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满？”卓凌骁不理她，只是瞥了眼那有些泛红的脸颊，“你都喝都少了，已经不太清醒了吧。”

“看到你还记得逃就挺清醒的。”

“……你妹。”卓凌骁意外地被堵了下，诧异地心念原来老爹好的是毒舌女，然后才忍不住问起，“你有那么爱我老爹吗，二十多的大好年华给个糟老头子当情人，他不在家就自己偷偷在这喝闷酒。”

“你话比平常多。”

“……估计我今天确实犯话唠。”这么说着的卓凌骁眼角仍是不由抽了下。

而Lilith撩了下她烫成大波浪的卷发露出肩部白嫩的肌肤，低低轻笑了一声：“你爸可还没有跟糟老头子沾边的迹象……虽然要说爱他，也挺难的。”

“那你是冲着什么来的？”

“我是真的蛮喜欢你爸……不过你知道么，昨天他跟我求婚了。”

卓凌骁赶紧将已经凑到唇边的杯子拿远了，盯了Lilith半天才满头黑线地问：“你真要当我后妈！？”

“这个……大概没有。”女人的笑容随着她埋头的动作又黯淡了些，良久才慢慢地接上后半句，“其实……我有法定丈夫的，一开始接近你爸只是想稍微讨好他，好让我们夫妻两升职的路顺畅一点。

“但是……怎么说我丈夫这个人呢……”她拿起杯子一仰头，将杯中最后的液体尽数倒入喉咙，接着慢悠悠地继续。

“他这个人某些方面迟钝笨拙得很，对周围人很好又容易心软，对某些特定对象更是简简单单就会给予信任。一开始年轻恋爱的时候，这些都是不可多得的优点。

——但是，你或许也懂，女人到了一定年纪后就会特别需要安全感，变得多疑又脆弱，总希望自己的男人山一样厚不可移坚不可摧。这个时候，他的迟钝不再可爱，他的温柔让人焦虑，连他给的信任都……“

“所以，你是嫌弃你丈夫了，想找个更强大的靠山？”——可是，这个形容怎么有点像……某呆咩……

卓凌骁的目光在此时跟Lilith对接——他的眼神在这一刹那坚硬得仿佛无机质的宝石，连冷这种温度都没有，刺得人心惊胆战如临深渊。

但女人显然已经颓废得有些过分，连这都顾不上注意了，只是保持着笑容摇了摇头：“更可怕的是，你逐渐发现他对你的温柔跟对其他人没有多大差别，他给你的自由也难以区分究竟是来自信任还是轻视。他老老实实陪你逛街吃饭过生日，记住每一次节日和结婚纪念日，却摸不清你两年之间的口味变化，注意不到你的心情究竟是因什么而变坏……甚至，注意不到你已经跟别的男人走得太近，或者是注意到了却依旧一厢情愿地相信你是他认为的那种人……

他一厢情愿地把你想得太好，好到你根本做不到。“

说到这里时，Lilith停下来为自己倒酒，而卓凌骁便选择插话：“你不认为自己太挑剔？不认为这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他说这话的时候口吻淡淡，不再带有先前那一眼时的攻击性——到现在，他开始明白眼前的女人并不在乎面前的自己是怎么想又会怎么做，她只是憋得太久，需要倾诉而已，随便面对的是谁。

果然，Lilith顺着他给的方向反应，摇了摇头：“我当然想过，也无数次责备过自己要求得太多。可是后来越这么想越觉得，其实我宁肯他对我坏一点吃个醋发发脾气什么的，哪怕吵吵架也好……一对夫妻像我们这样相处这么久都没吵过架，到底是有多不正常……“

“没事找事。“

“也许吧……你当然不懂……“Lilith苦笑，“其实想想看，到底什么关系的男女之间可能不吵架呢——要么是不熟悉，要么是……母子吧。就是那种好像妈妈或者姐姐的感觉……他明明对你已经够好够体贴，可以很肯定他心里特别的一块地方给了你，但你还是感觉不到爱……”

“你……其实是太爱他吧。”

“……”

“所以疯狂得不确认自己连灵魂都得到了就不甘心，不甘心得宁肯摧毁它。”

“呵，说得好像你懂似的。”

卓凌骁再次勾起嘴角，手肘支在吧台上晃了晃指间卡的杯子，琥珀色的眼睛映着琥珀色的酒液，密长睫毛下流过一抹魅影般的光：“我？我为什么不能懂。”

“难道卓少爷也会有求而不得的人么？”

刹那，卓凌骁的笑容烟消云散。

他有点孩子气地歪了脑袋撇撇嘴，眼睛还是盯着自己的杯子，左手却忽然搂过Lilith，让她靠在自己肩膀上并顺了顺她的发。

“你还是不要嫁给我爸了，为你好。”

卓凌骁说这话的时候，嗓音放得很沉又很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