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和没好气『别，太可怕了。』

『去坐好，吃饭了。』

『我说阿宴你是不是把我当孩子养啊？这种语气太……』

杜尚宴端了盘子笑笑看他，『把你当媳妇养呢。』

纪和顿时定在那里，好久才回过神来扑过来掐杜尚宴的脸：『何方妖魔鬼怪竟敢上我们阿宴的身？！恶灵速速退散。』

第十二章

两人之间的低气压不知不觉好像就散去了。但是彼此都知道，其实心里还是隔了玻璃一样，看得清楚却不敢去触碰那个症结。

所以许亚找到杜尚宴的时候他也没有意外，两人找了个咖啡馆坐下来，许亚先开口：『纪和这孩子就是一旦走到了胡同里就得绕很久才会舍得出来，等他自己想通就好了。』

杜尚宴喝咖啡的时候不加糖，拿起来喝了一口，点点头，『其实也没什么事。』

『我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许亚直接说道：『你心里其实更愿意把人留在身边。纪和现在的想法，他自己愿意，只是气你不理解他的苦心……不过，说白了，我也是不愿意他就这么算了。他天生就是应当在荧幕上的人。』见杜尚宴不说话，又说道：『别人拼了一辈子也想实现的梦想，他年纪轻轻就实现了，可是他能走得更远不单是停留在这里。感情这种东西，总归是当不了饭吃，更不能拿来和人生比的。』

『你把感情看得太浅显了。』

『让别人听了就会说我站着说话不腰痛，我知道，他们说我是工作狂，说得倒不错，感情这能拿来和工作和事业比？……不过我不反驳你们的感情，在一起了就是不容易，但是彼此都要把握好一个度，头脑发热只适合偶像剧和中学生。』

杜尚宴抬头看他，『纪和知道自己要什么。』

『对，他现在糊涂了，总会想清楚的。』

『所以你是怕我反悔了劝他离开，来警告我的？』

许亚摇摇头，『你也知道他要的是什么，我没必要来教唆你。还有，其实很简单的事情，那小子他现在钻牛角尖弄得自己不痛快。他在国内也待得够久了，是时候出去了。等在过两年吧，他现在才接触欧美市场不久，等到时机成熟他的驻地估计就得搬到国外去，外国佬嘛，对你们的事情总是宽容一点的。』

杜尚宴听他说了也明白这个事情，他当然可以等。

许亚接着说道：『小孩子还怄气着吧？我带他这么多年了，别看他一副好脾气的样子，倔起来真是让人头疼。其实啊，大不了你们就这么出柜了呗，他当个实力派演员就好，那些个拿奖的导演也不怕这些东西。』

杜尚宴苦笑，说问题是纪和自己一时间没拐回弯儿来啊。

许亚嘴上说不是提醒杜尚宴站好位置，其实本意正是在此。等他回去想想觉得还是得亲自开导一下那个把回形针打了个蝴蝶结把自己困在里头的小朋友，一个电话拨过去，把今天和杜尚宴说的话再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遍，最后总结就是纪和你这就是在犯犯不着的贱呐，让潘晨来说就该说你笨死了。

纪和认真地听完电话，回答说其实他明白，只不过是想干脆点。

许亚说你干脆，干脆就直接把自己的将来给崩断了吧。条条大路通罗马何必啊。

纪和说，嗯，我再想想吧。

许亚马上喊你还想什么你，结果对方直接把电话挂了，弄得他差点咬了自己的舌头。

晚上纪和回去的时候杜尚宴还没回来，家里面空落落的，有些冷。

纪和拉开冰箱发现食材不多了，愣愣地蹲在地上好久才被冰箱里冒出来的冷气冻得打了个喷嚏回过神来，然后他拿了钱包，带上围巾，换了鞋就匆匆出门去。

纪和从小到大没来过几次菜场，这里不比超市，地上有些泥泞，叫卖声朗朗，各种腥味扑鼻而来。他的心情倒是不错，这里来的比较多的还是阿姨辈和上了年纪的老人，年轻人来的却不多，一圈晃下来还没人认出他来，他也自在。

杵在卖土豆的摊位上一颗一颗的挑土豆，他心里打算着回去下厨给阿宴做咖喱，也不知道好坏，看着长得好的就放进袋子里，身边的一个阿姨突然问了一句：『小伙子，你是那个拍电影的吧？』把他唬了一跳。他出门没带墨镜，半张脸捂在围巾里，想不到还被个阿姨认出来。正要开口否认，就听阿姨又乐呵呵地说：『我女儿老喜欢你了。哎呀，其实啊我也很喜欢你的啊。咱们全家都喜欢看你演的电影呐！想不到你这么大名气还回来这里买菜啊，真是个好孩子哟！会生活！』

卖土豆的奶奶年纪大了耳朵好得很，听见他是明星忙说：『真的呀小伙子？快给我瞧瞧，』说着把身子探过来，凑近了看纪和，『啊，是那个大明星，我在电视上见过的。』

阿姨在一旁忙说：『那是，我这双眼睛可亮着呢，哪能认错了啊。』

纪和也不好再糊弄过去，只得说：『阿姨，奶奶，你们……能不能小点声，那个，我不想……』

阿姨赶紧压了声音说：『我知道我知道，在这里给认出来就糟了。只是想不到你会亲自过来买菜哦，还在这菜市场，我刚开始还不敢肯定是你呢。』

纪和说他不常来，不过明星也要吃饭嘛。

阿姨怕给别人听见了，就把手上的菜篮子换了一边，靠近他小声说：『你演的啊是真的好，想不到人也这么老实，是个好孩子啊。』

纪和挑好了土豆，摊主奶奶称完了又加了几个进去说，『可要继续好好演，加油啊。将来拿那个什么，那个外国人的那个什么奖。』

阿姨忙在一旁说：『奥斯卡！』

『对对，就是那个。给咱中国人争光！』

纪和笑笑说好，和她们道别就匆匆离开了市场。

杜尚宴见纪和回来的时候手上拎了袋土豆很是新奇，纪和说是去市场买的，杜尚宴过来拍拍他的脸说，『怎么去那种地方，不怕被认出来。』

纪和说就是怕被认出来才去的那里，想不到还是被识破了。

杜尚宴连忙把他从头看到脚，『没事吧？』

『没事儿，』纪和抱抱他，『阿姨和奶奶还让我加油去拿奥斯卡呢。』

『我也等着呢。』

纪和让开他进厨房，说要煮咖喱，杜尚宴拦了他说『还是我来吧。』

纪和也不勉强，想自己估计连个土豆都切不好，别毁了一顿晚饭才好。于是乖乖呆在一边看杜尚宴动手，静默了片刻突然说道：『阿宴，前几天是我任性了。』

『嗯。』

『不过我真的是想好了。许哥也找我谈过……我知道你是为着我着想，所以，我们就走一步看一步吧，实在不行了再抽身也来得及。』

杜尚宴小心地给土豆削皮，『嗯。』

纪和又凑过去亲亲他，『其实我蛮想现在就跟全世界说我和杜尚宴在一起了，我要出柜了。』

『嗯。』

『你除了嗯就没别的反应了啊？』

杜尚宴拿额顶顶他的，说：『我们好好过就好。怎么样都好。』

第十三章

《雷同犯罪》的导演很不厚道的选在情人节召开开机发布会，纪和于是又戴上了大墨镜，嘴角翘翘心里抱怨得不停。

『佳人有约？』旁边突然有人问。

纪和微微侧了头去看他，顿了顿才回答，『啊……嗯。』

廉德斯看着面前的记者，笑了笑，没再说话。

如果说纪和是年轻一辈里的翘楚，那廉德斯就是中青年演员里的领军人物了。三十七八的年纪奖杯已经拿到手软，许亚当初对纪和说你要有个目标的话就把廉德斯当标杆好了，走向国际所向披靡。这几年他几乎没有接过国内的片子，这次导演也是花了大力气才请动了这尊大佛。

纪和同他一点都不熟，纪和才混出头那会儿他已经是这行里高高在上的存在，等自己在国内混得风生水起他已经在国际上占得一片天地，之前两人也就是彼此听到过那样一个名字，竟真的没有碰过一次面。

廉德斯难得在国内露面，发布会上自然而然就成了记者最为关注的对象，提问从电影到私生活简直无所不包，一旁的主持人连连说着请不要提与电影无关的问题来阻止，无奈几乎没什么实际效果。

纪和在一旁倒乐得自在，忽然有记者问他这次和廉先生合作有什么感想。纪和回答说自然很是期待，希望能借此机会向前辈讨教，来提高自己。廉德斯突然插口说那你就要做好准备了，我可是很严厉的。一句话带着玩笑的语气惹得会场里气氛融融。

记者提问说廉德斯先生今天是情人节，是一个人过么？

廉德斯摇摇头，场下记者有些兴奋地把镜头全对准他，那个提问记者又问道那是打算和谁一起过呢？

『和你们啊。你看现在我们不正在过情人节嘛？』一句话堵得记者的八卦兴头落了空。

又有不死心的问：『Dan你现在是单身吗？』

廉德斯点点头。

记者还想继续追问就被导演打断说，『啊呀你看，你们都去关心廉德斯了，都没人来关心我的电影哦。要知道这才是人家来的目的呐。』

记者只得把话题又引到电影上。

《雷同犯罪》从名字看就是一部犯罪题材的电影，纪和继当初刚出道那会儿出演黑社会大佬少年时代而一举拿下当年的最佳男配角的那个角色之后，第二次出演黑帮人物。这次他出演的是片中的男二号，一个大佬的儿子，大帮会的少主，一个机智多谋狡猾多端的罪犯。而廉德斯出演的就是片中的男主角，一个看似游手好闲却睿智而富于正义感的警官。片中两人斗智斗勇，多有交锋，对手戏正是此次的卖点。

记者提问纪和，纪和说的总是不多，谈谈角色谈谈对这次电影的期待，点到为止。一个记者提问完他对这次电影票房的预计之后忽然又问起他情人节怎么过。

『等下就回家休息了。』

『会和江语歆一起过吗？』虽然公司已经开了发布会辟谣但记者果然还是念念不忘。

『不是的。我，一个人。』

廉德斯回头看了他一眼，笑得很有深意。

记者又追问说纪和你和江语歆真的没有关系吗？

『我们是同一家经济公司的，说起来也是师兄妹关系。我们是朋友。』

场下忽然有记者说：『那么你和杜尚宴设计师是什么关系呢？』

乍然间听到杜尚宴的名字，纪和有些反应不过来，等他意识过来就忍不住要笑起来，『我们也是朋友啊，好朋友。』

『听说杜设计师也是单身，你们会不会一起过这个情人节呢？单身汉互相聊以慰藉么。』

纪和还想说这又不是光棍节还聊以慰藉呢，就听廉德斯说：『你们老是提问我们，把我们美丽的女主角和帅气的导演晾在一边，这是不对的。』

女主角笑着接口说：『啊呀还是廉前辈还记挂着我啊。』

于是情人节的话题又被打断，廉德斯在纪和耳边说：『哪个杜设计师？』

『C.C的DU。』

廉德斯说哦，是那个啊，我知道他。『怎么会扯到他？』

纪和无奈地笑笑，摇摇头说你知道记者们都喜欢捕风捉影地编故事。

『哦，』廉德斯轻笑着说：『我还以为是空穴来风。』想不到是捕风捉影啊。

第二天的娱乐报道上就说两人交谈甚欢，想来会有愉快合作令人期待，附上发布会场上两人微侧着头交谈的照片，还真是那么回事儿的感觉。

不过纪和当天的情人节当然不可能是一个人过的。

打开门，迎接他的就是情调甚好的烛光晚餐，加上杜尚宴亲自下厨备的一桌佳肴，让他因为这个甜蜜节日被剧组搅乱了计划而郁闷的心情顿时一扫而光。

『情人……节快乐！』纪和送上香吻一记，然后乐呵呵地坐好。

杜尚宴点了蜡烛关上大灯，只留下几盏壁灯照着，姿势优雅的为纪和的酒杯里倒上红酒，『节日快乐。』

两人碰杯，品酒，偶尔间交谈几句。

纪和说起廉德斯这个人，『他比我想想得要年轻一些。』

杜尚宴说是吗，『他的片子我看过，很不错。我之前在巴黎的时候见过他。』

『嗯？真的？』

『他曾经去做过C.C某一季男装的代言。不过不是我的设计。』

纪和啊了一声，『是吗。』

『说起来，你倒是做过G.T.B的代言。』

纪和喝了一口红酒，有些无力地说：『那是小圆把我卖了啊。我知道我肯定不接的！阿宴，你要相信我的真心和忠心呐！』

杜尚宴在搬进来的第三天就发现了那个放满了他所有设计的衣橱，纪和也当即表明了他的粉丝情结。

『而且就一个年度嘛，现在我和他们可是没关系了。你要是肯请我，我二话不说马上就签约当你的model。』

杜尚宴伸过手向他示意，『过来。』

纪和才喝了一口酒就噌噌探过桌子靠过来，杜尚宴站起身来吻上他，唇舌缠绵间纪和来不及咽下去的红酒就溢出嘴角，红色的液体蜿蜒在细致白皙的皮肤上，杜尚宴的眼睛暗了暗，离开他的唇沿着那酒流下的痕迹吻着他的脖颈。纪和抓着桌沿的手指收紧，有些受不住地轻声呻吟，抬起一只手摸到杜尚宴的后颈，低低叫了声『阿宴』，又抚上他的脸，上身向后靠了靠离开他，才又低了头去咬他的唇。

『就等你签字了，我和许亚都商量过了。』两人又吻了一会儿才分开，杜尚宴坐回去，看着纪和说道。

纪和还是探着身子，一手撑在餐桌上，『签什么？』

『你说签什么？嗯？』

『让我说……不就是卖身契么？』纪和没想到他真的付诸实践，嘴上却是说着玩笑话。

杜尚宴把烛台往边上又挪了挪，刚才两个人亲吻差点把它打翻在地，『纪和，你愿意卖身给我，一生一世吗？』

纪和愣了愣，起身站到杜尚宴身旁，捧过他的脸面对着自己，『哪个小妖怪又上了阿宴的身，还不出来。』杜尚宴揽了他的腰，他就把低头把脑袋埋进他的肩窝里，说：『愿意的。』

然后他又起来看着杜尚宴的眼睛，轻声问：『那你愿意和我在一起，不管是生病或是健康、富有或是贫穷，始终爱我，直到离开这个世界吗？』

杜尚宴吻吻他的脸，『愿意。』

『恭喜杜尚宴和纪和结为夫夫！』纪和噗嗤一声笑出来，眼里却含着光。然后他被人一下抱起放到桌上，狠狠地吻住：『你就在我身边，直到我离开这个世界吧。』

『……阿宴……小心蜡烛……』

第十四章

纪和发现廉德斯这个人真是很好相处，一点都不端架子，平易近人，《雷同犯罪》开拍一个多月，两人切磋演技，廉德斯指点纪和一些表演上的小细节，合作得倒真是很愉快。

电影动作戏占了大戏份，武术指导在和纪和讲戏的时候廉德斯也常常在一旁听得认真，有时候还会提出点新奇的建议，连武导也赞不绝口。

而他自己的戏份，更是精益求精，有时候明明导演喊『过』的戏，他自己觉得不满意，就要求重来，一遍一遍也不觉辛苦。

——和他对手戏的时候，那种热血都要飙起来的冲动劲儿，纪和埋在心里的一些东西就被勾起来。这时候他才有些庆幸自己没有真的退出这个舞台。

——也有些庆幸，他遇上的是那个能帮自己守着梦想的人。

『你有喜欢的人了？』一天两人凑在一起吃午饭的时候廉德斯忽然问纪和。

『嗯……』两人现在关系不错，纪和把他当朋友，自然也不多做隐瞒。

廉德斯忽然伸手摸摸他的头，说：『那个人对你好吗？』

纪和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有些僵硬地说很好。

『这样啊，那就好。』他很自然地把手收回去，继续吃饭。好像刚才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

纪和看了看他，见廉德斯看自己看着他有些疑惑地歪了歪头，只好低头默默扒饭。

『asia-one』新一季的时装发布会现场，潘晨坐在台下凑近了许亚说：『我真是太给杜尚宴面子了，每次我都来。』

『你怎么不说是人家给你面子每次都请你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