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是谁杀害了谪仙鹿，还剥皮割肉连点肉渣子都没留下？」洛奈何捶胸顿足，不人道啊，好歹留点内脏什么的，让他拿回去炖汤喝，灵兽啊，它的血肉里面蕴含的灵气，吃上一顿得省他多少修炼的工夫。

把洛奈何那点小心思看在眼里，苏乐又翻了翻白眼，耳边就听见洛奈何又在那儿大喊大叫：「师叔，你害我摔伤了，你要赔我，赔我灵兽肉，灵果也行，马马虎虎就来百来枚猴儿果好了……」

「赔你个头！」苏乐一脚将那得寸进尺的小混蛋踢翻，然后一踩长剑，径自飞走。

「喂，喂，师叔，你就这样把我扔下了，这可是崖底呀……」洛奈何跳脚大骂，却毫无用处，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苏乐越飞越远，转眼就飞得没了踪影。

山崖底下，是封死的，没有半条出路，到处长满了灌木青草灰苔野藤，离谪仙鹿骨骸不远的地方，就生长着一丛挂满了红色果实的灌木，这只谪仙鹿很可能是飞到这里吃红色果实，才被杀死的，不过……哪个罗浮弟子吃饱了撑着没事干，专门跑到这没有出路的山崖底下来守株待鹿？

小小的疑惑在洛奈何的脑子里晃了一圈，就抛了开来，他将双手撑在嘴边，使出吃奶的力气，向上面吼道：「崖上有人活着吗？活着就吱个声……」

过了一会儿，崖上果然传出「吱吱吱」，随着声音一起下来的是，是一根揉成麻花状的长藤，几十根长藤接在一起，长逾百丈，垂在了洛奈何的面前。

「哈，果然有人。」

洛奈何大喜，抓住长藤，手脚并用，爬上了崖顶，一屁股坐在崖上呼呼喘气，抬眼一看，竹叶青站在一边，挺不好意思地看着他。

「洛师弟，你没事吧，刚才……那个……有点醉了，一时没看清是你，真是对不住哈哈……」

说到后面，居然还笑了起来，也不知道是看到洛奈何没事而开心，还是得意自己那一剑刺得真是恰到好处。

洛奈何龇了龇牙齿，从十公尺高的地方摔下，虽然没把他摔死，但正好摔在一丛灌木里，皮肤被断枝划破了好几处，竹叶青一句对不住就想抹掉，没门儿。

「赔偿，你要赔偿，我要灵兽肉，我要灵果……」他狮子大开口。

「哎呀，我怎么这么晕，不行了，酒还没醒，我晕了，晕了。」

竹叶青呆滞，然后突然倒地装死。

洛奈何目瞪口呆。这该死的酒鬼，果然天生就是没人要的货。

「呼，这酒真好喝，竹叶青师兄，真的是你亲手酿的吗？」

竹叶青的装死计划并不成功，到底让洛奈何蹭到了一顿好酒，喝得爽快之余，还不忘对竹叶青的酿酒技术表示怀疑，这酒冰凉爽口，口有余香，可比他以前在竹叶青这里蹭到的酒好喝多了。

竹叶青牙根磨得痒痒的，骂道：「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家伙，这百花酿是我跟女儿红师兄一起酿的，放在冰泉底下镇了整整十年，平时都舍不得拿出来喝，要不是今天我不小心差点捅了你一剑，才舍不得拿它给你压惊。」

「女儿红师兄？」洛奈何跳了起来，「是看守猴儿果的那位女儿红师兄吗？」

「你想干什么？」竹叶青警惕起来，「告诉你，别想从我师兄那里弄到猴儿果，女儿红师兄铁面无私，谁的情面也不卖，不然你以为看守猴儿果这样的美事能轮得到他。」

洛奈何的鬼主意还没有来得及打，就被竹叶青一下子堵住了嘴，顿时恨得牙痒痒，道：「你们葫芦峰的酒鬼，什么时候也能跟铁面无私搭上关系，都以酒为名，一个个都是醉死的命，改天我找一种好酒来，灌死你那个女儿红师兄，把猴儿果全都偷光，哼哼。」

竹叶青嗤之以鼻，道：「女儿红师兄千杯不醉，想灌醉他，你醉死了他连酒嗝都不会打一个。」

「你就吹吧，我就不信，『一万年太短』也灌不醉他。」洛奈何万分的不服气。

「一万年太短」，是一种酒的名字，稀世佳酿，据说曾经有一个修为在大乘期的修士，无意中酿出了这种酒，只喝了一壶，就沉醉了足足一万年，醒来后，伸腰弹足，打了个大大的酒嗝，直到听旁人说已经过去了一万年，他竟还感叹了一声：「醉生梦死，一万年太短。」于是干脆就把这种酒称做「一万年太短」。

酒名，因这一叹而名闻天下。

竹叶青更鄙视了，不屑道：「灌是灌得醉，可是这酒你有吗？」

洛奈何哼哼着，败下阵来，可还死鸭子嘴硬，嘀咕道：「我没有，苏师兄、呃，师叔一定能弄到。」

苏乐无所不能，这个印象也不知道是怎么印入他脑中的，反正，他就没见过有苏乐拿不出的东西，「一万年太短」虽然是稀世佳酿，但听说当年那个大乘期修士酿了整整十坛子，他自己喝了一壶之后，剩下的全埋进了屋后的一株月桂树下，再也没有挖出来过，多少好酒的修士想去求一壶，但却很少有人能求到，所以这酒虽然难得，但存世还有不少，并不算太过稀罕的东西。

不过一个小小的凝气期，呃不，是筑基期的修士，能从大乘期修士手中讨到稀世佳酿吗？将竹叶青的百花酿一扫而空，半滴都没留下之后，洛奈何满怀期待地蹲到了苏乐的面前，眼睛亮晶晶的，一闪一闪像天上的星星。

苏乐的额角有几根青筋在暴跳，有种将这个把自己当成百宝箱一样使唤的家伙一脚踢到天边去的冲动。

「什么时候你修炼到筑基期，什么时候我给你找来『一万年太短』。」

他背着手，飘飘离去，再留下来，他真的会踹人的。

「师叔果然无所不能。」听到后半句，洛奈何眉开眼笑，再一次坚定了对苏乐百宝箱形象的信心，但是前半句又让他捶胸顿足，「可是……我不是万能的，修炼到筑基期什么的，困难度太高了……」

虽然困难度很高，但洛奈何还是开始认认真真地修炼起来，原因有两个，一个是苏乐盯得太死，不修炼也不行，之前苏乐不在的日子里，他天天想着师兄回来，如今苏乐回来了，他又天天盼着苏乐走，时光就在矛盾中缓缓流淌而过。至于第二个原因嘛……叫师兄绝对比叫师叔好听多了，苏乐也不老啊，天天叫师叔还不把他给叫老了。

但洛奈何又哪里是个坐得住的，认真了没几天，就又开始蠢蠢欲动，只要苏乐盯得稍微松一点，他撒着脚丫子就到处跑，搞得苏乐一天有大半天的时间，是在到处寻人中度过的，气得他恨不得建个石牢将洛奈何锁起来才好。

正在准备把想法付诸行动的时候，罗浮剑门内却出了一桩大事，连续七天，陆续有灵兽的尸体被发现，俱是血肉全无，只剩下一副完整的骨骸，罗浮各峰首座都组织了弟子去巡山，谁知道第八天，竟发现有两名巡山弟子失踪了，几个时辰之后，有人在一处山坳里，发现了两具人形骨骸，死状与那些灵兽一般模样，立时，整个罗浮剑门就进了警戒状态，执事殿派出了寻查真相的任务，苏乐一个不留神，被洛奈何溜出去接了任务，也就没办法再逼他练功了。

「混蛋，混蛋，混蛋，混蛋……」

自从洛奈何查看了那些灵兽的骨骸之后，他已经连续骂了几十声混蛋，全都是干净得没有一丝血肉附着的惨白骨头，这让想捡点便宜的他懊恼不已，咱干嘛来接这个一看就知道危险性很高的任务，不就是想从这些灵兽骨骸上蹭点肉下来嘛，什么叫偷鸡不着蚀把米，这就是。

「哼。」

苏乐脸色铁青地站在几步之处，有种想一把捏死这个自找麻烦的小混蛋的冲动。

洛奈何背心的寒毛一竖，讪笑摸摸后脑勺，眼珠子滴溜溜乱转了一阵，才道：「师叔，这些灵兽的死状跟那日在葫芦峰崖底下看到的那只谪仙鹿的死状是不是一模一样？」

苏乐叹了一口气：「还是叫我师兄吧。」听了几天师叔，实在不顺耳。

「这样不好吧，让首座听到了，还不罚我去抄一千遍门规。」洛奈何挺扭捏，其实他也觉得叫师叔很别扭。

「所以你要尽快升到筑基期，那就名副其实了。」苏乐三句话不离修炼。

洛奈何顿时一个白眼儿翻了出来，轻咳一声，转移话题道：「师叔，去葫芦峰崖底再看看吧，那只谪仙鹿，指不定是第一只受害的灵兽，说不定能找到些线索。」

苏乐重重哼了一声，看破了他的小伎俩，但也没再说什么，转身一飘，率先向葫芦峰走去，洛奈何忙不迭地跟在后面，一路上嘀嘀咕咕地还在咒骂那个半点丝毫灵兽血肉都没给他留下的「凶手」。

「洛师弟，苏师……叔……」

竹叶青还在原地练他的醉仙十八式，整个人醉醺醺地在山崖边转来转去，好几次都几乎失足摔下去，腰一扭，脚一歪，险之又险地拉回了身子，正练得起劲，突然看到洛奈何和苏乐过来，怕一不小心又戳到人，赶紧收了剑，上前招呼。上次不知道苏乐已经是筑基期，这几天听别的师兄弟提起，才知道自己又多了一个长辈儿，那感觉还真不是滋味，如果他没记错，苏乐跟他是同一年拜入罗浮剑门，做了十年的师兄弟，一眨眼，师兄变师叔，修真界……跟女儿红师兄说的一样，真他妈的弱肉强食，强者为尊。所以他最近修炼越发地勤快了。

「竹叶青师兄，我来找你喝酒。」洛奈何一上来就蹭酒喝，把自己来葫芦峰的目的差点都忘了。

竹叶青一脸无奈的笑着，请洛奈何喝酒这没什么，可这小子总是连吃带拿，比强盗还狠，前几天就把他的百花酿全部扫空。

「百花酿已经没了……」他语气很幽怨，见洛奈何脸上半点愧色也没有，顿时大为泄气，女儿红师兄又说对了，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搬了一坛新酿的杏花仙出来，竹叶青又拿了几碟灵果做下酒，洛奈何半点不客气地拉着苏乐坐下，喜孜孜地抿了一口酒，还挺嫌弃的。

「不如百花酿醇厚。」

「味儿淡了点。」苏乐尝了一口，就将杯中剩下的酒倾倒干净，自顾自地从储物袋里掏出一壶酒壶，倒了小半杯，旁若无人地品着。

竹叶青见自己的酒被倒了，笑脸上渐渐透出几分不满，正要说话，突然闻到一股酒香，厚重浓烈，如痴如醉，顿时眼都直了。

「苏、苏师叔，这、这是什么酒，我竟从没闻过这等令人痴醉的酒味儿。」

葫芦峰的弟子，以酒入修，酿酒即修剑，可以说个个都是酿酒的高手，也个个都是酒鬼，几乎尝遍天下绝大部分的酒，可是这种酒味儿他竟然从来就没有闻到过，怎么能不让他心痒难耐。

苏乐斜着瞥了瞥洛奈何，慢条斯理道：「一万年太短。」

「噗！」

洛奈何把刚刚喝下的酒，从鼻子眼儿里一滴不剩的喷了出来。

竹叶青目瞪口呆。

「假、假的吧……一定是假的……」洛奈何抱着脑袋，有种想去撞豆腐的冲动，他才跟苏乐提了几天，就算苏乐他是神仙下凡，也不可能这么快就把「一万年太短」弄到手，要知道这几天苏乐逼着他修炼，根本就没离开过罗浮剑门。

「不、不假……我才闻了一口，就已经有了三、四分醉意，要是喝上一口……」竹叶青推测了一下，「至少醉九分，要是喝光一壶，醉个十几天不是问题……」

他可是酒坛子里泡大的，都得醉上十几天，要是换个酒量一般的人来喝一口，那不得醉好几个月。当然，传说中一壶「一万年太短」让一个大乘期的修士醉了一万年，那效果跟竹叶青推测的还有很大的距离，不过话又说回来，竹叶青一直是不太相信那个传说的，哪可能会有这么厉害的酒，醉上一万年，醉也醉死了，所以他一直认为传说是被夸大了的。

苏乐笑了笑，露出一口白牙，慢悠悠道：「有钱能使鬼推磨。」有钱，什么稀罕东西买不到，「一万年太短」根本就不算什么，到珍宝阁发个求购的消息，没几天就弄到了。

洛奈何磨了磨牙根：「假的，一定是假的，你都没醉。」他不信，苏乐的酒量能比竹叶青更好。

「哦……」苏乐又笑，晃了晃酒杯，「其实我在里面掺了点水。」

扑通！竹叶青一头栽倒在地上。

「还有一壶没掺水的，我给你留到筑基期。」苏乐又看向洛奈何。

扑通！洛奈何也一头倒栽下去，跟半年内修炼到筑基期比起来，他觉得还是找块豆腐撞死更容易一点。

「师、师叔，我突然想起来，我还有任务没做，那个……你就在这儿慢慢地品这杯水酒，啊……不用送，不用送，跳崖而已，又不是没跳过……」

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绳子，一头繋在树上，一头繋在腰间，洛奈何一个箭步冲到悬崖边上，逃也似地跳了下去。

「洛师弟这是在干什么？」竹叶青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又被洛奈何的举动给吓了一跳。

「崖底有具灵兽骨骸，和最近死掉的那些灵兽的骨骸一模一样，奈何师弟认为崖底下的那只，极有可能是第一只受害的灵兽，这地方你熟，也下去看看吧，说不定能发现什么。」苏乐随口道。

「葫芦峰崖底有灵兽骨骸？」

竹叶青吃了一惊，他天天在这里练剑，崖下有灵兽死了，他竟然半点动静也没有听到，太奇怪了，赶紧扯了几根长藤，接在一起，然后学着洛奈何的样子，一头繋在树上，一头繋在腰间，也跳了下去。

脚尖点在凸出的崖壁上，几个纵跃，落在了崖底，竹叶青四下一打量，就看到了蹲在不远处的洛奈何，以及那具已经开始出现风化的骨骸。

「竟然是谪仙鹿的骨骸。」他有些惊讶，谪仙鹿可以说是最擅长逃跑的灵兽之一了，一般的修士连想见到它的身影都难，更不要说杀死。

「让我抓到凶手，一定啃他的肉，喝他的血。」洛奈何嘀嘀咕咕，每次看到遇害灵兽的骨骸，他就觉得割肉般地疼，为什么一点点血肉都没留下，可恶。

竹叶青听到他的嘀咕，打了一个寒颤，摇摇头，四处查探起来。

「咦……」

没一会儿，竹叶青就发现了一处奇怪的地方，那是离谪仙鹿骨骸不远的地方，有一片野草丛，这时节，正是野草旺盛的时候，青青翠翠的，看上去很是喜人，但就是在这片青翠中，夹杂着几根赤红色的草叶，乍看去，像在鲜血里浸泡过一般，竹叶青摘下草叶闻了闻，竟然真的有一股血腥味儿，扔掉草叶，便见着指尖上留下了一抹血痕，新鲜宛然。

「哇，原来还是有灵兽血留下的，再少也有灵气，我尝尝味儿……」

洛奈何从一边探过头来，也摘了一片草叶，一舔，脸色大变。

「呸呸呸，没有灵气……不对，这血味儿怎么我好像尝过？」他眨巴着眼睛想了一会儿，突然就脸色泛了白，「血雨……是血雨……」

他想起了血魔出现那日，落到了自己嘴巴里的那几滴血雨，没错，跟这草叶上的血味儿一模一样，也只有血魔的血，才会过了好几天都不会凝固。

「什么血雨？」竹叶青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血雨，笨，血魔啊，会变成无数血珠子逃跑的那只，你忘了呀……」

洛奈何白着脸，开始抓着绳子七手八脚的往崖上爬。该死的，难道那天血魔没有被杀灭？一只不知道躲在哪里伺机吸食灵兽和修士血肉精华的血魔，想想都让他觉得不寒而栗。这是大事，得立刻告诉首座。

「妈呀……」

竹叶青的笑脸再也保持不住，刷地一下白了，抓着长藤就往崖上爬，速度比洛奈何还快。天知道那只血魔会不会就躲在崖底哪个角落里，随时准备偷袭吞食自己的血肉精华。

两个人一前一后爬上了崖，虽然洛奈何行动在前，但爬崖这种活儿，跟以前经常在崖边练剑练着练着就失足掉下山崖的竹叶青比起来，还是生疏了点，所以竹叶青先他一步爬到了崖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