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凌风嘴角勾起一个邪恶的弧度,用低沉暗哑的嗓音说:“昨天晚上,格调酒吧门口,你把大街当成洗手间,把我的车当成小便器,尿得很爽吧?”
这话不外乎晴天霹雳!刚才闪过脑海的画面清晰起来,林凯惊慌失措的连续退了好几步,恨不得挖个洞把自己埋进去。知道自己做了是一回事,被目击者兼受害者当面指控出来又是另一回事,这一下的冲击相当于天崩地裂的效果。
这种事对别人来说不算什么,可林凯三十年的生命中,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这些早就形成牢固的条条框框刻在他的骨血里,简凌风的一句话,就让他头都抬不起来。
林凯青红交错的丰富表情显然取悦了简凌风,“想起来了?看你外表斯文老实,倒是挺能放得开。这事你自己说,怎么解决吧?”
“对不起。”事到如今,林凯只能低头道歉,呐呐说,“我,我会负责把车洗干净。”
“洗车?这件事有人去做了。”没想到男人这么快就收拾好情绪,简凌风无趣的皱眉,说,“你那小情人虽然抛弃了你,对你还是不错的。”
小情人?林凯一时反应不过来。
还别说,这个男人虽然年纪有点大,不过呆呆傻傻的样子很有趣,简凌风又来了兴致,单手捏着林凯下巴,拇指指甲在他下唇上用力一划,“你那小情人……”准备开口加重分量,谁知手机响了起来。
上午的会议只开了一半,就闹剧似的收场,那死老头来医院了,下午会议还得继续。电话是助理打来的,提醒他离开会时间还有半小时。
这时打扫卫生的老头进入洗手间。简凌风放掉林凯的下巴,转身离开,走到门口时,突然想到什么,转头恶意的一笑,扬了扬手机,“对了,那天晚上的情景我一不小心就拍下来了。”
拍,拍,拍下来了?
林凯顿时被雷劈中,僵立在原地风干石化。
简凌风好心情的跨出医院大门,开车发动引擎,绝尘而去。憋了一上午的鸟气消失贻尽,想起男人因为他最后一句话愕然呆傻的样子,忍不住哈哈大笑出声。男人性格虽然刻板,倒也不至于无趣,长相也斯文温润,他那小情人怎么舍得抛弃他?
不知道他接下来会如何反应?可惜看不到了。简凌风很忙,公司处在关键时期,没有时间再把心思放在这么一件插曲似的生活调剂事件上。
洗手间里,刚才进来打扫卫生的老头拖完了半个洗手间的地板,林凯还没有动。老头不乐意了,拖把直接往林凯脚边招呼,“让开让开!站在这里碍手碍脚!”哪有人在厕所站着发呆的,莫不是有病?
林凯总算反应过来,匆匆道歉一声,逃也似的离开。
“从精神科跑出来的吧?人模人样的,可惜了……”老头摇摇头,一边拖地一边自言自语。
林凯回到病房,几位老太还在讨论着孙子的事,让他如坐针毡。不得已,只好起身说:“妈,我还有点事,您好好休息,晚上我再来看您。”
“大树,你脸色不太好看,是不是不舒服?”
“昨晚上没睡好。”
林妈妈挥挥手,说:“回去吧,晚上带小华过来,我想我的乖孙了。”
林凯强笑说道:“小华被她妈带出去玩了,等他回来我再带他来。”
“是吗?”林妈妈显得很失望。
张老太笑着说:“你家小华那么乖巧懂事,说不定会给奶奶带礼物回来。哎哟,我真羡慕死你了!”
林妈妈又乐了,“没错没错,上回他去博物馆,都给我买了纪念品回来……”
林凯不知道是怎么回到家里的。该怎么和妈说?直接说她儿媳妇红杏出墙,给她家傻儿子戴了一顶天大的绿帽子,她疼了几年的孙子是别人的种?林凯怀疑,他妈说不定会吐血昏倒。这让他面子往哪搁?老人的面子往哪搁?
此时,林凯对那个无情的女人很得不得了。
在林凯还没出生的时候,父亲便去世了,林妈妈一个人含辛茹苦的拉扯他长大,多不容易。现在,他却害得她蒙上奇耻大辱,到时候,老人在那些老太面前怎么抬得起头来?在感情上又怎么受得了?
那个女人和她儿子已经离开,床头柜上,放着一纸签好名字的离婚协议书。
林凯越想越气,满腔的不甘全化为愤慨,这样的女人不要也罢!他拿起笔,想也不想的在协议书上龙飞凤舞的签上自己的大名。
第5章
签完离婚协议书,林凯蒙上被子睡了一觉。
宿醉的人第二天总是精神不济,林凯是在上午被电话硬吵醒来的,早就撑不住,也不管饥肠辘辘,倒头就睡。
他以前绝对不会做这样的事,早睡早起,三餐规律是他刻板生活中的一部分。可从昨天到今天,日子过于混乱,哪还顾得了这么多?只想赶快沉入睡眠之中。
一觉醒来,天已经黑了。
整个人像被淹没在浓稠的墨汁中。
林凯茫然了一会,有种不知身在何处的感觉。浓重的夜色里,心也变得沉重,突然觉得生活太憋屈,太他妈对不起人了。老子到底做错什么了?什么也没错啊!狗日的生活凭什么?凭什么?!
骆白又打电话来了,开口就说:“大叔……”
林凯一听到这两个字便挂电话关机,家里电话响了也懒得去接。此时他是真的非常憎恨这个称谓。大叔,代表着他前面三十年失败的人生,代表了他被一个水性杨花的女人彻头彻脑的欺骗侮辱。
因为他憨厚的大叔性子,那个女人带着别人的种进了家门,也因为他所谓不思进取的大叔性子,女人现在毫不留情的一脚将他踹开。
过河拆桥做得真好。
结婚七年,小华六岁。俩人是林妈妈认识的一个老太介绍的,婚后的头一个月,妻子怀孕了,自己心疼她妊娠反应严重,变着花样对她好,可她还是早产了,第七个月儿子就生了下来。那时,看着襁褓中的小不点,他便下定决心,得担负起男人该有的责任。这个女人嫁给了他,给他生了儿子,他便理应好好照顾他们母子,做一个女人心目中理想的老公。
原来,所谓的早产是这样。原来,她当初一直坚持一个人去医院产检,隐藏着如此不堪的事实。还记得那时她只在医院住了三天便趁人不在私自出院,他连病历本都没看见……蛛丝马迹如此之多,可他硬是粗心大意,不,是想都没往那方面想。亏他当初责怪自己照顾得不够周到,导致她早产,一直心怀愧疚。
还有他妈,疼惜孙子先天不足,放了一百倍的心思在上面……
突然想起他妈还躺在医院里,林凯急忙起床洗漱。随便煮了一碗面填饱肚子,低头看看身上被睡皱了的衣服,吁出一口苦涩的闷气,打起精神换好衣服,匆匆忙忙出了门。
到超市买了些水果,夜宵摊上买了肉粥,林凯赶到医院的时候,还没有超过探视时间。
其他两位老太早已离开,林妈妈一个人躺着睡也睡不着,正无聊着,见到儿子眼睛一亮,“大树啊,来来,陪妈说话,我都快憋死了。”
和林妈妈说话,林凯简直像受刑。
老人家三句不离她的宝贝孙儿,林凯不得已将话叉开,说:“妈,趁热喝点粥吧,等会别冷了。”
林妈妈住了嘴,笑眯眯的等着儿子给她喂粥喝。
有子如此孝顺,还有可爱的乖孙,老太婆一生足矣。
毕竟是老人家,喝了粥没多久就困了。林凯松了口气,给她掖好被子,然后坐在一旁发呆。
林妈妈的身体并不好,前两年查出心脏有点小问题,婚变的事,还是等她出院以后再说吧。疼了几年的孙子却不是自家的,不知老人受不受得了这个打击……
想到这点,头就一阵阵发疼。
第二天是周日,林凯便在医院里照顾了林妈妈一整天,晚上回家的时候,打开手机,好几个来电提醒未接电话。除了骆白的,还有一个是公司的。
周末公司打电话来有什么事?明天就要去上班,到时候再问吧。
林凯认为自己已经够倒霉了,这辈子也不过如此了吧,谁知,还有更倒霉的事在等着他。
周一一大早,他准时赶到公司上班。
林凯就职于赫赫有名的淮天集团,以电子业起家,近十几年趋向多元化发展。大企业,管理正规,福利也好,他的工作算是不错的,只是为人不懂迎逢,十年来就小小的升过一次职,此后再无动静。为了这个,平时没少被那女人念叨。
林凯只是淮天集团里的一个见不到高层的小喽啰。最开始他是后勤部负责点货的,因为工作兢兢业业,挑不出错来,后来在一次大的人事变动中升为小组长,下面管着三个年轻人。
“大叔,你来了。”走进办公室,手下一个小年轻从电脑前抬起头来,口气亲热的打招呼。
也不知是怎么走漏风声的,公司里年轻点的都叫他大叔。林凯以前觉得这么称呼显得自然亲热,今天听来心底却有些神经质的发堵。
“嗯,小李,大清早的又在玩游戏?上班时间到了,该下线了。”
小李一手滑着鼠标,一手在键盘上忙碌,“快了快了,等我杀了这只BOSS!”飞快的看了眼挂钟,还有五分钟。
林凯和他们三人同一间办公室,这样的情况几乎每天都上演。无奈的摇摇头,这段时间工作并不忙碌,能纵容的就纵容一下吧。
林凯拿起文件,开始查看这个月的纸巾和一次性用品用量。
“靠!老子又被踩死了!”小李一拍桌子,发出极大的声响。另外一个刚进来的女孩想也不想的将手上一本书扔过去,正中目标,小李抱头“哎哟”惨叫。
“林妹妹,你怎么一来就下手这么狠?!”
姓林的女孩蹬着高跟鞋在来到自己座位上,“吵死了,一大早就强奸我的耳朵!”
“我说林妹妹,你好歹也要对得起这个名字吧?整个一粗俗的母夜叉,哪个男人敢要你?!”
“大叔,早上好。”林妹妹对林凯温文一笑,拿过他手上的文件来到小李面前,面无表情的用细鞋跟踩了他一脚,“统计好了再交给大叔,这里到底谁是组长?”
小李抱脚哀嚎,“哎哟!关你鸟事!”
林妹妹阴森森一笑,“关我鸟事?老娘是副组长。”蹬回自己座位,“快点!再装就连小王的份都交给你!”
小李委屈的单脚跳到办公桌前,嘴里不服气的嘀嘀咕咕,啥副组长啊,还不是你这臭娘们自己封的,别组咋没有副组长?
不过没敢大声说,听起来就像蚊子叫。
林凯笑眯眯的看着他们的互动,心里感慨年轻真好。他的心态一向老成,二十几岁的时候和现在没什么两样,这时不免开始反省,或许自己确实有点无趣了……
一杯热茶出现在面前。
“大叔,你的绿茶。”林妹妹甜甜的笑。其实她长得挺美,绝对不比红楼里的林妹妹差。
“谢谢你,小林。”林凯和蔼的笑。在这些年轻人面前,他总不由自主的将自己当成长辈林凯的内心绝对比外表要苍老。
喝了一口茶,林凯想到什么,问道:“对了,昨天是你值班吧?打电话给我有什么事?”
林妹妹不屑的撇嘴,“刘胖子找了个漂亮的新欢,是个刚毕业的大学生,吵着要来咱们这里学习。啧啧,骚成那德行,屁股都快露出来了,学什么呀!乖乖在床上伺候不就得了!刘胖子那一身肥膘,她也不嫌恶心,还死命的往上贴,昨天差点把我的隔夜饭吐出来!”
她嘴里的林胖子,指的是后勤部生活用品科的科长,他们的顶头上司。仗着是知名集团里的一个小管理,平时没少祸害那些刚进社会的女大学生。
小李怪里怪气的说:“林妹妹,你别是嫉妒吧?现在的女人不骚点,不小鸟依人点,怎么贴得上男人?以为谁都像你这样?”
“我呸!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快干活!”林妹妹柳眉倒竖,“你是没看见,那女人从头到尾就像一只鸡,老远都能闻到那股骚味!我要成了那样,我妈不得哭死去!”
“啥样都比你这样好!男人就喜欢那个调调!等会她一定还得来,有眼福咯……”
越来越不像话,林凯清清嗓子,终于发挥小组长的威势,“好了好了,现在是上班时间,要讨论等午饭时间。”
女大学生?林凯有点无奈。如果是正当实习者,他当然欢迎,可这种形式,只会给大家带来麻烦。林凯还不会傻到为了这事去谏言,只好祈祷那人不会来,或者来了之后很快腻烦,换到其他组里去。
最近已经够乱了,别再来添堵。
这时,一直默不作声的小王突然抬头,高深莫测的冒出一句,“善者不来,来者不善。”
一伙人习惯了他的后知后觉,没人接话,该干嘛干嘛。
确实来者不善。
没过多久,那女的便跟在刘胖子身后款款而来。可她哪里是来实习学习的?仗着有人撑腰,对三个小年轻颐指气使,只在林凯面前稍微收敛一点,偶尔表达出虚心请教的意思。对事情上手倒是快,只是那态度不敢恭维。
似乎这办公室是她家开的小店,她就是那位老板娘。
大家伙咬牙坚持一个“忍”字,得罪不起,就尽量躲。背地里说得越难听,当了面笑得越弥勒佛。实习能有多久?不就几个月的事吗?忍过这段时间,等这骚狐狸滚蛋以后,再还办公室一片清净。
于是大家伙跑外务的时间骤然增多,包括叫嚣着要看美女的小李在内。这样的美女……哎,消受不起消受不起,还不如林妹妹!
林凯却躲不了,他是被指派的“教导者”。当然,对林凯的性子来讲,这事也不至于熬不下去。
只是不知怎的,这段时间右眼皮老跳。
一个月以后的一天,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老实巴交的林大叔被指控非礼,意图对刚步入社会的年轻女大学生图谋不轨。
看着哭得梨花带雨的美女,一副饱受摧残的模样,每个人的下巴都快掉了下来。
人不可貌相?
狼狈的林凯想起一句话,没有最倒霉,只有更倒霉。
第6章
林凯当然是无辜的。
别说他没这个胆,首先他根深蒂固的道德观就不允许。
可问题是,当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孤男寡女同在一间办公室,女人大叫“非礼”,然后众人冲进来,见到女人胸前湿了一大片,扣子被崩掉两颗,雪白的酥胸半露,裙子被撕破一块,哭得稀里哗啦,我见犹怜,而且,男人正趴在她身上……发生了什么事,还需要怀疑吗?
林凯慌乱的爬起来退后几步,张了张嘴巴,“不是,她,我……”
如果他告诉众人,完全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是这位小姐喝水的时候,裙子被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钉子挂破,一惊一乍之间,杯子里的水撒到胸口,弄湿了衣服,于是她一边解衣服一边请自己帮忙递纸巾,然后突然顺势倒下去,把自己扯到她身上,发出的尖叫声差点震晕他的脑袋……
总之,裙子是她自己挂破的,衣服是她自己解开的,人是她自己拉下去的……会有人相信吗?
应该没人信吧。美女的造型杀伤力太大,看隔壁组几个男人口水都差点流了下来。
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对她又有什么好处?
“嗯哼……”随着一声故作威严的清嗓子声,一中年男人挺着大肚子走了进来,“怎么回事?上班时间吵什么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