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我可以进去吗?”凌夜晴颤抖着嗓音,轻声问着。
凤冰凝迟迟没有应允,凌夜晴自是不敢雷池半步,如雕像般杵在门口,静听着发落。
卑微的模样,哪还找得到平时的意气风发?
凤冰凝心头一颤,眼里染上些许哀愁,嘴上却故作打趣,“不过几日不见,小侯爷怎么就变得如此拘谨了呢?”
前几天,还放话说要做了她,怎么今日就变得如此颓丧了呢?
凌夜晴轻笑,“凤不是一直骂我不懂礼数吗?我这几天想了好久,觉得很有道理,就改了。”只要凤一句话,她都会努力做到!
“你——其实,没有那个必要……”真的,原来的凌夜晴很好,完全没有改变的必要。
若说唯一的不好,就是对凤冰凝太过执着了吧?
明明知道,她们之间,是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
凤冰凝伤感的想着,抬手掀开了薄如蝉翼的幔帐,望向凌夜晴的方向。
“凤不喜欢吗?凤要是不喜欢的话,那我就不改了!”说完,就完全退去了先前的脆弱,跨过门槛,反手阖上了房门,拒绝众人窥探的眼神。
不知她为何突然改变主意,凤冰凝想出声阻止时,已然来不及了。
因房门紧闭着,又多了一个人的关系,偌大的寝室仿若霎那间变得狭小。就连空气,都顿时稀薄了不少。
两人默契的不开口,只是隔着纱幔,遥遥相望。
许久,似是受不了无尽的沉默,凤冰凝轻启红唇:“晴……”
‘儿’字还未出口,便陷入一个火热的怀抱——不知何时,凌夜晴的身影,已然是欺身到了凤冰凝床前……
凌夜晴紧紧抱住只着单衣的凤冰凝,汲取着她身上的清香,只觉眼眶又湿润了不少。似乎,还有什么液体,欲要往下垂坠。
那般的急迫,让人无法控制!
“凤,原谅我!”凌夜晴拼命地道歉,“那天的事都是我一人的错。我不该出手打人。我发誓我以后不会了,你原谅我,好不好?”
不可否认,那天的暴力事件,凌夜晴多少要负上些责任。可若全怪在她头上,却也有些不公平。
毕竟,她也是受害者之一。
那一巴掌,即使有某人的药物帮忙,红肿的痕迹也费了好几天才消下去。
可见,妃情下手的时候,是绝没有任何留情的意思。
凤冰凝事后冷静下来,便发现了些许不妥之处,自然,妃情清醒之后,也清楚的问了事情的经过。
知道自己误解了凌夜晴,凤冰凝说不后悔,是骗人的——后知后觉,她当时对凌夜晴所说的话,实在是太绝情了!
如今,听得凌夜晴只为求得她的原谅,而处处委屈自己,凤冰凝内心只愧疚不已。
“晴儿……”刚想开口说明什么,却连指尖都僵硬了!
不是因为自己开口喊出了‘晴儿’二字,而是——感觉到脖颈处有液体在堆积,滚烫而火热的湿润,烧灼着肌肤,凤冰凝终于无法再保持冷静。不敢置信的圆睁双眸,手臂挣扎着要推开凌夜晴——晴儿,晴儿你在……哭吗?
凌夜晴却只是收紧了手臂,制止住凤冰凝的动作。
嘴里,固执的说着:“原谅我,凤,你原谅我好不好?”
天性使然,她不愿自己的软弱被人看见,即使凤冰凝在她心中,是谁也无可取代的存在,也不可以看见她的脆弱。
她可以让她感受到自己的惧怕,却不可以让她看见——因为,那样只会让她在他面前,失去了仅存的自尊!
凤冰凝知道凌夜晴是如何的倔强,心阵阵紧缩,再也难以抑制内心的情义,抬手反抱住无声落泪的凌夜晴。
“晴儿,我不怪你!”
一点儿也不——包括父亲的事!
可是,我不可以告诉你;理由和你的一样,我也有我的难处……
我也有我所要奉行的原则……
但我保证——我……不会让你等太久的!
“凤!”
泪水,流得更凶了。
理智什么的,早已被抛开!
凌夜晴只知道,此时此刻,她可以尽情的发泄,忘记自己的身份,一身的束缚,只是依靠着怀中的这个人。
这个一早就认定,发誓要相守一生的人!
“凤,我爱你!”
“我知道。”还有,我也是……
许久,等房中压抑的哭声终于平静了,才传来以下这般对话:
“刚刚,为什么哭了?”
“我……我不敢说。”
“哼,哭都哭了,还有什么不敢说的。”
“那我说了,你不要不高兴。”
“……好,不气。”
“我刚才看见你在被窝里,又派鸨母堵我,不见我。所以,所以……”
“所以什么?”
“我……我还以为,你……你……你背着我偷人。”
咚——
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
“哎哟喂——凤,呜呜呜——你明明说了不生气的!”
10 侯爷耍无赖
误会冰释之后,凌夜晴就整日里往沈香阁跑,经常是早、午、晚三餐,都在里头解决。
再加上,一直看她十分不顺眼的曜帝,似乎因她上次受伤的事,不知是心存愧疚还是怎的,竟破天荒的好几日不曾派人传召她,或是以一些莫名其妙的理由,‘请’她到宫中谈心解闷。
无事一身轻,凌夜晴自然乐得将沈香阁当自己家一样,死活都要黏着凤冰凝,不让她接待别的客人。
开玩笑,凤是她一个人的,之前让某人代她竞标,已经是很吃亏了,她才不要再把凤让给别人!
由于是下了血本的,所以这美人的豆腐,咱们的小侯爷那叫一个——吃得心安理得!
按照青楼的规矩,有钱的就是大爷。因此,凌夜晴仗着白花花的银子,成了沈香阁的头号大爷。
此等史无前例的举动,纵然是向来唯利是图的保姆看了,也只有叹气服从的份儿。
凌夜晴的钱固然是好赚,可她也还指望着,凤冰凝能招揽别的达官贵人,好让她的生意,更上一层楼呢。
没想到,这中间居然杀出小侯爷这么个程咬金!
真不知该说是倒霉,还是幸运——然而,不管怎的,她目前只能忍下心中的这口鸟气。
唉……谁让人家小侯爷不仅有权有势,还是那么的出手阔绰呢?
其实,鸨母让步的道理很简单:就像地头蛇一样,小侯爷不是能轻易得罪的。(于是,脱去侯爷的皮,咱们的小侯爷就是个不折不扣的恶霸加无赖 =_=)
反观凤冰凝,虽然被凌夜晴缠得心烦,可也省去了应付旁人的心思,倒也乐得轻松。只要凌夜晴不做出什么僭越的事,也就随她去了。
因此,在凤冰凝的默许下,凌夜晴的动作就更加地肆无忌惮了。
这大爷的位置,也可说是坐得风生水起。
莞尔之余,不得不感叹,小侯爷您还真是因祸得福呐!
另一方面,像是为了报复妃情的那一掌之仇,凌夜晴总是在她面前,明目张胆的吃着凤冰凝的豆腐,妃情自然有怒不敢言,可碍于凤冰凝在场,便只有干瞪眼的份儿。
妃情越是生气,凌夜晴就越是高兴,甚至,一双眼眯成了条直线。
标准的小人得志的模样!
果然,咱们的小侯爷是个记仇的主!
若是放在原来,妃情是断断忍不下去的,可凌夜晴是吃一堑长一智,就算搞小动作,也会在凤冰凝面前,凭着多年在宫闱打滚,早已养成的察颜阅色的本事,凌夜晴总能成功的在凤冰凝眼刀飞来之前,就收敛了小动作,赔上笑脸,乖巧得像只猫。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凤冰凝只有虚瞪她一眼,示意她不要太过分。
凌夜晴当下就应了,然而,乖乖地坐了一会儿,贼心又起。
凤冰凝又开口劝了好几次,见她死性不改,索性就不再说些什么,拿起桌上看了一半的书,放在眼前认真的看了起来——
眼不见为净!
她还是那句话,只要凌夜晴不要闹得太过分就好……
妃情私底下当然有过抱怨,可凤冰凝只是淡笑着,不做任何回应,似乎对凌夜晴的胡闹不以为意。
要不是她平时就是那副冷冰冰的,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的模样,妃情就真的要怀疑,凤冰凝是否是有意放纵凌夜晴,借此,让上次受了气的凌夜晴消气。
可妃情又很快的否决了自己的猜测。
在她眼中,凤冰凝虽然性子冷淡,对自己身边的人,却是一等一的看重。
她跟了凤冰凝那么久,凤冰凝自然不会因为别人,而冷淡了她。再者,凌夜晴不过和凤冰凝相处两三年,凤冰凝就算对她有好感,也完全没有做‘帮凶’的动机。
辗转思量了许久,妃情最终挫败一叹。
看来,以后见到那小侯爷,只有忍的份儿了。
凤冰凝虽然是个好主子,可要她为自己出头,除非是发生了像上次那样的事儿。可是,不用想也知道,凌夜晴那狡猾的家伙,是绝不再会重蹈覆辙的!
(插花:凤冰凝是前第一武将之女的事,只有小侯爷、曜帝等几人知道,外界的人只知道凤家已被满门抄斩,不知道小侯爷当年从中作梗,放走了她。因此,妃情并不知道,小侯爷与凤是旧识。)
此时正值盛夏,天亮得早。
清晨,第一道曙光升起的时候,妃情便起了身,到后院打了水。
自己快速洗漱完毕之后,端了清凉的井水,往二楼凤冰凝锁在的房间走去。
谁知,刚到门口,便看见了最不愿意看见的身影……
本能的,妃情收紧纤手,握紧了脸盆的边缘。双唇,抿成条直线,怒瞪着将她耍了好几天的罪魁祸首。
而后者只是嘴角轻扬,张口后,既没有挖苦,也没有嘲风。
凌夜晴轻笑,“把东西先放着吧,凤不会这么早起的。”
“我才不要听你的呢!”妃情怒道,她才不给她机会,向小姐献殷勤!
“嘘——!”凌夜晴马上做了个噤声的动作,隔着门听了听里头的动静,嘴角一勾,盘腿坐了下来。
幸好,凤没有被吵醒。
转头看了妃情一眼,凌夜晴摇头,全然的无奈。
“那随你。”难得的,没有主动挑起争斗。
凌夜晴也不顾脏,盘腿坐在地板上,依靠着门,闭眼睡了……
她好累——昨儿个半夜,又被曜帝传召入宫,联络堂兄弟之间的感情去了。
说实在的,那真不是人干的!
看着凌夜晴就这么睡了,妃情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便自觉无趣。索性,将手中的脸盆放了下来,靠着木栏,等凤冰凝醒来。
蓦地,耳边传来一阵轻微的声响。
妃情聆听了会儿,嘴角无法控制的抽搐起来……
不雅的翻了个白眼,看着蜷缩着身子,窝在门边呼呼大睡的人,妃情只觉哭笑不得!
这个人,是猪啊?!
睡觉居然还打呼噜,还亏得她还是小侯爷呢!
多年后,当妃情拿着这件事打趣凌夜晴时,后者却也站住了理,笑问:“小侯爷怎么了?你倒是说说,哪条律例规定,小侯爷不能打呼噜的?”
11 导火线——江夏家(1)
这一觉,睡得格外的香甜。
凌夜晴想着,或许是因为凤冰凝就在房门的另一头,所以才会让她感到如此放松。
可是,她到底还是没用厚脸皮到那种地步,把自己的心思表现出来。
尴尬地轻咳了一声,凌夜晴站起身子,却见凤冰凝斜倚着门扉,笑望着她,一双戏谑的双眸,在她身上转了好几圈,仿佛是识破了心中肉麻万分的想法。
猜想到此种可能,凌夜晴面上更红了,讪笑道,“凤,呵呵……早……早啊……”
不知,她在此看了多久呢?
有没有,把她糟糕透顶的睡相,尽收入眼底?
被她滑稽的表情逗到,凤冰凝忍俊不禁,连声音里都透着打趣,“这午时都过了,小侯爷还觉得早么?”其中,隐含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宠溺。
虽然,凤冰凝嘴里叫着小侯爷,却没了往日生疏的感觉。
凌夜晴呵呵一笑,随即,不知带着几分真心,夸张的娇嗔道,“凤,别这样看着人家嘛,我也会不好意思的。”
凤冰凝的嘴角,怪异的抽搐了几下,“少给我贫嘴!快起来洗洗,吃饭了。”果然,还是可怜兮兮的凌夜晴,比较能上得了台面吧?
凤冰凝心中暗忖:眼前的凌夜晴,还真是颇有一番‘扶不起的阿斗’的味道吧?
凌夜晴走出了几步,忽然停下,转回头来询问:“咦,凤也没吃吗?”难道……“是特意等我醒来一起?”
凤冰凝赏了她一个白眼,冷哼了声,“美死你!”
凌夜晴却笑得更欢了,只是,眼底飞快闪过一抹伤痛……
凤,我该怎么办?
饭桌上,两人面对面坐着,凌夜晴出奇的不多话,默默无声的拨着碗里的饭菜,眉心紧锁。
凤冰凝则像没发现般,自顾自吃着,一脸的悠闲自在,与凌夜晴满面的愁容形成鲜明的对比。
神游了许久,凌夜晴才往嘴里扒了口饭。
眼中,担忧的情绪更深了。
凤冰凝或许感觉到,又或许真的不在乎,仍旧是什么也不开口。
似乎,在等着她的坦白?
咽下嘴里的饭,凤冰凝闷声道:“凤,我要出趟远门,要两个月。”
凤冰凝显得兴趣缺缺,“哦,是吗?”
“嗯。”
给了个肯定的回答,凌夜晴观察着凤冰凝的表情,发现她仍是无动于衷。心中,难免有点失望,却不知道要说什么。
压抑很快就充斥了整个室内。
凌夜晴见她沉默,也猜不透她现在的想法,只有低下头去。以为接下来都要在沉默中度过,谁知,凤冰凝突然开了口。
凤冰凝问道,“去哪儿?”
凌夜晴一时没反应过来,直到被等的不耐烦的凤冰凝一瞪,才赶紧回神。
压下心中的狂喜,凌夜晴据实陈述道,“江夏家。”
可是,刚说完,凌夜晴就又立刻后悔了!
凤冰凝手中动作一顿,随后,点头表示明白。
无疑的,又是一阵漫长的沉默……
江夏家——并不是主人家姓江夏,而是江南首富,夏家。
自开国以来,江夏家便一直是江南的首富,也是全国首富,其势力不必细说也知道,是不可得罪的。
传言,当年开国皇帝全靠江夏家的财富,才有幸得以一统天下。
为了报恩,也为了拉拢住这座搬不空的金山,自然少不了些明的暗的手段。
对付江夏家的男丁,加官进爵是基本的。而对于女人——联姻,无疑不是最好的方法。
无论是太后,王后,还是王妃,来回细数,还真没有一个位子,是江夏家的女人没坐过的!
更重要的一点,为了表示尊重,江夏家的女人,从不与人共侍一夫。即便是当今天子,娶了江夏家的女人,这一生也只能有这么一个!
而近日,听说江夏家的大小姐,好似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
本来,这件事是怎也轮不到凌夜晴的,偏偏,她几年前解除了婚约之后,便一直是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