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大段话，方城一时难以消化，半晌才反应过来，“你……开什么玩笑……”
兰德对他俏皮地笑，“可没有开玩笑，我们得快些回到招待所，把他藏起来，他是重要的战利品。”
方城惊恐问道，“你们是在玩什么狩猎游戏？？还战利品？兰德，他是人，还有你怎么还会用这种刀
？？刚才是你把他扔出去的吧，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兰德回道：“我觉得现在这种状况，你还是关心下他们是什么人比较好。”
方城被他这轻松态度气得咬牙，“我他妈现在一头雾水，你要知道什么就快说！”
兰德抓住他胳膊摇了摇，“你脱臼了？”
方城被他一说，手臂上的疼痛感嗖地一下就窜了上来。
“没事，我待会儿帮你接起来。”
他们在黑暗中走了没多久，兰德指着不远处的一点白光，“招待所就在那里，你进去了就马上上楼，
有人问你事也什么都别说。”
方城看他鬼鬼祟祟绕到阴影里，听到一句“在那房里碰头。”后便没了音讯。
他抓着自己无力摇晃的右手朝着那点白光快步走去，楼下前台边有满脸紧张的全村长候在那里，见到
他脸色刷地就白了。
“小方，你没事吧？？刚才你走着走着突然没人了，吓死我了！”全村长上来立马掀开他衣领看，看
他脖子上只有些血点和泥渍，松了口气般地拍了拍胸口。
“我没事，刚才路上暗，掉进田里了，兰德找到了吗？”方城笑了笑。
“没啊，我已经找了村里其他人帮着一起找了，不过现在天都黑了，不好找。唉，他要在我们这里出
事就……”全村长叹口气，和那三白眼姑娘交代道：“我家里还有事，就不在这里等了。要是他晚上
自己回来了，就找人通知我。”接着他又转头对方城道：“小方，早点休息，明天我就让人把银爷爷
的宝贝送来给你鉴定。”
方城直到走到房门前，脑袋里还是一团乱麻。感觉像是在不经意间被人投入了一场奇妙地冒险旅程，
接受了超现实的任务，这整个世界都变得超越了现实。
满身是血的男人，长着野兽般的尖利牙齿，试图咬破他喉咙，就算被扔出老远还能活着回来，脑袋被
砸开也和没事人似地。
还有那忽然消失又忽然出现的拍档，简直是个超越常人的存在，无法解释的蛮力，灵活的身手，听不
懂的理论……
方城敲了敲脑袋，朝地上呸了口，“狗日的王海浪！！我他妈甩了你表弟，你就给老子公报私仇！”
他话音才落，房门吱嘎一声被人打开，气急败坏地模样被兰德瞧见了，捂着嘴偷笑。他拉他进屋，“
别骂了，进来歇会儿。”
方城问他，“你说，王海浪知不知道这地方还盛产……”他眼神在房间里四处晃荡，见了自己床上五
花大绑着个男人吓了一跳，跌跌撞撞跑去看，原来是刚才在田里袭击他的男人，此时被兰德用绳索绑
着，嘴里塞着布条，脖子上插了根钢钉，将他脖子狠狠钉在墙壁里。他手脚被绑缚在一起无法动弹，
只双眼死死盯着兰德，贪婪中带丝怒气。他身上衣衫有些破烂，上衣被撕开了条口子，露出雪白胸膛
。
他的脸此时虽是狰狞，细看之下却是清秀的面貌。
甚至有些美，被破坏过的残缺的美。
“你……你……”方城看了看男人，又看了看兰德，又气又吓，不禁打起了结巴。
兰德啃着苹果说，“翡翠山特产。”
方城呸他，“谁他妈要听你讲苹果！”
兰德对他眨眨眼，方城一愣，随即听他道：“这种苹果比普通苹果要白，不喜日光，最爱晚上出来透
气。因为喜阴的关系，平时果农都会将他们用罩子照起。这个给你，我下午偷来的。”
“你下午就去干这事了？”
兰德嘿嘿笑，从口袋里摸出个苹果扔给他。
“这苹果，没毒吧？”方城接住他抛来的苹果，问道。
“没有。”兰德走到他身边，拍他肩，顿了许久才道：“千万不要被他们咬到，要不然你也会变成这
样，生不如死。”
“刚才有人在？”
“跟着你上来的，不过现在走了，”兰德摸摸耳朵，“我听得到。”
方城把手伸到他面前，“帮我接上。”
兰德啃完了苹果把苹果核往窗外丢，“有点疼，你忍着啊。”
方城才想点头，一阵猝不及防地疼激地他大喊出声，“你他妈！！”
兰德拍拍手，晃了晃他手臂，“好啦，可以用啦。”
床上那被绑住的男人在床上挣了两下，把木板弄得嘎嘎响。方城让兰德把这事给他说清楚，“你放心
，我心理承受能力好，你说，我都听着。”
“也没什么好说的，有人发现这个村子里有奇怪的东西，我就来了，负责清理。”
“谁他妈关心这个，我问你，这东西是什么？”方城拉了张椅子到床边坐下，“你绑着他干吗？”
“不绑着他，让他把你吃了？”兰德没好奇地回道，“我还不知道具体成因，不过我们管这些东西叫
丧尸。不过很奇怪，他们很特别。”兰德招呼方城走近那男人身边，他掀开男人胸口的衣领，“你看
，心脏的地方没有我刚才所造成的伤痕，但是有这样的划痕，”他指着男人胸口一些叠加起来的繁复
伤疤道：“伤疤很新，是他们无法愈合的伤口。”
方城瞄着兰德，“你这家伙根本不是什么搞文物的吧？”
“我又没说过我是研究文物的，”兰德倒是推托得干净，“你只要知道我是来保住你小命的就行了。
”
方城略有不满，轻啧一声，又问兰德道：“你打算把他怎么样？”
“有些事情还没弄清楚，还得再在村里待几天。”兰德对方城坦白道：“进你们研究所就是为了来这
村里，这里半年前对外封闭，轻易不放人进来。好不容易打探到消息说他们想要联系文物鉴定的专家
进山来看宝贝，我就搭顺风车进来了。”
他说时还笑，看得方城心里一阵不爽快，使唤他把男人从他床上移开。
“再等等，等天亮了。”
“那我去你房间睡。”方城要去拿换洗衣服却被兰德拦下，“你洗了澡还是回这个房间睡。”
他这话不像是建议，听着更像命令。方城起先还想拒绝，看他拿床单擦拭刀刃上血迹，再看看床上那
面目狰狞的家伙，最后还是决定晚上在地板上凑合一宿。
方城晚上发梦，梦到段艳遇，艳遇对象竟是那惨白的“罗刹鬼”。在梦里他可没有那么凶恶，唇红齿
白，笑得满面春风。两人谈笑间，男人忽地变身，青天白日下化作恶鬼，张牙舞爪就朝他扑来，一口
咬住他脖子，下颚发力，撕扯下块肉，连皮带血捧在手心里。
方城彼时感觉不到任何痛感，只觉得触目惊心，忙用手去堵那伤口。手指触到那不大不小的血窟窿，
粘稠，湿滑顺着指尖流淌。
方城在梦里没觉得恶心可怕，反倒是好奇地伸手进伤口里去鼓弄，并不疼，但是却能感觉到血脉的流
动。温热的血，他自己的血顺着他手指爬满他全身，这种感觉很奇妙，就像是身上多穿了件以自己的
血织就的外衣，它们源源不断地向外流出，如瀑布般从他肩头倾泻。有些暖，还有些淡淡腥甜。
罗刹鬼此时啃食完他那块肉，拉着他手伸出细软的舌头去舔他手臂上的血。他很专心，动作细致，如
同饮下的是什么佳酿美酒。伤口忽然发痒，方城哼哼了声，动了动胳膊，罗刹鬼注意到了，眯起猩红
的眼打量他脖子。方城下意识地去摸伤口，有什么细小的爬动着的东西从那里面涌出来。
即使如此也并没有恐怖的感觉，起先有些不适应这种痒，过了片刻倒是习惯了，那些黑色的不知名虫
子循着血液爬满他全身。它们身上带尖利触角，时不时扎一下他皮肉，酥麻麻地，还有那么丁点兴奋
感。
罗刹鬼忽然站起来，背过身往远处走。方城喊他等一等，他却是越走越远，逐渐隐进四起的白蒙蒙雾
气中。那些小虫们也全都聚集到了他左胸口，瞬时一齐发力，将他胸口撕开，挤压着，啃噬着，钻进
他胸腔，刺破血管和心脏。
他就这么看着它们，静静看着。他看到自己的心掉出胸口，被密密麻麻的黑色虫子包裹住，血不住地
流，流成潭，汇成河，化成一片汪洋。他被血海淹没，逐渐沉落至底，喘不过气。
方城从梦里惊醒时出了身冷汗，他坐在地板上看坐在床边看书的兰德还有那已经不再活动的男人，胃
部一阵翻腾，踉跄着站起身冲到外面便吐了。
兰德追出来问他怎么了。
“恶心的。”方城吐出许多胆汁，扶墙站着让兰德帮他倒杯水。
兰德给他拿来温水，拍着他背带些歉意，“抱歉，昨天让你看到不好的东西。”
方城喝口水，摆了摆手，说声“没事”。他走到走廊上又灌下几口水，抹了把嘴，深吸了口气。
兰德挠着头发，看着他侧影欲言又止，脸上有些尴尬。山中的飞鸟偶有掠过，也是不声不响，只留下
段黑色剪影，林里无风，路上也没人走动，实在是寂静的乡间清晨。
“兰德，”方城扶着栏杆，打破两人间的沉默，“你有没有发现，从我们进村子里就没看到过一个小
孩？”
“而且，早上也是静得可怕，公鸡都不打鸣。”方城又补充道。
第四章
兰德并没有回答他，反倒是抬手捂住他嘴，方城识相地闭嘴。兰德静默片刻，与他闲扯道：“这两天
喉咙痛得厉害，说不出话，今天算是好很多了。”
他朝楼道口瞥，方城挪开他手，清清嗓子颇为合作地应道：“那挺好，不过待会儿去村里你还是少开
口吧，别吓着人。”
这时，全村长和怀中抱着那紫色包裹的银爷爷走上了二楼，全村长关切地看兰德，“昨天在村里迷路
了？？我听桂花说你早上还去晨练了。”
兰德摸摸喉咙，声音带些沙哑地回道：“来的时候感冒了，喉咙疼得说不出话，昨天实在难受就想去
找点水喝。记得去时的路上有家杂货店就自己去找了，没和你们说一声真是不好意思，我再回去的时
候你们都已经不在了，我就自己回来了，一直在房间里待着。”
全村长疑惑地，“咦，那桂花怎么没和我说见到你回来了？”
兰德像是想起来了什么，回道：“噢，我回来的时候没见到她，前台空着，大门也没关，我自己上楼
的。”
“估计是吃饭去了吧。”方城猜测道。
“哈哈，也有可能，不过平安回来就好。”全村长笑弯了眼，方城径直走到兰德房门前，门没上锁，
他推开门请全村长和银爷爷进去，“两位进来吧，我那屋子乱，到这边来看吧。”
兰德顺手关上方城的房门，跟着去到隔壁。
进了屋，银爷爷就方城摆弄起那玉玺，兰德闲闲坐在床边，全村长走来和他搭话，“没想到你普通话
说那么好。”
兰德笑了，“村长你也不赖啊，都没有这里口音。”
全村长哈哈笑，“我大学上城里读的，在那儿工作了好几十年才回到村里。”
兰德接着问，“村里的小孩都时兴去外面读书？”
“是啊，村里这几年挖翡翠挖出不少好的，都赚了钱去外面买房过日子，孩子也都带去外面，留在村
里的多数是些腿脚不方便的老人家或是留下看家的女人。”
“怪不得我看村里人这么少，白天都见不到几个，晚上还有些吓人。”兰德指指窗外，“昨晚睡觉的
时候我总是听到些声音，像是野兽，村长，树林里该不会真有什么会吃人的东西吧？”
全村长拍他肩，说，“没有的事，你看我们不都活得好好的，要有吃人的东西岂不早就被他们给吃了
。”
方城招手喊兰德和全村长过去，他手里握着那玉玺上纽的龙，看着两人一字一句道：“是个好东西，
村长，我想能不能让我或者兰德给研究所里打个电话，我想让所长亲自来看看。”
全村长有些不情愿，他问方城，“你拿不定主意还是什么？”
“不是我拿不定主意，是我们所长见得比我多，他报出来的价钱肯定比我要精准，”方城认真看全村
长，“全村长，和你说白了吧。我和兰德呢是先头部队来探路的，要是好东西，不光我们所里肯出钱
买，外面是大把的人要买。要不是宝贝，我们也不在这里浪费时间，研究所每天都有很多项目要忙，
世界各地都有人说自己找到了宝贝。你们这东西我看了，我觉得很有研究价值，我想替所里订下它，
这当然得经过我们所长同意，你说是不是？”
兰德在旁听得连连点头，全村长迟疑片刻，与银爷爷走到屋子一角商量。兰德拱拱方城，小声与他道
：“挺有一手，要是他们过会儿让人出去，就你出去，我留在这里。”
方城瞪他，要有出去的机会他还肯让给兰德？要是再遇上一次昨晚那样的场景，送他十个这翡翠雕的
玺他也不要。
说起那宝贝，其实并非是玉，而是翡翠雕成，更不是什么传国玉玺。上面那刻字虽然有几个冷僻字，
但是方城今天定心想了想，那文字似乎是盖在进贡给皇帝的贡品上的章。
兰德朝桌上的翡翠努努下巴，看全村长和银爷爷都没在注意他们这里，他才对方城说道：“方城，这
东西我见过。”
方城一个激灵，抓住他手臂失声喊了出来，“什么？？！你见过这东西！！怎么不早和我说？？”
他这喊声把全村长和银爷爷都吸引了过来，原本看都懒得看兰德一眼的银爷爷这才拿那双浑浊的眼望
住兰德，带着七分怀疑三分急切地问道：“年轻人，你说什么？”
“你在哪里见过？”全村长也是好奇满满。
兰德被三人围住，愣了两秒，随即展开笑颜，“在朋友家里，他也是买来的，说是活的翡翠。”
“活的翡翠？”方城经他这么一说，一个想法在脑袋里飞快地闪过，“难道是……”
兰德见他并没继续说下去，便接下话茬道：“是要用人血养的翡翠，据说做出来的印章就算历经千年
，不需要印泥还是一样能使用。”
全村长一脸吃惊，张口结舌不知说什么好，恩恩阿阿半天才对兰德道：“你懂得还真多啊。”
兰德还是摆出笑脸，“也是碰巧见过。”
“这样的话，更有必要请王所长来一趟了。”方城扯了下兰德衣袖，“是你去给王海浪打电话还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