瓜架子。

等以后有菜油了,晚上可以在水上点个小灯,把飞虫引到水里喂鱼。季槐风捏他的脸颊:“就你鬼主意多。”

鱼塘蓄满了水,顾小橹就把这两天抓到的小鱼都放了进去。他们蹲在边上看着它们在有些浑浊的水里若隐若现

,乐得不肯挪动。雨还在下,雨点在水面上撞出一个个的小圈。水圈交错着荡漾开,交织成一片鱼鳞形的波纹

顾小橹突然说:“如果我们在天上看,小行星落进海里的时候其实也是这个样子的吧?就像一滴雨落进水里,

然后消失掉。”

季槐风觉得很新奇,转头看他:“那我们像什么呢,蚂蚁?”

顾小橹说:“不对……应该像细菌。我们只有细菌那么大。”

季槐风噗地笑出来:“细菌……”心念一动,把顾小橹整个抱了起来:“好啊,细菌要吃掉细菌!吃掉!”

顾小橹挣扎:“滚!老子是无敌霸王菌!”

无敌霸王菌还是被吃了个干净。顾小橹缩成一团,哀怨地说:“这年头连做个细菌都不安全了……我是病毒。

季槐风狠狠啃一口:“吃掉!”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喊了一天细菌的缘故,这天晚上,顾小橹真的梦见自己变成了一只小小的蘑菇。

蘑菇长在屋檐下。屋檐外是一条破旧的街道。夜很深,街灯没精打采地亮着,路上一个行人都没有。蘑菇很无

聊,打个呵欠,转开视角去看另外一个地方。

屋檐的这边是一扇窗。透过脏兮兮的玻璃窗,蘑菇能看到窗内的灯下,躺着一个人。

一个很可怕的人。脸上和脖子上都像被火烤过一样通红。小腿上缠着厚厚的一圈绷带,绷带下面还不断地有血

渗出来。

那个人的眼睛微微张着,在看另外一个人。另外那个人呢,握着他的手在哭。

两个人都很眼熟,然而蘑菇想不起来他们是谁。

躺着的那个人说:“别走……”

外面有人狠狠地敲门。在哭的人很决绝地松开了手,开门出去。

躺着的人晕了过去。

人类真无聊啊,蘑菇想。

39.艳色梦境

“什么东西?”

顾小橹去巡查水车回来,只见季槐风抱着一只罕见的不锈钢罐子,在仔细看着什么。顾小橹一把抢过来,险些

就把它弄掉在地上——因为太沉。

里面装着满满的,什么东西。

顾小橹用力摇了摇:“真奇怪……”又试着想要把它打开,可是把它转了几圈都找不到可以打开的地方。

玩了一阵觉得无聊了,丢回给季槐风:“什么啊?哪来的?”

季槐风稳稳接住:“当心点儿——你爸爸托人带回来的!”

顾小橹吹一声口哨:“我猜,里面一定是个炸弹!砰!哈哈哈……”

季槐风白他一眼:“一点都不好笑。”

那只不锈钢罐子和普通的奶粉罐差不多大,圆柱形,光溜溜的,罐身上没有任何可以打开的地方。季槐风琢磨

了半天,手也累了,只得把它放在了地上:“我猜里面是种子。你爸爸说过的,他要去那个地方拿种子出来。

“他人呢?怎么没回来?”

季槐风朝屋子一角努努嘴:“问他。”

顾小橹惊得叫起来:“呀!雷哥!”

当年扛着枪威风凛凛地守在龙虎镇口的李雷,正坐在他们的小桌边,端着一碗木薯蒸肉饼在大口大口地吃。

李雷抹一把嘴:“司令往北边去了。”

“啊?”

“北边?”

“司令不是说去取种子嘛,怕种子太多搬不回来,就带着我们兄弟十几个去了。到了那儿,开了掩体的仓库,

拿了种子,司令发现那里有架手摇发报机还能用,就带出来了,胡乱发了一通电报——你们猜怎么着?就这么

跟第O军联络上了。他们那边说头儿们都出来了,剩下的人还不少,正准备找个地方重建呢。司令一听激动了

,直接奔他们去了。”

“额……”季槐风挠头,不知为什么,隐约觉得有点不对劲。

“头儿们——你是说那个谁,那个谁,还有那个谁……”

季槐风额头上挂黑线:“想不起来就不要勉强。”

好在李雷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是啊,他们这几年在掩体里面好好的。现在天气好了,就出来了呗。”

季槐风明白了:“原来掩体还不止一个。”

李雷嘿嘿笑:“不能把所有的鸡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嘛。”

李雷吃饱,就站了起来:“司令让我把种子给你们带回来,然后把兄弟们都带过去和他会合。又说,如果你们

愿意一块儿去,欢迎之至。”说着走出门外,在地上画了个图,详细说了要重建的地方。

季槐风转头看顾小橹。

顾小橹咬着嘴唇,一言不发。

李雷说:“快点儿决定啊,我们收拾收拾,后天拔营出征!”

季槐风噗地笑出来:“还出征呢你们——”

顾小橹看过去,四目交接,还在踌躇。季槐风知道他至少是有些想去的。

毕竟是父亲。

季槐风试探地问他:“要不,我们收拾收拾跟他们一块儿走?”

顾小橹居然摇摇头,“算了。雷哥,你去了,就跟他说,咱们有空再去看他。”

李雷拍拍手,“好。你们好好种地吧,我这就去村里把种子派出去。”

顾小橹不解:“他——让你们带了很多种子回来?”

李雷摇头:“不算多,但是司令说了,这个村子里一定得每户都分一份。宁可少一些,也不能漏了谁。”

李雷说完走了。季槐风摸着下巴说:“老爷子厉害。你想想看,现在好点儿的庄稼种子是多贵重的东西?要是

只有我们一家有,保不准会不会有人打歪主意。可要是每个人都有点儿,那就不一样了。”

顾小橹鄙夷地说:“你自己爱干坏事,净把人往坏处想。你想啊,要是他把所有的种子都给我们了,我们能种

得完吗?还不如大家一起种呢。现在还是想想办法怎么打开它吧——”

研究了半天之后,他们举手表决,一致同意用暴力手段打开它。季槐风用石头敲着菜刀尖的一角从上面中部小

心地凿下去,终于给凿出一个鸡蛋大的洞来。季槐风手一歪,里面就飞出来几颗黄澄澄的东西。

顾小橹捡起来:“这是——玉米?”

季槐风犯难了:“玉米要怎么种……”

顾小橹不确定地说:“应该就是——额——把它埋进土里?”

季槐风不摇头也不点头,只是愣愣地说:“貌似——是吧?”

顾小橹摊手:“所有的东西都是埋到土里种的。”

季槐风把掉出来的种子小心地装回去,“算了,明天上村里问问,这村子里几百号人,我就不信一个会种的都

没有。”

顾小橹盯着那个罐子,忽然笑了:“求老天显灵吧!”季槐风:“显什么灵?”顾小橹神秘兮兮地说:“你知

道吗?最近我白天想什么,晚上就会梦见什么。你说神吧?说不定今天夜里我就会梦到怎么种玉米。”

季槐风笑着摇头:“这么神?你都梦见什么了?”

顾小橹看看左右,确定没别人,才小声说:“我梦见,我变成了一个蘑菇。”

季槐风:“……”

好吧,蘑菇总好过那些血淋淋的往事。

半夜顾小橹醒了过来,气喘吁吁。季槐风一向睡得警醒,立刻伸出手去给他揉胸口。听他的呼吸不大对劲,故

意笑问:“真的梦见种玉米了?累成这样。”

顾小橹继续喘气,在黑暗中睁大了眼睛,也不知道在看哪里。

季槐风把他扳过来,整个揉进怀里:“可怜的小蘑菇……是不是遇到大灰狼了呢……”

顾小橹过了老半天才回过神来:“没事,睡吧。”

嘴里说没事,却把胳膊绕到了季槐风身后,死命地搂着。“我真梦到玉米地了呢,玉米一排一排的,长得很高

,比人高多了,顶上还开着花。风一吹,那些花就哗哗地往下掉……”

梦里的天是晴的。阳光被玉米的花和叶的影子打碎了,和风吹落的花一起洒在他肩上。他伏在一个人的背上。

周围似乎还有别人,他们在田垄间飞奔。

“不行的——他出太多血了——”后面有人说。

“没时间了。要不——”另外一个人说,但是没说“要不”怎么样。

“小橹,别睡,小橹,醒醒,别睡!不许睡,过了前面就没事了——撑着点!”

顾小橹微微抬起眼皮。阳光和田地的绿色交织在一起,织成一片浓艳的油画。

“小橹,睡吧。没事,没事了。”季槐风说。

“嗯……”他深深地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回到眼前的黑暗中。腿上又开始疼了起来。他清楚地知道,这是幻觉

但是这幻觉又无比地真实。他疼得不停地颤抖。

“我去放水。”他说着爬了起来。外面依旧很冷,季槐风匆匆忙忙地往他肩膀上披了一件衣服,“小心点,快

回来。”

茅坑挖在屋后十几步外,顾小橹趿着鞋子,跌跌撞撞地跑出去。季槐风才缓过一口气来,就听到顾小橹一声惨

叫。

季槐风飞奔出去,只见顾小橹趴在地上,看样子是因为脚下打滑,摔了个狗啃泥。季槐风抱着他的腰把他拖了

起来:“大哥我服了你了!这儿你都能摔着!”

顾小橹抱歉地笑:“好像……出血了……”

这次伤的是手。他摔倒的时候手正好打在一个尖尖的木屑上。木屑刺进肉里,钉子似的深深地扎进去。

季槐风把木屑从他手心拔出来的时候,心疼得嘴都歪了。顾小橹反过来安慰他:“一点都不疼的。”季槐风用

纱布用力地按住伤口给他止血:“不疼?改天你把胳膊摔断了看你疼不疼!”

顾小橹嘻嘻一笑,笃定地说:“不会的。”

后半夜顾小橹睡得无比安稳,季槐风却失眠了。他发现最近顾小橹总是莫名其妙地受伤。伤过之后,反而整个

人都精神了。

他凑上去,在顾小橹耳边小声地问:“小橹,伤口还疼不疼?”

顾小橹睡得死沉死沉的,鸟都不鸟他。

所以顾小橹醒过来的时候,就看到季槐风顶着一双熊猫眼在看他。顾小橹有点奇怪:“怎么搞的?夜里我打你

了?”

季槐风摇头,扳过他的肩膀狠狠地吻了上去。

顾小橹挣扎几下挣开了:“一大早的,你发什么疯?”

“我爱你。”

屋子里的空气凝固了。这还是头一回,季槐风在光天化日之下说这三个字。

“我爱你。”沉默片刻之后,他又郑重其事地说了一遍。

“我知道。”顾小橹微微一笑,“所以,去给我做早饭吧。”

中午过后顾小橹按原计划去村里,建议梁添开个会,找人教大家怎么种玉米。他前脚出门,季槐风后脚就跟着

出去了——只不过方向向反,是去隔壁山谷,龙虎镇那些被“赶”出来的人开辟出来的新住地。那里一片热闹

。韩尚坤他们这些老兵自然是要响应号召去参加重建的,还有一些原来龙虎镇上的人也要跟着去。留下来的人

不能群龙无首,必须选一个领导人出来继续干。

季槐风耐心地等他们选完了,才上前去找韩尚坤说话。

“能不能带个话给司令?小橹他——可能需要一些药,镇定类的药。”

韩尚坤很为难:“我们去了就不打算回来,这也不是一两天能走到的——别说现在还有没有这种药,就是有也

不一定能找到人给你送回来。要是真的那么急,干脆跟我们一块儿去?”

季槐风想了想,“那——万一有人回来了——”

韩尚坤知道顾小橹是顾慎岚的儿子,所以答应得非常干脆:“行!”

季槐风揣着一颗沉甸甸的心回到家,就看到顾小橹在吹着口哨在摆弄那些玉米种子。

40.田园生活

“去哪了呢?”顾小橹听得出他的脚步声,头也不回地问。

季槐风一楞,老实交代:“他们准备出发去跟老爷子会合了,我去瞧瞧有什么能帮忙的没有。”

“哦。”

“怎么样?梁添怎么说?”

“村子里就一个人种过玉米,梁添让他先种,大家去他地里跟着学。就明天,你去吧。”

季槐风不解:“谁?你不去?”

顾小橹摊手:“周利民。”

得,居然是当初被顾小橹捅伤的那个家伙。顾小橹当然不会想见到他,他大概也是不想在自家地头上看到顾小

橹的。

季槐风从后面抱住他:“我也不去。咱们让陆飞学去,回来再跟他学。”

所以他们正式下地的时间就比人家晚了一天。

陆飞转述周利民的话:以前乡下种玉米都是用拖拉机开坑的,再不济也有头牛拉犁。现在别说牛,连牛屎都没

一坨,只能自己锄地挖坑播种了。玉米是一垄一垄地种,垄和垄之间隔个四十公分。每垄种两行,行和行,株

和株之间都要留一段距离……

季槐风和顾小橹都听懵了。最后听懂的只有一段:种子要埋在地里,上面盖两三公分厚的土;坑里最好能一起

埋些肥料。

季槐风一拍大腿:“这个有!”

当初他们烧草盖房子,把烧过的草灰都收了起来,和后来砍树砍竹子留下的新鲜叶子埋在一个小坑里沤着。几

个月过去,几场雨一下,都沤烂了,正好当肥料用。

季槐风激动不已:“幸亏我有先见之明。”

顾小橹提醒他:“哼,当初你想把草灰扔掉,结果还是我坚持要留着的。”

季槐风:“……是么?”

虽然一时间也分不清是谁出的主意,他们还是一致同意先去把种子种了。到了地头,他们再次出现分歧——季

槐风的意见:先一起合力把地翻了,挖坑完毕,再埋种子。理由是,所有人专注做一件事的时候效率更高。

顾小橹掂掂手中的种子罐,摇头:“我觉得这点种子不够把两块地种满的。那个谁不是说了嘛,种得太稀不好

传播花粉。所以我们就一个在前面挖坑,一个在后面播种埋土,有多少种子就种多少,这样才不会浪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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