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盯着看了，我的确是只雄鱼。”若鱼一手糊上艾林的大脸，一手摸着布满细小鱼鳞的小腹，“这也许是七海之神的恩赐，不管怎么说我都不想失去我的小鱼。”在B超室听到那像打小鼓一样的胎心跳声好像在耳边响起，那是个小生命，不管他到底是谁的血缘。

艾林掰开糊在自己脸上的手，问“你是打算回秦海航身边？”

“不。回不去了，我脸皮虽然厚，但现在一时半会还是无法面对那个因为我而失去父母、儿子儿媳的家庭。”若鱼摇了摇头，满是歉意，虽然事情不是他做的，却是因为他而起的。

“秦天教授夫妇真的死于人鱼袭击？”艾林原来看新闻的时候还抱有怀疑态度，因为他和父母对人类都没有多余的想法，所以他一直认为那一定是个误会。

“啊，我也是到了最后才知道自己遭背叛了。自己早就被人用爱的名义背叛了，想起来蛮可笑。”如果自己早点对菲达的异常有所察觉就好了。菲达是个聪明的孩子，自己一直把他当兄弟当接班人看待、培养，结果却是这么一个下场。

“你到底是啥身份？”艾林忍不住问道。

“两年前我是七海之王戈尔，现在我是年老体弱需要你帮助的高龄孕父若鱼。”若鱼毫不隐瞒，末了还对他微微一低头道谢，“艾林，谢谢你。”

艾林被他这么一说，反倒不好意思起来，切了一声别过头。七海之王戈尔，父母曾经和自己提过一嘴，还都说自己的出游探险得到过王的赞许。在艾林的想象里戈尔应该是微微颤颤的白胡子老头，结果竟然是眼前这个看起来只有16、7人类模样的人鱼。半响，他才问道“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若鱼见他这样算是答应了自己了，便笑着答道“找一处水域先把小鱼生下来，然后带你去见识下七海的美丽和残酷，如果你还想去的话。”

“我帮你有什么好处？”艾林叹了一口气，一副很为难的样子，自己被这个戈尔若鱼牵着话头走了那么久必须出口气。

“我会把我所知的一切都教予你。”若鱼眯眼笑道，可这笑容下一秒便消失了，他皱着眉头神色紧张地推推艾林小声道“快拿上东西，好像有人来了。”

艾林左右环视，没有看到什么人，也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正奇怪呢，就听到水声，一回头，看到若鱼在水里向自己招手对自己低声说道“小伙子别发愣！快走！”说完就潜到水里往下游游。艾林没辙只好放好手机背上背包下水跟上。若鱼游得不快，艾林很快就追上了，若鱼笑眯眯地如长辈一样揉着他的头夸道“还是小伙体力好啊，以后就靠你了。”听完这话艾林知道自己那个关于好处的话题是找不到机会再提了……

“咱们现在去哪？”

“我隐约记得这下游有条大河会汇进来，咱们折到大河的中上游的一个分流去。那里交通方便而且人少，水质过得去食物也多。”

“哇，你怎么知道的。”

“因为常有探险家汇报。说起来你父母叫什么？我觉得我应该见过你父母。想要聊一聊吗？”

“……”

找了一天后秦海航几乎可以肯定是若鱼将图纸拿走了，在又气又急之余他更加肯定若鱼会前往七海。第二天他便跟警局提议停止了对若鱼的寻找和对林艾林的追查，水域多而杂，要找有智慧的两个水生动物实在困难。没了图纸，秦海航只得把父亲的手记再次翻出来，再根据自己的记忆对航线做了些修改。

秦海航在忙碌的准备工作中不知不觉地过了一周，正当他为找不到合适船只苦恼时，他接到了一个奇怪的电话，号码是外地的，不认识。

“我是若鱼的姐姐杰西卡，能让若鱼接下电话吗？”

25.

“飞蛾，是个夜行者，它的一生都追逐着月光，以月亮作为灯塔在漆黑的夜间飞行。当遇见同样耀眼明亮的灯火时它被迷惑了，以为那灯火就是它生命中的月亮。它很高兴，因为它从来没有想过原本高高在上的月亮现在竟然就近在眼前，于是它义无反顾的扑了上去，最终在炙热的死亡中发现原来那灯火从来都不是自己的月亮。”

菲达永远记得他第一次见到戈尔的那夜。那是个满月，月光随着海潮起伏，一只体型健壮修长的人鱼从月亮那边游来，从海面一跃而出时，身上的水珠反射着月光犹如一粒粒晶莹的水晶。

“小伙子，这么晚了乱跑会让妈妈和姐姐担心哦。”那人鱼的大手轻揉着他的头顶，水蓝色的双眼一弯笑得很温柔。

“你认识我？”

“是的，你刚出生的时候我还抱过你呢。”说着他还用手比划“那时候你才那么大。现在你都7岁了。”

“你就是戈尔？”

那人鱼楞了一下，但是很快露出个灿烂的笑容并向自己伸出了手“是的，小伙子。我就是戈尔。”

月光从他背后透过来，那时菲达觉得他整个人都在发光，就像月亮一样。

从那时起他便发誓要变强，因为他要追随他的月亮。

“献上我的血，献上我不二的衷心，请让我追随你。我的王。”在七海之神面前他用锋利的鱼骨划破自己的脖子起誓，如果戈尔不接受，那就让血液流干吧。感谢七海之神，他看到了他的王眼里流露出赞赏。他的王摆动着漂亮的银灰色鱼尾向他缓缓游来，王的手指触碰到他的皮肤时，他内心在战栗地尖叫。

他的王笑着舔净手指上的血，向在场所有的人鱼宣布“你的血，你的心，我戈尔收下了。菲达，从现在起你便是我戈尔的兄弟。”

在人鱼们拍打水面发出哗啦啦的庆祝声中菲达觉得那是他最幸福的一刻，直到现在他依然那么认为。

如果时光一直停留在那年该多好，那年他才20，他的王40，正是当年。

那时菲达他从没有想过人类会成为他的噩梦。那些人类原来不过就是就他们的一道盘中餐，可随着岁月的流逝，这些人类竟然造出了他们击不穿的船体甚至还有会喷火的武器。

“菲达，你看这是什么？”那天他的王把他叫到身边，向他展示一根带把的奇异棍子。

“人类的武器？”

“恩。”他的王眯起眼扣动机关，摆在面前的大西瓜应声而碎，红色的汁肉飞溅得到处都是。他被这武器的威力震住了，一时说不出话来。他的王拍了拍他的肩膀，有些无奈地说“我的兄弟，也许咱们暂时不能再把人类当补品了。”

从那以后，他的王变得好学起来，成天往人类的口岸跑，和人类交流却不捕食他们，甚至鼓励好奇心重的人鱼到淡水区域探险然后回来汇报。这些菲达并不十分在意，他只要能跟在王的身边便是他的幸福。但是在二十多年前的一个秋天，有船来了，人类闯过了死亡的漩涡活着来到七海。这种事情并不少见，可以前进来的人类无一不成为腹中餐，搁浅或者沉没的船都成为了人鱼们的游乐场。可那次来的那一对夫妻，却活着回去了，因为他的王和他们成了朋友，他的王和人类成了朋友！那个男人带着和玻璃瓶底一般厚得眼镜，名字叫秦天。他卑鄙无耻地用知识吸引了他的王。每次看到他们在可怕的篝火前大肆说笑，他的王高兴时还主动高歌一曲，歌声在七海圣岛回响时菲达觉得心里有什么在被撕碎。那俩人类从那以后好像把七海当成公园一样，几乎每年都能见到他们。

不能再这样下去！他的王不应该和这些人类走得那么近。这对丑陋的人类男女就应该被鲨鱼撕咬！他认为那俩个人类连让他吃到肚子里的价值都没有。

感谢七海之神，经过漫长的等待终于让他等到了机会。那年被誉为人鱼公主的凯瑟琳娜带着她那些爱人从外海归来七海，他的王一时脱不开身并没有亲自将那俩人类送出七海。

“杰西卡，变天了。”

“什么？这太阳明明很好。”

“米利亚和盖亚的家人都死于人类的鱼枪。杰西卡，你不觉得咱们应该告诉她，她们的仇人的同伴就在海上飘着吗？”

“菲达？”

“姐姐。你一定是我这边的，对吗？”

他的姐姐从来都是他最亲的人。可当时他没有想到那俩人类的亲人竟然会找上门啦，愚蠢难道是会遗传的？

那个秦海航不过是个掉书袋气的小孩子。他不明白，这样的一个人类到底有什么可他的王值得付出真爱的？！但他的王、他的月亮却划破了手腕将血交予那么一个人类，一个单纯无知天真的人类！一年后，秦海航走了，说是会再回来。那是必然的，在真爱仪式上交换了血液的俩人注定永世纠缠。就像他注定只能追随着月亮一般。

“哈，菲达，我的兄弟。我想七海之神听到了我的祈祷，我有了小鱼了。”他的王抓着他的胳膊，脸上洋溢着幸福。那夜冷极了，连月亮都躲到了乌云背后。

怎么可以，他生命的灯塔，他的月亮，怎么可以怀上人类的小鱼？！不，哪怕会背信，哪怕会被七海之神诅咒，他，菲达，绝对不允许这么一个万恶的生命诞生在七海！

“菲达，你……”他的王的声音在颤抖。王的血和火一样热，灼烧着他每一寸皮肤。

“我的王，我的荣耀，我的月亮……”他抱着他的王，如果能他真的不愿意松手，他亲吻着那已经没有温度的唇说出他埋在心里很多年的秘密“我……爱你。”

那夜真的很冷，就和他的心一样。

那夜以后他喜欢上独自在神殿发呆，那是他对王起誓的地方。在一个满月他突然听见了有轻微细小的呼吸声从神殿的最深处传来。

褐色的长发，水蓝色的双眸，是他的王从深渊爬上来了。付出了多少代价？那稚嫩的面容和无力的肢体，还有满是血迹的下身。“你……是谁？”连声音也变得不同。

这是七海之神的恩赐吗？抑或是诅咒？

恐惧的眼神，乞求的言语，无力的柔软的肢体，干涩紧致的甬道摩擦得生疼。这就是拥抱所爱的感觉吗？疼，却又无比的幸福。

我爱你啊，我的王，我的若鱼。

为了留住他的月亮，他在努力着。他害怕哪天他的王恢复了往日的强壮然后离开他，所以他反复抽断若鱼筋脉为了让愈合速度变慢，他不敢给若鱼足够的食物。为了让若鱼能感受到他的爱，他几乎是日日夜夜的在若鱼身上操劳着，为他唱歌，用各种方式进入他。

日复一日，年又一年。他在若鱼眼里看到一种熟悉的情绪，憎恨。

“你不再挣扎，是认了吗？”

“我的王。我只恳求能吃饱饭。”

“ 吃饱长壮然后报仇吗？”

“我的王，不全的我吃得再饱也不会对您有任何威胁。”

“是吗？”

“是的。”

“ 这种眼神，你恨我？”

“不敢。”

“你恨我……”

为什么付出了那么多，最后却连最基本的情感都没有？他不明白。

“将他引到七海。你便不会再挨饿。”

“为什么是我？”

“因为他一定会爱上你，为你铤而走险。”

也许他一开始就不是自己的那个月亮……

26.

“若鱼没和秦海航在一起，他不见了。秦海航也在找他。”

“本性这东西果然不会变。”

“咱们就直接杀了秦海航算了，正好加餐。”

“那若鱼便不会再回来。姐姐，你说要是秦海航落在我们手里，若鱼会回来吗？”

“……哎，也许会。”

“不，是一定会。”

一个大清早天还朦朦亮，艾林蹲在一个不知名命的小镇菜市场门口卖鱼。他看着面前那大一大盆里的红鳟挤在一块噼噼啪啪地拍水觉得自己现状比原来在青县开回收站还扯。

“咋了？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站在他一旁吆喝的若鱼看他低着头不出声便也蹲下来关心地问道。现在的若鱼已经脱离了头晕呕吐期，虽然依然会体力不支但是身体状况良好而且变得比以前更能吃。

“没啥，就是想着这个冬天怎么过。”艾林打了大哈欠，道“不要告诉我你在海里长大能在冰下生小鱼。”

若鱼耸肩扁扁嘴答道，“ 当然不能。所以咱们不是在卖鱼吗？到了实在冷得不行就去租个房子。”整个冬天就在浴缸里过好了。

“……”艾林已经开始预见这个冬天的艰难生活，拖着个酱油瓶果然比孤身一人要难很多。但自己已经跟在他上路了，没有道理扔下他。而且若鱼总会给他讲些关于七海关于人鱼群体的故事，那些故事多少真多少假无法考证但却总能给他一种认同、归属感。

他们俩的鱼摊生意还是不错的，没半小时就卖得只剩一条小个的在大盆里静静呆着。艾林搭手眼前看着渐高的太阳，想着再卖一会实在卖不掉就让若鱼吃了得了，省得在这晒太阳。刚这么想，就来了一高一矮俩中年妇女。

“鱼啊……”矮个那个边弯下身看鱼边和高个那个闲聊，“诶，你听说没有，那个人鱼天敌秦海航被人鱼给拖走了。”

“在电视上看到啦，真是吓死人，这什么什么天敌还真是不靠谱。”高个那个拍胸脯一副很害怕的样子，说着还降低声调和矮个那个说些小道消息“而且据说都有人鱼上岸专门在晚上抓人来吃。我亲戚说夕湾都死了不少人了，媒体不敢报怕恐慌。”

“那么吓人啊，不知道他们会不会跑河里来。政府、部队怎么还不管管？！”矮个女人露出很惊讶的样子说道，接着又问若鱼。“诶～老板这鱼怎么卖？”

“最后一条了，随便给吧。”若鱼笑着把鱼捞起装袋，也不秤就直接递给那女人。

女人们又惊又喜一面说着‘那怎么好意思’一面就掏出个10块钱塞到若鱼手里。她们走远后，艾林才问道，“喂，你还好吧？”，那俩女人说到秦海航的时候，艾林看到他脸色都变了。

若鱼点着钱，点完后将钱交给艾林，苦笑着说道“哎，咱去温暖的海域吧。”

“为什么？”艾林从地上弹了起来，抓住若鱼的肩膀压低嗓音问道，“你不会是想去救人吧？”

“自然的。”若鱼嘿嘿一笑。

艾林嘶了一声很是为难地说道，“这可麻烦了，我还没有成为英雄的觉悟。”

“我也没有那个打算。所以咱们现在能做的是去找英雄，孩子。”若鱼拍拍艾林的头让他放心，在看到艾林如释重负样长长出了口气后，若鱼又问了一句“艾林啊，你想不想去见识下什么叫人鱼公主？”

“咦？漂亮吗？”艾林两眼都亮了，他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见过雌性的人鱼，而且‘人鱼公主’这个称号一听就知道还是个非同一般的人鱼。

“美到死。”若鱼打包票，“而且很有钱。”说着还凑到艾林耳边小声补充道“人类的钱哦～”

“去！”艾林回答得斩钉截铁。

27.

“人鱼公主住岸上？还是豪宅？”

“公主不都是住城堡吗？咱们的也没有例外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