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遍又一遍地在心里念着，陆谨言的眼角渗出眼泪。他突然觉得有点恨TONY，为什么要说那些话。可是又不得不承认，TONY说的也有一定的道理。未来那么长，没有什么会一成不变，陆谨言会变，范嘉桦，也会变……

主动扭摆着腰部，陆谨言让身体迎入恋人的粗大分身，有种近乎疯狂的感觉。内壁一阵阵收缩，范嘉桦终于释放在陆谨言的身体里。让人晕眩的甜美滋味也将陆谨言引领到顶峰，他脱力地向后倒去，被范嘉桦牢牢地抱在臂弯之中。

喘息着相拥在一起，陆谨言闭紧眼睛，不让眼泪流下来。

高潮过后，范嘉桦抱着陆谨言，打了个哈欠，开始想要睡。注意到陆谨言眼角的湿润，他凑过去，用舌尖舔掉那一丝泪。范嘉桦以为这是欢愉的眼泪。陆谨言伸开双手抱住范嘉桦，把脸埋在他的胸口。发现今夜的陆谨言格外热情又有种别样的柔顺，范嘉桦带着满心怜爱之意地抚摸着他的背，呵哄着自己的恋人。

靠在范嘉桦的胸口，陆谨言尽量小心不让对方察觉地将又一次渗出的眼泪擦在范嘉桦的衣襟上。

第二天一早，陆谨言强打精神去上班，乌咪一见他便惊讶道：「啊，陆先生，昨晚没有睡好吧。」

陆谨言抬起手揉眼睛，「我……作梦了……」

「陆先生有心事？」心思细腻又很体贴人的小松鼠关切地问道。

「没、没什么。可能最近有点累，啊，天气也挺热……」陆谨言找着理由，希望乌咪不要注意到什么。

乌咪点了点头，「是啊，最近天气好热。冷大哥说没胃口。」

「买水果给他吧。啊对了，来做冰淇淋水果蛋糕给他吃。」

乌咪不好意思地笑着，却没有说拒绝，「会不会太麻烦陆先生？」

「不，不麻烦，这个我最拿手。做好了晚上你们带回去吃。」

接下来的几天里，尽管陆谨言小心掩饰，范嘉桦还是察觉到了他情绪上的低落。范嘉桦开始猜测原因。想来想去想不到。知道这个男人嘴巴挺紧，如果不愿意说的话不能逼他，范嘉桦偷偷打电话到店里，向乌咪询问。

『没有啊……最近生意也很好，我不知道陆先生是在为了什么事而烦恼。』

范嘉桦心思一转，又问乌咪道：「那最近店里有没有来什么奇怪的客人？」

『奇怪的客人……』乌咪回想着，然后握着听筒扬起头说道：『前几天的下午有来过一个男人，说是老板的朋友，然后两个人一起出去喝茶，喝完茶老板就回来了。』

朋友？范嘉桦皱眉，自从离开了工作的大饭店，陆谨言只跟少数朋友有联络。同居在一起之后，陆谨言虽然还没有正式地将朋友们介绍给范嘉桦，但是范嘉桦对陆谨言的朋友圈还是知道大概的。

会是谁呢？

「那个人长什么样子？」范嘉桦问道。

『很帅，穿西装，斯文。』乌咪对TONY的外貌有印象，那的确是个英俊的男人。

范嘉桦一听眉头皱得更紧。很帅的男人？谁？除了他之外陆谨言还认识其他的俊男？范嘉桦又问道：「那个人以后还有来过吗？」

乌咪摇头，『没有。』

「电话呢？有没有什么人打来电话。」

乌咪回忆着，『我接到的电话都是订甜点，没接到过别的什么电话，至于陆先生有没有接过，我不知道。』

范嘉桦几乎可以肯定，是有过什么人来找过陆谨言，而且对他说了些什么，才让他有了现在的神思恍惚。范嘉桦想，如果大叔不愿意说，他不会勉强，也不会追问，他要做的就是付出更多的关心和爱护，让大叔不再动摇。

陆谨言的情绪一直在波动当中，他一会想着要如何将曲奇屋继续下去，要把店搬到哪里；一会又想着还是结束营业，因为辛苦工作似乎失去了意义，不如索性退休算了；一会想着要告诉范嘉桦，让他不要离开他；一会又想着与其将来被抛弃，不如现在好聚好散。越想越乱，越想越难过，陆谨言把自己绕进了悲观的怪圈里，走不出来。

当面对着范嘉桦的笑颜时，陆谨言又觉得他那样胡乱猜测范嘉桦很不好，对不起忠心对他的小土狼。应该要信任恋人，这陆谨言知道，但是他又忍不住会害怕，害怕真的被抛弃，陆谨言知道那时他一定会承受不住。

TONY那天的话同时又引起了陆谨言的另一重心思。当初陆谨言开曲奇屋，是抱持着想要「独立」的想法来经营这间小店，经费有限、精力有限又没有企图心的陆谨言，并没有想过要把店「做大做强」，只维持着一定的水准。店小，人手少，资金有限，所经营的甜点品种自然就有限，不能进太多原料，也不能进太多种类的原料。陆谨言制作甜点的水平便没有全部发挥出来。

如果是去大饭店的甜点部工作，丰裕的资金，丰富的原材料，可以尽情地制作各式甜点，不断推陈出新，不断创新。这对陆谨言来说深具吸引力。做了好几年的曲奇和巧克力，就算再喜欢这两样甜点，也会感觉到单调乏味了，想要改变，想要创新。

那么现在呢？如果不再自己经营小店，以后的路要怎么走？独立创业很艰难，资金是最大的问题；重回大饭店，固然也可以，毕竟自己做过一段时间的老板，习惯了凡事自己做主，还能适应大饭店的环境吗？

何去何从，几重心事混杂在一起，陆谨言一直被矛盾的情绪折磨着。到了曲奇屋的休业日，他备了几份甜点预备去探望师傅。现在，陆谨言身边最亲也最能信任的人就是师傅和范嘉桦。这份沉甸甸的心事不能对范嘉桦说，陆谨言想要向师傅倾诉。再不说出来，陆谨言恐怕他会被自己的种种猜疑弄疯掉。

宽敞的中式庭院里，师傅坐在藤椅上招呼这个关门弟子。

「来，谨言，试试我新做的茶果。」

摆出几款中式茶果招待徒弟，师傅满面笑容地看着陆谨言。陆谨言笑着品尝，赞不绝口。

「中式餐点种类繁多，也是一门大学问。谨言，有兴趣的话不妨再多学习学习。」

陆谨言恭敬地答道：「是。」

老人一早已经看出徒弟有心事，品尝过陆谨言带过来的雪梨酥之后，老人半是玩笑半认真地说道：「谨言，你这样面带愁容，做出来的甜点，味道也会不一样啊。」

陆谨言一惊，看了看师傅，然后心虚地低下了头。

「谨言，你的心思太重，把什么都放在自己心里，这样不好。」老人抬手指向远处蔚蓝色的海面，「谨言，看看海阔天空，还有什么想不通的吗。」

陆谨言沉默了一会，向师傅说出了心事。

「师傅，我找到了愿意和他共度一生的人。」

「那很好。」老人慈爱地笑着点头。

「可是……他……不是女孩子……」甚至不是人类，陆谨言在心中补充道。

「只要是你的选择，谨言，师傅不会反对。你想要什么，你自己最清楚。如果你已经考虑好，不管你的选择如何，师傅都会支持你。你从小就失去母亲，后来又失去父亲，师傅都知道。不仅是我，师兄们也更加疼惜你，我们希望你能开心、幸福。这是我们唯一的心愿，所以，不要害怕我会反对。谨言。」

「谢谢师傅。」

「恐怕不只这一桩心事吧。」老人又说道。

「TONY来找过我……」陆谨言把要失去店的事情和盘托出，也告诉了师傅TONY想让他重回麾下。

老人云淡风清地说道：「谨言，如果你还想要自己经营，就再找新地方，酒好不怕巷子深。你也应该替自己宣传一下，打打广告，不要流失了老顾客。如果你确实有意重回大饭店，在现在的基础上更上一层，还想在甜点制作方面有所突破、创新，谨言，香岛又不是只有一间饭店，可以去别家……」

两师徒又聊了很多，谈到陆谨言曾经的种种过往。老人达观的人生态度感染了陆谨言。站在位于半山腰上的师傅家的庭院里，向下俯视着，远处就是大海，辽阔宽广。望着眼前的景色，看到海鸥飞过，陆谨言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不论何种问题，一定都有解决之道。

从师傅那里告辞出来，陆谨言有种轻松感，双肩仿佛不再沉重了，脚步也轻快起来。

晚上，范嘉桦回到家，等待着他的是一桌好菜和恋人的笑脸。察觉出陆谨言的心情已经有了重大的变化，范嘉桦暗忖他是不是该坦陈什么了。

吃过晚饭，两个人一起在客厅时，陆谨言拉着范嘉桦，对他说道：「我有事情要告诉你。」

范嘉桦眉毛一挑，然后看着陆谨言。

「前几天，TONY到曲奇屋来找我……」

一听到这个名字小土狼立刻就炸毛了。原来乌咪口中所说的「很帅又斯文」的男人是他的情敌！尽量把翻腾的情绪压下去，范嘉桦问道：「他来找你干什么？」

「他跳槽去了新的大饭店，想让我过去甜点部。」

「你要去吗？」范嘉桦立刻追问道，紧张地盯着陆谨言

「当然不会。」

听到陆谨言这么说，范嘉桦松开了握紧的拳头，然后摸了摸陆谨言的头顶，仿佛是在赞赏他的做法。

「还有……」

「还有！」范嘉桦惊呼一声，浑身的肌肉再度绷紧，瞪大了眼睛看着陆谨言。

陆谨言示意范嘉桦稍安勿躁，「这不是重点，重点是TONY告诉我，有金融机构将要租下曲奇屋所在大厦的一至七层，也就是说业主将不再与我们这些小租户续约。曲奇屋要搬走，或者结束营业。」

「什么！」范嘉桦几乎跳起来，「什么！」

小土狼知道，那间小小的甜点店里倾注了陆谨言的心血和爱，他知道陆谨言有多么喜欢那间店，在做着曲奇饼干和各式甜点的时候又是多么地开心。

「大叔，那么你……」自已在心里飞快地思考着，想着解决眼前问题的办法，同时，范嘉桦也想要知道陆谨言是不是有了新的打算。

「我已经知道该怎么办了。」陆谨言说道。

范嘉桦看着表情坚定的恋人。

「如果业主真的不再与我续租约，真的要结束，我可以接受。再找新的地方，未必能有现在这么好，而且一个人支撑着这间小店，我也有些累了。」

「大叔，我来帮你，我可以不当警察，我回来帮你。」范嘉桦立即说道。

「你误会了我所说的累的意思。」陆谨言微笑着看着范嘉桦，表情从容而平静。

「什么？」

「我是说，我也在想师傅所说的话。也许是时候我该重新回到饭店去工作，或者是去蛋糕屋。不一定非要自己做老板不可，我可以应聘去别的甜点屋当厨师。」

范嘉桦马上问道：「你是要去TONY那边吗？」

陆谨言笑了笑，摇了摇头，「我完全没想过。」

原来那个人根本不在考虑的范围之内。小土狼在心里松了一口气，急躁激动的情绪也在陆谨言的温言下缓和下来。

伸手握住范嘉桦的手，陆谨言望进他的眼睛里：「我是个胆小、懦弱又自私的男人，总是替自己考虑，总是在逃避。现在我不想再逃避了。经营曲奇屋是我的心愿，做甜点也是我的心愿。曲奇屋没有了，我仍然可以继续做甜点。我没有什么损失。倒是你，我希望你能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不要勉强。」

范嘉桦紧紧拥抱住陆谨言，不断抚摸着陆谨言后脑的头发，在陆谨言的耳边喃喃地说道：「大叔……」

知道小土狼能体会自己现在的心情，陆谨言觉得心里暖暖的。他是在安慰他。范嘉桦了解陆谨言的不舍，懂得陆谨言的选择。

「我有新的打算，要跟你商量。」

陆谨言温柔又郑重的语气让范嘉桦马上端坐，仿佛在听主人话的乖狗狗。

「结束，就结束吧。我还在，老客人们仍然可以买得到我做的甜品。店里的设备什么的，我有相识的朋友，让他们替我折价转卖出去就好。师兄已经联络过我，要介绍我去一家大型的甜点屋工作，我还在考虑当中。我很愿意去，那是个更大的舞台，我会学有所用，一技之长也得以施展。还有……结束营业卖掉设备之后，会有一笔钱，我们……买新房子吧。」

「为什么？」范嘉桦不解地歪着头问道。

「这里太小了，一个人住还好，两个人就总觉得空间有限。你不喜欢新房子吗？」

「我要跟大叔在一起！」

「我想过了，两个人一起付贷款，应该还承担得了。只是不知道你的意见。」

范嘉桦扑过来抱住陆谨言，「我愿意，我愿意！」

一起付贷款的意思，就是结婚！小土狼心花怒放，只差没有频摇尾巴了。

「可是，怎么能让你出钱……」又想到了新问题，范嘉桦犹豫地说道。小土狼极有责任感，总感觉他才应该承担起照顾家庭的任务。

陆谨言抬手在范嘉桦的头顶上敲了一记，「喂，你这是什么意思。」

「大叔应该是我养才对。」范嘉桦理直气壮地说道，「大叔，我现在的工作福利也很好，你再给我一些时间，我……」

「都一样，有什么区别。你也要付贷款，难道你要逃避责任。」陆谨言故意微带嗔意说道。

「才不是啊大叔，大叔就是我的责任！」

「这件事情上不许驳嘴，都听我的。」陆谨言拿出「主人」的态度来，命令道。

「哦。」范嘉桦乖乖地闭了嘴。

事情就按照陆谨言的安排在一步一步地进行。收到业主的通知之后，陆谨言结束了曲奇屋的营业，卖掉了设备。同时，他也去了师兄介绍的那家名为「珍珠」的蛋糕屋工作。手艺出色的他，制作的各式甜点极受欢迎，原先曲奇屋的老顾客们也纷纷过来捧场支持。

「一样可以做曲奇饼干和巧克力，而且比起以前，可以做更多不同种类的甜点。」能愉快地去做自己喜欢做的事，陆谨言更加高兴。

两个人携手去看了房子。看了几处，还不是很满意，他们决定再挑一挑。

「大叔，在确定要买哪里的房子之前，我们是不是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要先做。」

「什么？」

「就是……结婚啊，大叔应该先跟我结婚吧。」握着陆谨言的手，范嘉桦很认真地说道。

陆谨言的眼睛湿润了，他掩饰地扭头，「咳，你在说什么。」

「难道不应该吗？」

「不结婚你就不是我的了吗？」

「啊，当然不。我永远都是大叔的人！」

「什么人啊，你是狼吧。」

「人也好，狼也好，什么都好，总之，我是大叔的。」

——正文完——

番外：告白

进入冬至之后，天黑得越来越早了。

望了望窗外的天色，陆谨言估算着那个人要来的时间，现在他应该在公车上了吧。

打开冰箱，陆谨言把一大盆腌制肉片取出来，再把另一盘准备好的各式菜蔬也取出来。那个人来了之后就可以烤肉了。

把盆里的肉片一块块铺进盘子里，在做这件事的时候，陆谨言突然感慨起来。

三十三岁的陆谨言曾经是一间大饭店的西点师，他拥有最高级别的甜点师证书，现在他开着一间小小的专门手工制作曲奇饼和巧克力的甜点店。在年轻的时候，陆谨言幻想过在冬日的某一天，他怀着期待的心情替某个特别的人做甜点，过了这么多年，青年变成了中年，结果呢？他现在在替一个年轻男人准备自制烧烤的肉片，看着盘里渗着血、带着腥味的生肉片，这和华丽甜美的蛋糕的差别是那么大，而那个人，陆谨言正在等待的，他甚至不是人类，他是妖兽，是一只小土狼。

陆谨言不由自主放下了手中的筷子，轻轻叹息了一声。现在，陆谨言身边最亲近的就只剩下这只小土狼，让他的心灵感觉到温暖的也是这只小土狼，想到此，陆谨言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不可否认，范嘉桦是个不错的男生，但是现在这样的结果的确是陆谨言在当年完全没有想到过的。如果当初没有收留那个从遥远的森林流浪到香岛市——这个滨海城市的土狼妖兽，也许，现在的陆谨言会更加寂寞。因此，陆谨言每每回想起两个人的相识，他总是对范嘉桦抱有感激的态度，因为范嘉桦一直留在了陆谨言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