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羽横了他一眼:“我哪儿露出来啦?”
展翔咬牙切齿:“接发球的时候,你撅起来,右半边屁股就会露出来!”
“我哪有露啊?我里边还穿了打底裤呢……”
“我都看见了,什么都看见了!”
展翔缓缓地扭开脸,冷面坐在一旁,用翘起的下嘴唇表达强烈不满。他目睹四面八方凑过来瞄准萧羽的大炮筒,鼻子里哼出莫名的醋味儿,这媳妇他妈的太红了,二爷受不了了!
萧羽弯下腰收拾球包,小屁股一撅,短裤的裤边绣着他的花体英文名字,特意量体削短一截的裤管下隐隐露出臀瓣的诱人弧度。
展二少就不明白了,国际羽联整天颁布各种五花八门的规定,球裤不能过腰,女队员必须穿裙子……这帮老头子,怎么就不严令禁止某些小弟弟穿着过分性感的奇装异服上场呢!
萧羽懒得搭理吃醋泛酸的翔草。男人娶了一个名气太大风头太劲的老婆,就容易滋生此类傲娇怨气男的病症。古今中外的男人都未能免俗,小翔子最近就时常犯病。
他拎了一只冰袋,俯身单腿跪地,给展翔敷在膝盖上:“疼么?晚上好好按摩一下……连着打第四场了,多辛苦呢,真是的,这比赛真不想打了。”
他那时才明白当初展翔为什么红着眼睛对他大吼大叫:“你都这样了你还打什么打?比赛永远都没有你重要!”
自己以前心脏病发的时候,脑子里琢磨的就是咱爷们儿战死沙场为国捐躯也要把比赛拼下来。可是小翔子腿疼稍稍一皱眉头,那滋味真揪他的心,捱不过去,扔拍子不想打了。
可是你怎么能不打?你若不上场比赛,不知要断了多少人的财路。
羽联主席坐在看台上,乐呵呵地抚摸下巴。
萧羽的新式短裤简直太吸引眼球了。你们都穿成三点式出场比赛才好呢,收视率飙升,财源滚滚啊!
羽翔在中国红爆了。全国各地的羽林军翔林嫂都穿上了印有羽翔头像的T恤,绣着羽翔签名的帽子,还有裤裆上印着小鸟飞翔图案的各式男女内裤。
羽联主席却随即发现,旗下的商家根本没能从这俩人身上赚到预想中的巨大收益。十三亿人的这块大煎饼确实很诱人,赞助商为了开发羽翔组合的商业价值,推出二人代言的少男系少女系各类生活用品。然而,各系萌品甫一面世没几天,就被市面上铺天盖地的同款盗版淹没,而且我们买二送一、我们包邮啊亲!正版没人买,都捞不回本。
当初做出力捧羽翔组合的战略决策,竟然忽略了这个国家是星球上唯一一块被盗版棒棒们全面占领的异界大陆,腆着啤酒肚子的主席气得捶胸顿足!
萧羽和展翔走向球员通道,与即将出场比赛的谭冰程辉击掌打气,拥抱鼓励。
钟全海坐在教练席上,紧张地搓动两只手掌,两眼直勾勾地盯着谭冰和程辉进场热身。他的眼球上爆出蛛网状的红丝。自从中国队女双头号组合意外折戟第三轮,没能打进八强,他连续两天没睡着觉。
奥运指挥部在内部例会上对羽毛球队提出严厉批评︰“钟全海这就是你麾下的队伍?!输了吧?输了吧!赛前封闭训练不系统;表面上封闭,实则队员们以家事为由随意请假进进出出。各种迟到早退打架闹事违反纪律的事故频频发生,军心涣散,你们这帮人不输球才怪呢!”
“羽毛球队肩负着必须拿下三块金牌的指标,钟全海你估摸着你能搞定几块?!”
依照钟总的筹划,这三块金牌是留给男单女单和女双的。他压根就没把男双这块牌子打在报告里,甚至在局领导面前刻意保持低调。羽翔组合倘若真的一举夺金,他就能趁势给指挥部奉上一份计划外的“惊喜”,没准还能帮乒乓跳水射击队填补上某个项目意外丢金留下的缺口。
虚报三块,实际上我们能拿四块!
在别人不行的时候我行,别人掉链子的时候老子顶上!
钟总认为,这样的雪中送炭,是最容易受到领导赏识和器重的契机。
他没想到队伍里最保险的项目竟然会输。风水轮流转,保持了连续两届奥运冠军、六届世锦赛冠军的王牌项目,不声不响地输了。
输掉了女双,彷佛是心里最牢固稳妥的那一根支柱垮塌了。钟总扪心自问,恍然发觉男单女单两个项目更加靠不住,男双所有参赛球员全部缺乏奥运经验,混双压根就没指望能打进前四名。
还忒么的想拿四块,三块都保不住了。
放眼望去,自己麾下怎么是一片豆腐渣工程?!
谭冰和程辉这场四分之一决赛的对手,不偏不巧,就是老冤家韩国的成龙组合。
谭冰停药恢复训练只有两个月,纯属是被奥运会赶鸭子上架。依教练组的战略部署︰保驾护航嘛,你俩负责帮萧羽和展翔清障,能扫掉一个是一个。
钟总把半张脸埋进手掌,脑子里无可避免地闪回几年前的苏迪曼杯,谭冰惨败给成龙组合的那一局1:21。这孩子心理素质一贯最差,世锦赛和苏杯上一亮相就现原形。他能扛得住奥运会的压力?
钟全海亲眼看见谭冰早饭只吃了小半块面包,牛奶没喝下去,中午就开始坐不住了。程辉懒洋洋地睡午觉,谭冰却一个人在训练馆绕圈跑步。这就是典型的大赛紧张综合症,在首次参加奥运会的年轻运动员里属于高危多发病症!
小成成和小龙龙是最近一年国际赛场上最失意的组合,世界排名不断下滑。他们急需一场胜利挽回天才少年的名声。
金东成盯着谭冰,脑子里碰巧跟钟总一样,不停地回味曾经那一场美妙的胜利,极力将小冰花的一张漂亮脸蛋想象成一枚大鸭蛋。
程辉从球包里随意拎出一支球拍,走上前,毫不客气地拍一把谭冰的屁股,拍得还挺用力,右眼眼皮一眨:小花加油,不怕他们!
谭冰的身形颀长匀称,发球的动作轻盈优雅,溅起看台上一片口哨声。
程辉听到那几声挑逗式的口哨,气哼哼地甩出一句三字经。他就像一枚肚子里填了燃料的小火箭,浑身各处喷着欲燃的火星,突然从谭冰身后杀出。
他比冰花矮了三公分,惊人的弹跳力使得整个身体呈现弯弓的力道,像一道闪电从谭冰肩后爆袭,小球炮弹一般射向毫无防备的金东成!
谭冰回过头,想要与程辉击掌庆祝打出的好球。
小辉辉却根本不和他击掌,直接用小前臂勒住脖子,把他勒进怀里。程辉脸上那一层绒绒细细的毛发,连带着略显粗糙的上唇与热烘烘的气息,全部拂到谭冰鼻尖上。
谭冰扭脸推开程辉的胸膛,微微卷起的嘴角在电视镜头里暴露出羞涩甜润的笑容。他笑得像五月盛开绽放的一朵鲜花,又像卢浮宫里静谧诱人的一幅油画。
“哇——小冰花笑了,竟然笑了!”
“咱们的队花肿么长得这么美,这么好看?天呐,我以前都没发现原来队花不是徒有虚名,是真的美翻了!”
看台上的法国男人用乱七八糟的各国鸟语大喊︰“美人儿你太好看了,你嫁给我吧!”
小成成是在输掉第一局时开始心慌,怎么可能,怎么会十五分钟就输掉一局!
球网对面的这个人竟然兴奋地满场奔跑,在网前起跳连杀,每杀中一球就自己给自己鼓掌叫好。这人还是中国队那个萎靡不振弱不禁风的小队花吗?
程辉脑门上的金发帘晃得小成成眼前景物错乱。
冰花一次又一次绽放出的笑容让他精神恍惚。
炸毛狮子一样的小辉辉在满场法国男男女女的口哨声中挥拍发疯,撒泼一样把过剩的精力泼向对手。一记又一记风格原始球路野蛮的扣杀,毫无章法可言,却直戳各路要害,逼得成龙二人满场逃窜匍匐着救球。
李桐在解说频道里笑着摇头:“打疯了,谭冰和程辉这场球打疯了!”
刘大嘴一声又一声酣畅淋漓地吼叫:“5比0!……10比0!……第二局场上比分是15比0啦!”
教练席上的钟总终于长出了一口气,能赢下这场球就好。羽翔和冰辉双双打入下半区的半决赛,也就是说,中国队至少占据男双的一席决赛名额,接下来就是考虑决赛让谁上、让谁下的问题。
现场的报分员报出20比0的分数时,谭冰下意识地手指摸到网沿上,愣住了。
这个比分看起来十分熟悉,却又相当陌生,让他悸动,让他心惊肉跳。
他略显茫然地回过头,程辉的脸在他眼前晃动,在他的眼眶里迅速堆满张扬的笑容,眉梢嘴角跳跃着无拘无束的纹路。谭冰的心神像是被程辉的目光和笑容一把扯住,以某种难以抗拒的力量,将他拖曳到遥遥的天顶处,那一片极致光亮而耀眼的地方。
他从未到达过的顶端。
或许这辈子永远都不可能攀得上去。
但是有一个人在身后将他慢慢地托起,牵起他的手,抚摸他的脸,送给他无限的信任和笑容。谭冰第一次觉得,这块球场在他的心里迸发出生命力,洋溢着激情和梦想。在国家队里的人生,一天又一天从眼前滑过,以前从未感觉到,他的生活也可以如此欢乐和美好,因为身旁多了某个人的陪伴,每一天都变得充满期待。
天顶的灯火点燃了谭冰卷长的睫毛。他高高地跳起,扬拍,卸力,看小球在金东成脑顶划出一道旋转急坠的弧线,飘落在场地的空白处。
“21比0!谭冰和程辉直落两局击败了韩国的成龙组合,而第二局的比分竟然打出了奥运赛场上极其罕见的21比0!”刘青松抚掌开怀。
“恭喜咱们中国队的两对组合,双双杀入男双项目的半决赛。”李桐暗自品评,两对搭档的实力其实很接近,据说每次队内对抗赛都杀得难解难分,这场半决赛的结果还真难以预料,还不知谁能赢呢。
“赢了,没想到赢了!小冰花真争气哦,回敬了成龙组合一个21比0,刷秃他们!”球迷们开心地朝天喷洒啤酒泡沫。
******
更衣室里,谭冰用大毛巾捂着脸,埋头接受队友们的祝贺,一只又一只手亲热地伸过来,弄乱他的头发。
他的心跳得厉害,像要跃出胸腔,双手捧给他喜欢的那个人。
他红着脸拉住程辉的手,悄悄溜进更衣室的淋浴间。
门在身后阖拢的一刹那,程辉的脸压了上来,滚烫湿润的嘴唇掠过谭冰的眼睛鼻子然后把他的唇舌一齐吞噬,像一头毛茸茸却狂野的小兽把牙齿探进柔软的口腔黏膜,强占式的啃咬和吸吮。
谭冰的头仰在程辉的手掌心里,在窒息的眩晕中沉醉,忘乎所以。
第一百二十八章:同室操戈
男队的一帮队员,打进了半决赛,心里高兴,由领队带着,从当地的小超市买了一堆海鲜和蔬菜,打算自己做顿饭解解馋。
从球馆回奥运村的路上,堵塞的交通和喧闹的人群把一行人的目光吸引到波涛澎湃的塞纳·马恩省河上。
十几艘划艇跳跃着鲜艳的颜色,像飞鱼一样迎风破浪穿梭挺进,艇尖剪开水面,在宽阔的河道上荡漾开一道一道波痕。当地的帅哥美女头戴太阳帽,衣着清凉,聚集在沿河两岸,吹着口哨,为运动员们呐喊助威。
国羽男模队队员们纷纷跳下大巴车,扑向河边。
展翔的视力最好,站得高望得远,遥遥地一指:“在那里,出发线那里,是大宁子!”
大家伙一下子全都疯狂了,嗷嗷地蹦高挥拳。
“大宁子加油,雪雪加油!兄弟们代表组织上来看望你啦!!!”
刘雪宁穿着明黄色的跨栏背心,纯红色的紧身半截裤,胸前印着红彤彤的CHINA。因为常年露天训练,他的脸孔和肩膀被炽热的阳光镀上一层略带沧桑味道的古铜色。
陈炯飞蹿上岸边的大树,嗷嗷地高喊“雪雪”。
刘雪宁猛然回过头,循着喊声,视线从岸边密集攒动的人群中寻觅到那几只上窜下跳的“猴子”。他的眼神在短暂惊愕之后突然溅出激动的光芒,从划艇上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一只手握桨,把持住平衡,另一只手用力地挥舞,年轻的眉眼绽放出最灿烂的光彩。
发令枪响的一瞬间,艇桨插入水中,小艇箭一样破浪,跃动着前行。
刘雪宁肩头臂膀上的肌肉随着划桨的动作剧烈地振颤,两条强健的手臂舒张出流畅的线条。他和他的搭档一前一后,单膝跪在艇舱中,操纵划艇,在铁灰色的河水中咆哮着前进。
“大宁子加油,加油啊!超过他们!!!”河岸上,一群猴子张牙舞爪地追逐起划艇的身影,沿河飞奔。
萧羽跑得气喘吁吁,因为过分激动而两眼昏花:“额滴娘唉,幸亏大宁子参加的是1000米,这小子要是参加3000米,爷说什么也不追了!”
展翔和炯炯一左一右把萧羽架住,拎起来一起跑:“雪雪加油啊,加油啊!”
身处第二位置的外国运动员把距离一寸一寸拉近,缩短,眼看就要逼近领先者。岸上的人急得纷纷想要跳河游过去。震天动地的呐喊助威声在那一瞬间如同一股强大的推助力,推着中国搭档驾驶的红色闪电跃过终点线。
刘雪宁最后一次挥臂划桨彷佛刨进河道的最深处,用力过猛,没掌握好平衡,一头栽进河里。
巴黎圣母院钟塔高耸的倒影在水面上化作一片浓艳淋漓的碎光。他的脑袋从波光中跃出,眉眼上沾满欢快振奋的笑容,从水中高高举起手臂!
那一年的巴黎奥运会,刘雪宁和他的搭档登上塞纳·马恩省河畔的领奖台,胸前挂上了男子双人划艇1000米的金牌。
“赢喽,我们赢喽!”
台下这一群由男模队组成的世界级脑残拉拉队疯狂地嚎叫,那场面就好像全队都拿到了金牌。
炯炯和卓洋兴奋地抱在一起。卓洋的眼睛一下子湿润了,抽泣着说:“雪雪好棒好帅呢!炯炯,我们两个以后也要拿冠军!”
陆少环视左右,喃喃地说:“我操,没想到啊没想到,咱们这帮人里边,第一个拿到奥运冠军的,竟然是大宁子!当初没看出来啊,这就是王霸之气啊!”
谭冰愣愣地望着领奖台上的人,没想到昔日身旁那个傻呵呵的搭档,改项目之后竟然真的一举成名,只练了区区几年,就成就了别人追求一辈子或许都求而不得的荣誉。
他扭头看到身边的程辉,略显失落的心情一下子重新振作。自己已经有小辉辉了;两个人牵起手上路的那一刻,脑海中追逐的梦想也随之折射出奇异动人的光彩。
程辉拍拍萧羽的脸蛋,调戏道:“小鸟傻冒了吧,当初练错项目了吧?”
“我练错什么了?”
“嘿嘿,你要是去练体操,扭着你那个小蛮腰,耍个高低杠啊平衡木什么的,你十五岁就出人头地了,用得着等到今天!”
“你给我滚。”
萧羽伸脚踹向程辉。他的腰随即被一只手臂揽走,揽在展翔身侧。翔草瞪了程辉一眼︰哼,这是只有展二爷一个人才能把玩的小蛮腰。
******
巴黎的奥运村毗邻拉德芳斯。站在新凯旋门的顶层俯瞰过来,运动员住宿区亮起一盏一盏朦胧的温黄色灯火。
广场上不时飘荡起开怀喧闹的声音。运动员们操持不同的语言,肤色各异,兴奋地拥抱,握手,互相交换自己国家代表团的纪念章。无论是胜利者亦或失败者,拿了牌的还是被淘汰的,准备卷铺盖回家的,或是即将登场参加决战的,所有人的脸上,都洋溢出五环旗下向着光荣与梦想进军的激情与豪迈。
钟总的房间里,气氛严肃,国家队教练组们个个阴沉着脸,总结当晚的赛果,拟定下一日的作战计划。
男单组女单组的主管教练各自脑顶上笼罩着黑压压的云,在钟总的逼视之下,垂下头缩着肩膀。原本最保险的项目接二连三地失利,已经将队伍逼到了悬崖的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