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为梅花醉几场——罪化
罪化  发于:2013年08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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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介意!”贺若延几乎是低吼了起来。

“可是我介意。”

梅皓在他耳边轻笑:“我不想和一个愚蠢的家伙在贫穷、恐惧与失落里共度余生。”

如此绝情的话,配上的却是顽劣的美丽笑容。他让贺若延发出了无可奈何的叹息。

“你是我这一生中最特殊的人。我真想拔掉你的牙齿、磨平你的爪子,就这样套上项圈囚禁……”

每说一句话,他就在梅皓的唇上落下一吻,就像是要将梅皓所有的口是心非都吸进自己的身体。

而仰头接受这一切的梅皓,也在亲吻的间歇低语道:“你又何尝不是……我遇见过最奇特的人。”

最后一支烟花燃尽了,漆黑的庭院内暗香浮动。怀抱着怀中的爱人,贺若延坐回到水边的竹塌上,缓慢而虔诚地解除两人身上的束缚。

不知为什么,今夜的梅皓显得格外主动。黑暗中浅淡的月光,勾勒出他跨坐在贺若延身上的剪影。细细的喘息与月色相溶,一同汇入幽静的池塘中。

……

黑甜的夜,与烟花同样转瞬即逝。

当天空露出鱼肚白的时候,聚集在叶尖上的露珠坠落下来,摔碎在贺若延的额角。

他睁开眼睛。

身上盖着昨日他披在梅皓身上的薄毯,然而爱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含笑花影中,视线可及的范围内没有梅皓。

捡起散落一地的衣服,贺若延匆匆披衣起身,走去竹林深处的温泉,却还是没见到那熟悉的身影。

梅皓消失了。

整个内院很快就被寻找了一遍,贺若延没有发现任何人。然而他却能够肯定,梅皓并不是去用早膳了。

一封薄薄的信笺被摆放在长屋的桌案上,净白的纸面上印有精巧的五瓣梅花——一看便知道是谁的专属。

心头浮现出不安的预感,贺若延迅速将纸笺展开,上面是端正有力的大焱文字,写的却并不是什么连贯的语句。

这是一张长长的清单,列出的是梅皓从大焱带来的所有财富、工匠,以及其后工匠村内制造出的物品,巨细靡遗。

一直以来,贺若延关注的更多是治区的建设与改善。而工匠村内的事务都是由梅皓直接过问,现在看来,他似乎是想要将这一切都移交到贺若延的手里。

作家的话:

不好意思,因为最近又回游戏了,所以耽搁了几天。不过我终于学会存稿箱功能,所以以后每天晚上7点存稿箱会更新的

第45章

为什么……

拿着纸的手抖了一抖,贺若延忽然明白了过来。

“如果我拒绝,如果我不做敖方的王,你是不是就会离开我,带着你的人和一切,去找另外一个能够称霸敖方的人?!”

虽然嘴上保持着强硬,但是梅皓一直没有忘记这句话。

他留下了所有的一切,孤身离开了。

在这个对于他来说并不熟悉,甚至连语言都不通的敖方,哪里才有他的容身之地?!

不再细看信笺上的内容,贺若延夺门而出。

很快,整座岚城都知道了梅皓失踪的消息。

因为贺若延派出人手在岚城以及周边搜寻,却一无所获。短短半夜的时间,梅皓却像是羽化成仙了一般,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贺若延很快将搜寻的范围扩大到了整座敖方岛,却照旧一无所获。

而他与玉蝶的婚期却近在眼前。

大焱来的梅皓失踪了。

这个消息不胫而走,悄悄在敖方各处散播。对此不少人一开始还抱有疑惑,却在看见贺若延的焦急神色后坚信不疑。

很快,愈发离谱的传言一个个浮出了水面:有人说梅皓已经渡海返回了大焱;有人说梅皓还在敖方,却另外物色了一位主公;更有甚者,甚至怀疑梅皓早已经死于贺若延之手。

所有种种的猜测,无一例外地对于梅皓与贺若延间的不睦添油加醋,只差说成是不共戴天的杀父仇人。

而当这种种的喧嚣逐渐归于沉寂之时,敖方岛上便迎来了又一桩盛事。

六月十三日,翰仁王府热闹非凡。

酉时刚过,宾朋纷至沓来。准备了近一个月的婚宴隆重而盛大。敖方的习俗与大焱近似,庭院与厅室里处处披红结彩,喜烛照亮了半座岚城。

盛装打扮的玉蝶,头盖着喜帕坐在贺若延身旁接受众人祝福。一开始,贺若延也曾试图与她说些什么,然而她却一直沉默。

明白这不是“羞赧”二字所能够解释的,贺若延也曾经听人说起过她与文胤隐约有些故事,此刻便也转过头去,不再深究。

繁复堂皇的婚宴,各怀心事的夫妻,时间在宾朋们似真而非真的祝福声中匆匆过去。酒过三巡,侍女扶着玉蝶先入了洞房。贺若延又在外面捱了些时光,却也明白自己终要迈过这一道坎,于是也悻悻然起身离去。

草木繁盛的内院里,长屋依旧是原来模样。被喜烛照亮的洞房里,红得着实有几分惊人。桌上的金盘了摆着干果桂圆等吉祥玩意,边上则是一柄银色的秤杆。

贺若延拿起秤杆掀开了喜帕,却对上了一双泪眼。

簪金佩银的明艳女子,生得比画像上还要美丽几分,两腮却泪痕犹在。任何人看了都会心生怜惜。

贺若延心中不禁一软,低声叹道:“大喜日子,倒是哭什么。”

玉蝶不答,然而眼泪依旧一颗颗低落,珍珠一般碎在霞帔上。

贺若延最见不得女人哭泣,急忙摇头道:“你若不愿,我自然也不会勉强。反正我也只想与你做个名义夫妻,一会儿人散了,我便出去……”

谁知他还没有说完,玉蝶忽然止住了哭泣,抬头道:“……夫有再娶之义,妇无二适之文。既然嫁与你,便没有后悔二字。今夜哭过,日后便不会再为此掉一滴泪。”

贺若延愣了一愣,心道不愧为右大臣之女,竟也有很有几分魄力。若是身为男儿,或许也能建立一番功业。

他正想到这里,玉蝶突然站起身取了桌上的合卺酒来,递了一杯与他。

“夫君,请。”

一声夫君,五味杂陈。贺若延接过酒盏,琥珀色的酒面上一闪而过某个白衣的身影。他又无声地叹了一口气,举杯仰脖。

紧接着,门外的守卫便听见了一声碎裂之音。

合卺的瓷杯在地上摔得粉碎,玉蝶随之尖叫起来。推门而入的侍从看见贺若延俯趴在冰冷的地面上没有动弹。

“那酒、酒!王爷饮了一口合卺酒就倒下了!那酒有毒!”

王府的心腹迅速赶来,将玉蝶请去别院。医官很快也赶到,随后的一夜长屋内灯火通明。

第二天一早,翰仁亲王府内的红绸都被撤除干净,大门口悬挂起了素白的纸灯笼。

全敖方很快知道这个噩耗——翰仁亲王贺若延,在成亲当晚中毒身亡。

第46章

毒是在合卺酒里发现的。据查,这是一坛来自大焱的美酒,五天前直接从工匠村送过来。虽然大焱人彻底否认曾经在酒中下毒,但经过这些日子的流言蜚语,

事实似乎已经无可辩驳。

樱庭那边自然要求彻查,然而贺若延一死,王府内群龙无首。按照祖制,尚是新妇的玉蝶自然成了执掌大局之人,应她要求,其父右大臣匆匆赶来岚城。

而几乎全敖方的人都知道,右大臣是苏伦亲王的人。

贺若延的丧礼,是由王府内一干旧部亲信全全操办的。右大臣与玉蝶却将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工匠村上。以“彻查”、“刑囚”为借口,他们将大焱来的工匠们分批转移向苏伦治下的城市,并趁夜转运村内的物品。

至于那座铁矿山,不消说早已回到了苏伦的手里。

势力的天平在一阵强烈冲击之后开始向着一方倾斜,就在这时候,又有奇怪的声音产生了。

翰仁亲王府内,负责布置洞房的那名侍女偷偷地离开了岚城。有人说她坦白了自己曾经被人威胁在酒里下毒,教唆之人并非大焱人士,而是一名贵族女性。

不需要更确切的坦白,有些事依靠的就是心领神会。

很快,之前流传过的、关于玉蝶与文胤的亲密情事又被人翻出来口口相传。这自然遭到了右大臣与苏伦的强力镇压。

为了转移百姓的注意力,他们很快认定梅皓是阴谋毒杀贺若延的幕后元凶,并且高价悬赏缉拿。

然而不知为什么,赏金并没能压制住喧嚣尘上的舆论。直到最后,王都樱庭也来了信函,金离女王命他们前往朝中,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解释这件事。

“义母大人的意思,是想要帮你们一把。在王都里把这件事说明白了,也暗示此事到此为止。还不赶快领旨谢恩。”

使臣——荷见笑着将信笺交到了苏伦亲王的手上,同时微微一笑。

“虽然梅皓尚未被擒获,但义母大人已经说了,亲王大人您做得很漂亮。至于那些流言蜚语,不必理会。相信这一程您从樱庭返回的时候,一切都会戛然而止。”

他的许诺实在太过于诱人,即使是一直以来看不起他的苏伦此刻也露出了忘乎所以的笑容。

然而他很快就知道了,越是甜蜜的许诺,背后就越是粘稠的陷阱。

王都樱庭。

由于兹事体大,金离女王终于走出内廷,坐在正殿垂帘听政。而与文武百官一同出现的,还有另一名女性惴惴不安的身影。

谣言成为了现实。

负责准备合卺酒的侍女带着枷锁,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一见了右大臣,她便指认说是他与玉蝶教唆她在酒里下的毒。

此话一出,墀下一片哗然,帘幕后的金离女王也低低地咳嗽起来。唯有一旁的荷见依旧是一脸微笑。

忽然间,苏伦明白之前的谣言为何久压不下了。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不在乎认罪与否。苏伦亲王与右大臣的罪名早已经在前往樱庭的那一刻被坐实了。

王都不是他们的势力范围,两人旋即被押往大牢。而在岚城,贺若延的旧部也早就得到了荷见的“密函”,要求他们为主公“报仇”,拿下了依旧居住在岚城王府内的玉蝶。

因为之前的毒伤而一直蛰伏在苏伦王府内的文胤,在惊闻变故之后,果断地选择避祸。他抛下父亲与玉蝶,遁入敖北茂密幽深的山林之中,不知所踪。

至此,苏伦一系的核心实力土崩瓦解了。

樱庭,荷见亲王府。

“好一出你方唱罢我登场。苏伦老头却没想到,笑到最后的却是我这个血统不纯的养子。”

依靠在柳厉的怀中,荷见把玩着金离女王一度准备交付于贺若延的御玺。

“如此一个四四方方的蠢物,却叫那么多人像傻子一样的追求。怎么样,你稀罕不稀罕?”

说着,他将托着御玺的手伸向柳厉。

柳厉自然没有去接,甚至连看都没有看一眼。他只是回应道:“就算除掉了苏伦与贺若,你一样没有继承王位的资格。”

“谁说我要继承?”

荷见嫣然一笑:“那些人可以不服我,却无法不服于义母大人。所以,只要义母大人一日健在,敖方就有我的一席之地。以不变应万变,这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说到这里,他特意朝着柳厉神秘地眨了眨眼睛。

“只要使用‘那种药’,我就可以将她留在这个世界上,让她说我想说的话,做我想做的事。我做不做敖方之王又有什么关系?”

第47章

“那就是你准备交给我的灵药?”

意识到了什么问题,柳厉低头与荷见对视:“我以为那药只有延年益寿的功效。”

似乎早已经预料到了他会这么问,荷见嘻嘻地笑出声来。

“不,那根本就不是什么让凡人延年益寿的东西。所有人,耗尽了命数都会死。但是你也知道,死人是没有魂儿的,自然也没办法说话做事,而我的药丸,正是让死人按照你的意志想法行事。看起来自然就像不老不死那样。”

如果只是控制躯壳的药丸,就不是所敖方独有的。柳厉知道大焱之南有地名苗疆,那里蛊师就能够通过“下蛊”操控尸人,但这与真正的“长生延年”之道相去甚远。

“原来你自始至终,一直都在骗我。”

柳厉发出了沉重的叹息:“你早就知道,这种药丸不是我所需要的。”

“没错,我早就知道。”

看着男人眼神中的失望,荷见却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他伸手,轻轻拍了拍柳厉的脸。

“我还没有可怜到拿药与你交换爱情的地步。你既无心我便休,难道说……在你达成目的之后,还准备看着我因为你的离开而悲伤哭泣的模样?”

这个问题没有得到回答。

柳厉只是以一种平静到近乎于怜悯的眼神看着荷见。

“人难免一死。你不可能躲在金离女王身后一辈子。你用那种手段,就没有想过将来?当你的骗局被揭穿,等待你的又将是什么?”

“将来?”

荷见轻声默念着这个词,像是在细细咀嚼着个中滋味。

“那东西对我来说太奢侈了。听说过‘走一步算一步’么?那才是我过的日子。”

说道这里,他顿了一顿,忽然开始伸手解开自己的衣结。

随着长袍的滑落,出现的是一片片浅色的疤痕,堆堆叠叠。看形状都像是剐出来的。

“这是……”

从未与他肌肤相亲过的柳厉自然怔住了。

而见他怔忡,荷见反而显得开心起来。

“我一直都在等待,等待你自己发现我的秘密。知道么?其实,世界上还是有能够让凡人获得长生的东西。”

他拨了一下自己宛如金丝的长发。

“这世界上,从来就没有什么‘梅国’……我出生在敖北幽暗的海面上。每年春雷最先传来的地方,那里才是我的故乡。在我很小的时候,你那什么道友就将我抓来献给了女王——只是因为,吃我的血肉就能够延年益寿。别看我平日锦衣玉食,可你知道他们怎么吃我?直接用烧红的刀子在身上割……”

说到这里,他突然大笑起来,笑声里带着透不过气似的喘息。

“现在你知道为什么苏伦那些老家伙,会那么看不起我了吧?我只是一个会说话、会走路的食物而已。高兴起来玩赏宠爱一番也就算了,就算玩死了还可以做成一道好菜。这样的日子,难道不是活过一天算一天么!”

目光落在那些浸透着痛苦的疤痕上,柳厉的表情中终于有了一丝变化。他伸手拾起了落在地上的长袍,想要为荷见披上,谁知却被嫌憎的闪开了。

“别假惺惺了!你也想要我的不是么?在你眼里,我也不过是一颗药丸而已!好,我给你!”

说着,荷见忽然一把抽出自己所佩的那把大焱宝剑,抬起左臂。只见寒光一闪,竟然当真削下了巴掌大小、血淋淋的一块皮肉!

“你这是……”

柳厉见状大骇,急忙伸手想要查看伤势。然而荷见摇晃了两下,硬是咬牙忍住了剧痛,一手指着院外。

“带着你的药,给我滚出这里,滚回大焱!”

但是柳厉并没有移动。相反,他一贯平静无波的眼神中,此刻终于有了一丝关切。

只是荷见已经不再会因为这点关切而露出满足的笑容。

“来人!”他向着院外高喊,“来人,把这个家伙给我撵出去!”

四下一片死寂,本来随侍在门外的护卫们,此刻竟然就连脚步声都不见了。

荷见并不痴傻,他很快就明白了过来。

“人呢?”他问柳厉,“是不是你把那些护卫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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