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雪娟努力稳定住自己的情绪,双手抱着儿子,一下又一下的抚摸儿子的头发,开口道:“行行,我们明天去看看外公外婆好不好?”
陆行身子一僵,但是很快放松下来,他模糊的应了一声。
罗雪娟温柔的道:“自从你住院到现在,很久没去看他们了,外婆昨天还给我打电话说想你了。原来看着你学业紧张,每个周末作业都很多,幸好这周军训没有作业,我们周六早晨过去,晚上就不回来了,周日吃了午饭再回来!好不好?”
“嗯。”
陆行乖乖的答应下来。他知道,罗雪娟现在很需要倾诉,很需要有人可以安慰她。毕竟自己再怎么说,只是一个小孩,是不可能带给她真正的安慰的,不如就跟着她回家,让自己的外公外婆开导她,那样也许更好。
罗雪娟听见了,心情好了不少,她站起来:“那妈妈今晚上准备准备,咱们明天早一些起床过去!现在我去做饭,你去洗个澡。”
“好的。”
陆行从沙发上起身从房间里拿了衣服后,往卫生间里走去。
在卫生间里,陆行仰着脑袋让水从上而下的浇下来,思绪却飞到了另外一个人身上。
刚才,幸好有江镜泽帮忙……
他现在,该回到家了吧?
……
江家大宅门口,江镜泽走下车,他转身对着司机道:“谢谢你了,今天回家也晚了,你早些回去休息吧。”
司机笑着打开车门,手里提着他的行李道:“没关系,少爷,我帮你把这个送进去吧。”
江镜泽笑着点头,率先走到门前按响门铃。
门铃里,胡妈熟悉的声音传来:“少爷!少爷回来啦?!”
“嗯。”江镜泽浅笑的回答,胡妈听了惊喜的替他打开门:“我告诉老爷去!”
江镜泽推开大门,走在院子里,他身后,司机提着行李步步跟着。
胡妈站在宅子门口,笑容满面的道:“我的小少爷啊,胡妈想死你了!快进来,胡妈今晚给你做好吃的!”
江镜泽笑着道:“谢谢胡妈。”
胡妈抿着嘴乐,一边伸手帮他把肩上的书包退下来,一边拍拍他身上的灰:“老爷比我更激动,在客厅里等着呢!念叨你一个星期了!”
“知道了。”
江镜泽笑道,在玄关处换了鞋子,进去往客厅走。
客厅了,不出所料江老爷子正满脸严肃的坐在厅首,表情相当正直,但是却丝毫掩不住看见孙子的激动与开心。
“爷爷,我回来了。”
“嗯!”
江老爷子装模作样的咳嗽一声,用手拍拍自己身旁特意留出来的位置,示意他坐过去。
江镜泽面色自然的过去坐下道:“爷爷,想我没有?”
江老爷子听了,眉毛瞬间竖起来:“没个正紧样!”
江镜泽笑起来,也不戳破老爷子的薄脸皮。
江老爷子有些尴尬,又重新咳了一声,才道:“这周过的怎么样?”
“挺好的。”江镜泽把玩着手里的茶杯回答道。
江老爷子见了,眼睛鼓起来:“臭小子!这杯子是古董啊古董!你喝水就罢了,还玩儿!小心摔了!”
“知道了。”
江镜泽放下手里的杯子,顺便倒了一杯茶慢慢往嘴里送着。
江老爷子双手都扶在龙头拐杖上,此时拿着那拐杖跺跺地板道:“泽泽,一会儿江春过来,你洗个澡去!”
江镜泽听了有些惊讶道:“大姑?大姑要过来?”
江老爷子点头:“是啊,说是想你了,特别是莺莺那个小丫头,吵着要见你。”
“莺莺啊!”江镜泽笑眯眯的道:“我也挺想莺莺的。”
江老爷子听了,斜着眼睛看他一眼:“小丫头片子,有什么好想的?”
“爷爷,莺莺不是很可爱么?”
“哼!”
对于孙子的赞扬,江老爷子表示不屑,小丫头最烦了!
正说着,玄关处传来一声甜甜的叫声:“哲哲多多!”
江镜泽看过去,小莺莺笑容灿烂的冲自己猛扑过来,她身后胡妈在小跑的追过来:“哎呦喂,我的小祖宗,慢点儿!别摔了!你哲哲多多不会跑的……”
江镜泽笑着伸手接住莺莺软软的小身子:“莺莺,想不想哥哥了?”
“嗯!”
小莺莺用力的点着脑袋,她身旁,被她一直忽视的江老爷子挂不住面子了,咳了两声:“江莺莺!你妈呢?”
莺莺转过脑袋道:“妈妈在停车!”
江老爷子看着孙女一个劲儿只在意孙子,对自己半点关注也没有,不由得哼了一声,吃醋的往门口走过去。
小莺莺笑眯眯的弯着一双大眼睛,长长翘翘的睫毛忽闪忽闪的,她穿着一条红色的小裙子,头发炸成羊角辫,额前平平的刘海更显的整个人可爱到不行。
“多多,莺莺好想你~”
小莺莺冲眼前长相精致俊秀的哥哥拼命撒着娇,小身子在江镜泽身上不停的扭动,像一条小肉虫。
“哥哥也想莺莺。”
江镜泽抱着莺莺站起来,对着门口打扮干练的大姑走过去。
“大姑。”
江春笑着点点头,看着出落得越来越出色的侄子,心里越发喜欢。
“泽泽,听说你军训去了,怎么样?没有人为难你吧?”
江镜泽抬了抬怀里不安分的小莺莺:“没有,挺好的!”
“嗯!”
江春摸摸侄子的头,顺手打算接过女儿,哪想到莺莺傲娇的扭过脑袋,整个脑袋都缩在江镜泽脖子那里不肯出来。
江春无奈的道:“莺莺,过来妈妈抱,哥哥累了!”
“不要不要不要……”
莺莺不停的摇着脑袋,口水喷了江镜泽一脖子。
“没事,大姑你先坐着,爷爷一会儿就过来。”
江春之得答应下来,和侄子一块儿坐到沙发上。
江春拿着胡妈倒水的杯子喝了一口水后,对侄子道:“泽泽,听说那个孩子跟你一块儿都在一个学校读书是不是?”
“嗯。”江镜泽把自己的手指递给莺莺玩儿。
那个孩子说的就是江一鸣。
“要不要……大姑把他调到别的学校?”
面对江春有些小心的表情,江镜泽只是笑着回答:“不用。这学校挺好的,一鸣也适应的不错。”
江春听到侄子这么说,心里放心了不少,可不一会儿又忧虑起来。
这个侄子向来都是这样,遇到什么事都笑眯眯的,遇到什么苦都往自己肚子里咽!
也许是看出江春的担心,江镜泽笑着道:“一鸣跟我一宿舍,阿晟也跟我一宿舍,我们相处都挺好的!”
江春听了这句话,心里顿时放松下来不少。
杜家那小子绝对不会眼睁睁看泽泽吃亏的,好歹从小一块儿长大,不说别的,单说对泽泽的忠心程度,那绝对是一等一啊!
江春笑着刚想说句什么,突然听江镜泽小声哼了一声,她顺着看过去,一直被忽视的女儿正坐在侄子膝头,傻兮兮的笑着,侄子白皙的指尖隐隐有两个牙印不说,还挂着一条来自她女儿口中闪亮亮的口水丝……
第三十二章:江春
晚上坐在饭桌边,江镜泽抱着死都不肯自己坐的小莺莺一块儿吃饭,他的左边坐着江老爷子,江老爷子的另一边则是江春。
江老爷子拿着餐巾擦擦手,道:“江春,博龙怎么没过来?”
张博龙是江春的丈夫,当年江老爷子手下的得力干将,受江老爷子提拔,现在在国家行政处做着一个不大不小的官儿,后来在江老爷子授意下入赘江家,娶了江春。江镜泽倒是见过几次这位大姑父,印象一直很好,为人耿直,对大姑和莺莺也好。
“博龙今晚有应酬,说是从别个省区回来的领导。”
江春一边回答老爷子的问题,一边给女儿嘴里塞了一口饭:“莺莺好好吃!不然哥哥不抱你了!”
小莺莺哼了一声重新扭头对江镜泽道:“哥哥喂!”
江镜泽无奈的接过大姑递过来的筷子,夹了一筷子青菜喂给莺莺。
江老爷子见了,用左手点了点莺莺的脑门:“小丫头!不准打扰哥哥吃饭!”
小莺莺对于江老爷子直接不理,把脸埋进江镜泽怀里不再出来了。
江镜泽对着胡子差点儿竖起来的江老爷子笑道:“爷爷,吃饭。”
江老爷子也跟着哼一声,漫不经心的夹起一筷子菜道:“那领导是谁啊?我看看我认不认识。”
江春放下筷子想了想道:“好像姓周,周什么志的。”
“……”江老爷子一愣:“周文志?”
江春听了连连点头:“对对对!就是这个!”
江老爷子在得到女儿的肯定之后,表情严肃了许多:“周文志这小子现在混的不错啊!”
江春抿嘴笑笑:“爸你果然认识?”
“以前,跟着我和肖大兵打过日本小鬼子的!”江老爷子好不自豪的道,他刚刚把话说完,突然像想到什么似的,脸色一僵,和江春一块儿悄悄的看看江镜泽。
江镜泽正抱着莺莺哄着,表情专注,好像没有在意到刚才江老爷子那句话。
顿时,江老爷子和江春轻轻松一口气,两人又把话题扯到了别处。
江镜泽继续逗着莺莺,可是心里却明明白白。
肖大兵是他的外公的外号,在抗日时期娶了一个到中国做护士的外国姑娘,也就是他的外婆。后来晚晚才生下了一对双胞胎,哥哥肖忆和妹妹肖情,也就是他的舅舅和母亲。之后母亲和父亲因为老一辈人的革命友情而结婚生下自己。
在自己五六岁左右发生了那件事后,外公便把自己接到了美国,自己亲自抚养直到十三岁才重新回国。
晚饭过后,江春抱着好不容易哄过来的莺莺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江镜泽则是跟着江老爷子上楼上书房说话。
江老爷子坐在躺椅上,看和自己孙子修长的个子,笑眯眯的道:“今天怎么回来那么晚啊?”
江镜泽笑容自然:“爷爷既然问我,应该已经知道实情了吧?”
“臭小子!”江老爷子瞪孙子一眼:“就不能给你爷爷得意一会儿?”
江镜泽‘噗嗤’一声笑出来:“可以可以,爷爷我今天送一个同学回家所以晚了点儿回来。”
江老爷子满意的点点头:“什么同学啊?”
江镜泽笑眯眯的随意找了张椅子坐下:“普通同学。”
“普通同学?”江老爷子对此表示怀疑:“我记得泽泽从小不亲近人,什么普通同学会让你主动送人回家?”
“看他母亲总是没来接他,就帮他送回去了。”
江镜泽放松长腿,双手杵在膝头道。
江老爷子听完,被噎住了,哽了半晌,道:“听说你还把江家身份搬出来了?”
“爷爷。”江镜泽眯着眼睛像只狐狸:“那种情况下,我不能不管吧?”
江老爷子彻底无话可说了,他不是不高兴江镜泽用江家的名头,相反他还很乐意;他真正担心的,是有人会以此作为借口,这样一来不管是打压江家或者是借机为难江镜泽都不好。
江镜泽见自家爷爷这幅模样,事情大概的厉害关系他也猜得到一些:“爷爷,放心吧,我做事有分寸。”
江镜泽笑着拍拍老爷子,楼下小莺莺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哭喊,吓得祖孙俩一个激灵。
“怎么回事?”
江老爷子用眼神像孙子发出疑问。
江镜泽回了一个无比无辜的表情,继而起身打开门站在走廊上看过去。
楼下,小莺莺正站在客厅中央大哭,她身边江春无比头痛,此时看见江镜泽打开门,立马一脸庆幸的跑上楼来:“泽泽,莺莺那小鬼交给你了,让她别哭了,一会儿给她喂点儿水!我有话跟你爷爷讲!”
江镜泽点头答应,下楼接过冲自己扑过来的莺莺:“怎么了?”
莺莺哭的舌头大了一圈儿:“妈妈,妈……妈不让,我上楼,找多多……”
江镜泽无奈,之得抱着到院子里哄。
楼上,江春见侄子出去了,才轻轻敲敲老爷子的书房门:“爸,我有话跟你说。”
江老爷子的声音隐隐有力的从门里穿过来:“一会儿下楼说。”
“楼下不方便。”江春小心翼翼的看看江镜泽在院子里的背影道。
“……”江老爷子沉默一会儿:“到我房间说。”
“嗯。”
二楼尽头,江老爷子的房间里,江春坐在茶水桌的左边,对着正在喝水的江老爷子道:“爸,我……”
“有话说就快说,别吞吞吐吐的!”江老爷子见女儿这幅模样,不由得放下水杯斥道。
“我前几天看见江军了。”
“……”
江老爷子不言不语,可是抓着椅子扶手的手指隐隐泛出青色来。
江春见了,不由担忧道:“爸……”
“继续说!”
听着江老爷子狠狠地声音,江春只得道:“他……貌似还在和那个女人在一起……当时看见他的时候,他身边跟着那孩子……”
话音未落,江老爷子抓起桌上的杯子狠狠砸向墙角,一个好好的杯子顿时四分五裂。
“爸!”
江春惊慌的道,连忙扒着江老爷子的手检查是否受伤。
“你还看见什么?”
江老爷子看着女儿着急的面庞努力忍住怒火问道。
“没了。”
得到回答后,江老爷子站起身来,背着手走到窗户边用力喘出一口浊气,沉默许久才道:“你说,那个女人到底哪里好了?值得他如此对待肖情,如此对待泽泽?!”
江春默默的坐着,听着父亲的自问半晌无语。
江老爷子看着远处一片夜色的天空道:“幸好泽泽现在这么优秀,肖情在美国也待得好好地,不然肖大兵还不得恨死我!”
“是啊……”江春接话叹气道:“当年那个打击对肖情来说太大了……以至于当时她的身体那么不好……不过好歹在美国是养回来了……不回国就不回国吧,我们好好养大泽泽。”
江老爷子像是没有听到一般,依旧保持背着手站在窗台边的模样。
江春试探性的喊了一声爸,却没得到回应。她想了想后,小声走到老爷子身边,发现他正在看楼下花园里的一幕。
楼下花园里,江镜泽抱着莺莺正在逗她开心。
少年时不时的抱着小丫头转个圈,在空中抛上去又给接住,逗得小丫头哈哈哈笑个不停,样子温馨到极点。
看着看着,江春突然转过身子低下头捂着嘴轻轻抽泣起来,她身旁,江老爷子低沉的声音慢慢随着夜风飘散开来。
“我老爷子对党保证,一定在有生之年,尽我所可能补偿这个孩子,补偿他的母亲,以后就算我死了,也一定要帮他把路铺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