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居方闻言笑了：「我也是，我超讨厌我爸。」

看到慈轩率直的笑容，居方忽然觉得，这女孩说不定可以交个朋友。当然，也仅止于朋友。

「所以你是被逼来的罗？」居方问道。

「是啊！」慈轩点点头，反问：「你也是？」

「嗯，我也是。」居方也点了点头。

慈轩听了正要大笑出声，却不知为何顿住，不动声色地左右瞄了一下，才赶忙解释道：「我妈大概在附近偷看

，我得做出有气质的样子。」

居方有些莞尔，这就是所谓的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第10章

两人撤下心防后，意外地聊得很愉快，慈轩与她的母亲完全相反，开朗又善体人意，相处起来很是自在，再加

上两人都是铅字中毒的重度阅读者，自然很快便将话题聊开。

「平常看你不太爱讲话，没想到那么好聊。」慈轩一边喝着餐后饮料，一边对着居方说。

「我去那边是工作，总不能放得太开。」居方给自己之前的寡言一个再也自然不过的理由。

「公司又没有人看到，你想太多了啦。」说着慈轩忽然想到什么似的噗哧一笑：「你开口常常都是骂人，我们

还以为你很凶咧。」

「我骂人？」居方一头雾水：「有吗？」

「有啊，虽然你都只骂烟强。」慈轩笑着说：「本来大家以为你们不合，听赖大头说你们还会一起去吃饭，都

觉得很意外呢。」

面对眼前毫不知情的笑容，居方只得傻笑道：「虽然他欠骂，但我们好歹是同学啊。」

「烟强念大学时是什么样子？跟现在一样？」慈轩好奇地问。

「呃……就普通的死大学生吧？」居方有些沉吟，校园生活明明只是一年前的事情，怎么忽然变得那么模糊呢

？

「这句的重点是普通还是死大学生？」慈轩又笑了：「可是听说他交过很多女朋友，很难想像耶！」

居方有些吃惊：「你怎么知道？」还有很难想像是怎样？

「咦……我想想，」慈轩歪着头思考：「好像是学长他们起哄的时候讲的。」

「喔……」居方推测：「大概是Carol说的吧？」

「Carol？」慈轩想了想，也恍然大悟：「她前男友是你们的学长吧？」

「对啊，当年Carol和烟强都蛮出名的。」居方吐出「当年」两个字，忽然觉得当时的记忆又模糊了一点。

「咦？为什么？」

「Carol的前男友……就是烟强的直属学长，当年要追她还被笑说是越级打怪，谁想到居然让他成功了。」

「越级打怪？」慈轩嘴里的冰红茶差点喷出来。

「因为Carol年纪比较……呃，成熟，又那么漂亮，很多男生光跟她说话就晕了。」

「喔……所以他们是怎么认识的啊？」毕竟还是个充满好奇心的年轻女孩，讲到八卦眼睛就亮了起来。

「在补习班打工认识的，当年烟强还会陪学长去补习班门口堵人呢。」居方回答。

「对了，还有烟强，他为什么出名？」也许是怕尴尬，又或者是出于贴心，慈轩很刻意地跳过了分手的部分不

问。

居方摆出思考的样子，手指头还掐着掐着，彷佛在计算什么，把女孩儿弄得一头雾水。

「六个。」居方说完，又赶忙补充：「学长和Carol从认识到分手大概两年，这段期间烟强起码换了六个交往

的对象。」其中也包括自己，但居方当然没有说。

慈轩瞪大眼睛：「真的假的？看不出来！所以他现在是改过向善了吗？我跟他认识到现在，没见他有女朋友耶

！」

「这我就不知道了。而且你不觉得他很轻浮吗？」居方有些尴尬，开始盘算着该如何结束关于这个人的话题。

「还好啦，虽然他讲话是真的很贱，平常又很散漫，但其实蛮有想法的，人也不错。」

该说这女孩心思细腻还是怎样……居方愣愣地看着慈轩，突然从她有些迟疑的语气和游移的目光中理解了些什

么，胸口忽然一阵紧缩，一时说不出话来。

「黄先生？」慈轩不解的看着忽然发起呆的居方。

「喔，」居方从不明的思绪中惊醒过来，连忙说：「被你一讲才发现，好像真的是这样。」

「对吧？」慈轩微笑着说：「如果不是觉得这个人好，你也不会跟他做朋友到现在吧？」

居方做出困惑的样子，像是要掩饰什么似的：「也没有特别……一切都是意外。」

「这就表示你们有缘。」慈轩认真地说。

「那还真是孽缘。」居方一本正经地回答。

不明就里的女孩把居方的话当作玩笑，轻轻地笑了起来，于是居方也笑了，心里却一边想着，自己应该笑得像

是真正在笑吧？

第11章

杨家的人回去后，秀姨开车送居方回住处，一上车就问：「你们不是不熟吗？结果倒是聊得很高兴的样子。」

果然在旁边偷看……居方忍不住微笑，解释说：「有共通话题比较聊得起来。」

「所以你们蛮投缘的罗？」秀姨看起来很是高兴：「那女孩看起来真的不错呢，很开朗的样子。」

「是啊。」居方点点头：「值得交朋友。」

「从交朋友开始也不错啊！」秀姨说着，居方则是不着痕迹的转过脸苦笑。

跟这个女孩就算成为「朋友」，那也只会是个「结果」，而不是「开始」。

即使秀姨是长辈之中最开明的，居方因为与前男友的感情问题出柜之后，她也最快从震惊中反应过来，不但没

有像亲戚们一样责怪居方，甚至还去听了相关的讲座，努力想要理解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继子。

但再怎么努力，秀姨潜意识中根深蒂固的观念，还是会想把居方导向所谓「正常」的性向。

居方并不怪她，只是有些无奈，毕竟一个五十几岁，半生都在撮合男女婚配的妇人，可以有这种改变已经是很

难得的了。

秀姨没发现居方的无奈，只是把话题转到居方念高中的弟弟最近交了女友，读书不专心，回家叫不应，絮絮叨

叨地聊着。居方也收回心思，开始认真帮唉声叹气的秀姨分析那个年纪的男孩，会有的想法和行为，以及劝她

不要想太多，小男生热恋期过了就会收心之类的。

不知不觉中居方的住处也到了，秀姨叮咛着一些生活细节，最后又问居方要不要找一天回家吃个饭，居方想了

想，只说会考虑看看。

目送秀姨离开后，居方回到房里，机械式地开始洗澡刷牙，出来后看着安眠药发呆，想起医生嘱咐不能连续吃

太久，于是把药收进抽屉里，关上灯试图靠日间的疲惫睡着。但脑袋里仍旧涌满思绪，和秀姨谈到弟弟的话题

，让他忽然想起那些比大学生活更遥远的时光，他第一次离家、第一次学着独立、第一次抽烟、第一次失眠，

以及他的第一个男人。

热恋期过了就会收心……是吗？

脑中浮现男人的脸，居方知道自己今晚应该是睡不着了，只好就着床头的小灯，从抽屉里拿出安眠药和水吞下

。就在药效开始发挥，正昏昏欲睡的时候，脑海里的脸却换成了安常，居方皱了皱眉头，翻了两次身，终于还

是不敌药力，沉沉地睡去了。

隔天早上醒来时，居方隐约记得自己做了一个梦。

梦里的他像高中时一样，青涩而天真，抱着一个男人亲腻地问：「你有多喜欢我？」

这是他当年最爱问那个人的问题，而那个人每次听到，都会捧起他的脸一阵亲吻，然后说：「就是这么喜欢。

」

现在的他只觉得这反应好烂，一点诚意都没有，但当年的自己情窦初开，被爱情冲昏的脑袋还分不清楚什么是

真心，什么是敷衍，一心一意地相信与付出，不计代价。

但梦里他抱着的那个人虽然捧起了他的脸，却没有亲吻他，只是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字坚定地说：「我爱你

。」

那个人，是张安常。

清醒过来的居方有些淡淡的惆怅，分不清楚这到底是美梦还是恶梦，只觉得有种流泪的冲动从胸口蔓延到眼眶

。但居方没有哭泣，只是暗暗地下定决心，要与张安常这个人，保持距离。

第12章

好不容易居方下定了决心，安常却没有再提出邀约。

居方出差的一个礼拜中，通常安常第一天就会问他明天晚上要吃什么，然后第二天晚上就是吃饭、上床。但这

次第一天过去了，安常什么都没问；第二天也没问，第三天甚至没有出现在研究室。居方有些疑惑，想了想应

该是期末考的关系，所以也没有多问。

跟安常的互动少了，和慈轩的互动却变得频繁，连带其他人都靠了过来，一个个笑着说原来黄先生很活泼嘛。

就在居方一边笑着，一边默默思考「活泼」的定义时，却忽略了一旁的安常带了点惊讶的深沉眼神。

第四天早上，居方照样一大早来到研究室门口，脱鞋时注意到鞋柜上放的是一双低跟的凉鞋，心想Carol原来

也会穿这种鞋子，推开门却看到慈轩一个人趴在桌上，用呆滞的眼神看着眼前的讲义，不禁有些好笑。

「早啊……」察觉到开门的声音，慈轩坐起身来打招呼，笑容有些疲倦。

「怎么了？这么早。」居方关心地问。

「等一下要考试……可是我好没把握啊！」说完又趴回去，烦躁地用手指轻敲桌面：「都是我妈啦，说什么一

定要两年毕业然后每科都要八十……等会这个老师是大刀耶！最高分都不知道有没有七十了，还八十咧……」

居方看着慈轩敲着桌面的手指，忽然蹦出一句：「你的手真漂亮。」

慈轩闻言又坐了起来，脸上隐约闪着喜悦的光芒：「真的吗？」

「真的。」居方点点头：「手指很漂亮，指甲油颜色也很适合你。」

「谢谢。」慈轩高兴地说：「这个颜色是最近新买的，可是上礼拜擦过都没有人注意到，你是第一个称赞的。

」

「大概他们都忙着考试，才没有注意到吧？」居方笑着说，心里却不禁暗自揣测着女孩儿最想要的，是谁的称

赞？

慈轩当然没有察觉对方内心的思绪，只是可惜似地说：「啊……那我还真是选错时期了，应该过阵子再擦的。

」

「对了，你上次来台中怎么没有擦指甲油？」在慈轩旁边坐下，居方一边拿出早餐，随口问道。

「我妈不准啊。」慈轩吐吐舌头：「他也不准我化浓妆，说这样太招摇了。」

「没关系啦，你素颜就很好看了。」居方脱口而出，这不是客套，而是他真的这么想。慈轩虽然没有Carol那

种惊人的美貌，但端正的五官和清新的气质，配上她平常的马尾发型，很是合衬。

慈轩似乎不太习惯这么直白地被称赞，脸颊微微泛红，看着居方老半天才说：「黄先生，没想到你是会说出这

种话的人。」

「哈哈……」居方自己也很意外，只得傻笑着回应。

「没想到你哄女生也挺厉害的，真是惦惦吃三碗公。」慈轩脸上的绯红很快就消退了，坦率地笑着说：「害我

刚刚小害羞了一下。」

「没有啦……」居方难得的局促：「我也很少称赞人的。」

「真的吗？你平常都正经八百的，忽然来一句称赞，真的会让女生小鹿乱撞。」慈轩说：「所以这招还真是必

杀技呢，想必杀过不少女生吧？」

「没有啦，真的。」有没有杀过男人不知道，不过女孩子肯定是没有的。

「怎么换你害羞了起来。」慈轩嘿嘿笑着，似乎觉得逗弄居方很有趣：「你交过几个女朋友啊？」

「啊？」居方反射性地摇了摇头，随即心知不妙。

「没有？怎么可能！」慈轩惊讶地说：「你是处男？」

此言一出，居方嘴里的奶茶虽然没有喷出来，却有些呛到。这时刚好九点，研究室的电话猛烈地响了起来，居

方一边咳一边拿起话筒：「总编早……咳嗯……是……咳咳……没有，我喝水呛到……好，掰掰。」

慈轩看着居方挂上电话，笑道：「我问这个问题太突然了吗？」

「当然。」居方好不容易顺过呼吸，依旧是满脸通红：「没想到你是会问这种问题的人。」

「啊……不小心就露出真面目了。」慈轩俏皮地说：「吓到你真抱歉。」

「的确是有点吓到……」居方暗想，女孩子这种生物果然是深不可测。

「欸……」慈轩不放弃地问：「所以你真的没交过女朋友？」

「是啊。」居方看着女孩好奇又认真的眼神，心想也没甚么好隐瞒的，于是直截了当地回答：

「因为我是gay。」

面对居方突如其来的出柜，慈轩似乎没有太过惊讶，只是愣了一下，随即说：「原来如此。」

「我没有吓到你吧？」居方试探地问。

慈轩摇了摇头，表情有些复杂。

「那你……会反感吗？」察觉到慈轩的不对劲，居方有些后悔。

「不会。」慈轩依旧摇了摇头，说道：「其实我对LGBT议题还蛮有兴趣的，本来还想去念性别研究所，只是我

妈不准。」

居方稍微松了口气，但眼见慈轩仍是一副百味杂陈的表情，一时间陷入沉默。

「对不起。」不知空白了多久，慈轩忽然开口向居方道歉。

「怎么了……为什么道歉？」居方诧异道。这已经可以算是他人生中最和平的出柜场景了。

「其实我……」慈轩带着歉意，认真的看着居方：「我有隐约感觉到你是……，刚刚的那些问题，其实我有一

点故意……对不起。」

居方摇了摇头，说：「没关系，说出来我自己也松了一口气，你不用在意。」

「所以……」慈轩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问了：「你跟烟强在交往？」

居方心下一惊，瞬间明白了女孩复杂情绪背后真正的理由，但仍是镇静地说：「没有。」

「可是我看……」慈轩有些迟疑。

「真的没有，」居方笑着说：「他又不是gay。」虽然是个BI……

「喔……」慈轩还在想着要不要追问，眼角瞥见墙上的时钟，连忙站起身：「时间到了，我得去考试了。」

「加油。」居方说：「祝你好运。」

「嗯，谢谢。」慈轩微笑着，关上了研究室的门。

离开了研究室，慈轩心里有些混乱，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脚步越走越快。

即使居方否认了，她也已多少看出安常视线追逐的方向，和那眼神中的热切。

她喜欢张安常，但同时也是真心想交黄居方这个朋友。喜欢阅读的慈轩读了很多探讨LGBT议题的书籍，也会读

同志文学和耽美小说，但她从来没想过，当自己不小心置身在两个男人之间时，该怎么办？

第13章

时间很快来到星期五，今天是居方出差的最后一天，也是学期的最后一天。

安常仍旧没有表示些什么，忙进忙出的，偶尔和居方四目相交时，也只是给对方一个不带任何意味的笑容。这

样的态度早就被居方贴上「期末考周比较忙」的标签，在脑中整理好归档了，因此他也没有多想什么，依旧与

庞大的资料和赖老师的脱线搏斗。

而慈轩那天没有问完的问题，双方都没再提起，只是像之前一样交换彼此阅读的心得，彷佛什么事都没发生。

「黄～先～生～」中午居方正在餐厅里和慈轩一起吃着午餐，一边谈到最近某作家的作品说教意味越来越浓厚

，几个男生忽然笑咪咪地跑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