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死的，那个方向一定有小狼崽的父母，臭小子，赶紧跑，不要管它了……」小红鸟大叫道。

「不……」

洛奈何依然固执，转个方向就去追小狼崽，追出十几丈远，才将跑得欢快的小狼崽重新又放回了怀中，用手死死按住，不让小狼崽挣扎。

可是这一耽误，他已经失去了冲出合围的机会，姑苏台近在眼前，但戊戌狼群更近。

洛奈何跳上了一块一丈多高的巨石，在石头上被围，总比被围在地上好，毕竟石头上空间有限，顶多只能供七、八匹戊戌狼跳上来。

也许是感觉到父母就在身边，小狼崽挣扎得更厉害了，洛奈何没理会它，小红鸟也没再叫嚷着让他扔掉小狼崽，因为到了这个时候，扔不扔掉小狼崽，结果都一样，戊戌狼不会放过近在眼前的敌人。

「呜……」

一共二十二匹戊戌狼，有八匹狼跳上了巨石，剩下的戊戌狼围在石下，慢慢转着圈儿，所有的狼口中都发出阵阵鸣叫，却没有急着发起进攻。

戊戌狼是妖兽，妖兽的智商出了名的高，它们没有一开始就发起攻击，是在确认小狼崽的安全，同时也在观察眼前敌人的威胁性有多高。

洛奈何满身都是冷汗，手里紧紧握着那柄破烂飞剑，现在他就是想飞出包围，都不可能，因为他起飞的动作，绝对不可能有戊戌狼跳跃的动作快，可恶，他还是错了，他不应该跳上巨石，在地上被围虽然要面对的戊戌狼更多，但是他的幻雾剑意同时也拥有足够的施展空间，巨石上面的面积太小了，即使施展出幻雾剑意，也不可能让戊戌狼进入幻境，它们只要随便一扑，就能立刻扑到他的身上。

现在后悔已经没用了，怪就怪自己能初步控制幻雾剑意的时间太短，还没有累积多少实用经验，否则他这次也不会做出错误判断。

难道这次真的要死在这里？不，他不甘心，真的不甘心，他还没有找到师兄，他还没有问清楚当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绝不甘心现在就死去。

「小幻，化形，小爷今天要是死在这里，你也一样跟着小爷陪葬。」

咬了咬牙根，洛奈何决定拚了，不拚一定会死，拚，也许还能冲出一条活路。

识海中，那根雾气化成的烧火棍动了，化成一股浓雾，包裹在洛奈何手中的那柄破烂飞剑上，刹那间，那柄破烂飞剑彷佛水洗过一般，上面的铁锈消失，剑身上呈现出一汪水一般的青色，显露出锋利的剑芒，如毒蛇吐信，伸缩自如，穿透天际。

幻雾化形，这是幻雾剑意第一重变化，事实上，破烂飞剑还是破烂飞剑，并没有变得更锋利，外观上的改变，也是一种幻象，但是这种幻象直指人心，锋利的剑芒不会对身体造成任何伤害，但是却会使人在心理上畏惧，这种能力对付普通的野兽、凶兽没有什么用处，但是对付修士或者是像戊戌狼这种高智商的妖兽，却非常有效。

这是一种震慑的力量，只不过是假的，一旦被识破就完全没有效果，但是显然戊戌狼没有碰到过这种剑意，所以它们不可能立刻识破，被破烂飞剑上幻化而出的锋利剑芒一扫，有两只戊戌狼首当其冲，大吃一惊，立刻跳跃躲避，原本严丝合缝的包围圈出现破绽，洛奈何二话不说，拔腿就跑。

才刚跳下巨石，眼前就有一只戊戌狼猛扑上来。

「上善若水！」

洛奈何又是一剑扫出。才把扑上来的戊戌狼扫出去，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儿，转眼又有两只戊戌狼扑了上来。

「这么多狼打我一个，不公平。」洛奈何愤愤地吐槽。

小红鸟在天上翻白眼儿，跟一群狼讲公平，这臭小子傻了吧。一个白眼儿还没有翻完，就看到有一只戊戌狼跳上了巨石，然后一个短冲起跳，竟然向低空飞行的它扑了过来，吓得小红鸟全身的绒毛都炸了开来，双翅一拍，赶紧向高空飞去，嘴里同时大叫道：「臭小子，鸟爷帮不了你了，等你进了狼腹，鸟爷会回来帮你收尸的，如果到时候你还能留下几根骨头的话……」

「呸，你才死无全尸……」

洛奈何在下面破口大骂，这只衰鸟，难道不知道在这个时候要说几句吉利话嘛。

八只戊戌狼从四面八方同时扑了过来。

「该死，小爷手上只有一把剑……」

这时候，洛奈何只恨自己没生了三头六臂，用力挥开正面扑来的三只狼，但是对左、右以及后面扑过来的戊戌狼却毫无办法抵挡。

正要闭目等死，脚下忽然生起一股旋风，裹着他飞上了高空。几只戊戌狼扑了个空，愤怒地长号起来。

「景阳？」

洛奈何怔了怔，连忙低头往下看，才发现景阳不知道什么时候去而复返，用飓风剑意将他救出了狼群，但是自己却被愤怒的戊戌狼给团团围住了。

「景阳，快走。」

大惊之下，洛奈何连忙挣脱了飓风的携裹，头下脚上，从天而落，一剑横扫了狼群，硬生生地将包围圈扫出一个缺口来，试图帮助景阳冲出来。

但景阳却一动未动，眼角微微上挑，扫视着面前的狼群，即使一字未说，但是洛奈何却从他的眼里读出了两个字：『废物。』

不仅是这群戊戌狼，还有洛奈何，在那双美丽的凤眼里，都是废物。

洛奈何顿时气结，暗自嘀咕了一句：「要不是为了师兄的下落，我才懒得救你。」还是又扑了上去，一剑挡住了六只戊戌狼。他已经看出景阳不会选择逃走，这位小石峰上最美丽也最天才的师兄，从来就不是一个不战而逃的人，骨子里的那种骄傲，就算是瞎子也能感觉得到，自己能做的，就是尽量多拖住几只戊戌狼，为他减小压力。

即使被洛奈何挡住了六只戊戌狼，景阳此时面对的，仍然有足足十六只戊戌狼。

景阳面无表情，美丽的面庞就像是一块玉雕的人像，即使面对着十六只戊戌狼，他也不为所动，只是缓缓摆出一个起手式。

洛奈何百忙中瞄了一眼，咦？不是清风剑诀的起手式。

「风、火、山、林！」

景阳一字一顿，吐出四个字眼，就在他话音方落的刹那，以他的身体为中心，突然崩射出无数的火焰，火焰周围，是呼啸旋转的风声。

洛奈何瞳孔一缩，虽然不知道这一招是什么，但是他懂得最简单的一个道理，风助火势，而且还是面对四面八方的无差别攻击。

妈呀，景阳师兄不是风属性灵根吗？什么时候也有火属性了，这简直是要人老命啊。他顾不得再拖住身前的六只戊戌狼，赶紧抱着脑袋，一个翻身滚得远远的。

呼！

就在他滚势已尽，刚刚停下的那一刻，一道飓风裹着大团的火焰与他擦身而过，额角上的一撮头发，瞬间化为了飞灰。

「景阳……」劫后余生，洛奈何暴跳如雷，那个混蛋，是准备连他和戊戌狼一起杀死吗？

「拖后腿的，滚远一点。」

景阳冰冷的声音，从狼群中清晰的传来。

洛奈何恨得牙根痒痒的，正要再骂，蓦然见到景阳又是一个「风火山林」的起手式，吓得他连忙闭嘴，头也不回地往前跑。该死的，早就知道景阳厉害，可是他什么时候已经厉害到这种程度，就算是一个金丹期修士，也未必敢同时硬抗这么多只戊戌狼，何况景阳他还不是金丹期。

呼！

又是一道飓风裹着大团的火焰与他擦身而过，这次洛奈何的头发又少了一撮。

「你是故意的是不是……」

他气得跳脚大骂，只得到了一声充满不屑意味的冷哼。

果然是故意的。洛奈何气得牙根都快咬断了，找了块大石头躲在后面，蹲在地上画起了圈圈。

「讨厌的景阳，画个圈圈诅咒你。」

小红鸟从天上落下来，趴在他的头上，圆溜溜如红宝石一样的眼睛里满是赞叹。

「好厉害的家伙，都快赶得上苏乐那个怪物了，当初我第一次在东海见到苏乐的时候，他也像景阳现在这个样子，一人大战几十只妖兽，简直就是个妖孽。」

「不要拿他和师兄比，师兄比他温柔多了。」洛奈何恨恨道。

小红鸟顿时翻起了白眼，嘀咕道：「那是情人眼里出西施，臭小子，你还没发现嘛，苏乐那怪物只对你一个人温柔，对别人……哼……」

「师兄就是比景阳温柔……」

洛奈何跳了起来，忍不住要维护苏乐，话还没说完，又一道飓风裹着大团的火焰冲过来，将他藏身的那块大石头，撞得四分五裂，崩碎的石块打在他身上，疼得他嗷呜惨叫一声。

「混蛋，你又是故意的……」

他已经离战圈有一定的距离了，风火山林居然还能打到他这边来，就算是打偏了，也不可能偏这么远，一看就知道是故意的。

「再说坏话，连你一起收拾。」

景阳冰冷的声音远远传来，二十二只戊戌狼，已经倒下了十二只，死状惨烈，一个个全部被飓风刮得四分五裂，满地血肉又让火烧得一片焦黑。他现在面临的压力比刚才轻了很多，轻轻松松地把剩下的十只戊戌狼牵制在他的剑意范围之内，还有闲工夫去听洛奈何说他的坏话。

眼前的惨烈场面，让洛奈何打了个寒颤，憋了一肚子的狠话，顿时就说不出口了，他毫不怀疑，自己要是再骂半句，景阳肯定会将他一起收拾了。

呜呜……就算要死，他也不想跟那些戊戌狼一样死无全尸啊。

算了，惹不起，躲得起，小爷我走远点再骂，景阳再厉害，总不可能还长了一双顺风耳吧。看看场中的情势已经完全在景阳的控制之下，洛奈何当下就拿定主意，转身就走。

「砰！」

又是一团飓风夹裹着火焰打在他的脚下，惊得洛奈何一跳三尺高，火大地喊道：「这回小爷没骂你。」

景阳冷冷的声音又响起：「谁让你走的？」

洛奈何气得瞪起眼珠子，一时间竟然想不出骂词。骂又不让骂，走又不让走，这个混蛋是什么意思？

景阳还真没什么意思，他就是看不惯自己在这里辛苦杀狼，那个闯祸的家伙居然没事人一样，蹲在一边诅咒他，被他教训了，竟然还想走人，有那么便宜的事吗？

而且……不管怎么说，他也答应了苏乐，要照顾这家伙，虽然看这家伙很不顺眼，但是他一诺千金，反正只是照顾三百年，修真无岁月，拉着这家伙闭几次关，三百年一眨眼就过去了。

「混蛋，混蛋……景阳的性格怎么越来越讨厌了……」

洛奈何气哼哼的，却真的不敢再走，谁知道下一次的风火山林有没有长眼睛，他才不想用自己的血肉之躯去挑战景阳的底限。

怀里动了动，是小狼崽感觉到狼号声中的凄厉与悲壮，想要出来与同族同生共死，被洛奈何发现，在小狼崽的头上一拍，让它昏睡过去。

「小红鸟，我是不是真的错了？」洛奈何有些愧疚，也许自己真的不该抓走小狼崽，眼前这一切，全是因为他带走了小狼崽而引起的，如果小狼崽有思想，一定恨他入骨。

「物竞天择。」小红鸟无所谓地扇扇翅膀，之前它劝洛奈何扔掉小狼崽，是怕戊戌狼追来，现在戊戌狼眼看着就要团灭，威胁没有了，它自然就不劝了，「反正这群戊戌狼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它们吃鸟、吃兽、吃人，在野地里撞上了，就算你没有抓小狼崽，它们一样会攻击你，如果不是你先抓了小狼崽，让它们有了忌惮，说不定你根本就冲不出它们第一次的包围圈，变成了它们的腹中食，现在出现一个比它们更狠的家伙，它们就要团灭了，你反而同情起它们来了？笨蛋，早点抛弃这点虚伪的心思，它们活，跟你没关系，它们死，也跟你没关系，至于这只小狼崽，你爱养着就养着，不爱养就扔了，反正它长大后，还是会吃鸟、吃兽、吃人。」

洛奈何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戊戌狼不是好东西，他自然知道，只是无怨无仇的，自己也没啥替天行道的心思，要不是小狼崽眯着的眼睛长得太像师兄，他也不会去招惹戊戌狼。

「还是养着吧……」他摸摸怀里的小狼崽，下定了决心，「我养的戊戌狼，只会吃素。」

「噗噗……」

小红鸟被口水呛得保持不住平衡，一头从天上栽了下来。

「只会作白日梦的白痴。」

景阳从一群狼尸中缓步走来，一缕缕风围绕在他身边，衣袂飘起，看上去纤尘不染，一丁点狼血都没有溅到他身上。

「真炫目。」

洛奈何捂住眼睛嘀咕了一句。罗浮剑门内，大概没有比景阳长得更好的男人了吧，只可惜，长得好的人，一般脾气都不大好。

「你说什么？」

景阳的目光冷冷刺过来。

洛奈何二话不说，捂住眼睛的手直接往下一移，又捂住了嘴。

尽管景阳从狼尸群中缓步走来的这一幕，有种残酷的美，彷佛谪仙般的男子，衣袂飘飘，手握长剑，反射着森然的寒芒。但在景阳的身上，他清晰地看到了，境界高到一定程度的修士身上独有的「天地不仁」的气息，那是一种漠视世间一切的无情，对现在的景阳来说，这群戊戌狼和路边的一株野草没有任何区别，万物在他眼中，皆为刍狗。

直到这一刻，他才明白，为什么景阳的修为没有比他高出多少，但是却可以轻而易举地击杀这群戊戌狼。

景阳的境界，已经远远超出了筑基期应有的境界，达到了结丹期，甚至可能更高，至少在明月峰首座的身上，他也没有这样清晰地感受到「天地不仁」的气息。

自己大概一辈子也修炼不到景阳现在的境界，在景阳冷漠的注视下，洛奈何有些走神。

他知道自己做不到，他挂念的东西太多，竹叶青的美酒，明月峰的月色，清风剑诀……还有最重要的师兄，他做不到万物不滞于心，抛不开曾经拥有的一切，他没有办法把师兄看得和路边的一草一木一样，师兄就是师兄，比任何草木、任何人都更重要，对他来说，也许师兄就是他的天地。

「在救命恩人的面前走神，苏乐就是这样教你怎么尊敬师兄的吗？」景阳嘴角往下一抿，表情虽然没变，但是隐隐的透出几分不悦。

「谁、谁让你救了！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没有你我也一样能搞定这群戊戌狼。」

听出景阳有影射苏乐的意思，洛奈何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瞪圆了眼睛，死死盯住景阳，我的师兄，也是你能说的！？

景阳轻轻哼了一声，不屑之意就连聋子都听得出来。

洛奈何几乎抓狂，刚刚他还觉得，景阳的境界已经达到「天地不仁」的地步，可是这一眨眼的工夫，他发现他错了，什么「天地不仁」，分明还是以前那个高傲的看不起人的家伙。

「喂，我问你，你到底有没有看到我师兄？」气恼之下，他连景阳的名字都不叫了，没扑上去踹两脚，就算他修养好了。当然，真的扑上去了是谁踹谁，这种问题洛奈何暂时是不会考虑的。

「你的师兄有很多。」景阳的凤眼微微一眯，更不悦。

洛奈何却看得一傻，刚才景阳眯眼的动作，和师兄真的好像，啊呸呸呸呸，自己一定是想师兄想疯了，怎么看谁的眯眯眼都觉得像师兄。

用力晃了一下脑袋，他咬牙切齿：「你不要装胡涂，我问的是苏师兄，当年你被域外天魔掠走，苏师兄去救你，现在你平安无事地站在这里，苏师兄呢？他在哪里？」

「谁知道。」景阳又是眼一眯，「没见过。」

「鬼才信你不知道。」洛奈何气得跳脚。

「爱信不信。」

景阳甩甩手，将三尺青锋收起，一转身，飘飘而去。

「站住……喂，你给我站住……」

「我凭什么要听你的？」

景阳斜睨着眼角，冷淡的表情中透着一种孤傲，似雪压青山，遗世独立。

「你、你……今儿小爷不打得你脑袋开花，你就不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洛奈何像被挑衅了的猫儿，全身炸毛，窜上跳下，提剑追去，可是景阳就在他前方十步远的地方，不紧不慢地走着，他就是追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