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生子)上——唐尸
唐尸  发于:2012年07月0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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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哥!”他无助地茫然四顾,张着手臂,如盲人般摸索。

“王爷,您怎么了?”

关切的声音响起,他终于抓到了可以依靠的东西。

哦,他看清楚了,是刘正清,小时候的刘正清见了他特别羞涩,做贼似的都不敢直视他。他记起来了,那是第一次见刘正清,对方被他一瞧,脸红到了脖子根。

八岁的刘正清蹲下来守着他,给他擦膝盖上的伤,赵锦心里生出一股暖意,感激地冲他说:“你真好,比二哥还好……”

蹲在自己脚边的人僵住了,赵锦诧异地歪过头看他,可对方的样子吓地他尖叫起来。

刘正清一下子变成了长大的模样,他眼睛里淌出两道血水,恐怖地向外溢着,像是非常的伤心,又像喜极而泣。

“正清,他赶不上我们,你别徒劳了。”前面的迷雾中折回来一个身影,居然是曲妃,她居高临下地睨视着赵锦,充满恨意地开口:“你拖累了正清,你害了他!”

“我没有,是他甘愿的!”赵锦厉声为自己辩解。

刘正清却很平静,弯下身把自己放在背上,一步步向前走,路上变得坑坑洼洼,有好几次都险些摔倒,刘正清一直安慰他:“王爷,我背着您,一辈子都不放开……”

他不知道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他甚至清楚是处在梦境中,一切都太过虚幻,但他能感觉到刘正清传递给他的温暖,伏在对方宽阔的背上很安心。

赵锦迷迷糊糊中想,等醒了一定要问问刘正清,到底打算从自己这得到什么。

刘正清和往常一样搂着赵锦,在对方梦呓的时候更紧地拥住他。

同样的夜里,还有一个人没睡好,就在大家为赵桓庆祝的时候,战场上传来了捷报,三王爷赵铭巧用战术,直插入叛军内部,叛军惊慌之下四散而逃,定州据点告破。

大家听到消息纵声高呼,纷纷向皇帝祝贺,三王爷真是神将下凡。皇帝也高兴,畅快地与众人纵情饮酒,到了半夜才被搀回宫歇息。

皇帝睡到一半突然坐起,浑身浸了一层冷汗,他抓起挂在床前的宝剑,在寝宫里来回巡视着,总感觉赵铭下一刻就回来了,回来杀自己。

第21章

皇帝害了风寒,早晨没上朝。惠妃等众后妃去求见,却被挡在了外面,太医叮嘱皇上需要静养,皇帝只把曲妃留下侍候,其它人包括新婚前来问安的赵桓夫妇,都因皇帝身体不适被打发走了。

赵泰经过一夜的折腾,精神着实萎靡,吩咐曲妃把他扶到椅子上,有气无力地软在那,仿佛一夜之间苍老了许多。

“给朕跳支舞吧。”

曲妃听命,舞起了异族的步法,长袖翻飞,肢体扭转,在赵泰旁边舞动纤腰,围着他翩翩起舞。

赵泰半睁着眼睛,视线一直追随着曲妃舞动的身影,但又像是飘向了远处,透过面前的人联想起了别的。他突然一伸手,抓住曲妃的手腕,将她扯进自己怀里,恶狠狠道:“你到底有没有背叛朕?!”

曲妃心里一惊,不可置信地看向皇帝,她命令自己镇定下来,惊讶道:“皇上,臣妾对您一心一意,怎敢背叛您?”

“你骗朕!”皇帝拧着眉瞪视她,“你勾引齐儿,蛊惑他谋反,你让朕失去了最宠爱的儿子!”

“皇上,臣妾不知道您在说什么,齐儿是谁?臣妾不认识啊……”曲妃吓得眼眶里滚着泪,极力为自己辩解。

皇帝看着她发愣,猛地放开,靠在椅子上闭起了眼,静默半晌才缓过劲来,语气里充满了惆怅:“齐儿是前太子,宫里的舞师煽动他谋反,都被朕杀了。”

“……”曲妃沉默,十二年前的太子谋反案她怎会不知晓?当时太子赵齐私通舞师南宫,欲毒害赵泰取而代之。赵泰得到密报,一怒之下要将人斩了,时任太子太傅的户部侍郎刘科以死力谏,他是太子的姨夫,连着一层亲缘,竭力洗刷太子清白,可非但没有救出太子,却被牵连进去,最终太子被鸩杀,刘科全家及谋反党羽拖至午门斩首。

刘正清就是从那场劫难中侥幸逃出来的,应该是周首辅帮的忙,或者是皇帝一时起了善念,默许了这个孩子的生存。

后来事情渐渐清晰起来,人们纷纷猜测其实太子并没有谋反之心,是有人蓄意诬陷。皇帝陆续杀了几伙朝中的势力,却没有对谋反案再做解释,一个帝王高傲的尊严让他不能面对自己犯下的错误,更不会承认。

这也成了赵泰的心病,每当大臣们提起立太子一事,他就禁不住想起赵齐,然后就会大发雷霆。他还没当上皇帝的时候,膝下只有赵齐一个孩子,他总是抱着赵齐玩耍,偶尔还会教他写字。后来当了皇帝,孩子接二连三地出生,他也整天忙于国事,与其说是宠爱赵齐,倒不如说怀念以前惬意的日子。他最宠爱的孩子,怀着冤屈在污秽的宫城,在无情的阴谋倾轧中被自己生生逼死了。

曲妃见皇帝面色蜡黄,壮着胆子上前摸了摸他的额头,触到的全是冰冷的汗水。

“皇上,最近宫里不干净,是不是要驱驱邪?”曲妃建议道。

皇帝眼都没睁,用鼻子哼道:“也好。”

却不想这一驱邪还真捉到了鬼。

道士在祭台前摆好了阵势,一番施法之后,手中的长剑直指向西南方,众人依照指示寻去,这才发现,妖怪藏在了三王爷府里。

丁妃吓得不知如何是好,现在赵铭在外征战,哥哥丁奎也在其手下当副将,找不到帮忙的人。她一时没了主意,又拦不住那些奉了皇帝口谕前来捉妖的道士,只能在丫鬟的搀扶下焦急地等待他们早点结束离开。

道士在院中念了几句咒语,又径直走向后花园,终于在一棵老槐树前停了下来,他烧了一道黄符,吩咐其余道士一齐施法,随着反复的咒语声,剑尖往地上一挑,居然从泥地里挑出个事物,丁妃乍看大惊失色,身体一仰晕了过去。

捉住了鬼,皇帝非但没觉出身体有起色,更感到疲累,到了傍晚,阴沉的大殿压的人喘不过气来,他手上把玩着那个布娃娃。

做的还真是粗糙,一点都不像朕。

若不是那布偶后写着他的帝号,赵泰还真认不出这是自己,布偶被埋在土下,上面都是泥污,一根硬挺的长针直插在心脏处,揭示着这个人是被诅咒的。

“就这么想让朕死么?”赵泰发出诡异的声音,却像是自言自语。

就在日头快落下去的时候,殿里只剩下模糊的光亮,张公公隔着门禀告,刘正清到了。

皇帝让人进来,看刘正清站在殿中,昏黄的光线映着他的侧面,衬出立体的五官,蜕去逢场作戏的商人外衣,刘正清眉宇间散发着与年龄不相符的成熟稳重,这也是皇帝放心交他办事的原因之一。

待命的青年隐隐看着熟悉,皇帝自嘲地一笑,以前干过的荒唐事从脑海中扫过。

“正清,朕唤你来是想让你帮朕做件事。”

“皇上请吩咐,草民一定帮您做到。”刘正清一向说话恭敬客气,更何况面前的是皇帝,天下的臣民都要服从。

赵泰满意地笑道:“好……朕会让老六在宗人府过的舒坦,等你办成了事,朕就放他出来。”说完从桌上拿起写好的纸递给他。

刘正清走上来接过,待看清纸上的内容,目光凝结,随即陷入黯淡,如卷进了漆黑的漩涡。

其实上面写的很简单,只是一个人的名字,还有两道交错的朱痕。

刘正清捏着纸张的手不自觉颤抖,他不是害怕,而是激动,激动和愤怒。半晌才压制住那股发自骨血的冲动,从牙关里挤出几个字:“皇上是让草民犯下罪孽?”

“怎么,你还想置身事外?”皇帝漫不经心地提醒,“宗人府里闹了老鼠,朕打算备些鼠药治治。”

刘正清猛地抬头,他怒意未消,一双眼眸充斥着犀利决绝,冷声质问赵泰:“江山和王位,哪个重要?”

赵泰自顾揉着太阳穴,听他这话停了手上的动作,颇为探究地睨了他一眼:“正清,若是朕问你,江山和赵锦,哪个重要,你该如何回答?”

刘正清不说话,目光逼视着赵泰,让对方头一次从他眼中读到了血性。

“对你而言,自然是选赵锦……你看,万里河山并不是那么重要,”赵泰拍了拍身下的宝座,“朕选择王位。”

“草民懂了。”刘正清拢起五指,将手中的纸张捏得粉碎。

他不仅是北阳国第一大富商,更是皇帝最得力的杀人工具。

第22章

赵铭夺得定州大捷,全军上下无比兴奋。安排了几支队伍分追残余反贼,他带领大军班师回朝。

晚上的时候,军队经过一片开阔地带,赵铭吩咐就地扎营搭灶,明早再出发。吃罢晚饭,他与丁奎在帐中商谈,丁奎还在劝说,建议赵铭最好取稳,等回到京城,皇帝自会给他封赏,届时百官也会依附,以后势力壮大了再起事才是上策。

赵铭却担心皇帝会对他起疑心,入了京城就如同进了皇帝的股掌,在对方地盘上处处牵制,被搓圆捏扁由不得自己,太过被动。

两人正在讨论,就听外面传来一声长长的嘶叫,赵铭眉头微皱,听出了是自己的战马。他撩开帘子一看,不远处的马匹那,常年伴着他的坐骑脱离了木桩的束缚,正在尥蹶子喷气,喂马的士兵撇了手中的干草,不知所措地想要制服那匹烈马。但是骏马性烈,哪能乖乖让他靠近,两个前踢一扬,将士兵踢倒在地。

“哈哈哈──”赵铭见状放声大笑,那匹马浑身发着血红的艳色,是他出高价钱购得的塞外野马,为了驯服这个畜生,自己当初可是费了不少力气。

或许是对气候环境不适应,马跳出原地,甩着头焦躁地以蹄捶地,冲靠近的人喷气示威,一时间兵将们不能上前。丁奎刚要上去,赵铭伸手截住了,夺过士兵手里圈的绳索:“我来!”

战马现在反常地兴奋,眼睛里泛着腥红,赵铭甩着长绳大步跨过去,马见了主人,有一丝畏惧,马蹄后退,不安地来回蹬地,等到赵铭离近了,骏马感觉到危险,忽然一声长鸣,直冲他奔过来。

赵铭眼疾手快,顺势一躲,避过了疾驰的马蹄。他胳膊高高扬起,将手中的绳索挥舞在头顶,赶在马头再次冲过身体之际,长臂猛收,将索套穿过马头,牢牢地勒在那牲畜的脖子上。奔驰的烈马猛然被勒紧,伸着脖子拼命地挣扎着,赵铭一个飞身蹿上马背,胳膊往身前一带,只见那马翻起前蹄,喉中发出响亮的长鸣,甩着四蹄朝前方疾驰而去。

马越过行军驻地漫无目的地奔跑,身后扬起阵阵烟尘,后面的士兵欢呼着为赵铭喝彩,有的兵将作势要追上去,丁奎却对赵铭颇有信心,咧嘴笑道:“你们不要打扰三王爷散心,由他跑个痛快!”

天色变暗,狂暴的马渐渐少了力气,奔跑也缓和下来,赵铭得意地一扯缰绳,马立即听话停在原地,一口口喷着短气,赵铭骂道:“我还制服不了你这畜生?!”

放眼一看,四周是密林,他不知不觉进入了丛林深处,拽着马环视一圈,今晚没有月亮,几颗若隐若现的远星时不时泛出点光亮,让他一时半会分不清方向。

“驾!”赵铭掉转马头向后折返,突然身后响起扑扑的扇动声,原来是打扰了一只乌鸦,一边发出难听的怪叫一边飞向天宇,溶入进黑暗的夜幕。

赵铭勒住了马,警觉地细听四处的动静,他忽然回过头,直视着前方的阴暗角落。

直觉告诉他,自己遇到危险了。

“王爷好耳力!”随着一声带笑的夸赞,紧张的气氛顿时缓和下来,黑暗中缓缓走出一个人,不同于以往宽松随便的打扮,他穿着一身夜行遒装,包裹出强健结实的体型。

“刘正清?你来干什么,难不成是为本王送火炮的?”胯下的马别着头在原地退了几步,赵铭拍了拍马颈将它稳住了。

“王爷还没有兵临城下,火炮是不是太早了些……”暗夜里,刘正清的笑容近乎诡异,“刘某又接了桩生意,皇上想从您身上索要点东西。”

赵铭手上一紧,应道:“不会是要本王的命吧!”话音未落,腰间的刀已经出鞘,在混沌的空中发出明晃晃的光线,直冲刘正清劈下!

刘正清面带微笑,只等他冲来,眼见着刀刃即将劈上脑门,幽深的瞳孔中映出赵铭的满脸杀气,他的笑转为阴狠,不知从哪里抽出一柄长剑,硬是将钢刀接住了。刘正清剑身一拧,随即旋身跃起,在空中飞起一脚,只听一声惨鸣,赵铭的坐骑被踢中咽喉,撞向对面的树干,扑通一声闷响,马匹挣扎着站立,却被踢破要害,喉咙处的血汩汩喷涌,不消一刻就哀嘶着断了气。

赵铭及时从马背团身滚下,惊骇刘正清居然有这么强的内力,他集中精神,不带丝毫马虎。

刘正清还是一副轻松的模样,他似乎对杀人这种事习以为常,手指顺着泛起寒光的长剑滑动,随即翘起了唇角:“三王爷,刘某会让你去的痛快些……”

赵铭将宝刀执在掌中,眼底涌出战场上的疯狂:“笑话!这世上根本就没有人能胜过本王!……死在本王刀下的恶鬼不计其数,不介意多收你一个!”

“王爷,这话又言之过早……”刘正清眉头一凛,横剑飞袭,利剑在赵铭眼前划出纷乱的闪电,道道指向他的命门。

赵铭也不含糊,挥着刀躲闪进攻,他料定刘正清力求速决,故意拖延时间,嘴里还讥讽道:“刘正清,你不跟本王合作,迟早会后悔……与父皇做交易,你得不到半点好处!”

“多谢三王爷提点。”刀剑相交间,刘正清绽出个感激的微笑,却让赵铭莫名地毛骨悚然,他一刀刀化解刘正清的攻势,凝神发现了对方的破绽,机不可失,全力砍向刘正清的肩膀,对方没避过这一招,刀刃直劈进了骨头,鲜血顿时迸溅到彼此脸上。一招得手,正得意间,赵铭突然脸色苍白,感觉对方身体如幻影般一移,略到他身后。

“可刘某却不能为您留全尸……”

赵铭直直地站着,以一个武将的姿势双脚屹立在北阳的土地上。征战数载,从不屈服,从不退缩的神将三王爷,浑身僵得如同巨石,沉重且悲哀。

一切都变得缓慢,他甚至能听到耳边传来无比清晰的空气拨动声,那是刘正清的剑,削铁如泥的利刃,自背后拨来,死亡的召唤……

血直涌到了天空,像是凭空冒出的一股红泉,那阴暗的苍穹,他曾经为之痴狂战斗的天地,就在漫天的腥红中陪伴他永世永生。

赵铭固执地站立,即使他的头颅已经脱离了身体,那残缺的躯壳还在执意坚持,仿佛在留恋他未实现的帝王之梦。

刘正清闭了闭眼,冷却周身躁动着的嗜血杀戮,再睁开时已经恢复了一贯的温和。拣起地上那团乌淋淋的血肉,才发现整条胳膊都麻木了,他捂着负伤的左肩,一步步走向黑暗。

“呱呱呱──”成片的乌鸦飞过天幕,个个展着翅膀如索命的鬼怪,在黑压压的夜空中诉说着这个帝国的绝望与悲凉。

第23章

天一进冬,冷风顺着脖子往骨头里钻,宫里执勤的小太监缩着身子来回穿梭,皇帝这几天身体越来越不好,连着好几天没上朝了。

首辅周贤和兵部尚书冯镇一已经在偏殿里等了两个时辰,冯镇一早年带兵的时候落下了脚疾,一到变天就酸疼难耐,他叫小太监再加几块木炭,抬着脚在那烤火。

周贤心里早就急得团团转,皇帝一搁下朝事,举国大小事件都压到了他的头上,现在是多事之秋,朝臣报上来的皆是震惊的大事,很难裁夺,只有让皇上来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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