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瑞等了三个月,法院判决下来了,李妈妈也没回来。
李瑞他爸情节恶劣,判了7年。李瑞他小叔回去的路上接受不了,人跟傻了一样,偏偏在农场路口上,又被人截了车。
那些人不分青红皂白上来就是一气儿砸,李瑞他小叔躲闪不及,被打到了脑袋。他也认出这些人,喊了一声向那些人冲过去,抱住一个拦腰摔倒地上!“畜生!畜生!!你们害得我哥进了监狱,都是你们害的!!”
小叔被打得头破血流也不肯松开,“一定要抓你们进监狱去……!”
李瑞踹翻一个,从后备箱里抽了铁扳手出来,把对面那人的木棍一下劈断!他也打红了眼,这些人他大部分瞧见过,领头的这个跟他爸喝过酒,剩下的都是偷盗东西的家人和朋友,前两天李瑞才跟小叔去找过他们,如今反倒先打他们来了!
对方人多,李瑞一个人顾不上他小叔,小叔腿伤又不肯跑,只抱着那个人一味挨打。被抱住的也急了,“松开!松开!”喊一声,便打一拳,一点都不留情。
跟着他们来的司机也被打肿了脸,哎哟叫着躲去车后边。
李瑞他小叔死死抱着领头的那个,“我见过你!你那天跟我哥喝酒,我记得……是你害的!有你……里头有你!”
那人眼神有些慌乱,死命锤了一拳头下去,想要把李瑞他小叔甩开,“胡说八道!那是他们害的,我那天没去!”
李瑞他小叔满脸的血,咬住了不松口。“我要告你……告你们……都把你们送进牢里!!”
那人火气上来了,“告你妈啊!!操!都说了是他们干的,你要是还敢再来家里找人,告我们,就他妈打死你!”
李瑞他小叔被踹到地上,腿上挨了一脚,疼得喊叫出声。
李瑞咚地一声扔了扳手,他小叔眼瞅着快撑不住了,再打下去真要出人命了。“都停下吧!你们要什么,直说。”
那边的人原本只是来砸车吓唬他们一下,不让他们再来家里找他们赔钱,又听说李瑞他爸进监狱了,觉得做出凶狠的样子,完全能把这一病一小的震住。可没想到,碰上这么两个不要命的,他们早就想喊停,听见李瑞这么说也跟着扔下棍子。
“我、我们家不会赔钱,都是郭大山他们自己偷的,跟我们没关系!你们先来家里找我们的事儿,还说要告我们……才弄成今天这样!”对面的人看着李瑞过来,还有点紧张,刚才使扳手的时候,这可不像个十来岁的小子,打的地方可阴狠着了。“你们今天还伤了人,得赔我们医药费!”
后面的人听见了,跟着喊,“对,得赔我们医药费!我们这好几个都躺下了……”
李瑞扶着他小叔坐下,脱下外套给他擦了额头,听见那帮人嗡嗡的喊,就从兜里掏出一把钱,也没看多少一把扔给他们,“赔了,滚吧。”
那些人拿了钱,一窝蜂的跑了。他们也不是很在意这医药费,主要是觉得李瑞他们赔了钱,是承认他们理亏,猜着将来就不会再找他们麻烦。
李瑞他小叔也咽不下这口气,他觉得自己哥哥太冤枉,又想着刚才那帮兔崽子的嚣张样,眼里直冒泪花。“李瑞你给他们钱做什么!”
李瑞扶着他小叔坐进车里,他脸上也有青紫,但是比他小叔看着要好些,“咱们先回去,以后再说。”他没有那么大度,今天的事儿都装进心里,吃一分亏,他迟早要十倍找还。
万幸车上只碎了玻璃,砸出几个坑洼,还能开。司机送他们回去,李瑞付了车的维修费,又多给了些钱让他压惊。这是以前跟着李瑞他爸的司机,李瑞对他还是有几分感情的。
司机拿了钱有些犹豫,但还是开了口,“李瑞,厂里别的部门急着用车,我以后就不能过来了……”
李瑞听明白了,这些天厂里能借车让他们用,还是看在还了部分钱的份上。他点头跟司机说了句知道,又嘱咐他慢走。这些事不能难为下头的人,多少的情分,也抵不过每月养家糊口的工资。
李瑞的小叔住院治疗,腿上新伤加旧伤,肋骨也断了一条,实在凄惨。胖婶子来瞧的时候,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你们这是何苦……跟那些人能说的清楚吗!那些流氓……呜呜,弄得这一身的伤……你都四十的人了,怎么还这么冲动!”
她看见李瑞脸上也挂了彩,强拉硬拽的拖李瑞去检查了一遍。李瑞身上是皮外伤,不碍事。胖婶子不放心,还是给他开了在外涂抹的伤药。她拉着李瑞的手,把那些爷们不能流的眼泪,都替他们哭出来,“我知道咱们家受屈了,可那些人年年严打也关不住啊!咱们现在不是该闹事的时候。你爸临进去的时候也千叮咛万嘱咐,让我一定看着你们爷俩,咱们家……不能再出事儿了……呜呜……”
李瑞给胖婶子擦了眼泪,这个爽利的女人平日笑着就不漂亮,哭起来的样子更是谈不上美,但是那份真心让人忍不住跟着红了眼眶。李瑞向她保证,一字一句咬得清楚,“婶子,你放心,我不去找他们。”
第五十四章:一家人
李瑞他们在路上出了变故,报警之后,也只是被各打五十大板,派出所的人跟地方有关系牵扯,李瑞家占理也没用。李瑞小叔气得不行,他身上也受了伤,躺下起不来了,胖婶子咬咬牙,陪着李瑞去处理。
医院里重伤了五个人,轻伤还有好几个,那些人是油田单位的职工,正赶上交接班,一车人坐车回来没想到就被撞了。油田单位底气硬,一口咬定酒后驾车,让李家赔偿职工损失。油田的领导和地方石油炼化企业多少也有联系,厂子里的合伙人不想多参与,他们惹不起。
李瑞和胖婶子去了一趟医院,瞧着那些人的家属哭得伤心,心里也有愧疚。赔偿的金额下来了,那几个最严重的按照医院给的伤残证明,赔一万到三万都有。五个伤患,一下把李瑞他爸攒下的商铺赔了个干净。李瑞在胖婶子的帮衬下,把他爸在市里的那套商铺卖了,凑齐了钱给人家送去,挨个表达了歉意。
除了车祸的赔偿金,还要赔厂子里的损失。李瑞他爸开的车是厂子里新配的,如今撞得破烂,拿去维修算一份儿钱;再一个,丢失的十多万元钱和印章合同,也是要赔偿的。
农场里的房子都是小产权,那时候房价也低,一套撑死也就值2、3万元。李瑞卖了林场的那套,又跟着胖婶子去了厂里,希望能要回他爸在厂里的份子钱。
胖婶子是一个乡下女人,她没见过大世面,去厂子里结算钱的时候,总担心人家少给了。厂子里的合伙人冷笑一声,说的很不客气,“李哥这些年是攒了点钱,但是他没有再往厂子里投,拿去买商铺和救济朋友了。车队现在也是厂里出钱组建的……”
另一个合伙人跟李瑞他爸关系不错,帮着打了圆场,“话也不能这么说,要不是李哥当年帮着车队铺下路子,咱们现在也不可能这么顺啊!唉,人都有受难的时候,这样吧,李瑞啊,我也算是看着你长大的,那份维修的车钱,厂子里担了。咱们尽快把厂里的总账清一下,该给的,该赔的都弄清楚啊。”
胖婶子听他们讲话,一颗心提地七上八下,李瑞比她镇定些,但也在心里默默算着自己手里有多少钱,够不够用。
李瑞他爸只在厂子投了几辆油罐车,还不是买断的,如今算了钱,把那十多万失窃的款子补上,还有部分剩余。印章和合同比较麻烦,章可以再刻,可合同牵扯到违约金,厂里给了信,说是差不多要准备几万。
胖婶子一出来就哭了,她和李瑞他小叔赚了点小钱之后就在农场没出来,原本觉得存款上万已经不得了了。可这几天跑下来,十几万、十几万的赔偿,让这个女人有些扛不住负担。她抹了一把眼泪,红着眼睛安慰自己侄子,“李瑞你别怕,实在不行,婶子把家里的奶牛卖了,咱们把钱凑齐了还上……再也不欠他们的了,呜呜。”
李瑞握着她的手,扯了个笑安慰她,“婶子,没事。家里还有辆旧车,把农场那套老房子也卖了,差不多够了。”他手里还有些钱,小书店里那些卖了也能有不少,加上刘老四那边的书,还是够用的。只是,他爸这些年攒下的可能要赔个精光。
李瑞在农场一边联系着把老房子卖掉,一边等厂子里的消息。老房子那边常年不住人,李瑞一进去总想起过去一家三口的日子,心里不是滋味。他想着这些天不太平,怕还有人来找麻烦,硬挺着没过去瞧程叶,也不许程叶过来。
农场里以前跟李瑞玩的好的小子们知道李瑞家出事后,倒是三五成群的来看李瑞。农场里原本就有嫉妒李瑞家发财的,看见李瑞家变就跟职高的坏小子们混在一处,也搬弄了些口舌。“看着吧,跟他爸一样!从小就喜欢跟这些小痞子们来往,长大也得吃亏……哼!”
李瑞对此没说什么,无论如何在你最惨的时候,还能来瞧你的,那也称得上朋友。来看一眼,总比只在背后说几句的强。
那伙小子们来瞧李瑞,甚至还给拎了一只兔子一只鸡过来,就在李瑞家老院子的空地上架了铁锅炖上了。冬天最补的就是兔子炖鸡,炖的汤浓浓得,油水直冒。
领头的杨大胖和李瑞是发小,从小没少跟着李瑞在后边打架惹事儿,他把火开的旺了些,笑嘻嘻的跟李瑞邀功。“瑞哥!你看这鸡多肥啊,还有这兔子……啧!咱们听说程老大家吃了程叶的兔子,特意把他们家的‘拿’来了!”
李瑞眉毛挑了下,程叶养的兔子就那一只,还是他给买来从小养大的,听杨大胖这么一说不由多问了几句。“程老大媳妇拿去的?”
“是啊,早拿去做了流水席的菜了。”杨大胖个子高,人又胖,蹲在那裤子绷得简直要裂开一般。他擦了头上的汗,回头瞧着李瑞的脸色,“瑞哥,你也别骂程叶了,他这两天病了,哪照顾得了那么多啊……”
李瑞家里事情忙成一团,厂子里医院到处跑,也没去瞧过程叶,猛地听到这个消息心里被揪了一下。“又病了?我去瞧瞧。”
没等走两步,又退回来了,坐在一边花池边上抽闷烟,“算了,他长大了,自己也得照顾好自己才成。”李瑞这会自己身上带了大麻烦,去了只会让程叶也危险。他和小叔那天同那伙社会上的渣子起了矛盾,难免不会再被报复一回,他们那拳头,可不是程叶能挨得住的。
等事情了结了再去瞧程叶吧,再说,又不是所有人都愿意惹上麻烦。他妈妈现在不是还没回来么……李瑞使劲吸了一口烟,苦涩的味道透过肺。他听他爸的话,再难的时候也不去动给他妈妈留得那笔钱,抱着最后一丝希望,还在等着。
杨大胖让旁边的人照看炉子,挨着李瑞一起坐在花池边上抽烟,他当李瑞还在为家里出事烦闷,一双小眼睛眯缝着叹了口气。“瑞哥,你这还真把程叶当儿子养了。有的时候吧,遇着烦心的事儿,还得靠女人,要不我们去给你找个……”
“不用。”李瑞想都不想的就拒绝了,他心里有程叶一个就满了,其他男的女的都容不下。
杨大胖咂了咂嘴巴,还在念叨,“瑞哥,你是不是看上什么人了?哪能为了一只鸟放弃整群鸟呢……”
“滚蛋,那是为了一棵树放弃整个树林子,哪来那么多鸟!”李瑞骂了他一句,又嘱咐他。“以后不许当着程叶的面开荤话。”
“哎哎哎,我说瑞哥,就算你真把程叶当儿子养,那早晚也得给他找个‘娘’啊!再说了,不开荤话,程叶他就……”
正说着,前面大门被人敲了几下,几个小子去开了门,围在门口挡着没瞧见来人,就闻见了滚烫的药香味。
“哟!程叶啊,刚杨哥和瑞哥他们正说你呢!说了没两句,你就来了,哈哈!”
杨大胖站在花池上也看清楚了,门口那包裹严实的清秀少年可不就是程叶么!他笑着冲那边招手,“程叶,来来来,你看看你这一生病,都耽误来看瑞哥了吧?快过来吧!”
程叶脸色还有点发白,但是瞧着精神不错,捧着那一小砂锅的中药走过来,跟杨大胖问了声好。他手里砂锅上有盖子,但也盖不住丝丝缕缕飘出来的白气,杨大胖闻了下,问他,“程叶,你端一锅中药过来做什么?”
程叶放下那砂锅,手上没戴手套,也不知道是冻得还是被砂锅烫得,都红了。他笑笑,眼睛看着李瑞回了话,“我那天看见瑞哥脸上有伤,煮了点外擦的,给瑞哥敷一下。”
后边那些人跟着起哄,“程叶,你还真‘贤惠’,哈哈!哎,咱们今儿煮了一大锅肉,留下来一起吃吧?”
杨大胖也笑了,他记着小时候程叶也是这么小媳妇劲儿的伺候李瑞,难怪李瑞最疼他。“是啊,留下吃点吧,天冷喝点肉汤暖和……”
李瑞腾地站起来,把抽剩下的烟蒂往花坛里一扔,扛着程叶就进屋里去了,“让你别来,欠收拾啊!”
后面那群要吃肉的愣了下,紧跟着又开始嗷嗷起哄。杨大胖听着李瑞把门踹上的声音,忙喝住大伙儿,“快煮你们的肉去,瑞哥怕是真生气了!”他啧了一声,又看了看那紧闭的房门,嘟囔一句。“小程叶,你自求多福吧,哥哥是帮不了你了。”
李瑞那屋里跟以前没法比,就一张硬木板床,铺着薄薄的被褥,连个桌椅都没有。程叶被他放在床上,捏了捏身下的被子,心里挺难受,“瑞哥你到后边和我住吧,这儿太冷了……”
李瑞捏着他的下巴,让他抬起头来,鼻息都喷在程叶的小脸上,“你是不是还没明白啊?我跟你说了吧,这段时间不许过来!”
“说了,我也知道。”程叶看着他,眼睛一眨不眨的回话。“可是我担心,瑞哥脸上有伤,身上肯定也伤着了。我给你敷一下,弄完我就走。”
李瑞看着他,一段时间没见,程叶好像又长大了些。不止是脸上稚气少了,眼睛里还多了一种说不出的坚定,让李瑞不能再把他当个不经风雨的孩子一般对待。
门外边响了几下轻轻的敲门声,隔着门板闷闷的传来杨大胖的声音,“瑞哥,肉煮好了,你一边吃一边跟程叶说吧……”
李瑞还在瞪着程叶,听到程叶肚子咕噜一声,又皱了眉,“没吃饭?没吃饭熬什么药!有病吧你!”
程叶捂着肚子有点脸红,“我,我怕你又跑了!我来了好几回,瑞哥都锁着门,好不容易听见有动静了……”
李瑞使劲揉了程叶的脑袋一把,下去打开门,把那碗肉端进来。外边的人已经喝上啤酒了,闹哄哄的一团。李瑞没去拿酒,把门又关严实了点,隔开那哄闹的声音。
他把程叶抱在怀里,夹了一筷子肉喂他,“吃一口吧。这是程岳家的,你不是也被他们家吃了一只兔子?你看,咱们现在补回来。”
“瑞哥怎么知道的?”程叶有点惊讶,他看了看李瑞夹得肉,向后躲了下,他养兔子养出了感情,不想吃兔子肉。
李瑞知道他心里想什么,筷子往前凑了下,碰着他的嘴唇,“这是鸡肉,杨大胖煮的黑糊糊的,你凑合着吃吧。”
程叶哦了一声,就着李瑞的手,小口的咬了,在嘴里慢慢的嚼。“瑞哥这几天也没吃好吧?我昨天晚上做梦,还梦见瑞哥肚子饿得也叫唤,急的不行,可怎么也起不来……瑞哥,你别赶我走了,让我留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