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曾经想过自己一身书卷气息，披着柔顺的头发，坐在花藤秋千上，捧着一本书，在午后的阳光中静静地阅读。不远处走来一个手上抱着球或者骑着车的白衬衫少年，因为一个不经意的抬头，视线相触，然后发展处一段唯美的恋情。

可是在洛老爷子心中，女儿是不能够被外面的坏小子随随便便拐走的，所以洛欣怀实际上的生活就是早上出门上学，中午还得匆匆忙忙赶回家吃饭，下午匆匆忙忙赶去上课之后晚上还得在七点钟以前到家。

平时穿的衣服都是校服，节假日还得跟着洛老爷子训练。

终于到了高中，洛欣怀毅然决然地申请了住校，因为拉上了洛奶奶的这个援军，再加上那段时间父女俩的关系急剧恶化，所以最后洛老爷子还是答应了让她住校。

于是，这下子，洛欣怀就像是出笼的鸟儿一样，虽然每次月假的时候她穿的依然很朴素，但是在平日读书的时候她可是极尽打扮之能事。

男朋友也从一开始偷偷摸摸的变成光明正大的，时不时晚上还要跟着第X任男朋友出去吃饭唱歌跳舞。

不过纸是包不住火的，洛欣怀离开了洛家就开始交男朋友，并且还不是一个两个的事情让洛老爷子雷霆大怒。

他不顾洛欣怀还在上课，直接将她带了回来，并且还让她罚跪。

洛欣怀这段时间在外面活得自在，回到家里只感觉憋闷。又想到当自己爸爸把自己带走的时候，班上同学的眼神，只觉得羞愤难当，“新仇旧恨”一下子就涌了上来。

那天晚上两人爆发了争吵，虽然最后以洛老爷子给了洛欣怀一巴掌为句号，但是却给洛家人心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阴影。

而洛欣怀也是年少气盛，从小没挨过打的她愤愤地看了洛老爷子一眼，捂着脸颊转头就跑了。

洛欣怀不想回家更不想回学校。

当初她交的那些男朋友都是很有钱或者很有权的，平时在校园里都倍儿有面子，洛欣怀也知道班上很多女生对她羡慕嫉妒恨，如果她现在顶着一个巴掌印回去，谁知道她们会不会乱嚼舌根？

等到几杯酒下肚，洛欣怀摇摇晃晃地准备离开——虽然她是来买醉的，但是却并不想发生其他的事情。

因为洛欣怀每次来的时候都被男朋友带来的，而且这个酒吧对于年龄的限制也不是那么严格，因此一来二去的，酒保倒是认识了她。

此刻见她摇摇晃晃的，但是身边又没有同伴，就叫一个服务生护着她，帮她送上车。

说来也巧，那个服务生似乎是认识洛欣怀的，所以一直尽心尽力地把她扶着。可是令人没想到的是，洛欣怀走到门口的时候就遇上了她的现任男朋友……以及那娇娇弱弱在他怀里撒娇发嗲的女孩子。

一瞬间，怒气和酒气让洛欣怀一下子混乱了，她上去就给了那个小狐狸精两巴掌。

那男生见洛欣怀如此撒泼，也是生气了，可是还没有等他发怒，就被洛欣怀一个窝心脚踹了过来，顺便还在对方那价值不菲的衣服上擦了擦脚。

那男生的狐朋狗友都被洛欣怀的这一举动给吓坏了——洛欣怀因为不喜欢洛老爷子那套教育，平时都装成毫无身手的样子。

出了心里这口恶气，洛欣怀一把抓住送她的服务生，两个人双双进了出租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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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发生了在夜店门口斗殴……或者说是单方面斗殴的事情，再加上洛老爷子认为将洛欣怀放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容易学坏，所以很快就给她办理了转学手续，将她转学到了虽然教学条件比不上原先那个，但是距离家只有十几分钟路程的高中。

洛老爷子以为就这样近距离的看管着，自己的女儿就会被自己带着学好，但是还没有等两人的矛盾消融，突如其来的一件事情让洛欣怀慌了神。

她怀孕了。

青少年时期的男女总是行动先于大脑的，洛欣怀也是无论如何都不敢相信，可是一时之间却不敢有所动作。

她想过把这个孩子流了，可是到了医院才知道，这个孩子已经有那么长时间了，如果流了的话反而会对自己的身体不好，而且她的体质本来就不易受孕，说不定流了这个孩子之后，自己再也不会有孩子了。

所以医生的建议就是，最好把这个孩子生下来。

一时间，洛欣怀惶惶无措。

她连父母都不敢告诉，把自己银行卡里的钱都提出来后，借着一次和洛老爷子吵架的机会“离家出走”，到了距离X市较远的S省去了——因为以前跟着家人来过这里，多少有点儿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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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掩人耳目，洛欣怀极少出门。

还好身上的钱勉强够她省吃俭用生活一段时间的，而且S省那个时候还比不得X市的消费，所以一时之间她也用不着担心生计问题。

虽然洛欣怀还是个高中生，但是从小学的那些足够让她暂时躲藏得谁也找不到。而且洛家人虽然很着急洛欣怀的失踪，但是一时之间也没想到洛欣怀会跑到S省那么远的地方。

而且虽然洛家的名头在X市响当当的，但是在外地就不一样了。更何况是快速发展中的Z国，随着Z国人口的增长和许多人员的流动，要找一个人，无益于大海捞针。

洛欣怀是在一家很小的医院生的孩子，那个孩子是早产，没有休息多久，洛欣怀便抱着那个瘦巴巴的婴儿偷偷摸摸地将其放到了省医院的一个角落。

她想的是好歹是大医院，就算没有人收养，医院也不可能放着这个孩子不管的。

洛欣怀以为自己终于可以放心了，但事实上并不是这样。

那个孩子，虽然并不是她愿意的，但是朝夕相处了好几个月，多多少少还是带有感情的。

回到租住的小屋，面色苍白的洛欣怀只要一闭上眼睛就想起那个孩子瘦巴巴的小脸和微弱的哭声，这使得她内心一阵紧揪。

悔恨和愧疚不停地煎熬她的心，于是第二天，她就跑到省医院，却无论如何也找不到那个孩子了。

28.心结

世事就是这么无常，洛欣怀当时发了疯似的去找那个孩子，几乎把省医院的医生护士都问了一遍，但是都没有任何消息。

当然，这个时候的洛欣怀不知道，那个小小的孩子已经被盛爷爷和盛奶奶带回了他们在C市暂租的房子里。

老人家总是迷信的，虽然医院可以治好人的病，但是一个刚出生的婴儿怎么也不能呆在地方这么久。

医院的阴气重着呢。

小小的婴儿虽然瘦巴巴的，但实际上是没有任何健康问题的。只要好好养着，也能长成一个活泼的小生命。

盛奶奶养大了自己的孩子和孙子，自然对于养育小孩子自有一套。也因此，虽然自己的二儿子很是想要亲近这个天上掉下来的“儿子”，但是为了小家伙，他还是觉得不要留在医院养着比较好。

农村出来的人是不知道那么多弯弯绕绕的，当初盛家得到这个小婴儿的时候都没有想过这个孩子会不会有亲生父母。

毕竟天气那么冷，小家伙居然孤零零地躺在地上，绝对不可能是负责任的父母做的出来的事儿。

等到他们把小家伙从死亡边缘拉回来，得到盛荣的提醒去问的时候，失魂落魄的洛欣怀已经退了房子坐着火车回去了X市。

洛家人对于洛欣怀的回归十分的欣喜，就连性格一向暴躁的洛老爷子经此之后都变得渐渐平和起来。

毕竟那是自己的儿女啊，做父母的谁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受苦呢？罢了罢了，只要孩子健康成长不走歪路就好了。

于是，洛家人以为洛欣怀在外面受了苦，再加上被她回来的喜悦冲击，所以都没有发现她隐藏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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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考结束后，没和家人商量，洛欣怀便报了医科大，并且还立志成为一名儿科医生。

此时洛老爷子也想过了，儿女的生活还是他们自己的，自己逼来逼去反成仇。而且对于女儿回来之后就认真学习再也不乱来，性子也温顺得多了，洛老爷子表示很满意。

而洛家人也发现，原先一向活泼跳脱，身边男朋友不断的洛欣怀居然对感情一点兴趣都没有了。在大学的时候，洛欣怀的整个心思全都扑在学习上；参加工作之后，她又把所有注意力放在了工作上。

原先洛老爷子他们还觉得洛欣怀懂事了，长大了，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同龄的女孩子们都结婚了，生孩子了，洛欣怀还是孤零零的一个，这下子两个老人坐不住了。

可是，无论是让她自己交朋友还是相亲，洛欣怀都以工作推脱了——在她的心里，始终挂念着那个小小的孩子。她觉得，她必须要用自己的一辈子才能为当初自己的鬼迷心窍做出来的伤害那个孩子的事情赎罪。

也因此，在对待每个孩子的时候，洛欣怀都怀有十二万分的耐心——看到那些孩子，她就不禁想，如果她的孩子还活着，是不是也有这么大了呢？如果他生病了的话，又有谁照顾他，给他熬一碗白米粥呢？如果他生日了的话，有没有人给他买个蛋糕，插上蜡烛对他说“生日快乐”呢？

每当想到这些，她的心就似乎破了一个大洞，连呼吸都觉得困难。

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面对父母明里暗里暗示自己应该结婚的话，洛欣怀反而越来越不敢说当初那个孩子的事情了——自己没有做到母亲的责任，又有何颜面去提到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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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03年的那场传播性瘟疫，洛欣怀和一部分医生倒下了。在弥留之际，她只对洛安臣说了自己的那些往事——长姐如母，对于这个和自己年纪相差十多岁的弟弟，她连本应该自己孩子的母爱也给了对方——并且请求对方尽最大的可能去寻找那个孩子。

如果死了，代替她去给那个孩子坟上祭拜；如果还活着，就一定要好好照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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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完洛安臣仿若故事般的国王，盛天雨沉默了一会儿才道：“……那么，你是想要我有什么反应呢？”

不待洛安臣说话，盛天雨双眼眯起，看着虚空中某一点，仿佛回忆般的说道：“我从很小的时候就知道我不是爸爸的孩子，知道我身世的人也很忌讳跟我提到或者说起类似的东西，其实不用的，真的不用。我刚开始得知自己其实是个弃儿的时候，是恨过的。我当时反反复复地想，到底是有多大的恨意和不在乎才能够让父母将刚出生的孩子扔在一旁任其自生自灭。”

“但是那个时候，最让我恐惧和害怕的并不是自己是被遗弃的这个事实，而是恐慌爷爷奶奶他们会不会某一天将我也扔掉——就像是扔掉一件不需要的东西一样。”

“可是后来我才发现，这些其实都不重要——爷爷奶奶将我养这么大，就算是有一天不要我了又能怎么样呢？我难道就能因为这个莫须有的猜测而和他们生分了吗？那是不可能的。”

“我有什么资格去埋怨？我又有多重要？”

“……小雨，别这么说。”不知道什么时候，洛安臣到了盛天雨身边，伸手将盛天雨单薄的身体全在怀里。

盛天雨并没有推开，只是继续缓缓说道：“小舅舅，你这么说，无非是担心我心里有怨恨或者觉得自己可怜之类的情绪。可是我不怨她。她那个时候也还只是个孩子……算起来，也不过比现在的我大上一两岁而已。”

“她能生下我，给我生命，这就足够了。我并不怨她，她和我之间，在我被她抛弃在医院的一角之后的恩怨，在她因公殉职的时候就两情了。”

洛安臣将少年的身体紧紧的抱在怀里，听着少年说着近乎凉薄的话，他的胸口的衣料却渐渐濡湿。

原来人与人之间，最痛苦的关系不是仇恨，而是两清。没有了爱，那如果有恨存在，还是可以有牵挂有牵绊。而盛天雨认定的两清却是斩断和洛欣怀所有联系，冷漠也不及其十分之一。也许，这才是最残忍的。

可是，就是这样残忍的话语，这样冷漠的认知，却在感受到少年无声淌下的泪水的那一刻，让洛安臣的心酸软不已。

说到底，这个孩子，还是放不下。可是他却不愿意示弱，只用最无情最漠然的态度让自己逃离那些复杂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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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哭泣是一种放松心情的方式，晚上的时候，虽然盛天雨的双眼还是红红的，但是那双黑亮水润的眼睛里已经没有了悲伤和深藏在眼里的防备。

洛安臣很喜欢对方的这种变化。

房子的格局稍稍做了变动，原先的书房搬到了二楼，而盛天雨的卧室却和洛安臣的卧室相邻。

盛天雨看了看房间，然后有些嗫嚅：“……小舅舅，这样会不会不方便？”

大概是因为还没有恢复过来的原因，盛天雨现在的声音中还带着浓浓的鼻音，听起来却十分的可爱。

洛安臣像是故意逗他似的：“唔，的确不方便呢……”在看到盛天雨担忧的眼神的时候，他心里一暖，“那要不以后小雨给我跑腿？就是不知道小雨愿不愿意麻烦了……”

“我愿意！”飞快地打断了洛安臣的话，盛天雨的脸上有些不好意思，“小舅舅你随时都可以找我帮忙的。”

洛安臣哈哈一笑，看着对方那还带着红色的眼睛，白白的脸蛋儿——还真像一只小兔子呢——“我开玩笑的，到时候我会将房子扩建一下的，只不过这段时间懒得大兴土木罢了。不然到时小雨去上学了，我总不可能一个电话让你回来帮我拿书吧？”

盛天雨也反应过来，不由得有些羞窘。但是经过洛安臣这么转移话题，他倒是没有原来那么心里憋得慌了。或许，事情本来就没有那么复杂，自己只要顺其自然就好了。

29.邀请

洛安臣这个人对谁都是亲切友善，当然，那都是恰到好处的，没有一丝做作的迁就来显示自己的风度或者假装出来的礼貌。

整齐的仪表，不算英俊但是却看着十分舒服的相貌，没有所谓令人不敢接近的严肃冷峻，嘴角总是一丝微笑，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既明朗又温和，就是文质彬彬的那种，有内敛的光彩。

也无怪即使是和盛天雨相处没多长时间，但是两人的关系已经十分亲密了。

轻松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的，而洛安臣看着盛天雨和自己越来越亲近，心里也暖暖的。总有种说不出的满足感——这世上洛家最亲近他的人是我呢。

当然，这个时候洛安臣是没有忘记还有个盛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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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等洛安臣出房门的时候，正好看到盛天雨从庭院里进来。

洛安臣的房子是X市特有的那种小洋楼，虽然不是别墅，但是地价和费用也差不了多少了。庭院采用的是A国特有的种植方式——草坪、灌木、鲜花，显得简约大气。嗅着空气中隐隐约约传来的海的气息，给人一种空旷辽阔，让人身心放松的感觉。

盛天雨因为以前读书的缘故，所以早上起得都很早。虽然洛安臣说过放假就可以多睡一会儿，但是这么多年养成的生物钟不是能够一下子调整下来的。

既然睡不着，还不如早点爬起来做点事。

于是，洛安臣这几天早上吃的都是盛天雨做的早饭。

虽然原先在梓树村的时候是烧的柴火或者煤炉，但是在盛夏家里的时候，盛天雨还是会用天然气电磁炉什么的。

X市的海鲜十分的普遍，这儿的人也习惯了各式各样的海鲜吃食。想起晚上偶然起来喝水的时候，看到隔壁房间里隐隐透出来的光，盛天雨就觉得自家小舅舅是十分需要补的。

盛天雨的厨艺很不错，虽然比不上大厨，但是每一样都做得尽心尽力。

用角鱼和干贝熬的角鱼干贝粥，配上灌汤小笼包以及一个煎得边缘雪白中间金黄还带点儿糖心的鸡蛋和一小碟切细了拌上了橄榄油的榨菜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