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第一次有了家的感觉，也只是背叛的起始？

“为什么？”孟梓远淡淡道：“因为我也只是做了与苍狼一样的事情，我只是为了落月！我只是因为爱落月！

”

孟梓远并没有因为被揭穿身份而慌张，反而淡然的开口：“苍狼，穆寒卿，我知道我隐瞒了很多事，我知道你

们走到今天这一步我的责任无可推卸，我知道对你们的事情我简直就是罪无可恕！是，灭境之瞳是我从中动了

手脚，是我想找个人来代替落月承受这一切，是我自私自利害人利己，但是，我从来没有想要这一切发生在穆

寒卿身上，我从来没想过要害你们！”

孟梓远的声音从头至尾都是平静的，似乎只不过在谈论什么平常事，然苍狼与穆寒卿却都听的出平淡下的感情

涌动。

他顿了顿，接着道：“我也不知道换眸之事出了什么问题，我也不明白怎么会偏偏落到了穆寒卿的身上，但是

当我后来在人世间追寻到灭境之瞳时，我从未有过那班的绝望。你知道么，当我看见穆寒卿被那样扔在后山时

，我简直要惊慌失措，我知道只要穆寒卿带着灭境之瞳一天，他就永远不会逃脱这一切，他是被我无辜牵连的

，但是转念想想落月也一样，只要他有灭境之瞳一天，他也是这样的遭遇！我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一边

是为了我放弃了所有的落月，另一边是本就因为我而走到这一步现在又被我无辜牵连的穆寒卿，我从来没有那

么进退两难，那么无措，想了很久，最后，我决定把这一切交给上天。所以我问了穆寒卿，你还要不要活下去

。”

你还要不要活下去，既然生命如此痛苦，你还要不要活下去？如果你摇头，我会毫不犹豫的结束你的生命，然

后想办法再让你与苍狼相见。但是，你却坚定的告诉我你要活下去。

“其实，我的心在你点头的时候稍稍有了些安慰，就算是我自己安慰我自己，我推卸责任想这是你的选择，至

少我没逼迫你，既然如此，我才会在那几年极尽所能的将一切教给你，我什么都不能为你多做，只能尽量让你

学会降妖，让你能有能力自保，但是我也知道我不能这么永远把你控制在我的幻境结界中，我不能让苍狼在人

世里白白耗费一世！所以最终，我还是只能放你离开，让你自己去面对本不该你承担的一切。”

孟梓远一口气说完了所有，终于长长叹了口气：“苍狼，穆寒卿，是我对不起你们，但是，我没有退路！我对

你们愧疚，但是，我不后悔。”

穆寒卿低眉长舒一口气，苍狼沉沉开口道：“你说对不起早就没了意义，我只问你一句，现在还能不能让两人

的眼睛交换回来！”

孟梓远身子一颤，幽幽道：“我骗了你们很多次，这次，我不想再骗你们”抬起双目，是一片坚定：“是，是

有办法能换回本来的双目。”

“要怎么做？”苍狼直击重点。

孟梓远有些无奈的笑了：“我就知道你会这么问，我就知道我承认后又要面对一次抉择。”

“孟梓远，寒卿是无辜的！你不要为了自己把所有人的生活都毁掉！”苍狼几乎是怒喝。

孟梓远并未反驳，却反问：“苍狼，其实你我都是一种人，都是极尽自私的人，你对穆寒卿是什么感情，我对

落月就是什么感情！只会深，不会浅！别说毁了所有人生活，如果说要灭天地四界才能换回穆寒卿的性命，你

可愿动手？”

“我，无怨无悔！”苍狼毫不犹豫的坚定回答，身边的穆寒卿则突然抬头，目色复杂里带着震惊。

“哈哈，我就知道”孟梓远邪魅一笑：“因为，我也同你一样！”

苍狼，你我各为自己钟情之人，所以，这件事情，已经无法用简单的对错来衡量！

“孟梓远，千华！说出换眸的办法，否则，休怪我手下无情！”苍狼深知孟梓远个性，知道他决定的事情，断

然不可能轻易改口，也许也只能拼上性命斗个你死我活了。

孟梓远似乎早就料到了一切，不待苍狼出手，已经一个身形飘出数丈，继而轻功施展到极致，瞬间消失于视线

之中，只留下空荡荡的回音回旋空中。

“苍狼，我不想跟你动手，不过我可以告诉你，换眸必须的竺兰明珠在凌寒雪山最深处，你若想换眸，就趁着

我没毁掉它之前找到吧！如果你早于我找到，那便是天意，我也无话可说！”

苍狼收敛手中杀气，狠狠吐出六个字：“孟梓远，你等着！”

说罢，就要追去。

然，一只手却拉住了苍狼的臂，止住了匆忙的脚步。

穆寒卿缓缓的摇了摇头：“不要去了……反正我也有掩盖明艳之蓝的丹药，不要为难师父了。”

苍狼默默的看着眼前的人，头一次狠狠的甩开了穆寒卿的手，然下一秒，却又热烈的吻上了眼前人的唇。

这几乎不是个吻，而是狂暴的啃噬，直到穆寒卿几乎要窒息，苍狼才依依不舍的放开。

“寒卿，”苍狼目光幽深如井，声音决然：“你问我，是不是先入为主的把你当成了那个等了我一百世的穆寒

卿，这一点，我无法回答，因为，我也不知道，我也不能确定，但是”声音突然提高：“我爱的就是现在眼前

的你！我只知道，只要是为了你，我苍狼愿意付出一切，天地万物只要你一个点头，我都会为你平去！所以，

无论你怎么阻拦我都没有用，我要拿回属于你的一切，我要你彻底脱离这苦难的一切！我庆幸你是全新的穆寒

卿，我庆幸你不是那个又一百世等候记忆的穆寒卿！因为那些早就已经不重要了！因为现在我已经有了你！”

苍狼一口气说完了所有，顿了顿，又道：“穆寒卿，你永远都不要指望我会放手！永远！”

一口气说完，苍狼转身就走，他不是不想回头，而是不敢回头。

他怕穆寒卿依旧纠结心头的心结，他怕听到的依然是拒绝。

毕竟，他的这番话，没有经过大脑的任何思考，就是那么自然而然的吐露。

心如何想，便如何说。

这一番话说出，他也不知道究竟会如何，于是，干脆选择逃避，不去看身后人的表情。

然，这一次，是穆寒卿拉住了自己。

苍狼强迫着自己回头，正好对上穆寒卿的目光。

“带我一起！”穆寒卿的双目一片清明澄澈，他紧紧的抓住那只手，坚定道：“虽然我一时还理不清头绪，但

是，现在，我，不想放手。”

第二十章：寒凌一朝散 化作青丝缠

天际流云飞逝，云层浸染红彤，斜阳夕照，散落了一地的余晖。

绵延曲折的山道上，一白一墨两个飘然身影纵马奔驰，留下一路飞尘迭起。

此二人，自然是苍狼与穆寒卿，而这路程的目的地，便是凌寒雪山最深处。

这一路，苍狼几乎是拼尽全力不眠不休的星夜疾驰，他知道身边的穆寒卿或许并不怎么在乎，甚至有意拖延，

但是，这件事，哪怕是逆了寒卿的意，他也分毫不能退让！

这关乎他的诺言——他要让穆寒卿不再受三界的追杀，他要他堂堂正正的站在阳光之下！

其实苍狼心底知道穆寒卿的想法，正如他说，这一世，孟梓远是他的恩师，是他的救命恩人，是他此生遇见的

第一份温柔。

即便孟梓远有过欺骗，有过隐瞒，但那一切的缘由，也不过是出于一个情字。

他想到了自己与苍狼，就越发的难以责备孟梓远。

他只是为了自己倾心之人，放弃了全世界。

这些，苍狼心中都明白。

然，他孟梓远有倾心的人，自己也不例外！

恰如孟梓远所言，他们两人，竟是如此的相似，为情一字，哪怕逆天辟地，无怨无悔。

所以这次的事情，是他们两人的争斗，是他们两人为了守护自己钟情之人的宿命之战。

即便相互并无责备之意，即便有着一千年的交情，即便曾生死相交，却，无可避免！

再说那孟梓远自从离开鬼界，便再无踪迹可寻。

苍狼知道以他的性子绝对不会放任自己那么轻易夺取竺兰明珠，但是一路异常的顺畅还是让自己有些心下不安

，然，不安，也是徒劳。

毕竟，这一战，毫无公平可言。

想虽然孟梓远告诉自己了竺兰明珠所在地，但是，有过一次换瞳成功经历的孟梓远自然对这明珠所在的地方有

所了解，而且，二十五年间，他也不相信孟梓远会放任那稀世明珠毫无保护的长在那寒山深处。

他现在能做的，只能是尽快抵达目的地。毕竟，若是单打独斗，两人孰胜孰负，还很难言。

孟梓远虽然曾贵为妖界大宗主，但是既然他已入了鬼界，力量必然受到制约；不过自己的一路体力消耗，也是

极大的隐患。

反正想什么都是多余，无论怎样，这一场宿命之战，已经在所难免。

穆寒卿转眼望着身边的玄衣人，目光中的心疼连自己都没有发觉。

坚毅清晰的轮廓依旧，双瞳中是一贯的深沉，只是那眉间，多了一分沧桑之感。

这些日子，苍狼几乎是不要命的狂奔，每日都是到了实在气竭才停下休息，除此之外，两人虽然依旧小心隐蔽

，可埋伏追杀的人却日益渐多，有时甚至一天要面对数十次的围杀。

这般的频率，两人多少都受了些伤，然，虽是知道有异，可这番情况下也没有时间深究，尤其是苍狼，谁人挡

路，就痛下杀手，丝毫不留情面。

这般辛苦疲惫的苍狼，连沉睡中都是眉间紧锁，个中辛苦，不一一赘述。

两人日夜奔波，披星戴月，终于走到了凌寒山的脚下。

虽然入冬还早，初秋的天气依旧带了些夏日的炎热，但是作为皇朝大陆内最严寒的雪山，即便是炎炎烈日，阳

光依旧抵挡不了寒风刺骨。

此时的凌寒山脚下，已经没有了任何的苍翠之色，仰首望去，满目是白茫茫一片耀眼。

属于高山的威严隐隐袭来，从山上吹来的风夹杂着冰雪，刺得脸颊生疼。

越往山上走，路越狭窄，雪积的越深，越是寸步难行。

当行了三分之一，所有的道路便都消逝在了茫茫风雪中。

这样的态势，再骑着墨雪向前实在太过危险，两人只好将墨雪安置好，徒步行进。

风如刺刀，毫不留情呼啸而过，内息一半用来御寒，一半来维持脚下的轻功，只是，在这样的风雪下，强如苍

狼的轻功也依旧步履艰难，更何况，他还总是执意的分一些内息助力着穆寒卿。

穆寒卿着实不想要苍狼消耗体力护着自己，但是自己的轻功确实又与苍狼差了一截的实力，只能接受。

凌寒山第三日，暴风雪突然袭来，强烈的风几乎让人站不住，然四下望去也没有任何可以暂避之处。

两人前后进退两难，几乎连说话都听不清楚。

连日的疲惫让两人都消耗了太大的力气，苍狼尤甚，而且不知为何，这严寒中自己的鬼气与体力消耗的尤为迅

速，到了此时，也只是强烈的信念在支撑着沉重的身躯。

猛烈的风中，气竭时的稍稍的一个失神，手下一个未抓稳，苍狼竟是被风吹倒，身子无法控制的沿着山路滑下

。

山路崎岖而狭窄，四周全都是悬崖峭壁，望都望不到底。

穆寒卿不顾一切的向苍狼扑去，伸出手，想要拉住那滑向深渊的身躯。

千钧一发，十指终于触及。

风依旧凛冽。

穆寒卿一手抓着悬崖边的雪松枝干，一手死死的握紧苍狼的手。

苍狼半个身子已经探出峭壁，峭壁之上全是冰雪，一片光滑，毫无落脚着力之处，只能在风中摇晃，全部的支

撑都来自穆寒卿的坚持。

此时苍狼的内力几乎已经耗尽，鬼气也耗的分毫不剩，他知道此时的自己只会是穆寒卿的负担，但是，他却丝

毫没有要自己放手给穆寒卿留下生机的想法！

他知道，自己虽然早就入了鬼界，也不意味着鬼界之人就不会受伤，不会消散！尤其这还是在人界，他的鬼力

本就受到极大的压制。

此时他若放手，很可能真元碎裂，真真正正的魂飞魄散，在四界永远的消失。

但如果是用这样的方法来换穆寒卿的生，他，宁可不要！

即便是真元破碎，他也不会放手！即便是魂飞魄散，他也绝不会将穆寒卿再一次孤独的留在人世！

他甚至暗暗想好，如果自己毫无生机，就算魂飞魄散，也要拉上穆寒卿一起。

他如何不知道穆寒卿的性子！若是自己消散，穆寒卿又怎会再入轮回？

既然这样，干脆我们同生同死！至少，你我再不会分离！

抬首，望向那个自己倾注了全部的人。

寒风里，那一双熟悉的双瞳，也在望向自己。

世界似乎突然安静，只剩下两人的对视。

双瞳中的，是理解，是坚定，是不悔，是，生死相随！

毋需一言一语，只是那么一个眼神，就诉尽了所有，就明白了一切。

说什么用我的生命换你的生命，说什么你要替我活的幸福，说什么不在乎结果只重曾经拥有！

全都是胡扯！全都是虚伪！全是软弱和逃避！

天地间没了你，便不再是我的世界！天地间没了你，就没了我活着的意义！天地间没了你，我守着那曾经拥有

的记忆又有何用？

所以——要不然，你我同留四界，要不然，你我共同消散！

相视一笑，一切不言而喻，也就在同时，枝干啪的一声断开，两人同时落下深渊。

急速的坠落中，风声擦过耳畔。

穆寒卿人在下落，然并未放弃所有希望。

在余光瞥到到崖壁一棵突兀的松树伸出时，他当机立断的从腰间抽出那条结实的捆妖索，急速掷向那树干。

力道方向把握的恰到好处，长索在树干上绕了几个弯卡死，两人又一次挂在峭壁之上。

苍狼此时似乎已经失去意识，只能靠穆寒卿一人独自判断。然穆寒卿并不慌张，他四下仔细观察，发现松树斜

下五六丈处隐约有落脚之处，而且，还似乎有个山洞。

穆寒卿心底一算，五六丈若是自己一人靠着轻功还是绰绰有余，只不过现在还有苍狼，加上冰壁光滑，难以控

制，但是只要一头能拉着捆妖索，应是问题不大，虽有风险，但值得一试。

想到这里，穆寒卿深吸一口气，手中捆妖索全部放开，全身内力控制在内功之上，费了番力气，终于是落在了

那突出的峭壁之上。

穆寒卿将苍狼半搂半抱到了山洞之中，四处寻觅了些枯掉的松枝，从怀中掏出火和石火折子将其点燃。

火势虽然不大，但在寒风刺骨的凌寒雪山，是还是隐约带来了几分暖意。

穆寒卿俯身去看苍狼。

只见苍狼静静的躺在地上，发梢结了一层冰霜，浑身冷得彻骨。穆寒卿搭上苍狼心脉，才发现他的内息竟是如

冰冻了一般流动缓慢，而且，那股一直隐藏在体内隐约保护身体的鬼气几乎察觉不到。

穆寒卿眉目一紧——除了连日在人界消耗太大，受了伤没来得及好好处理，身体超过了负荷，鬼气弥补不及，

还有很重要的一点就是，他的身体过于寒冷，阻碍了内息经脉。

虽然苍狼身属鬼界，本就是体质偏寒，但是凌寒的寒冷似乎能克制鬼气，此番已经扰乱了他的内息。

穆寒卿转头看向那火势，知道即便那火焰再大，也不可能有什么更大的帮助，而此时，也只能靠着最原始的方

式。

先是尽量找来些石头掩住洞口，然后低身，将火势尽量拨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