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试开始之前，苏暮拿了三柄剑过去，姜离扯了扯嘴角，决定狐族还是不参与这个了。向来狐族是不出席祭典的，难得这次看到他们，不少人都盼着狐族能上去一个试试看，不过在看到了姜离冷着一张脸之后，也都断了念想。

玛雅部落这一次挺低调，以往的主力西撒如今受伤在身，成为了看客。于是台上那个鳞族的雄性叫嚣着让玛雅部落派人的时候，不知道谁喊了一声阿暮。

于是就一发不可收拾，满场响彻着苏暮的名字。

苏暮一脸淡然，抱着三柄剑走到了场地中心。

鳞族和羽族瞬间就安静了，这分明是个雌性啊！

苏暮扔了两柄剑下去，道：“楚风，吕帆。”

两人习惯性的抬手接过，拔剑出鞘，相视一笑：“好剑。”

苏暮眯眼看过去，似乎斯奈并不知道楚风会武功，自己这样会不会太过莽撞？原本还想问一句的，没想到那两个人已经从人群中跃起直接落到了他的面前。

还未待苏暮说话，两人均是扬手劈了下来，苏暮双手举起宝剑抵挡，道：“二对一么？”

“玩玩而已，形式什么的无所谓。”楚风说完，抬剑直接嵌入剑柄和剑鞘接合的地方，稍一施力，将苏暮的剑柄直接挑了出去。

吕帆则是举剑平砍，苏暮直接仰过身子。这俩人师出同门，功夫都是一个套路的，若是真的打起来他不见得能占上风。

不过既然是表演性质，而且都不用内力，只要看着好看就是了。

三人在中间灵活跳动，衣袂翻飞别提有多美了。这里的雌性穿衣很简单都是单衣，半袖衫居多，而他们三人却是画了图纸，改良了狐族的衣服，更像是普通人类的衣服。当时亚拉看到直吐舌头，直说太复杂了根本就不会穿。

可是穿上了，却是极美的。

如今淡紫、湖蓝、天青三抹色彩交织在一起，比远山处的晚霞要灵动飘逸几分，让众人挪不开眼。

待三人摆了个收势，好半晌才反应过来的雄性们全都呼喊起来，震耳欲聋。而雌性们全都目瞪口呆，实在不明白看着比他们还瘦弱的三人究竟是怎么办到的。

而刚才是怕误伤到苏暮而离开擂台的鳞族雄性很是情形自己做了正确的选择，他忽然明白那个漂亮雌性的伴侣究竟是如何受伤的了，朝西撒的方向送去了同情的目光。

楚风撇到斯奈一副见了鬼的模样，所以也就没有回去，反倒是走到了西撒身旁，冲姜离微微点了头。

姜离则是神游天外一样，过了一会儿才嗯了一声，道：“下个月我生辰。”当年姜云留下的木牌上除了名字，其实也是有生辰的。不过兽族大抵是不过生辰的，姜离原本也是不过。

自从认识了苏晨，他才开始过生辰的。苏晨消失后，他又二十多年没有过，如今他突然想恢复这个传统。

“好啊，我和小风排个节目。”苏暮答应的很痛快，连带着拉上了楚风。

吕帆扶额，这俩是风尘里面走出来的，琴棋书画风雅事儿干了不少，这么久没碰自然是手痒，指望自己千万别一起遭罪就好。

按照之前所说，祭典结束之后苏暮要开始研究狐族典籍，于是姜离便说回去整理，到时候搬过来让苏暮研究。

再加上该回去的都回去了，玛雅部落一下子就会到最开始的模样，冷清了些。

苏暮也终于不再受气氛影响，静下心来。

如今狐族就剩下白枫依旧赖着不走，四大家主离开后，他便直呼苏暮的名字，显得极为熟络。苏暮淡笑了一声：“阿枫，我和你父亲平辈论交。”

白枫立刻支开话题：“其实族长身子一直都不好的。”

“哦？”苏暮眯了眯眼睛。

“我听父亲说，族长小时候原本没什么事情，大概几十年发病一次，不过据说三十年前那阵子，差不多没两年就要发病一次，有一次居然持续了整整一年。”白枫有些担忧，“父亲说，族长身子似乎又不好了，这次回族大概是要调养身子去了。”

苏暮没说话，整理衣服。

他早该就想到的，苏璎若本就是身中剧毒，而且她的前四个儿子都是自娘胎里带着毒，是以都短命。虽然这个事情在狐族是秘密，但是苏暮很清楚。

此毒名唤情殇，在情绪波动极大的情况下容易毒发。苏璎若原本生子就不是因为爱情，所以随着体内毒素一点点流失，她本人反倒没什么事情。而姜离出生之后，苏璎若体内的毒就算是清干净了。

姜离体力的毒素数量最少，不致命，但是毒发的时候依旧会让人虚弱不堪。想必姜离自小就是极为冷淡的一个人，但是遇到苏晨改变不少，也就加快了毒发的时间。如今遇到苏暮，怕是又坚持不住了。

苏暮依稀记得药方，当年姜云说什么也要他背下，过几天可以试试煎一副。

“还有啊，族长告知了族人要在玛雅部落过生辰的事情了，在外游历的族人会直接过来。族长的意思是，让他们来伺候你。”白枫只是负责转达，哪怕他自己心里明白苏暮定是不喜欢这样的。

狐族雄性五十岁成年，成年后雄性在外历练满五十年方可回部落。

而根据近年来狐族的出生率来看，这一批出去的都是赶在姜离成亲之前，也就是说没人认识苏晨，也就不会有人认识苏暮。

好烦啊，还要给大家引荐，白枫要疯了。

28.狐族少主

苏暮打从心底不喜欢别人照顾，这个想法，打从他被称为孙少爷的第一天开始就出现了。

当初储备的食物如今没有富余很多，而因为西撒受伤大家虽然也会送来食物，可毕竟受人恩惠没道理挑三拣四。

而吕帆和楚风两个人更是得到了大量的肉类和粮食蔬菜，但是苏暮知道那两个人似乎并不是很满意。

看着两个人极为苦恼的模样，苏暮心底自是明白的。他们两人的变异还没有完成，这种肉质对他们来说太过坚韧了一些，处理起来很是麻烦。

“打猎去吧，我知道什么野兽的肉质嫩滑。”苏暮冲地上放着的野兽尸体努努嘴，“这个肉质偏硬，不过骨头炖汤很是美味。”

他们两人因为懒得处理肉类，已经吃素了好几天，听到苏暮的提议，立刻站起身子，拿上弓箭和佩剑就往外面走。

苏暮哑然，这么心急当真是嘴馋了。

肉质最嫩的自然要数飞禽类的哒哒兽，这名字听起来不怎么招人待见，不过来源却很简单，根据野兽叫声命名也算是一大命名法了。

三人结伴来到密林的一片空地，抬头正巧能看到几只哒哒兽盘旋。苏暮挽了袖子，道：“你们两个谁的身手更加敏捷一些？”

吕帆自然指向了楚风，楚风只好躺在地上做饵。

哒哒兽没那么聪明，向来喜吃腐肉，苏暮和吕帆就站在一旁，根本就不用藏起来。

“我身上又没有腐烂的味道。”楚风咕哝一声，这俩人莫不是要在他身上抹什么东西提味吧？

“没事，你长时间不动它们就会下来的，屡试不爽。”苏暮崩了崩弓弦道，“吕帆，一会儿你瞄准翅膀。”

吕帆点头。

果然不多时，一只哒哒兽盘旋俯冲下来，尖利的脚爪直奔楚风而去。楚风瞬间一个侧翻，哒哒兽收不住力道，指甲按进了地里。

吕帆和苏暮几乎同时放箭，吕帆的箭射入了翅膀，而苏暮那箭则是直入眉心。

吕帆哎了一声，道：“那你让我放箭干嘛，你一击毙命啊！”

“以防万一。”苏暮回答的简单，走过去拨弄一下确认死透了。

“你刚才为什么不让楚风带着剑？他直接刺进去再躲开也来得及啊。”

“忘记了。”

“……”

楚风见苏暮的神情不像是要回去的，这个哒哒兽体长足有一个成人大小，够吃好久了，完全不需要再打一只。那么，莫非苏暮是有话要说？

“我记得当年我的血流在地上汇成一个四方法阵，这才召唤了他们过去。”苏暮蹙眉，顿了一下继续道，“再来一次，我肯定就失血过多，死定了。”

他拿着一根树枝，在地上画着，真的让他画出来一个很是复杂的法阵。

“南蛮的咒术？”吕帆不是很确定。

“不是，这里面不是鬼画符，而是这边的字。所以和南蛮一点关系都没有。”苏暮手中的树枝不断点着四方法阵的中心位置，当年他就躺在那里面。

楚风托着下巴绕着缩小版的法阵走了几圈，有些犹豫的道：“当年是四个人，可是如今你不就是想把你爹带过来吗？会不会法阵不同呢？”

这一点苏暮倒是没有想过，却是点醒了他，或许这是个考虑的方向。

“不过当初你还真的很难对付哎，观察你这么久了，身法和皇宫里的暗卫有相似之处，不过内功套路却不是出自宫廷。”楚风感叹了一句。

苏暮笑了笑，道：“当然。内功是苏璎若亲自传给我的，你们自然是没见过。”

“我知道，是失传了六百年的化形神功！”吕帆恍然大悟，“怪不得兽神苏璎若会拟态……”

化形神功本名凝华神功，但是由于可以将自身的内力凝聚在身体周围形成一定的形态，所以也就多了个名字。据说，曾经有一位会此神功的古人，把周身内灵凝聚成为一条龙的形态，自然也就成为了受命于天的真龙天子，居然得了皇位。

“人们要是没个信仰很可怕的，璎若不过是想给他们一个信仰罢了。以她当年的功力也只能拟态而已。”苏暮扔了树枝，拍拍手上的土，准备回去了。

苏璎若当年不过是自己修习十年，然后得了她师父七十年的功力，加起来不过百年，不过是小成罢了。凝华神功相传是一位得道的仙人所留下，修习个几百年很寻常。

而当年为了救他，苏璎若过了两百年功力给他，如今他能做到的可比苏璎若要多得多。不过倒也犯不上显露出来，一是苏暮是个极其怕麻烦的人，二是不想给姜离和西撒压力。

正当三人准备带着猎物回去部落的时候，不远处传来一声尖利的呼救声，伴随着林中鸟雀振翅高飞的声音。苏暮叹了口气，道：“快些走吧。”

吕帆嗯了一声，转身就要拉楚风。楚风有些犹豫，见死不救会不会残忍了一些。“你一直都喜欢多管闲事，在那边也是这边也是！”吕帆恨铁不成钢。就他这个善良的性子，惹了不少麻烦，绝杀上至首领下至仆人小厮都知道，要是短了银两去找楚风要，都不用还的。

苏暮眼见周围四散而逃的走兽越来越多，压低了声音道：“你以为你要救的是阿猫阿狗么。”救人后被赖上的事情，他可是受够了，十三岁那年，就明白了路上碰到卖身葬父的一定要找个隐蔽的地方把银子丢过去，否则只当没看到走开就好。

吕帆有些着急，拽着楚风刚走了两步。

那边的灌木丛已经被拨开，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冲了过来，口中大喊着：“救……救命！”

终归还是没有跑掉，眼前这两个似乎是父子，两个雌性，大的那个一头黑发用兽筋扎了起来，脸色苍白却依稀能看出他面容清秀，而小的那个不过是十三四岁的孩子大小，似乎原本是圆脸，可能是一直吃不饱脸颊有些凹陷，一双眼睛却是蛮有灵气。

可能是见他们三人都是雌性，那人也有些绝望，咬着唇道：“快跑！是剑狮！”

剑狮外形是普通狮子的五倍大，巨大的獠牙足有成人的手臂长短，初次见到剑狮的时候，苏暮还以为这是哪个雄性的兽形，可惜野兽终归是野兽。

那只剑狮追过来，见原本猎物从两个变成了五个自是满意的紧，仰头长啸。吕帆拉住要跑的父子两人，低声道：“这畜生就喜欢追猎物，你越跑它越追你。”

“那……难道……等死吗……”他紧紧的抱着孩子，面无血色。

说话间，苏暮已经拔剑冲了上去，足尖轻点地跃至剑狮眼前，长剑直刺剑狮眉心。剑狮吃痛却不至死，死命甩头，苏暮神色一凛拔出长剑，复又将剑送出，刺入剑狮心脏。

心脏不比眉心，长剑拔出立刻血如泉涌，苏暮神色淡然，旋身挽出一个剑花，血滴被剑气所逼均不能近身，却犹如红雾一般煞是好看。

苏暮抽身走出，那巨兽轰然倒地：“这牙很坚硬，可以做武器。或者你们要不要牙雕？”抽出匕首，开始给剑狮拔牙。

“你……你是雌性？”似乎接受不了苏暮的身手，成年雌性瞪大了一双眼睛。

“你们两个怎么会出现在喀喀尔森林这么危险的地方？”楚风把父子两人扶起来，上下打量着。这里黑发特别少见，除去狐族之外还没有发现原生民族是黑发。

成年雌性缓了缓呼吸，开口道：“我叫韩觉，狐族。这个是我儿子，他叫姜琉，父亲是狐族族长姜离。”

苏暮的手顿了一下，回过头瞥了父子俩一眼，继续忙活手里的工作。

吕帆瞪大了一双眼睛，然后怒瞪楚风，叫你多事！刚才要是走了就好了！而楚风低着头，恨不得扇自己几巴掌，苏暮莫名其妙就多了一个兄弟，而且根据自己对苏暮的认识，他现在一定是气到极点了。

“姜琉多大了？”吕帆时不时打量着苏暮。

“还有十年就成年了。”韩觉看向儿子的时候眼中柔情一片，“之前因为一些事情离开了部落，现在想家了，也想让姜琉见见他父亲。”

苏暮抱着两根兽牙走过来，冷冷瞥他一眼：“怎么不直接回狐族？”

“本是偷跑出来的，若非别人领路是回不去。听闻族长要在玛雅部落庆生辰这才过来的。几位可是知道玛雅部落怎么走？”

“自是知道。”

29.着恼

“阿暮，他们这样怎么回去？要走上好久的。”楚风小心翼翼的添了一句。

苏暮吹了声口哨，不一会儿跑来一只银色巨狼。银狼趴下身子，让父子两人爬上去。韩觉道：“你们也上来啊。”

“不用。”

韩觉碰了钉子，有些尴尬，伸出手去：“那我帮你拿着吧？”苏暮把兽牙伸过去，却不是冲着韩觉，而是直接塞进了银狼的嘴里，让它咬着。

楚风并没有见过西撒的兽形，不过依稀知道是银狼，拉了拉吕帆的衣袖：“西撒不是身子没好么？”

“这个可不是西撒，是凝华神功。”吕帆一只手搭在银狼身上，神色肃穆。楚风有样学样，果然感觉了真气的流动，不由得咋舌。

书中所记载的凝华神功的修炼者，从未达到过这般阶段，有实体不说，外表都可以假乱真，一根根兽毛都能感觉得到。

苏暮提起一口气，在树枝间跳跃，楚风和吕帆不敢停留赶紧跟上。好在苏暮的大部分内力都用来凝聚这个兽形，好歹速度两人还能跟上，不然当真是丢人了。

吕帆和楚风只觉得苏暮此刻的神情冷淡的吓人，根本就是战场上的修罗将军。两人却有些奇怪，若是姜琉还有十年成年，那按照狐族五十岁成年的规矩来看，这孩子出生的时候姜离并没有遇见苏晨。

按照先后顺序看来，苏暮不该如此大的火气。

可是苏暮就是钻了牛角尖，他绝对不信爹爹会喜欢一个有伴侣的人，更加不会为这样的人受罪生子。爹爹这么多年的苦，终究是为谁而受？

一行人在距离玛雅部落几百米的地方停了下来。吕帆把哒哒兽从银狼背上解下，挑了挑眉：“你们打算坐到什么时候？”韩觉和姜琉从狼背上滑下来，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口气如此不善，可毕竟对方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也没敢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