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爱(生子)中——晨樱
晨樱  发于:2012年06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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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没见他这个样子过,白洋梓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探过身子拍着他的后背帮他顺气。

白洋梓的动作并没什么大的效用,许翰文抱着痰盂直呕到吐酸水,方才缓和下来。

“呃……”许翰文慢慢直起身子,疲惫的长出了一口气。白洋梓连忙从床头柜上倒了水递给他。

许翰文漱了口,脑袋靠向床沿,似乎有些脱力。

白洋梓从他手里抽出水杯,托着他的胳膊想把他从地上扶起来。他却好像突然回神一样,胳膊抽了回去,扭头看向白洋梓,“呵呵,呃……这个有点恶心呢……”说着手就伸向那个痰盂,想要拉走它。

伸手拦下了他的动作,白洋梓握着他的手腕,沉声说道,“最近经常这样么?”

“嗯?”许翰文愣了一下,没让他扶,自己扶着床站了起来,“呵呵,没这么丢人过……”

“为什么不告诉我?”白洋梓皱着眉,微微有些愠色。

“呵呵,这是正常现象啊……又不是什么大事……看你大惊小怪的……啊~~”许翰文云淡风轻的说着,期间打了好几个呵欠,并不理会白洋梓阴沉的面色,他拧了拧鼻子,“嗯,怪不得宝宝不喜欢呢,我肚子里的东西都什么味儿啊……”

“我去收拾,你去床上躺着。”截住他弯腰的动作,白洋梓端起痰盂进了卫生间。

清水冲下带走了浑浊,看着座便器里的水涡,白洋梓心里却堵得难受。

天天盯着他守着他,还是没能注意到。浓重的无力感让白洋梓陷入自责之中。他突然贫血晕倒送医,自己怎么就没往这方面想呢!真是迟钝的可以了!

早就知道许翰文虽然喜欢瞎嚷嚷,可真正有事情的时候从来不愿多说,今后要遇到的事情想必不少,白洋梓暗自提醒自己,今后一定要多留心了。

白洋梓微微仰起头,望着有些发黄的天花板。

以前也没什么,可自从手术这件事之后,心里就好像有个疙瘩一样,总隐隐觉得他对自己不像以前那么坦白了。要说秘密,自己瞒他的也不算少了,可两人之间不够坦诚的感觉,还真是最近才有的。

轻轻吁了一口气,白洋梓拧开水管,用凉水洗了把脸。

以后还是多多操心他的身体吧,至于自己心里的那些事情,早已经就是陈年旧事了,再提也没什么意义了,何必拿出来添堵呢。现在对自己最重要的,不就是外间那个喜欢呵呵傻笑的家伙么。对了,还有他肚子里的小生命……

提着冲洗干净的痰盂返回病房,白洋梓在床边坐下,却发现被窝里的人已经抱着胳膊又睡着了。

怪不得自己一直没发现呢,原来经过了那个小插曲,他还能再次跑去和周公下棋。

把棉被向上提了提,把许翰文裹得严严实实,白洋梓不知道他一会儿会不会又难受起来,也不敢离开,就在床边坐着看他。

第三次把他从被子里蹬出来的脚塞回去,白洋梓轻笑着捋了捋他蓬乱的头发,“明明就还像个孩子,怎么就会想到要造个孩子出来呢……这么危险的事情,该说你这家伙冒失么……”

许翰文自然是不会答话的,他窝在被子里,仰面睡得惬意,丝毫没有白洋梓的那些忧虑。

又让他睡了好大一会儿,白洋梓还是把许翰文叫醒了。就算许翰文再嗜睡,白洋梓还是觉得把觉睡颠倒了,晚上精神白天困可就不好了。

许翰文也没再犯恶心,反倒把白洋梓买回来的一大瓶牛奶都喝了,还吃了几片面包。白洋梓知道问他也是白问,索性不提早晨的事情引他不舒服了。

提着暖水瓶从热水房出来,白洋梓就被吕医生叫进了办公室。

等他再回到病房的时候,小护士刚刚把吊瓶给弄停当。

白洋梓在病房里收拾着东西,想着刚才吕医生说的话,心里有事,人就显得有些魂不守舍。

在床上输水的许翰文本就是个安分不下来的性子,躺了没多大一会儿就烦了。

“娘子啊,你别收拾了,不是很快就可以回家了么,你过来陪我说说话吧……”

“你好好躺着,别乱动,省得一会儿弄得回血了。”

“唉……娘子啊……好无聊啊……你帮我把电脑搬过来吧……”

“那个有辐射,你安生会儿,要不了几个小时就输完了。”

“辐射……因为这个我都辞职了,玩玩游戏也不可以啊……嗳,娘子啊,我什么时候可以出院啊。这瓶水输完咱就走吧……大不了明天我自己再来,嗯?闷死了……这么呆上几天,我头上就要长草了……”

轻叹了口气,白洋梓停下往橱柜里塞包的手,走到床边坐下来。

“文文……吕医生说,既然咱们决定要做减胎手术了,也就别麻烦了,准备几天,就动手术了……所以,暂时就不能出院了……”

这番话成功止住了许翰文的聒噪,他咬住下唇,眼睛也垂了下来,似乎想要逃避这个问题。

“文文,刚才吕医生问我,最后决定要留下几个孩子……”白洋梓把手搭在许翰文的肩头,却没有强迫他看向自己的眼睛。

这个决定很难下,但是不得不下。

病房里很安静,白洋梓甚至觉得可以听得到药液一滴一滴落下的声音。

许翰文终于抬起头来,对着白洋梓伸出手。看着他张开的手掌,白洋梓摇了摇头。

“文文,我不是在和你开玩笑。”

许翰文撅了撅嘴,把拇指收了回去。等了一会儿,似乎是看到了白洋梓眯起的眼睛,又把食指收了回去。

两个人对视了一会儿,白洋梓抬起手,把他的中指压了下去。

可白洋梓刚刚松松手,许翰文的手指就又立了起来。

“文文,别闹,两个,最多只能是两个。”

“可是他们两个是连在一起的,你动了中指,无名指也会动。”

“那就这样。”白洋梓把他的小指收回去。

“不如这样吧。”许翰文把中间的三个指头都伸了出来,嬉皮笑脸的。

“我不是在和你做游戏,两个,或者一个。”白洋梓坚决的说。

“三个!吕医生当时说可以的,他说三个以上才要做减胎手术的!”许翰文坐直了身子,瞪着白洋梓。“三个,或者不做!”

两人对视着,以往产生分歧的时候,服软的总是许翰文,可这一次,他却是打定主意不松口。

白洋梓叹了口气,握住许翰文的手,指腹轻轻揉着他手背上青紫色的地方,这是昨天输液留下的。

“文文,你明知道昨天出院的那个孕夫就是因为三胞胎中的一个胎死腹中才入院的……”许翰文的手明显的抖了下,白洋梓絮絮的说着,也不抬头去看他,“文文,我们留下两个孩子好不好,留两个健健康康的孩子……养不教父之过,我们也没这么多精力,就全心全意的对这两个孩子好,给他们幸福,这样也挺好的,不是么……生下孩子,就得给他们幸福的……”

病房里的暖气并不很强,一直躺着,许翰文的手不像往日那么暖,白洋梓冰凉的指尖触及在上面,他也没有因为冰到而抽回手。

并没有等来想要的答案,白洋梓有些无奈,抬头看看药瓶,似乎快要见底了。站起身准备去护士站叫护士过来。

“就这样吧……”

听到床铺上的人开口,白洋梓转过身来。“嗯?”

“我妈说了,男孩儿他不带,女孩子的话她可以考虑考虑。唉,要是生两个男孩,估计还好说,万一运气不好,选中了三个男孩,以后的日子就没法儿过了。算了,两个就两个吧。”

“你的意思是……”

“好啦,别摆一副死人脸。我就是说说,两个孩子都自己带,就算女孩也自己带,行了吧!”许翰文往枕头上一靠,看似随意的笑着说,“我妈从小的梦想就是幼儿园阿姨,你还不给她机会,唉……”

白洋梓看他笑着,却明明白白的看到了那笑里的勉强。他是有些不理解许翰文过分的坚持,可仍旧明白他心里的不舍。

“我们会有两个健康可爱的孩子的……”

“那是,也不看谁生的~”

决定终于算是下了,吕医生很快的定下了手术方案,排期手术。

手术那天,吕医生说需要用B超辅助减胎术的实施,可以让他们再看看孩子。

站在诊室里,看着显示器里那六个袖珍到和豆子差不多大小的胎儿,白洋梓胸腔漫上一波暖流,他突然有些明白许翰文的坚持了。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自己的孩子,却也是最后一次见到他们齐聚。对于其中的4个宝宝,他刚刚说了“你好”,却很快就要说“再见”了。

耳边是吕医生一个个的数着胚胎数的声音,白洋梓不由的也随着他一起数着自己的孩子。

一个个小到不行,可以清楚的看到他们的心脏在跳动。

心里很难受,白洋梓侧身握住许翰文的手,却第一次发现他手心的温度比自己的还要低。

知道他不舍得,可是这个时侯诀不能心软……用力握了握他的手,白洋梓离开诊室,到外间去等候。

诊室的门关上的那一刻,白洋梓看到了许翰文脸上的表情。不再是方才面对自己时安抚的微笑。他死死的盯着屏幕上颤动的影像,那么专注,像是要刻进心里去……

坐在走廊的长椅上,白洋梓双手交握,止不住的颤抖。那扇木门里面,有他的爱人和孩子。

白洋梓忽然觉得这也像是一种抛弃,虽然他们不曾有过意识,甚至还没完全成型。可是,他们是上天送来的礼物,同样是生命的开始。

白洋梓终有有些明白许翰文那时的执着了。

可他现在,只能静静的等待,等待那些孩子寄居的地方被长长的针侵入,注入将他们扼杀的毒药。这是他的选择,不是么?

逼不得已的选择,因为他要对自己的爱人负责,对父亲这两个字负责。他只能对那些即将逝去的孩子说一声对不起,和一句再见。

这并不是一个大手术,不过个把小时,许翰文就被护士从诊室里推了出来。

白洋梓急忙走上前,许翰文闭着眼睛,好像睡着了。他伸出手,握住许翰文放在床上的手,却感觉他也轻轻的回握了自己。

接下来的几天,许翰文被医生要求绝对卧床。从不安分的人一下子安静了不少,安安生生的侧卧在床上,看他这个样子白洋梓却觉得心里很难受。

病房内的气息很沉重,活跃气氛的任务从来都是许翰文来承担,白洋梓也不知如何开口去劝他。

他下体偶尔会流血,还会腹痛,只有这个时候,许翰文才会微微蹙起眉头。

虽然医生已经用了药,可不定时的宫缩仍旧是不可避免的。吕医生让许翰文尽量少动,以左侧卧休息,禁止半卧。一个姿势保持了好几天,白洋梓看着都觉得难受。

白洋梓本就是个细心的人,许翰文一皱眉,白洋梓就知道他不舒服了。灌了热水袋贴在许翰文的小腹上,白洋梓轻柔的帮许翰文按摩着身子。

“好点了么?”

“没事……”

看着病床上像霜打了的茄子一样没精神的许翰文,白洋梓心疼的说不出话来。若是往常,这家伙肯定会嘟着嘴巴,忽闪着大眼睛说,“疼啊,可是……娘子亲一下就不疼了~”

可现在,他又怎么会有心情说笑呢。

昨天,B超屏幕上仅剩下了两个小豆子,那空落落的屏幕刺得两人揪心。许翰文望着屏幕,那目光似乎是想从那里再找出另一个来。

从听到吕医生说“手术很成功”之后,许翰文脸上就再没浮起笑意,面无表情的样子,让白洋梓心疼。

“文文,别难过了好么……别忘了,还有两个小不点儿呢。”白洋梓握着许翰文的手伸到暖水袋下面,覆在他有些温热的小腹上,“以后,我们加倍疼爱这两个小家伙,我们会幸福的,嗯?”

许翰文看向白洋梓,日光灯的光线落在他的脸上,更显得他的面颊有些苍白。他的眼睛似乎有水波的晃动,眨了眨眼,他轻轻的开口,声音哑哑的。

“我们要很幸福很幸福……”

26、告别

不论你有多少开心,有多少忧虑,时光总是不会驻足的,如水般从指缝中悄悄溜走,或许冲淡了哀伤的回忆,亦或许只是掩盖了不快的印记。

转眼间元旦假期已经结束,减胎手术已经是一周前的事情了,许翰文身体回复的不错,吕医生允许他不必再绝对卧床,可以适当的下床活动一下。许翰文身边不再是全天候的离不开人照顾了,白洋梓的假期也不得不结束了。

变故来的突然,为了照顾许翰文,算上周末和法定假日,前前后后白洋梓还是请了不下十天的假。就算他之前几乎从没请过假,同事有事第一个顶上,这些天也不间断的做着些文案上的工作,白洋梓还是感觉自己这么长时间不去事务所有些欠妥,毕竟他是给人打工。

当然,白洋梓也承认,自己心里还是有别的计较的。以许翰文现在的情况来说,白洋梓考虑将来要请假的时候不会少,他不能一次性把年休假用完。许翰文已经辞了职,现在养家的就只有白洋梓一个人了。白洋梓不得不开始考虑家里的经济问题,他们是有存款没错,但也不能坐吃山空吧。请一天假当天的工资没了不说,连手上的案子也少了。

元旦过后,白洋梓回事务所上班,午休的时候到许翰文公司取回他的东西。

站在格子间的桌旁,白洋梓把桌上的书本文具一样样的收拾到纸箱子里。

那天许翰文在公司晕倒,送他就医的同事肯定已经知道了他的情况。之后,公司直接准了许翰文辞职,他手上没交接完的项目也不必再跟进,前几天又通知许翰文把留在公司的东西整理取回。白洋梓明白,许翰文怀孕这件事还是让公司上层介怀的。

直接结束了倒好,白洋梓也不准备让许翰文再回那里接受同事异样的眼光。

午间的办公室里并不热闹,人们大都出去吃午饭了,留在座位上工作的人并不多。把许翰文习惯用来记录算法设计的木杆铅笔塞进盒子收进箱子里,白洋梓抬头望望这间办公室,心里有些伤感。

许翰文隔间的玻璃上贴着他的工作计划,12月25日那个格子里有一颗用铅笔画出的五角星,灰色的,标记着“交接完毕”。白洋梓知道,那代表着许翰文一直负责的一个大案子,从策划到程序他是一路跟下来的,每次提起来许翰文都神采奕奕的,说那就像他的孩子。

现在,许翰文为了真正的孩子,不得不把这个孩子送到别人的手上。

许翰文晕倒的前一天晚上,白洋梓还和他谈起过这个案子,那个时候的许翰文盘腿坐在床上,微微笑着,他说,“会难过,但应该不会后悔。要做的事情太多了,总要分个轻重缓急。”

孩子对于许翰文,真的很重要……

白洋梓叹了口气,低下头继续整理物品。

“诶?你是……许翰文家的那位?”

清丽的女声在身旁响起,白洋梓侧过头,蹙眉想了一下,“嗯……筱小姐吧,您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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