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毒 第五卷+番外+前传+续篇——耽墨
耽墨  发于:2012年06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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底梁。

流云神色森然,他清楚掠影的本事,知道跟他硬碰绝无胜算,遂转移目标,陡然伸出右足,直朝车边已经悬空

的小独恶狠狠地踢去,喝道:“毁我丹炉者,让你偿命!”

九毒神色大变,当即左掌握鞭,手腕一抖,长鞭忽然圈成圆圈,以极快的速度套向流云右足,流云顷刻一顿,

九毒强忍剧痛,借此间隙拼命一拉,流云身子摇晃,站立不稳,招式刹那无法使出,九毒此招虽然仓促,却效

果奇佳,一眨眼便为掠影和小独留出了时间。

马车距离城门只剩下七八丈远,掠影镇定心神,倏地从衣袖中掏出一筒火药,毫不犹豫地扯开引线,双足一蹬

,整个身子便吊在了车外,一手稳抓车棱,一手展臂一抛,那火药竹筒顺风飞纵,在天幕下划开了一道美丽的

弧线,噼里啪啦对着硕大的城门轰然炸下,守在城门口的士兵仓皇逃窜,霎时间,滚滚浓烟席卷而来,硕大的

城门顿时现出一个两人高五人宽的大洞。

九毒再也挺不住,手腕顿松,鞭子一下子从流云脚踝上脱出。流云怒极,一声暴喝:“休想出城!”当下跃到

车厢边,俯身撕碎小独的衣领,一掌扣住他的前襟便欲将这孩子活活抛下,小独浑身颤抖,手足乱蹬,恸声哭

喊:“师父!救我!救我!”

千钧一发之际,车中的射影骤然扑出,使尽浑身解数将流云从后扣住,流云一惊,顿时动弹不得。九毒看准间

隙长鞭疾飞,麻利地缠向小独的双腿,朝外重重一拉,那孩子便被九毒连拉带拽地从流云手中抢出,一个扑身

便滚到了御车位上,下一刻,已被身手敏捷的掠影一把接住。

马车距离城门仅剩下两三丈的距离,眼看便要穿过城门,射影咬牙死撑,流云狠命甩开,射影被冲撞到车壁上

一顶,伤口悉数撕裂,眨眼便成血人,但他并未放弃,用尽最后的力气再次扑身向前,双臂将流云拼命拖住,

嘶声喊道:“弃车!”

掠影微微一怔,九毒却刹那间明白了射影的真实用意,当下未假思索,伸出血流不止的手臂一把抱过小独,飞

纵离开御车位翻身上马。掠影的眼眸中极快地划过一丝凄然,却毫不犹豫,当即左手抓紧马尾,右手挥剑狂劈

而下,“哗啦——”,只闻一阵绳索断裂的巨大声响,白驹和车厢在行驶途中瞬间分离,车厢“咔”地一声栽

倒在城门口,浑身是伤的马儿驮着九毒、小独与掠影三人,悲声呼啸着冲出了北城门上的炸洞。

一切喧嚣刹那静止,时间自此凝固。九毒坐在马背上回首一望,已然眼眶尽湿——

城门内,射影染满鲜血的衣衫模糊了,流云狠戾暴怒的面容模糊了,潮水一般涌向城门口的人影和火把模糊了

,唯一深刻地烙在九毒记忆中的画面,只有最后的一瞬间,那抹浮现在射影面容上的色彩,九毒看得清清楚楚

,那是射影望着奔远的白驹所绽放出的微笑,一个天影旗杀手的微笑,如此温暖释然,如此凄美无痕,终究于

鲜血中得到了救赎和永生。

九毒转回头,咬牙挥舞长鞭,亡命地朝前狂奔,身后的追兵和身上的伤痛已全然不觉,取而代之的只有面庞上

肆意纵横的泪水。

黎明前的天幕染成一张幽远黑暗的大网,沉重地压向寂静的湖畔,水草被血红的月色洗得闪闪发亮,湖水对岸

乃是绵延几十里的山坡,雾气笼罩,看不真切,侧耳听去,依稀可闻猫头鹰的啼鸣声。

九毒跪倒在湖畔,将头埋进湖水中,霎时间,一阵刺骨的寒意袭来,冰冷的湖水令九毒繁乱的神智骤然清醒,

他打了激灵,抬起头来擦干脸上的水痕,既而拉过小独抱在怀中,撩起袖子替他洗脸。

一路接踵而至的杀戮和牺牲令九毒心力憔悴,对年幼的小独而言,则更是失去至亲的打击,此刻,这孩子脸上

的泪痕早已风干,眉眼之间昏昏欲睡,但惊骇恐惧之色却丝毫不减。九毒温和地抚上小独的头发,一点一点地

为他擦去脸上的血迹和泥土,愈发心疼不已。

那匹伤痕累累的白驹跪倒在水草边安静地歇息,这牲畜长年呆在马厩中,从未受过如此惊吓,如今倒和战马一

般,生生做了回英雄。

掠影独自坐在湖畔的岩石之上,垂首盯着手中的剑刃,陷入长久的沉默中。他拥有天影旗杀手与生俱来的俊美

和强悍,可脸上的神色,却浅谈得似乎之前从未经历过生离死别;他明亮的眼眸里透出平静如水的光芒,竟瞧

不出任何或惊骇或悲伤的情绪;他幽幽地坐在月光下,任由剑刃上残留着一道道腥臭夺目的暗红色,诡异而悲

凉,却从未想过用水洗去。

九毒抱着小独从湖畔返回,直朝掠影所在的岩石走来。突然间,夜风袭面,湖畔水草簌簌大动,立时便有十余

个黑影从对岸的山坡上飞纵而下,身形模糊,均以电光石火的速度踏水而行,平静无痕的湖面上骤然划过层层

波澜。九毒一惊,忙拉起小独奔至掠影身边,刚一驻足,那十余黑影便悉数渡至彼岸,眨眼已将三人团团围住

九毒暗中戒备,下意识地捏紧指间的银针。

第一百六十七章:双影(二)

那十余黑影并未对三人发动攻击,反而朝着掠影叩首便跪,齐声道:“属下参见掠影大人!”

掠影面无表情地一摆手,那十余黑影方才站起,见了九毒,亦纷纷垂首行过一礼。九毒方才看清,这十余黑影

身负天影旗腰牌,竟是从龙鼎联盟赶来接应的影杀。

掠影微一环顾,遂缓缓地站起身来,不慌不忙地开了口,从他喉咙里吐出的男声,清晰而果决:“尔等即刻分

成两队,一队沿湖东行,护送这幼童平安回到龙鼎联盟,亲手将他交给风座;另一队继续北行,护送九毒平安

到达燕城,一路皆依九毒号令行事,不得忤逆,誓死相随!”

“诺!”众影杀肃然应下,毫不迟疑。

九毒一惊:“你不回盟?”

掠影看着九毒,神情凝重却异常坚决:“我还有更重要的任务未完成……”

“任务……”九毒狐疑,一把拉住他问道:“莫非你想再回青州?!”

掠影目光微动,淡然笑了笑。

“不可!”九毒神色骤变,急忙阻道:“我等千辛万苦才逃出来,你却要独自回去!眼下这等情势,回去岂非

送死!”

掠影不答,径自转身望向湖对岸的山坡,又陷入了沉默中。

九毒心急如焚,正欲再劝,一旁的小独猛然醒悟自个儿将被送走,立时睡意全无,扑到九毒怀中嚎啕大哭,边

哭边道:“小独不跟他们走……我只跟着师父……只跟着师父……”

九毒鼻心一酸,抱着他涩然道:“你既然叫我一声师父,那么师父说的话,你就当听……”

“我不听……我不听……”小独拼命摇头,哭得愈发歇斯底里,他紧紧抱着九毒,竟是难舍难分:“爷爷已经

不在了……小独只剩下师父……难道师父也要丢下小独一个人么……”

九毒心如刀绞,这孩子孤苦伶仃,实在教人舍不得,但屠龙计划未完成,任何分离都是无可奈何的选择,更何

况以如今的情势,世间唯一有能力保护小独且有责任保护小独之人,唯有沈犹枫。

“小独,你听着……”九毒蹲下身来,伸手擦干小独脸上的泪水,神色温和疼爱,语气却极其坚定:“你的爷

爷为沈犹家族死而后已,他最大的心愿就是得见太平盛世,射影、掠影和我,咱们所做的一切,皆是为了太平

盛世……小独,你必须好好活着,快快长大,等你长到师父这个年纪,天下定已变成咱们所期待的模样,但如

今,你得带着爷爷、师父和天影旗哥哥们的希望,平安回到那个你当唤作风座的人身边……”九毒蓦地喉咙一

哽,竟再也说不下去。

小独抬起头,怔怔地望了九毒半晌,似乎听懂了,又似乎全然不懂,但九毒眼中的热泪,却让这年幼的孩子,

再一次懂事地停止了哭闹,脸上露出了与生俱来的倔强和坚韧。

九毒摸了摸小独的头,叹了口气直起身来,他转身看向掠影,凝色问道:“此地距离龙鼎联盟仅剩下二十里路

程,无论你还有什么任务,那佛炉和北城门的情报唯有你能带回龙鼎联盟,有此情报,风云二座方可率兵破城

,还有何事能比攻破青州更重要?”

掠影动了动喉咙,终究未解释片言,只从怀中掏出一份紧裹的羊皮图卷,递予九毒道:“这是佛炉和青州北城

门的路线地图,是我在被你挟持之时,于马车之中所绘,影杀护送小独将此图带回龙鼎联盟,方可助风云二座

率兵破城。”

九毒见状,不禁佩服掠影行事周密,他原本计划让掠影带着情报护送小独回盟,如此一来,自己便可无所顾忌

地奔赴燕城继续“屠龙计划”,但眼下掠影如此部署,虽然出人意料,却也毫无不妥。

“你究竟想要作甚?!”九毒深蹙双眉,心中既不解又愠怒,沙哑着声音道:“射影他以命换回我三人之生机

,你怎可如此不加珍惜!”

掠影静静地注视着湖面,月光在他的脸上投下一层极淡的光晕,又是许久的沉默之后,他终于幽然启齿,语气

平静,却含着宿命般地悲凉:“天影旗的杀手生来冷酷无情,我们就是一群没有过去和将来的人,活着的唯一

目的便是赴死……”

“胡说!”九毒怒喝,上前拉住掠影的胳膊,嘶声斥道:“冷酷无情的杀手会浴血救人么!会舍生取义么!会

以命换命么!”

“命……”掠影嘴角一颤,不禁凄然道:“我的命……是在他活着之时日夜跟着,他死了以后替他收尸。”

九毒浑身一震,倏然定住,立时悉数了悟。虽然天影旗四影皆熟知“屠龙计划”的始末,但此番夙砂影只派遣

了射影一人与九毒同行。掠影出现在青州,实非夙砂影授意,这也可以解释为何射影看到突然现身的掠影之后

神色复杂,并责备他“胡闹”,只因掠影所做的一切,皆是私自所为。虽然此番他暗中跟随九毒射影潜入青州

颇为顺利,秘藏佛炉搜集情报功不可没,假扮嫁娘、奋力脱出北城门有惊无险,但毕竟此举已严重触犯了旗规

,以夙砂影的作风,定会严惩不怠。掠影不肯将情报亲自带回龙鼎联盟,乃是因为他明白天影旗从未有过功罪

相抵一说,自己终究逃不出旗规的惩罚;而冒死回青州,则是他抱着必死的觉悟,要替射影收尸,如此一来,

倒也两厢成全。

九毒喟然长叹:“他回青州,我赴燕城,皆是送死,皆为心中所爱,有何不同?有何不同!”霎时间,一股揪

心的苦涩排山倒海地袭来,有何不同?有何不同!他在心中反复地问自己,我有什么资格阻挠掠影的选择,我

跟他,难道不是同一类人么……那一刻,他猛然松开紧握掠影的手臂,竟再也无力阻挠。

“走罢!”掠影决然一摆手,众影杀纷纷向前。九毒咬牙拍了拍小独的肩,将他从自己怀中推向领头的影杀,

那影杀将身上的袍子褪下替小独披上,之后稳稳地将他背起,展足便朝湖岸飞去。

“师父——”山坡上传来小独的呼喊声,但很快便随着煞尾影杀的身影消失于茫茫的浓雾之中。余下的影杀恭

敬地立在九毒身侧静候号令,九毒走向湖畔牵回那匹白驹,二话不说翻身上马,神色决然地望着掠影。

掠影朝九毒重重地点了点头,转身便往青州方向行去,奔了数丈,仿佛想到了什么,回首道:“九毒,我将那

新娘子毫发无伤地安置在路边,同你一样,也留下了足够的银两,待她苏醒过来,只需朝前奔走二十里,便可

与她的新郎官重逢。”他顿了顿,竟蓦然一笑,刹那间,仿佛连冰川也融化了:“九毒,此地距离青州和龙鼎

联盟,也刚好二十里。”

九毒眼眶骤热,再也不忍看掠影一眼,抡起缰绳策马一啸:“去燕城!”

天边依稀泛起微茫的鱼肚白,两队人马各自转身,穿过漫天大雾,朝着截然相反的方向疾纵而去。

第一百六十八章:热泪

白马湖畔,龙鼎联盟大营。

“醒了醒了!”耳边响起窃窃私语的声音,细碎的脚步声轻轻靠近。

小独眉心微动,缓缓地睁开了眸子,刹那间,一束日光照进眼帘,面前的景象一点点由模糊变得清晰。

“苍风,你快给他端些吃的来,这孩子一定饿坏了!”一个锦袍银冠的男子爽朗地令道,语气满含喜色。

“早已备好了,我这便端来让他吃个够!”苍风欣慰地走出营帐。

那男子身旁的翩翩公子不禁一笑:“哟,云座何时变得如此细心体贴了!”

“我说大少爷,别跟这儿贫嘴,快去让军医过来替这小鬼换药……”

小独恍然一惊,睁大乌溜溜的眼珠四下张望,只见自个儿躺在一顶温暖的营帐里,身上盖着柔软的被褥,一群

陌生人围在床边,正齐刷刷地盯着自己,脸上的神色既温和又疼爱。小独一个一个挨着望过去,这群人里,有

些是送他回盟的影杀,有些是身着铠甲的风杀和云杀,而最靠近床边的那几人,他却从未见过。

“这是哪里……”小独既惊又疑,下意识地挪动着视线,很快,他的目光便落到了立在床头的最后一个男子身

上,倏然间,他整个人生生定住,动了动小嘴,立时放声大哭。

那人猛然一震,匆匆走近小独,小心翼翼地将他扶起,下一刻,已将他羸弱颤抖的小身躯紧紧地搂进怀抱。小

独扑在那人怀中,肆无忌惮地纵情哭泣,似乎所有的惊惶、恐惧、悲恸、疲倦都在那人宽阔的胸膛中卸了下来

。那人始终沉默不言,只将一双大手温和地抚上小独的脊背,他无声的劝慰,瞬间让小独获得了极大的安全感

,让这个从死亡线上挣扎过来的懵懂幼童,能彻底放下戒备蜷入自己怀中,让他像被爷爷哄着入睡一般,不会

再担忧任何危险,也不会再面对任何伤害。

小独明白,那个人,他是沈犹枫,是爷爷一生忠护的沈犹枫,是师父一生恋慕的沈犹枫,也是自己现在和将来

唯一能依靠的沈犹枫。

“呜呜……佛炉炸了……爷爷永远不会回来了……”他抱着沈犹枫泫然哭泣,哭得撕心裂肺,喉咙沙哑:“…

…射影哥哥死在北城门……掠影哥哥回去替他收尸……九毒师父……呜呜……师父他离开小独……离开小独去

了燕城……”他气息急喘得厉害,突然恸声一哽,泣不成声。

沈犹枫片言不发地坐着,那双紧紧抱着小独的手臂,在小独诉说的过程中无法遏止地剧烈颤抖着,似乎小独每

言一个字,都会给他拼命忍耐的情绪再套上一层沉重的枷锁,直到小独哽咽得再也说不出话来,这个铁骨铮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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