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虾米皱眉,“我好饿,先吃点吧。”
“不成!老吃泡面要死人的!以前我看过一个新闻,一个人连续吃泡面吃了一年,最后死了,骨头都跟粉条似的,你听我的错不了。”屠微絮絮叨叨,一回头看到小虾米伸着筷子在锅里掏面条,“哎?你还吃?反了你!”
屠微扒拉着饿昏头的小虾米拖拖拉拉地出了门,去超市的途中买了俩手抓饼,兄弟俩边走边吃逛进了超市。买完菜回家屠微下厨做了三菜一汤,俩人吃得满嘴是油,都是好久没吃顿好的饿死鬼模样。吃晚饭小虾米洗碗,屠微没有立马回楼上,在客厅开了电视点了烟发呆。
小虾米从厨房出来就看电视里红太郎正抄着一个铁锅往灰太狼头上砸,屠微靠在沙发上,右手夹着一根快烧到尾巴的烟,眼睛一瞬不眨地盯着电视屏幕。
小虾米坐到屠微旁边,“你咋了,心情不好?”
屠微回了神,笑道:“哪有。”顺势把手里的烟往前递了递,等发现没有烟灰缸,顿了一下,立马又说,“我忘记你不抽烟了,纸杯在哪?”
小虾米起身找了纸杯灌了水摆到茶几上,屠微把烟头丢了进去。
“你肯定有心事。”小虾米盯着屠微。
“哎,你能不能别这么聪明。”屠微叹了口气。
小虾米跳起来,又跑去厨房从冰箱里掏出两罐可乐摆到茶几上,“说吧,我听着。”
屠微头一摆,“我不喝可乐,杀精。”
小虾米舀起一罐可乐,“你不喝我喝,我就喜欢这味,刺激,舒坦!你赶紧说,不痛快的事情说出来,就痛快多了。”
屠微抽出一根烟点燃,眉心皱成川字,“生意上的事,有人嫉妒我,给我使绊子,想我倒霉,你说我怎么办?”
小虾米立马做担忧状,“草!谁这么缺德!看不得你好是不!王八蛋!诅咒他生儿子没屁眼!他姓什么?”
屠微瞪大眼睛,愣愣惊叹道:“小虾米,你成啊。什么时候这么能骂了?转性了?”
小虾米:“那王八蛋欺负你就是跟我不对付!你是谁啊,你是我好兄弟!别人欺负我兄弟还不准我骂他啊?他姓什么说啊。”
屠微:“知道他姓什么你难道还登报去骂他?”
“不,我扎小人诅咒他。”
屠微:“……”
晚上屠微在自家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脑子里想着下午跟王秘书那个电话。他把他碰到的情况和王秘书说了,可王秘书也说了,这里面他能插上手的地方基本没有。任务已经从上面下达完成,资金都批了,规划也做好了。当初交接的时候,双方也都点头了。现在这问题是他和开发商自己的问题,不归上头管。这就好比:狮子把羊群的管理权交给了狼和狐狸,狼和狐狸只管每个月上交固定的羊的数目,至于狼和狐狸怎么让羊生羊,怎么吃,每日吃多少羊,就是你们的事情了。至于是狼欺负狐狸,还是狐狸占便宜,就全凭自己本事。
而王秘书就是那熊,即没这管理的权利,也压根不住在草原上。凭他手多长,靠着高老有多大的本事,也伸不到他这里。
难道他真的只能打落门牙和血吞把这委屈往肚子里咽?
体育馆里人声鼎沸,让人无法忽视的呐喊声震彻云霄。不出意料地,蓝辉大学篮球队和一所外校的比赛又以胜利终结。小虾米不同往日满脸欣喜地为这个比赛结果挥舞呐喊,一脸忧愁地坐在观众席上,连霍少彬走到他身旁都没发觉。
“陆教授。”
小虾米回神,看着满脸分不清是水还是汗,充满青春气息的霍少彬,心中微微动容,诶,青春就是好啊,无忧无虑。这么想着,嘴上却说:“做得很好,又胜利了。”
霍少彬笑得一脸阳光,“陆教授,我接下来没事情,直接去您办公室整理材料吧。”
小虾米点点头,起身和霍少彬并肩往自己办公室走,“少彬你很喜欢篮球吧。”
“是挺喜欢的,打球可以放松自己,很轻松。”
“你也不容易,平时都自己一个人生活,学习也很优秀,平日那么忙碌也没放弃自己的爱好,真好。”小虾米不自禁发出感慨。
“其实我也只是挑自己喜欢的事情去做,不喜欢的事情,别人逼我我也不会去做。”
“年轻真好。”
霍少彬自然发现了这平日文质彬彬的陆教授今日的异样,在他看来,这陆教授外表秀气,学识却不低,平时跟学生也比较亲近,不会有学校其他那些老教授的清高劲,而且他平日喜怒哀乐都放在脸上让人一看就透,这也是霍少彬跟他亲近的原因。但是今天这陆教授跟他说的几句话处处透着哀怨,面上却没透出什么负面情绪,这倒是勾起了他的好奇。
“教授,你是碰到什么烦心事了?”
小虾米微微摇了摇头,“每个年龄的人都有他们必须面对的事情。我倒是希望我们都回到大学时代,像你们一样。”
我们?这个“我们”倒是值得研究。霍少彬不动声色地问:“你们工作遇到烦心事了?”
小虾米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没有,不是我。是我一个朋友,上次你也见过一面。那是我大学时候的同学,现在他遇上一些麻烦事,我却发现我什么都帮不上,觉得有些难过。好好珍惜你的大学时光,以后入了社会,多的是无奈。呵呵,倒是跟你发起牢骚了。”
不怪小虾米跟自己的学生说这些,实在是他没人可以发泄他内心的郁闷,这种苦逼劲憋在心里让他恍惚了一天一夜,昨天虽然他故意撒泼逗屠微笑了,但是他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正巧霍少彬这个素来跟他亲近的标准模范好学生一身洋洋洒洒的青春之气扑面而来,那代表年轻的纯净脸庞,那充斥活力流着亮晶晶汗水的挺拔身躯,无一不昭示着那个年纪的美好。他想到了屠微,曾经那个同样年轻充满活力的身影也是这样奔跑在那个球场上,无数呐喊是为了他,无数喝彩也是为了他。当年作为观众的自己也是这么坐在观众席上,看那个身影充斥着生命的力量在绽放着,如太阳般炫目。
如今自己依旧坐在观众席上,但是自己已经不再年轻,而球场上那个人,已经换了个人,是自己的学生。
霍少彬把小虾米变幻迷离的表情看在眼里,安静片刻,忽然开口说:“教授,今天我们早点整理完材料,我忽然想起我下午还有一份兼职。”
20.膈应死你
霍少彬跟着小虾米去办公室把下星期要做的实验资料整理完毕,在小虾米爱怜又欣慰又感慨的目光中离开,去做他所谓的兼职工作。
所谓的兼职工作,当然不是当那种发报小哥,或者是星巴克服务员,又或者是大街上发传单的小帅哥。外人眼里勤工俭学的优等生,是霍少彬一直以来扮演的角色,也是他希望被外人所知道的形象。除却b市那个圈子里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就算蓝挥大学这个聚集了各类精英富家子弟的小型社会,也鲜少有人知道他低调简朴的背后还冠着市长公子的名号。
霍少彬穿着篮球装,右手提着一个黑色双肩背包,单手反扣着背包甩在身后走在路上。高大挺拔的身礀充满力量与青春的诱人气息,不急不缓地穿过街道,走到校门口的公车停靠站等车。深邃英挺的五官吸引着午后的阳光,影射出最迷人的风景。只是,沉默不语的严肃表情,让这位引人驻足的年轻美少年又多出了些许意味不明的韵味,让人迷茫又叹息,心疼又疑惑。
到底是什么事情让这位美少年感到困扰。
霍少彬其实并没有在思考什么人生大事,他也并没有在思考什么困扰之事。他只是在想那个——光头老男人。
照理说,他跟那个光头老男人已经没有关系了。之前他与那老男人之间发生的一切,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包括那个夜晚发生的荒唐之事。他已经通过其他方式来弥补了他的过失。他之前答应那老男人帮他搞定那个案子,他也做到了。为了自己心安,也为了拯救自己坚守了24年的心理道德标准和原则,他甚至突破了自己的底线去跟霍向全低头。
当然他没有直接去找霍向全,他是打电话给霍向全的秘书张方。
“张秘书。”
“二公子,是你。上一次你主动找我是十年前了吧?”
“恩。”
“呵呵,好久没回家了,什么时候回来看看市长,吃个饭。”
“张秘书,我今天不想说这些,我想让你帮我个忙。”
“诶。以为你会主动找我是想开一些了。什么事说吧。”
“马上要开发的那个果园观光园,我给你推荐个人,他叫屠微,你那里应该有他的资料。”
“我知道了。什么时候出来吃个饭,就我们俩。”
“……再说吧,谢谢你张叔。”
“谢什么,只要你能开口,我能帮的绝对会尽力。”
“那我挂了,张叔。”
“那个屠微,和你什么关系?”
“……朋友。”
回到自己租来的小公寓,霍少彬利落地脱掉衣裤甩进洗衣机,赤身裸体走近浴室。十分钟后,他在腰间裹着一条白色浴巾走出来,渀佛做了千百次般非常熟练地走到冰箱前舀出一罐啤酒。
“扑哧”开罐,仰头一口。
他严肃的表情渀佛在此刻才稍稍缓和,逐渐转为沉静。只有在一个人的时候,他才会有这样的表情:沉着冷静,内敛睿智。这是外人看不见的霍少彬,脱去一切外在因素和伪装,只面对自己的霍少彬。
按照陆教授所说,那老男人遇到了麻烦,而这麻烦肯定就是因为那个观光园计划。如果是一般的路人,就算是家破人亡倾家荡产,他也不会眨一下眼睛。但是如今这个形同路人的是那个老男人。他并不是对这个老男人有多少关怀之意,但现在这个老男人,是他的举荐的人,而他举荐的人,竟然会被人坑害,这不得不值得他深思。他当初跟张秘书透露的最后一句话,无疑不说明了他和那老男人的关系。就算这朋友二字的分量和真实度还有待考究,但是他不认为张方会在这件事情上深究。无论他和老男人的关系是什么,只要他开口说出朋友两个字,那张方就会给他面子,多少会照看着那个老男人。
但是如今,貌似那个老男人并没有一路顺畅地舀下这个案子。
这其中到底是谁暗中做了手脚?是霍向全授意一定要给他个下马威,还是那底下的人没看到老男人明面上的后台想黑吃黑吃掉老男人那个肥缺。这是个问题。
既然要帮那个老男人,那么他就不容许有人暗中插一脚。
霍少彬忽然想起那老男人躺在病床上一脸愤怒的痛斥,一脸隐忍复杂的彷徨,最终化为一声无奈轻叹。
他仰头又是一灌,右手盈盈一握,已空的易拉罐形成一个扭曲的形态,被他随意丢进一旁的垃圾桶,发出沉闷的碰撞声。
屠微焦头烂额了很久。
那天的彻夜思索,痛定思痛,抓耳挠骚,噩梦连连,丝毫没有让他得出一个可行的结论,相反地,他觉得自己的精神力正以一个可见的速度迅速萎靡。这工程太庞大,如果不得到更多的资金资助,他就算把现在全部的资产投进去,也不见得足够。这案子的工程,不是一年两年的事,而是四年往上数的,谁知道会拖多久,上头什么时候能完全满意?
如果不给钱,那这土地的勘测工作就不该归他管。现在这进退两难的局面是屠微始料未及的,他觉得本来这天是在下金子的,怎么忽然就变成打雷刮风了?这他妈的就是十二级台风过境而他还不是在阵眼上,忒倒霉了,简直倒霉透了!人生反转剧以他屠微为主角,贱人开发商为反派兼死跑龙套,再加个导演和若干仪器设备就可以来拍个年度大戏了。
耗时间谁不会耗?现在别的没有,他屠微就是时间多!既然没办法解决,那屠微就跟那个开发商打持久战,看谁耗得过谁,到时候上头责任追究下来,他俩都要担,谁也跑不了!
屠微骨子里有狠劲。
这是他淫浸商场这么多年带过来的脾性。
你软,我比你更软。你狠,我就要比你更狠。咱谁也不说话,就看做的就成。有钱大家一起赚,你要黑一点,我少赚一些没关系。但你要是想自己独大,还把我逼到绝路,那我也不是软脚虾。
骑驴看唱本走着瞧吧你。
本来他已经做好长期抗战的准备了,他对手下那帮人这么说的:你们每天该干嘛就干嘛。看树苗的看树苗,看种子的看种子,喜欢摸土的就去摸土,喜欢吃草莓你去市场上买草莓使劲往死地吃。但是你们得给我每天去观光园里走过场,让那帮大刀阔斧活像土地主的开发商知道我们也在忙,不比他们闲!然后,一如既往地每天几个电话骚扰那个开发商。
可是这命令刚下了一个星期,对方竟然找上门来了。屠微当时正在园子里摸土呢,带着安全帽,穿着一身带泥的工作服。那开发商跟前的模范代表,一个穿得人模狗样头上划着大背头的小白脸往他面前一站,白西西的脸蛋上带着隐忍不敢发的懊丧和嫌弃。
小白脸说:“屠先生,我们老板请你去我们公司一趟。”
屠微当时手里正攒着一坨黄泥,黏哒哒糊了他一手,他也不嫌弃,和一旁的技术工装模作样地说这土咋样咋样,视小白脸为无物。
小白脸脸上带上尴尬,放大声音又说了一遍:“屠先生,我们老板有请!”
屠微弯腰躬身背朝小白脸,一边的眉毛放荡地一耸老高,嘴角咧开一个细小的弧度,想伸手掏掏耳朵做潇洒状,无奈刚伸手才想起满手的黄泥,只能作罢。他慢悠悠地转过身,斜眼看着小白脸,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下一秒,眼里忽然爆发出惊喜,迅速起身大叫一声:“啊,我说是谁呢!怪不得声音这么耳熟,原来是沈老板跟前的大秘书大驾光临啊。恩?你找我?”说着,伸出手要跟对方握手。
小白脸再蠢也能听出这话里的调侃之意,更何况他也不是个傻的。他脸上青一阵白一阵,鼻孔微微耸动了几下,“屠先生,我们老板请你中午去夕阳大酒店吃顿便饭。”
屠微受宠若惊,“沈老板请我吃饭?真是让我惶恐。这是真的吗?真的请我?你没听错?”
小白脸一脸麻木:“恩,就是你,屠先生。”
屠微笑眯眯,“那好,那我们现在就去吧,我正好饿了。这都快11点了,那么我们走吧。”说着,屠微脱下手上的手套往后头一甩,身后的技术工熟能生巧地稳稳接住。
小白脸一脸不可置信,“屠先生就这么去?”
屠微一脸理所应当,“是啊。有什么问题?”
小白脸恢复一脸麻木,只是脸上的红晕青白越发明显,“那么,屠先生跟我来。沈总刚开完会议,说不定还要过会才能前往夕阳酒店,请你先跟我先行一步,沈总过会就会到。”
屠微摇头晃脑,就应了一声:“唔。”
到了夕阳酒店,屠微穿着一身带泥的蓝色工装毫无压力地和小白脸并肩走进了事先预定好的包间。小白脸终于忍受不了屠微的流氓行径借口去点菜要遁走,被屠微要来了菜单才放行。
一身宫廷女仕服的漂亮女服务员一脸温柔笑容听着屠微滔滔不绝吐出口的菜名。
“这个猪肚鲍鱼汤。”
“玫瑰鳕鱼。”
“蚂蚁上树。”
“倒扣芝麻香。”
“这个也好,芝麻节节高,你们这里怎么这么多芝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