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经年——美人芳草
美人芳草  发于:2012年06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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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将军进门,目光直盯着他看,言离坐在窗前也没起身施礼。他看着老将军的表情心下似有领悟,怕是那暗卫

说了些什么。

老将军走到他身前,双手有些颤抖的捧起他的脸:“你……可是我的静儿?”

言离在心底叹息,随即起身下跪:“爹爹,孩儿不孝。”

第二十七章

三年经历一带说过,有些事情言离绝对会隐瞒到死。

老将军将一杯茶那在手里,待到发现的时候,杯中却已是凉得通透了。

言离垂下眼,浅浅笑道:“就是这样了。”

老将军长叹一声:“那落儿,又是怎么回事?”

言离手一顿,冷声道:“就是昨儿说的那样,是他杀了娘亲。”

老将军手上的茶杯一颤,洒出一些茶水。他缓缓的放下,“想不到,他竟然是这样的来历……”

言离撇开头看着窗外:“当时只有五岁,他就可那么轻易的看着那么多人被杀,甚至亲手……留着他回到辽国

去,日后必是祸害!”

语气狠戾,衣袖下的手却是死死的抓着木椅。

老将军看着他不禁微微摇头,这孩子从小便是看得理智,却逃不过自己的心。

“你也说了他当时年幼,也许并非你想的那么罪不可赦。”

言离抬眼,老将军继续道:“辽人善战,每个孩童都自幼被灌输强取豪夺的想法。当时……他应该是与他父母

一起的。”

言离冷哼:“他杀了娘,这是事实。”

“可若是没有他身旁的人,他可会那么做?”

言离忆起当时,君落阳手上的弯刀是一直抱着他的男人交到他手上的,而将军夫人也是被两个大汉强扯到他的

面前:“那又如何?”

“不如何,若你下得了手,就杀了他吧。只是……莫忘了边关战士百姓们,可能因这个就永无宁日。”

言离皱眉:“那就由得当年的那么多人惨死?”

老将军看着他,眼光里说不出是心疼还是失望:“那你想想,你八岁那一年高烧不退,是谁连夜快马奔波去找

的我,那一次落儿险些被军营的卫兵当做敌人射杀;你十五岁得罪了当朝太子,又是谁去雪山极巅给他找那劳

什子宝贝才换得你一命;你二十岁被奸人掳劫,他不眠不休的跟人拼命救你出来,然后没休息几天就又跟我去

了战场,那一战他肩上中了毒箭奄奄一息之时还在求我别告诉你……这些,都不够让你忘记当年么?”

言离站起身一把挥掉桌上的东西,几乎声嘶力竭:“够了!可他杀的人是娘,是我的亲娘!”

老将军长叹一声起身往外走,在门口的时候轻轻的道:“他是个好孩子,你娘不会怪他。”

走出言离的房间,老将军直接往地牢走去。

没有想到,这与静儿神似的少年公子,竟真的是他那苦命的孩儿。

想来还是落儿眼尖,即使换了一个身体,也依然认得出静儿。那孩子从小就是这样,眼明心亮,却总是伤了自

个儿才能保全静儿。

他可以下令放人,可是他不能那么做。静儿的性子他还是知道,如果不是他松口,落儿即使出来了,也会被他

恨一辈子。

他相信静儿不是狠心的人,嘴上虽然说的厉害,却未必下得了手。再加上自小一起长大的情谊还在,假以时日

必定能够放下仇恨重新接受落儿。

可落儿,却可能等不到他想通的那一天。

老人们看人极准,这段日子虽然大夫们都说君落阳脉象并无异样,可他那脸色骗不了人。

老将军虽然不知具体缘由和到底会怎样,却也看出了落儿体弱,已是今时不同往日。

踏进牢门,腐败发霉的气息夹杂着地底的阴冷扑面而来,老将军微微皱眉,这种地方,怕是好人也难以待上多

久,落儿重伤未愈,耽误了时日只怕会伤上加伤。

牢房深处,君落阳所在的那一间根本未锁,里面已经打扫得极干净,摆了张床,有干净的被褥,还放着桌椅,

俨然被摆成了一间小卧房。

可牢房本就是以栏杆围城,这地牢里的阴冷霉味却是如何都去不掉的。

老将军走近,发现君落阳躺在床上,满脸的汗水,脸色是极为可疑的红晕,整个人无意识的喘息着。

心下一动,推开门走进去,站在床边伸手摸了君落阳的额头,叹息一声,果然是发烧了。

昨日那般折腾,又在这种地方待了一夜,会这样也是难怪。

唤来牢头,着他去请大夫。牢头本是落阳将军府的人,也并未有异议,走到门口却回头问了一句,大夫请来,

要到哪里看诊?

老将军一愣,叹息道:“到这里吧。”

他看出了牢头额上明显露出的青筋,不禁心下苦笑。这落阳府里有大半的人是从祥瑞府过来的,当时他选人的

时候,就特别挑出了和君落阳感情亲近的。这些人不知言离身份,看着君落阳受此委屈,自是心中不平。

牢头走后,老将军走到床边坐下,伸手拿了旁边的帕子拭去君落阳额上冷汗。

君落阳皱了眉,缓缓醒来,过了许久才认出老将军。眼里一阵失落,却还是强撑起身施礼。

老将军扶他靠坐,看着他暗黄消瘦的脸又是长长的叹息。

君落阳强笑着道:“将军,别为难他。”

老将军道:“你……又是何苦。随那几个人回去吧,来日方长,你这身子可折腾不得了。”

君落阳垂下眼:“我不想他恨我。”

老将军摇头:“他现在不明白,可是若等到他想通,你却有了三长两短,你让他怎么办?”

君落阳咬紧嘴唇,不言语。

老将军继续说:“你们从小一起长大,他从来是嘴硬心软的,现在一时想不通,可心里也是不想你有事的。”

君落阳睁大双眼,惊讶的看着老将军。

老将军苦笑一声:“你那暗卫今天来找我,告诉我了。”

君落阳猛的坐直,紧紧握住老将军的手:“将军,落儿不能再护着他了,求您以后一定保他周全。”

老将军伸手摸了摸他的脸,“你已经这样了,还在念这个。他是静儿,我怎会亏待?”

君落阳似乎才放心,缓缓靠回床头,依然是淡笑:“那就好,得您这么说,落儿便安心了。”

老将军无奈:“你怎就不想想你自己!”

君落阳低着头,声音低软:“我的命本就是将军给的。”

二十八章

已是晚上,出去找大夫的牢头却还没有回来。

老将军心下疑惑,低头看君落阳已经又昏昏沉沉的昏睡了过去,便起身离了地牢。

走到院子里,只觉一阵火起。下午派出的牢头,竟然被人绑在树上,口中不停的叫骂,而言离站在他的对面,

面无表情。

“你这是做什么?”老将军走到言离面前,话里带了几分火气,“他只是个下人,你何故难为于他?”

言离转过头来看他,双眼空洞。表情似是苦痛到了极点,反而没有表情。

老将军心下叹息,挥手让人放下那牢头。那人身上并没有什么伤,老将军又道:“去找大夫,直接带去。”

直到人已出门,言离都没有任何反应。

老将军思虑良久,斟酌着开口:“现在恨他,可你能真的置他与死地么?人这一辈子可长着,你若日后后悔,

人死难复生啊。”

言离冷淡的看了老将军一眼,转身离开。

大夫请来,把脉之后还是说从脉象上看内伤已被调理得差不多,还有些风害,其他的再无异样。

老将军诧异:“你看他这身子虚的,像无异样么?”

大夫抚须沉吟:“所有典籍里,并无此种病症……少将军体虚得有些异常,可却看不出什么。”

老将军皱眉沉思良久,放才叹息:“罢了,你且给他开些补药看看吧。”

说罢,便要人送大夫出去。

大夫思索一下,又说:“将军,若我说,少将军可不能再待在这里了,地牢阴寒之气极重,莫说现在不知少将

军身上还有何伤病,就算只是风寒,在这里耽搁几日,也是会出大事的。”

老将军点头道谢,着人送了大夫出去。

侧头看着君落阳昏迷之中仍紧皱的眉,老将军轻声道:“他若是想出去,早就出去了……”

便又是这样过了两日,两日的时间很短,短到言离甚至还没有从最初得知这一切的震撼中缓过神来。

两日里老将军再也没有来找过他,下人们也处处都躲着他,暗卫们隐在不知名的某处用杀得死人的目光死盯着

他,曾经在这落阳将军府他有过这一生都不曾有过的幸福,可此刻,再看着府邸的一草一木,却只有再回不到

当初的感伤。

两日里他不敢去看君落阳,他怕自己心软。那日的情形还历历在目,若非当时初闻的惊怒,他想他是忍不下心

的。

可若是就这么简单的放下,他却又总觉得心有不甘。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第二日傍晚,他漫无目的的在府里走着,一抬眼却看到地牢的入口。

没什么挣扎,他走了下去。那个时候心里并没有预料过后来会如何,只是单纯的想去看看。

地牢里的阴暗潮湿让他心惊,这里他从来没有来过。这种地方如何能待重伤之人?他心下已有了不好的预感。

君落阳被安排在最里面的那一间,因为上方有个窗户,较其他牢房还算通风。

走到近前,言离吃了一惊。牢房里丫鬟小厮的站了许多人,有两名大夫在床边忙碌,老将军面色不善的站在一

旁。人群挡住了他的视线,看不清楚里面发生了何事,也看不到君落阳现在的状况。

言离下意识的走进去,“你们在做什么?”

里面的人闻声回头,见是他均露出不善的表情。言离这也才看清楚君落阳的样子。

脸色较三天前难看了不少,整个人也好似消瘦了很多。明明是阴冷无比的空气,他却是满脸的汗水。眉心紧皱

,胸口起伏得很急促。

言离皱了眉,指着君落阳:“他怎么会成这样?”

已有家丁欲上前来却被旁人拉住,有人心下不忿叫道:“还不就是你害的!”

言离脸色白了白,老将军走到他面前,表情严肃:“他最后一次清醒时说过不想你恨他,你不开口他绝不出去

。你若还不想他死,就让他离开这里。”

言离的神色有些慌乱,此刻被迫抬眼看着老将军,面前严厉却又有些无奈的父亲生生逼出了他的眼泪:“不,

我不要他死。”

老将军回头打了个眼色,下人们一见,立即动手,没过多久就带君落阳离开了这里。

言离仿佛一下子被抽走了力气,他握着老将军的手臂,喃喃的道:“我只是……只是……我不想他死……”

老将军叹息着拍了拍他的肩:“去看看他吧,昏迷之中,他一直念着你。”

房间里下人们忙着帮君落阳擦洗换衣,大夫们轮流诊断,言离站在门外看着,一时间分外的恍惚。

那气息微弱形销骨立的人是谁?可还是他的落阳哥?

下人们一直忙到深夜,等到房间里的人都撤出只留了两个丫鬟,言离才推开门,走了进去。

丫鬟们见到他明显的一愣,有一个还下意识的拦在君落阳的床前。

“将军病重,怕是没办法接待公子。”

言离挑起双眼,冷笑:“他说过我可在府内任意走动,怎么这话就不算了?”

丫鬟一听,愤恨之情显露无遗,“少爷只是遇人不淑,错信了不该信的人,罪不至死。”

言离冷笑一声刚要开口,只听微弱的声音响起:“你们……下去罢。”

丫鬟们回头,其中一个兴奋的对另一个说:“少爷醒了?快去叫大夫。”

君落阳皱了眉:“别叫别人,你们先下去。”

“可是……”

“我没事。”

最后丫鬟们心有不甘的走了出去,临出门时看着言离的目光中还带着几抹忿忿。

言离轻叹,走到君落阳床边。看他似乎是要撑着身子起来,就伸手将他扶起,靠在床头。

君落阳顺势拉住他的手,“静儿……抱歉。”

言离目光平淡的看着他:“我问你,当年的事……你可是自愿?”

君落阳低头笑了:“那时年幼,父亲说什么便是了,哪儿有什么愿不愿的。”

言离心头一阵火起,扬手就打在君落阳的脸上。君落阳闭上眼睛承受了,嘴角缓缓流出一行血迹。

他缓缓看向言离,再次开口:“对不起。”

言离站起身,气息不稳的看着他,“为何你要说实话,就算骗我,也没有人能再追究当年的事,你不想就这么

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么?”

君落阳在心底苦笑。想,他怎么能不想。可是,骗来的什么都没发生,有用么?何况,就算他们真的可以,辽

国驿馆那上百死士,又是否能救这样放过他?

收了苦涩的笑容,君落阳抬头时面上已是一片平静:“静儿,今生是我对不起你,你若愿意,杀了我也罢……

之后忘记我,好好的生活……”

话未说完,言离又是一巴掌打了下来。

君落阳抬眼,言离已是脸色苍白浑身打颤。

“忘了你?我当然想!可你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不看看这里都是什么人!”

君落阳喘息了几下,声音又虚弱了不少:“去跟老将军说,他会——”

“我说过了。”言离冷冷的道:“可就算知道我是谁,爹也还是偏着你。我的家已经不是我的了,现在爹爹也

不要我。你想死是不是?看看外面那些人,你的忠心奴才,你信不信你一死,他们能立刻就把我分尸了去。”

君落阳一怔,像是没有反应过来,过了一会儿,他颤抖着手去拉言离:“静儿,你……你是在为我担心么?”

言离一顿,之后立即甩开他的手转过身去:“谁要为你担心!”

君落阳欲言又止,咬住了嘴唇。

言离转身就走,到门口时,他没有回头冷冷的说:“你记住了,你若死了,我决计活不了!”说完也不停留,

径直就走了出去。

第二十九章

后几日是下人们的悉心照料,以及时不时有大夫来看他恢复得如何。而言离,始终没有出现过。

老将军看着君落阳寻觅着什么的眼神安慰他:“别难过,他只是一时之气,过不了多久就会想通的。”

都是些陈年旧事,原本就不是多深刻,言离一时的接受不了,日后自会明白。

会吗?他能等到那一天吗?君落阳如是在心底问自己。

然后,在某天清晨,出现在卧房里的人彻底的粉碎了他的期待。

莫罕静待在一旁,见他醒来上前施礼:“太子。”

君落阳皱眉:“你们怎么会在这?”

莫罕垂头恭敬的答:“请太子随我等回驿馆。”

君落阳动作一顿,声音随即冷了下来:“是谁让你来这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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