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璟完全怔住了，妖孽就是妖孽吧……总是会在意想不到的时候，突如其来的让人震惊万分……怎么

会，突然说这种话……这种，把自己当做三岁小孩子骗的话……

莫名其妙的，心中忽然燃起烈烈的怒火，宋璟扔下笔，冷冷的看着舒锦绣：“你不要随便把喜欢挂在

最边上，你是什么样的人，你该知道我很清楚，这样的话，我不想听见第二次。”

舒锦绣笑容缱绻魅惑：“可是俺就是觉得，说不定……俺喜欢你哇。”

106.阁楼里的秘密

宋璟盯着舒锦绣，一字一顿，冷静道：“我不信。”

“怎么能不相信俺哇。”舒锦绣很伤心的皱眉，“俺这是第一次说‘喜欢’两个字哇……”

他站起身，走到宋璟身旁，弯下腰来，酒红色的眸子带着流转的光华，说不清的惑人，鼻音微喃：“

小宋璟，你知道有多少人都在等俺的这一句话哇？你不喜欢俺哇？”

宋璟沉默，半晌之后抬头，淡淡道：“不知道。”

既不喜欢，也不讨厌。

就算是他做出了那样多伤害同伴的事，心里也觉得，因为他是舒锦绣，所以做这些事情……害了苏绛

，伤了红离……都像是意料之中一样似的。

他是舒锦绣，所以做了坏事也是理所当然，诡异的叫人生不出仇恨来。

宋璟垂下眸子，翘起唇角：“但终归，我们不是一路人。”

“好绝情……”舒锦绣靠近了宋璟的脸颊，温柔的鼻息轻轻的扑打在面庞上，清晰的让人意识到，他

距离着自己有多近，“你可以接受苏绛，可以接受贪狼，为什么就不能接受我呢？”

宋璟抬手撑开舒锦绣的脑袋，冷冷的笑：“为什么你要胡搅蛮缠？突然讲这种话，耍着我很有趣么？

”

“咿，很有趣哇。”舒锦绣直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宋璟，“俺受惩罚，有一半的原因是因为你哇，

小宋璟。”

“什么？”宋璟惊愕，看看舒锦绣脸上显眼的红色巴掌印记，让线条姣好的脸颊生生的肿大一圈……

那个……和自己有关？

舒锦绣无所谓的笑：“是哇，因为俺留下你这样已经没有价值的人，被怀疑动了心……再加上九幽冥

兰汁没有进展，所以才被狠狠的扇了耳光哇……好疼的呢……”

他声音有些委屈：“俺受了伤，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小宋璟你这里哇……俺就想，自己是不是真的动了

心哇……”

“假的。”宋璟不看舒锦绣，目光凝固在远处，“看过我了，你也该回去了。我还有事情要做。”

“很伤心哇。”舒锦绣低低的叹，“小宋璟，如果再不杀了你，俺还是要受惩罚的哇。”

“那你要杀我么？”宋璟淡淡的问。

“俺下不了手哇。”舒锦绣从身后轻轻揽上宋璟的肩膀，淡淡的清香弥漫在空气中，似乎在笑，“小

宋璟，你是第一个俺下不了手的人哇。”

肩上的手很温柔，房间中舒锦绣的味道越来越浓郁……宋璟眯缝着眼睛，这样下去……这样下去不行

呢……有不好的预感……

“当年借刀杀人，锦瑟间接死于你手，之后你才感到懊悔。因为我与他相似，不想再懊悔一次，所以

下不了手。”宋璟冷静的分析，“不要把错觉当真，舒锦绣。”

“说的真是好哇。”肩上的手放开了，余光看见红色衣袂飞扬而过，舒锦绣轻轻道，“俺居然都开始

产生错觉了……真是不好的状况哇……”

他朝着门口走去，长及脚踝的黑发披散在身后，衬着一身红衣，看着，忽然觉得分外落寂。

一瞬间忽然想起，采花案上，烟花在暗沉的天空中璀璨绽放，下方的黑暗中，小小的萤火照亮了微仰

的完美下巴与红润的嘴唇，他一个人站的远远的，像是始终是一个人活着……酒红色的瞳仁在烟火绽

放的刹那，映出短暂的缤纷光芒，里面盛满了自己看不清楚的东西。

绝色男子，亦是烟花般寂寞。

那时候，他是这么想的。

宋璟抬眼看看阁楼顶部，轻叹一声：“你等等，舒锦绣。”

高挑的身子站定了，却没有回头，听不出情绪的声音：“什么事？”

“我偶然发现的，本来不打算说出来，就让它就这么沉寂下去……”宋璟站起身，走到舒锦绣的身边

，低低道，“可是……果然呢，这种事情，还是要当事人知道才好。”

他伸手指向天花板：“舒锦绣，你就从来没有抬头看看么？”

说完，宋璟拉开门，先一步走下楼梯，踩着陈腐的木梯“吱呀吱呀”的下楼，阁楼里仍然一片寂静，

听不到声音……舒锦绣，没有跟着下来呢……

走到空地上，绚丽粉霞的盛大树冠遮在头顶，一只蓝紫色的蝴蝶从桃花瓣中轻悠悠的飞落下来，栖息

在宋璟的肩膀上，缓缓的扇动着翅膀。

“你怎么下来了？”鬼蝶最近的心情明显很好，阴冷的语调里都带着些许明媚。

宋璟走到树干下，倚靠着坐下，抬头看着阁楼上的那扇小窗户，弯了弯唇：“舒锦绣在上面。这个时

候，他一个人比较好。”

“怎么了？”鬼蝶扇扇翅膀想要飞上去。

“别去凑热闹。”宋璟伸手挡在鬼蝶的前面，“想知道的话，我告诉你。现在不能让舒锦绣发现你已

经破茧而出。”

“人家也要听。”桃花妖凑热闹。

宋璟眯缝着眸子，淡淡道：“夭桃应该不知道。但是鬼蝶，我们在岛上的那小楼里的时候，你该是听

说了舒锦绣与锦瑟的事情吧？”

“什么嘛……”夭桃轻哼一声，“以人家不知道的事情开头，哼，后面的人家也不想听了。”

“不听就滚一边去。”鬼蝶冷冷道，“宋璟，你继续。”

宋璟轻笑：“夭桃等之后，让鬼蝶从头到尾讲给你听就好了。鬼蝶，你也知道的吧，锦瑟一直住在这

间阁楼里面呢。”

“是。那又怎样？”

“阁楼里面，锦瑟隐藏着一个显眼的秘密呢。”宋璟微笑。

“隐藏？显眼？”多矛盾的说辞，鬼蝶落在桃花枝头，“怎么说？”

“就在阁楼的天花板上，密密麻麻的刻满了字呢。用刀刻的，痕迹很深。”宋璟有些不可思议的摇了

摇头，“只要抬头就可以看见的东西……但是舒锦绣，似乎这么多年，都没有看到过呢。”

鬼蝶愕然：“不可能，那么明显的话……只要抬头的话……莫非，他从来没有抬起过头？”

“恩……我也觉得不可思议呢。”宋璟感慨，“但是如果他抬过头，那么当年事情不会是那样的发展

。”

“那上面……究竟写了什么？”鬼蝶疑惑。

锦瑟刻下的字，密密麻麻的布满了整个天花板……被舒锦绣景仰的男人，却从不回头看一眼舒锦绣的

男人……究竟会写些什么呢？

宋璟抿了抿薄唇，才缓缓的开口：“只写了三个字，一直的，不断的重复……三个字，被反复刻了很

多次，密密麻麻的布满了整个天花板。”

“我想你……我爱你……我恨你……”桃花妖不甘寂寞的插嘴，很是好奇，“是这些没错吧？”

“夭桃，滚一边去，不要让我说第二次。”鬼蝶森冷的开口，“宋璟，你继续。”

“不是这些字。”宋璟目光悠远的落到阁楼的小窗上，似乎透过了窗户，看到了天花板上一笔一划刻

出来的张扬字体——，“那三个字，是一个名字——名为——舒锦绣。”

“舒锦绣？”鬼蝶惊异，“他刻下那么多次舒锦绣的名字？为什么？”

宋璟垂下眸子：“我哪会知道。

我哪会知道他为什么反复执着的刻下舒锦绣的名字，一次又一次的，或许是闲着好玩呢？”

“可能么？”鬼蝶淡淡道，“锦瑟会那么做么？”

“或许，我是说。”宋璟靠着树干长长的出了口气，“不过，舒锦绣该能体会到些什么……还真亏了

他呢……居然在那么长的时间里，一次也没有抬头看过。”

闭上眼睛，宋璟像是自言自语一般：“他一直把目光凝聚在锦瑟身上，也是难怪没有看到。不过，锦

瑟这么做，又是什么用意呢？真是纠缠不清的问题呢……”

那些刻痕，刻痕所代表的名字……是要传达什么意思呢？还是说，锦瑟要表达的心意，就明明白白的

显示在阁楼里，只是舒锦绣没有看到？

宋璟没有坐多久，就听见了轻微的脚步声。

睁开眼，是张扬的红衣黑发，舒锦绣的笑容，没有丝毫的改变过。

“比我预想的要快多了呢。”宋璟微抬起头，“舒锦绣，我本以为，你会在上面待很久。”

“有必要那么长时间么？”舒锦绣妖孽的笑，“内容那么单一，不需要看多长时间哇。俺看清楚了内

容，自然的就离开了哇。”

宋璟看了他半晌，忽然轻笑出声：“妖孽就是妖孽呢，我还是看不透你的想法。”

“真是多谢夸奖了哇。”舒锦绣勾起红唇，“不过，俺要告辞了哇。下次……再来看小宋璟哇。”

“走好。”宋璟淡淡道。

他看着那个人的背影越来越远，藏在桃花中的鬼蝶悠悠落下：“他看见了么？”

“应该看见了。”

“那怎么没有反应？”鬼蝶带着疑惑，“锦瑟对他的影响那样的大……”

“我哪知道。”宋璟翻了一个白眼，凉凉道“说不定是他掩饰出的波澜不兴，平静无事呢？

“一定是掩饰。”鬼蝶想不通的断定，“我想跟上去看看。”

“随你。不要惹出乱子。”宋璟再次闭上眼睛，“我想休息一会儿，这些天也累到了呢。”

107飞过这海洋

跟在舒锦绣身后去了的鬼蝶，没过多久又飞了回来。

在芳菲桃花下，宋璟闭着眼睛，恍恍惚惚的像是要睡了过去。

鬼蝶的翅膀划过他的脸颊，痒酥酥的，被骚扰到无奈，宋璟才把眼皮拉开一条缝隙，简短的问：“回

来了？”

“恩。”鬼蝶有些郁闷的答应了一声。

“看到什么了？”宋璟觉得眼皮又要搭下了，“他什么反应呢？”

鬼蝶犹犹豫豫：“好像是……哭了。”

哭了？宋璟提了一下精神，再问：“好像是，是什么意思？”

“我看见他的眼睛变得晶莹晶莹的……”鬼蝶有些不好意思的缓缓道：“……然后，我就回来了……

”

宋璟拉开一个笑容：“被泫然欲泣的舒锦绣吓住了么，鬼蝶？”

“不要乱说。”鬼蝶恨恨的道，“我只是……只是……他那样的人，可能有眼泪么？别开玩笑了，我

一定是眼花了当时……再看下去也没有什么意思，回来又怎么不行了？”

“行行行。”宋璟打了一个呵欠，“这些事，无所谓的。你和桃花妖慢慢玩，过不久我们要离开了。

抓紧时间哦。”

“要走了？”

“恩，要走了。”

宋璟闭上眼睛，准备好了，为什么不离开呢？在这里，没有什么能够留下自己的人和事呢。

鬼蝶拍拍蝶翼，落到一朵绚丽的桃花上，忽然想起刚才看到的舒锦绣的模样……一如既往的妖孽笑容

，但是酒红色的眸子却由浅至深的，慢慢氤氲出水汽，堆积在眼眶里，像是在眼珠上蒙上一层透明的

水膜，亮晶晶的，把惑人的眼神都遮掩了一半，变得柔和的人性化……

他只是看了一眼，就掉转身子飞了回来。

不敢再看下去，如果看到那个妖孽真的落下泪来，鬼蝶不知道自己会震惊到什么地步——总之，自己

是不想看到舒锦绣哭泣的模样，一滴眼泪都不要看到。

有了泪水的舒锦绣，那还是舒锦绣么？像是偏离了他本来的人生轨迹……

鬼蝶说不清楚，自己像是逃回来的狼狈模样，或许是不愿意看见，与之前迥然不同的舒妖孽……不一

样的舒妖孽，令人觉得束手无策……

宋璟扬起的唇角在桃花树下显得温和清淡，他像是陷入了一个梦里，忽然来到了十几年前的小阁楼，

看见一身红衣的男人，手腕脚腕都套着锁链，手中拿着小刀——大概是攀上了窗檐，再攀上了屋梁，

然后在屋顶，用刀尖用力的刻下一个人的名字。

舒锦绣……舒锦绣……舒锦绣……

不断的重复着，像是把自己的心情全部寄予在刻下的三个字上面。

然后男人忽然听见楼下的脚步声，飞快的下了地面，把小刀收好，摆出若无其事的姿态。

门被推开，一个漂亮的小孩羞涩的走进来，脸上带着浅浅的喜悦，目光从进屋开始，就跟随在男人身

边，一刻也不曾离开。

一切都是无声的默剧，日如一日的重复上演。

彼此都不知道对方的所思所想……时间慢慢的过去……

忽然觉得内心空虚荒凉……宋璟一下子惊醒过来，睁开眼睛，就看金红色的斜阳余晖洒满了整片空地

。

果然还是很在意呢……锦瑟那个男人，刻下舒锦绣名字的时候，到底是怎样的心情……为什么，他不

刻下柳修的名字呢？

明明在后来，舍下了舒锦绣，跑去京城用威胁的方式，想逼迫柳修出来问一个答案……为什么要在天

花板上刻满舒锦绣的名字？

长长的叹了口气，想不出来……想不出来……

宋璟站起身，朝着阁楼中走去，给鬼蝶留下一句话：“今晚我们准备离开。”

“这么急？”夭桃惊讶，随即声音低了下去，“那鬼蝶，你要常来看人家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