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怎么办?”
“没办法,只能骗他了?”
“骗谁?”
“浩儿。”
“怎么骗?浩儿也不笨啊。”
“我来吧,我说的话,他会信的……也许他真地会走……也说不定。”
“就算骗走了浩儿,您要娶谁呢,要不要……我去找个媒人?”
“不用”,戈剑锋道:“我已经想好娶谁了。”
“谁?”
“白子岩,秋雅苑里的那个姑娘,你也见过。”
“什么”,路铮又惊,“老太爷能同意戈家的公子娶一个风尘女子么?”
“这是我能做到的最大的让步了,他不同意我也没办法,要我成亲,我只能娶妓女,你去秋雅苑,跟她说好了,我娶她,也会善待她,要钱我给,但别的,什么都不用想了。”
“是,属下这就去办。”
“去吧,她不愿意就换别人,秋雅苑里总能找到个合适的吧。”戈剑锋闭着双眼,心上燎撩的,象是烧了炭。
京城的郊外,景色宜人,满目的青松翠柏,戈剑锋带着戈浩走入一片林中,四周空无一人,只有鸟儿叽叽喳喳的飞来飞去,戈剑锋拉着戈浩的手,一直走着,也不说话。
“爹爹,那天晚上……是不是爷爷……”戈浩忍不住开了口。
“浩儿”,戈剑锋道:“我带你走,好不好?”
“好啊,去哪儿?”
“随便什么地方,我和你一起去住,离别人远点儿,让你爷爷找不到我们。”
“真的么?”
“真的。”
“爹爹”,戈浩高兴的抱住了他,心象鸟儿飞了起来。
戈剑锋心中有痛,他搂着戈浩,轻轻吻着他的头发,又道:“我们这就走,偷偷走,你先去卫城的客栈等我,我把这里的事情安排一下就去找你。”
“行。”
戈剑锋从怀里掏出一根链子,把它挂在戈浩的颈中,链子中间是一颗黑色的石头。“这是什么?”戈浩问。
“我捡到你的时候,你脖子上挂的,不过上面什么都没有,所以我也不知道你到底姓什么,叫什么。”
“哦,没什么,我有名字,我叫戈浩。”他摸着那块黑色的石头,嘿嘿的笑。
戈剑锋又拿出几张银票,“这些钱你带着,我怕到时候出来的急,会忘了。”
“好”,戈浩把银票放在怀里,“那我什么时候动身?”
“现在,越快越好,骑马走。”
“现在阿?也行”,戈浩道:“那爹爹,你可要早点来啊。”
“会的,我会很快去找你的。”
“爹爹”,戈浩凑过脸去,想要吻他。
“去吧。”戈剑锋推开了他。
“是”,戈浩不敢纠缠,转身离去,边走边回头,“爹爹,你早点来啊,别让浩儿等太久了。”
“快走吧,别磨蹭,向西走,走几天就是卫城。”
“我知道了。”
看着戈浩的背影越走越远,戈剑锋的眼前竟是一片水迹,他心中难受,默默道:“浩儿,如果你不是我的儿子,那该多好。”
秋雅苑里,白子岩想着路铮的话,心头阵阵狂喜,她从蒙古来到中原,一路跋山涉水,风餐露宿,甚至不惜名节,卖身青楼,就是为了找到戈剑锋,报那杀父之仇,她自知自己的武功和戈剑锋相差很远,不敢贸然动手,本想以色诱他,他却没有上钩,正在进退两难之间,上天却给了她这样一个机会,再过几天,只要几天,她就可以手刃仇人,白子岩在心中暗暗祷告,愿父亲在天之灵可以保佑她一击得手。
戈浩策马走在路上,距离卫城已经很近了,他心里却越发觉得不对劲,爹爹的做法有些奇怪,他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给自己带上这个链子,又为什么会给自己那么多钱,爹爹虽然是王爷,可也没有什么积蓄,很多钱都用来给自己看病吃药了,而且家里还有那么一大家子人,以他的为人,就算是走,也要留些银两给他们的,“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戈浩越想越烦躁,拨转马头返向京城而去。
天色灰蒙蒙的,瑞靖王府的大门外,噼噼啪啪的爆竹声震耳欲聋,满堂的红灯闪耀,红绸飘舞,道贺声不绝于耳,这本是人间至喜,戈剑锋的心情却沉重之极,戈浩开心的笑容还在眼前,如此的骗他,他是否可以承受,而自己,怎会如此的不安……
一对新人正在拜着天地父母,那交拜的喊声刚刚道出,就听到院内一声呼唤,“爹爹……”
戈剑锋蓦的回头,就见戈浩一步步向他走来,眼中泪光如星,“拦住他”,戈振威对路铮喝令。
陆铮跑到戈浩面前,“浩儿,你怎么来了,这里红色太多,你爹怕你犯病。”他的声音不小,也是想对惊讶的众人有一个合理的解释。
戈浩拉开路铮的手,走到戈剑锋面前跪下,含泪笑道:“爹爹,其实您不用骗我,浩儿是不听话,是不老实,但浩儿没有那么不懂事,您成亲这样的大事,浩儿不会闹的,不会的……您不是我爹爹么,干嘛骗浩儿……”戈浩的眼泪决堤般的流了下来,“浩儿有病,见不了红色,是,浩儿有病,我走,我这就走……”他喃喃说着,站了起来,一个小孩子跑过来,递给他一块红绸,戈浩说声“谢谢”,将红绸攥在手心,他缓缓走到了门口,仰天一声长哭,手一抬,红绸被震成碎片,从天上飘了下来……
戈剑锋望着戈浩跑出府门,忽然觉得心痛如绞,“为什么,我为什么这么做”,他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喜服,惊醒一般,“为什么,我为什么骗他,为什么要成亲,为什么这样对他,浩儿,浩儿……别走……”
凝神之间,白子岩觉出异常,她担心再次失去机会,从袖中拔出匕首刺向戈剑锋的前胸,戈剑锋本是失魂落魄,丝毫没有注意到眼前的危险,却正巧迈出步去,想要去追戈浩,身形一错,那匕首失了准头,直直插入他的臂中。
“王爷……”众人跑来护主,戈振威也很是吃惊,喜堂瞬间一片混乱……
戈剑锋包扎了伤口,看着被家将压跪在地上的白子岩,问道:“你是谁,为什么杀我?”
“我爹爹是蒙古将军拜伦奇,我是她的女儿,花子岩。”
“拜伦奇”,戈剑锋恍然,“你是来报仇的。”
“是,只可惜,老天爷不长眼。”白子岩恨恨的。
“放了她吧”戈剑锋对路铮道:“给她点钱,让她回家。”
“王爷……”
“要不,你送送她,送她到边境。”
“我?”
“去吧,小心点儿,别着了她的道。”
“戈剑锋”,白子岩道:“你不杀我,我还会杀你的。”
“行,你喜欢再回来”,戈剑锋道:“我不杀你,我还要谢谢你呢?”他又对路铮道:“走之前去宫里给我告个假,就说我身心俱伤,要回家休养。”
“回家?”
“是,我要回趟幻清山,然后去找浩儿。”
“您去哪儿找他?”
“岭南,他应该没有其他地方可去。”
第二十五章:血溅岭南(1)
戈浩狂奔出京,骑着马跑了几天几夜,也不知跑了多远,胯下的马都已经跑不动了,天又渐渐的黑下来,他终于感到了疲惫和饥饿,放眼前望,不知名的镇子上,人迹稀少,景物荒凉,戈浩看着,心里越发的难过,他想了几天了,怎么也想不通戈剑锋为什么要骗他,又为什么要成亲,他已经全心待他了,他怎能这样弃自己于不顾,就算戈振威逼迫,又能将他二人怎样?一个父子的名分有那么重要么?更何况,他确实不是自己的亲生父亲啊,他从小就仰慕戈剑锋,这个养父在他心目中是个顶天立地的英雄,他从来没见过有什么事情可以让他退缩,无论多大的困难,他都会坚强面对,他一直效仿他,想成为一个象他那样的男人,可是……也许,在这件事情上,他的选择只能说明一件事,那就是,他的心里没有自己,正像他告诉自己的,在他心里,自己只是一个泄欲的工具,所有的痛苦都是他自找的,戈浩想着,用力猛抽胯下的马,那马又狂跑了一阵,嘶啼一声,前腿跪了下来,戈浩腾身跃起,跳在了地上,他用力把马拉起来,拍拍马背,说了声:“对不起了,不该拿你出气”。他牵着马走了一会儿,转角处,有一家不大的客栈,“今天晚上就住这儿吧,你也好好歇歇。”
戈浩对马说着,敲了敲客栈的门。伙计打开门,把他迎了进去,又把马牵走去喂,镇子上人不多,客栈里的人却是不少,这有点出乎他的意料。戈浩走到一张桌子前坐下,伙计前来张罗。
“给我来点吃的,什么都行,吃饱了就好。”
“好嘞”,伙计离开,不大一会儿就端来几个盘子,有冷又热,有浑有素,倒是比他在家吃得还丰盛。戈浩饿坏了,提起筷子猛吃几口,边吃边问,“这儿有住的地方吗?”
“有。”
“那给我来间客房。”
“行”,伙计指着后院,“您向后走,右手第二间。”
“知道了”,戈浩吃完,走到后院,推开门,却发现床上躺着一个中年男子,他身形魁梧,面色却是蜡黄,戈浩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刚要出来,伙计跟了过来,冷硬地对那人说道,“走吧走吧,你已经多长时间没交房钱了,我们这是客栈,要做生意的,现在来客人了,你快点走吧。”
“我……”那人刚说了一个字,就剧烈地咳嗽起来,戈浩看得出,他生了很重的病,看那人挣扎着想要起来,戈浩走过去,扶他躺了下来,“这位大哥,你不用动,这儿你住着吧,我换个地方。”
“我们这儿没地方了”,伙计道:“这两天过往客人多,都是去岭南的,这镇子上就这一家客栈,我们老板不是无情无义的人,看他一个外乡人病了,又没人照顾,挺可怜的,已经收容他好长时间了,可我们……”
“好了,别再说了”,戈浩打断他道。“让他住这儿吧,他欠你多少钱,我给。”说完,扔给了伙计一锭银子。
伙计咧着嘴笑,“这样好,可您住哪儿呢?”
“我也住这儿,我和他凑活凑活就行了。”
“那……”
“行了,你出去吧,我累了。”
“好,好,好,我出去,您歇着。”伙计关上了门,戈浩坐在了椅子上,倒了杯水喝。
“小兄弟,谢谢你”,那中年男子发出虚弱的声音。
“不用谢了,谁还没有个生病倒霉的时候。”
“唉……”那男子长叹。
“叔叔,您是哪儿的人,怎么到这儿来了。”戈浩看他年纪要比戈剑锋大,也就叫了他叔叔。
“我……”,那男子一顿,“我是北方人,来这里做生意的,回家的路上就病倒了。”
“是这样啊,那您一个人出来的吗?”
“嗯……本来不是,遇到一些强人,几个随从都走散了,也不知道是生是死”。
“您也真够倒霉的”,戈浩道:“反正我也没事,明儿我弄辆车,带您到大点儿的地方找个好点的大夫。
“这……太麻烦了吧,会耽误你的。”那男子目光中闪出一丝惊喜。
“不麻烦,麻烦什么啊,我闲着也是闲着。”
“好”,那男子不假思索道:“小兄弟,你既这样热心,我也不和你客气,你若救了我,我将来必图后报。”
“不用了。”
“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
“戈浩,叔叔您呢?”
“我教勒凯”,那男子道:“别叫我叔叔,我知道我岁数不小了,但我愿意做你大哥,你若不嫌弃,就喊我勒大哥吧。”
“好,勒大哥。”
“小兄弟真是个痛快人。”勒凯打量了几眼戈浩,“小兄弟,我看你身有贵气,不是一般人家的孩子吧。
“哪有,我很一般,一般的不能再一般了,一般的我爹都不想要我。”戈浩看着地面,眼神有些凝滞。
勒凯一笑,“你是和家里闹别扭,跑出来的吧?”
“嗯,是有点别扭。”
“和你爹?”
“嗯”,戈浩点了点头,眼圈有些发红。
勒凯看他神情落寞,劝道:“父子两个没有深仇大恨,你做儿子的要忍耐些,你爹对你有养育之恩那。”
戈浩低下头,没有说话,沉默片刻,抬头说了句,“别说我了,天也不早了,大哥你睡吧,我就在这儿趴一宿,明天一早,我们就走,找大夫去。”
“好。”
第二天一大早,戈浩结了房钱,买了一辆马车,拉着勒凯一路向西,路上找了很久,都没能找到能治他的大夫,但有了戈浩的照料,他的病情也没有更加的严重。
“小兄弟,你很会照顾人啊?”凯勒很是感激。
“跟我爹爹学的”,戈浩随口道:“我从小有病,我爹都是这么照顾我的。”
“你看,你爹很疼你的,你就不能再和他生气了。”他见戈浩每天闷闷不乐,想来他父子结怨不浅,也就适时的开解他几句。
戈浩听着,忽然想起很多往事,他想起了生病时,戈剑锋彻夜陪伴,想起了雨雪中,父亲教他练武,也想起了冬日里,爹爹陪他读书……想着想着,心头渐渐发热。
“是啊”戈浩小声道:“本来就是我错,生爹爹的气,真是好没道理。”想到这儿,他压下满心的酸楚,低头笑了一笑,“大哥说得对,不管怎么样,他是我爹,对我有恩,我再见了他,该孝顺还得孝顺,勒大哥”
,他抬起头来,“听您这么一说,我好受多了,谢谢你了。”
“你看开了?”
“是,看开了,其实,能看见就好,其他的也没什么。”
“能看见?”勒凯自是听不太懂。
“大哥你放心”,戈浩大声笑道:“我会回家孝敬我爹的。”
“这样就好”,凯勒见他开怀,心下也是快慰,更加喜欢这个善良率直的孩子。
马车且停且行,前面的大路宽阔起来,行人也越来越多,“这是哪里,怎么这么繁华”。
“这儿是岭南。”
“这儿就是岭南”,戈浩看了看周遭的环境,满目的青山绿水,“不错啊,在这儿待个三五年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