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冰凝被凌夜晴问得愣住，惯性的低垂下眼帘，避开凌夜晴那双，仿佛能洞察万事的锐利黑眸，顿了许久，才佯作无谓的答道：「本来只是想打开窗户看看风景的。结果，就看到小侯爷落水……凤冰凝做不到见死不救，所以便出手了。」

「就是这么简单？」凌夜晴追问道。凤果然还是不肯承认！

「就是这么简单。」凤冰凝冷冷回答。她不能把和关潜月的事，透露给凌夜晴一分。否则，别说是她们之间无法维持现状，就连凌夜晴的生命都随时会有危险！

凌夜晴见凤冰凝从头到尾，尽是一副淡然的模样，眼中飞快闪过一抹失望，但也没有诸多追究下去。

旋即，像是想起什么重要的事，凌夜晴立马弹跳着要起身，「我的东西呢？那张契约到哪里去了？」

她记得，即便是陷入昏迷前的一刻，她都还紧握着那张契约，不曾松开半分半毫。

可当她再睁开眼时，手心里却已经空空如也了。

凌夜晴求助的看向凤冰凝，「凤……」

凤冰凝望着凌夜晴轻叹，她就知道躲不过的。

不过，罢了。

晴儿为她牺牲了那么多，她没理由还能继续无动于衷的。

「如果是要找我给夏天岚的那张契约，已经被水泡得看不清字了，」凤冰凝犹豫了半晌，才转而从怀中掏出一张崭新的字据，「怎么说，都是你差点把命搭上，才从夏天岚手中拿回来的。我重新写了张新的给你。」

新的契约清楚的说明，凤冰凝的初夜，收受人是凌夜晴。

白纸黑字，绝无半点造假的痕迹，甚至连凤冰凝蘸了朱砂的手印的纹路，都清晰异常。

「凤……」凌夜晴的双眸陡然变得晶亮起来，呼吸和心跳也霎那间变得紊乱起来，「你方才说什么？」

「你没有听错。」凤冰凝淡笑，纤手抚摸过在凌夜晴脸颊。

「那……我……可以理解成，我可以和你——」凌夜晴面色微红，呐呐道，「凤，是那个意思吗？」

凤冰凝对凌夜晴颔首，后者立时喜形于色。

凌夜晴高兴了一会儿，还是有所顾忌，「你说真的？」

凤冰凝失笑，她有如此不可信么？

凤冰凝见凌夜晴眼里还有怀疑，心中无奈的轻叹了一声，手臂向前一伸，便勾过凌夜晴的颈子，朝自己的方向拉。

『啾——』的一声，粉嫩的唇瓣在白玉似的脸颊上，蜻蜓点水而过。

「安心养好身体，我等你。」

自落水被救以来，凌夜晴的小日子，过得是前所未有的舒坦。

白天，凤冰凝寸步不离的守在她身边，对她嘘寒问暖，无微不至。

夜里，凤冰凝非但没有像往常一样去陪别人，甚至还和她同塌而眠……虽然，两人规规矩矩，闭上眼睛纯睡觉，但还是乐坏了凌夜晴。

在这小半月的朝夕相处中，凤冰凝意外的好说话。

49 我猜不懂的你

即使是在沈香阁中，过着寄人篱下的生活，但凌夜晴过的生活却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

打个最贴切的比方，凌夜晴比凤冰凝这沈香阁的头牌，都还要再矜贵上几分！

能被凤冰凝如此看重，小侯爷自然是每日开口笑。

有时，不知她脑袋里，突然又装了什么东西，只差流出口水来，真真是十分的欠扁。

完全一副，流氓地痞模样！

此情此景看在帮忙凤冰凝照顾凌夜晴的妃情眼里，毫无疑问是种折磨。

简直是恨不得上前去，撕烂凌夜晴那张，标准的小人得志的嘴脸。

不过，妃情终究还是忍住了。

她就不信，凌夜晴还能在这沈香阁里，住上一辈子！

等精神养得差不多了，凌夜晴一反常态的，在饭桌上主动向凤冰凝告辞。

凤冰凝刚起筷，正往凌夜晴碗里添肉的动作一顿，实在想不通，过往死活都想赖在她身边的人，这次怎么不趁机多住几日。

至少，在以往，凌夜晴都是等她开始赶人了，才乖乖离开的。

于是，忍不住皱眉头问她：「为什么？」

凌夜晴低头扒着饭，不肯对上凤冰凝探究的眼神，口中含糊的解释说：「我多日不曾回府，府中的下人们绝对绝对急了，反正身体已经恢复了七七八八，就不要留下来打扰了。」

人要学会知足。

凌夜晴虽然很想一辈子都巴在凤冰凝身边，但显然目前还不是时候。

但，既然怎么不想都等了这么多年，她也不在乎还要再等多久，才能够长相厮守。

终归，会等到那么一天的！

凤冰凝毫无顾忌的，亲口对她承诺，一辈子跟她的那一天！

凌夜晴对此，坚信不疑。

况且，她手中还抓着凤给她的那一纸契约呢。

另一方面，凌夜晴手头，也有点很私人的事，需要去跟进解决……

凤冰凝听着凌夜晴的说辞，心中一时半会儿也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她自然是不信，要回府报平安这样的理由。

要真知识报平安那么简单，随便让人传个话就可以了，根本就不用大费周章。

然而，凤冰凝也找不到什么破绽，说凌夜晴别有居心。

因此，凤冰凝并没有再多说些什么，尊重凌夜晴的决定，让她离开沈香阁。

既然晴儿宁愿对她撒谎，也要暂时离开她的身边，她又何必再去阻止什么呢？

而且，就算阻止了，晴儿也未必会听她的。

凤冰凝此刻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凌夜晴必定有什么事瞒着她！

……或许，曜帝对晴儿的猜忌，并不全是空穴来风。

如果事实真像曜帝和关潜月所说的那样，自己又该怎么做？

凤冰凝微蹙着眉，不能说她太过多虑，而是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

如果，晴儿当真下定决心，要为死去的父母报仇，就绝对会做出一些，无比疯狂的举动——谋反这一说法，也不是不可能……

虽然与凌夜晴纠缠的这些年间，她们二人虽是聚少离多，但凌夜晴的秉性如何，凤冰凝不说十足十的了解，七八分总是有的。

凤冰凝想到种种最坏的结局，心头开始隐隐发慌。

一种不祥的预感，无声的笼罩住了她。

晴儿，你可千万别做傻事啊……

白水显然等了凌夜晴多日，几乎是凌夜晴一到淮骏府门口，便立刻迎了出来。

凌夜晴爽朗的朝白水笑，可眼中，却只有森然的冷意！

告别凤冰凝，凌夜晴刚一出沈香阁，怀中塞着的夏梦双给她的香囊，便掉到了地上。她即刻弯腰去捡，却凑巧的发现，身后不远处的暗巷口，正鬼鬼祟祟的藏着一个人。

凌夜晴眯眼瞧了一会儿，不知何故，脑中竟一下闪过许多画面。

50 今后不再爱你

等终于意识到不妥，藏在袖中的拳头不由悄然收紧了。

以往那些看似无关紧要、且模糊万分的记忆，顿时变得令人如坐针毡起来。那些被她忽略的细节，无不在提醒着她，不管她走到哪里，身边似乎都可以看到这个身影；或是，类似于此的身影……

凌夜晴心中，顿时警铃大作！

不动声色的站起身子，凌夜晴整了整衣襟继续前行。然唇瓣，却无声的抿成了一条直线。

究竟是谁在跟踪她？

目的又是什么？

虽然她得罪的人就那么几个，可要从这些人里头，找出一个要这么做的，不是什么容易的事。

曜帝有可能。

夏天岚有可能。

甚至有可能是关潜月！

白水初时见凌夜晴脸色难看，以为她是身子还未完全恢复的原因。可此刻，看着凌夜晴不止是面色铁青，还逐渐对自己眼露凶光，立时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

硬生生收住到了嘴边的话，白水佯装无事的回以一笑，互相寒暄了几句。

无不是些细碎的琐事。

白水说着说着，抬头看了眼天色，很是紧张的道，「我突然想起来，府里有些草药用完了，我去山上瞧瞧。」

凌夜晴也没阻止，只笑眯了双眸，叮咛道：「路上小心！」

「放心。我你还信不过？」

凌夜晴点点头，目送白水的身影远去，转身进入了淮骏王府。

回到自己的院落，凌夜晴对奉茶上来的奴仆说：「本侯爷身子乏了，想静养些时辰，期间任何人都不许前来打扰！」

「那，侯爷若是需要什么，就叫奴才们。」

奴仆自然不疑有他，扶着凌夜晴躺下后，又稍微打点了一下，后又恭敬的退出去了。

凌夜晴阖眸躺在床上，侧耳聆听脚步声逐渐远去……直等到四周终于恢复了最初的宁静，只剩下自己的呼吸声和心跳声，才霍然睁开了双眸。

睁大的双眸中，睡意全无。

凌夜晴快速掀开被子，下了床榻后随即起身踱步到窗边。她小心翼翼的拉开窗子，尽量不发生任何声响，惊动任何人。

等窗子开启大约容得下一人通过的缝隙，一个白色的身影倏地窜进房中。正是去而复返的白水。

凌夜晴又谨慎的看了眼窗户的四周，确定无第三人见到这一切，才锁好窗子，走到白水身边的位子坐下。「你确定没人被人发现吗？」

白水不慌不忙的为自己倒了杯茶，借茶水润了润嗓子，「我办事，你还不放心？」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凌夜晴绝对不想因一时的不慎，而万劫不复！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胆小了？」白水嗤笑道，「这样的懦弱，可是会坏了你的报仇大计的！」

「慎重一点总是好的。」凌夜晴表情阴郁了一阵，「你给我尽快查出那究竟是谁派来的！」

听得凌夜晴毫无诚意的吩咐，白水自叹命苦，「当你军师真可怜，什么好处没捞着，却要为你出生入死。」

凌夜晴斜睨了白水一眼，「当初是你自己缠着我不放 我可没主动求你。」

可是，晴儿，若当初，在发现你的秘密后没有主动说要帮你，我还能活到现在吗？

白水苦涩一笑，「是啊，是我自己缠上来的。一切都是我自找的，与晴儿无关。」

凌夜晴脸上一度浮现了一抹不自在，但很快恢复过来，「为什么不救我？」

「我也是有家人的，晴儿。」

「在你心里，你大哥比我重要？」

「在你心里，凤冰凝不也比我重要吗？」白水温柔的对凌夜晴笑，「就算我不出手救你，你最后不也被凤冰凝给救下了吗？」

「白水，你究竟……」你不是说，可以为我付出一切的吗？

「晴儿，我喜欢你，只是『喜欢』你。」喜欢，并不一定要是爱！「晴儿，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自从凌夜晴落水以来，白水想了很多。

关于她们的过往，点点滴滴都在眼前浮现。

不可否认，当初之所以留下来，是因为自己心动了，还是无可救药的那种悸动。

然而，可能是先入为主的缘故，白水一直以为那就是爱情，那就是人生在世，苦寻一辈子的情感。

直到那一天，凌夜晴落水。

在亲情和自己所谓的爱情面前，她虽然犹豫不决，但最终还是选择了亲情。

白水事后想了很久，她自问若是再次发生这样的事，她还会这么做，将晴儿丢在一边么？

答案却只是可能。

白水再也无法像从前一样，可以给出一个绝对的回答，说自己一定会先救凌夜晴。

此类种种的假设，白水也只能给出如此的答案。

白水这才明了，自己这些年的『爱』，并不是那种要白头偕老的那种；

白水对凌夜晴，只是一种深深的怜惜罢了。

与爱无关。

只是喜欢。

凌夜晴听了白水的解释，脸色倏地剧变，蒙上了层薄冰似的，「这么说，你是要背叛我？」如果是那样——右手悄悄凝聚起内力——那就只有对不起了，白水！

「并不是背叛。我还是会留在晴儿身边，帮晴儿完成晴儿的心愿。」

「那为什么……」

「晴儿不是不希望我爱你吗？如今我主动退出了，让你和凤冰凝的世界更加清净一些，难道不好吗？」

一点也不好！

凌夜晴内心嘶吼，可她也不知为何不好。

明明，当初白水对她告白时，她是那么的想要这一切都是假的；

然而，白水此刻告诉她，今后不会再爱她，她心中却没来由的难受！

她该高兴的。

可她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

凌夜晴真的乱了，不知自己的这种痛彻心扉的感觉，究竟是为何。

华灯初上。

夜幕降临。

凌夜晴又只身来到了沈香阁，苍白的脸上带着化不开的疲惫。一眼瞥见凤冰凝在忙，凌夜晴并没有像从前那样，霸道的将凤冰凝抢来。凌夜晴规矩的坐在大厅中等候，等凤冰凝得空招呼她。史无前例的安分，着实让旁人刮目相看。

51 世间最强烈的喜欢

华灯初上。

夜幕降临。

凌夜晴又只身来到了沈香阁，苍白的脸上带着化不开的疲惫。

一眼瞥见凤冰凝在忙，凌夜晴并没有像从前那样，霸道的将凤冰凝抢来。

凌夜晴规矩的坐在大厅中等候，等凤冰凝得空招呼她。史无前例的安分，着实让旁人刮目相看。

其中最高兴的，莫过于沈香阁里的鸨母。

鸨母眉眼间充盈着的全都是笑意，心想说，这小侯爷落水后，脑子还真开窍了，来了这里也不乱来、仗势欺人了！

但鸨母所不知的是，凌夜晴不是脑子开窍了。

凌夜晴的此刻的脑子，乱得像团棉絮！

凌夜晴也不是不想乱来，而是忘记了乱来，也没有多余的心思，去想自己和其他人不一样。

她是帝都中最横行霸道的小侯爷，没有必要和其他人一样，她完全可以撒下大把的金银，或是拿出怀中的那纸契约，让凤冰凝今夜只属于她一人！

而造成凌夜晴现如今这副模样的，就是白水。

凌夜晴全部的心思，还在下午白水对她所说的那一番话当中。

而对于凌夜晴的反常，凤冰凝只远远看了一眼，就立马丢下手头的活，在众目睽睽之下，不顾先来后到的说明，将凌夜晴带入自己房中。

身后的不满十分强烈，凌夜晴呐呐的问走在前头的凤冰凝，「不管他们，真的可以吗？」

凤冰凝停住脚步，拿冷然的眸子盯着凌夜晴，「你希望我去陪他们？」如果凌夜晴说是，凤冰凝发誓一定要狠狠的踹她一脚！

凌夜晴自然不会将凤冰凝推给别人，她只是担心，「鸨母不会为难你吗？」

凌夜晴望着楼梯下方，鸨母不停对客人赔罪，嘴角微扬起一个似笑非笑。她心想，鸨母此刻虽然是表面堆笑，然实际上，却是将她和凤骂得狗血淋头了吧？

也是。

自己一个好好的小侯爷，富丽堂皇的侯爷府不待，跑到这里做什么？

而凤，保持原有的冷淡不就好了？好不容易她小侯爷肯消停，不再胡闹下去了，凤倒好，主动胡作非为起来了！

凌夜晴正天马行空，凤冰凝已将她带到了房中，锁起房门拒绝任何访客了。

「为何不开心？」凤冰凝将凌夜晴牵到圆桌旁坐下，语气中满是担忧。

凤冰凝还从未见过，凌夜晴露出如此伤心的表情。这简直，比晴儿当初得知和她之间的将来无望时，更为失魂落魄。

凤冰凝所不知道的是，凌夜晴今日的反常，和多年前，她一声不响离开时，已然是清淡上了几分！

凤冰凝离开的那一年，凌夜晴感觉天都像是要塌了般……

然而，凤冰凝对此并不知晓！

凌夜晴也不打算告诉她，她不想凤因此而做出违心的决定。

她只要凤真心爱她。

不是因为任何除爱以外的因素，而勉强接受她。

凌夜晴迟疑了一阵，大着胆子伸手搂住凤冰凝的腰肢，在后者怀中闷了好半晌，才幽幽解释道，带着浓浓的失望和孩子气的撒娇意味。

「凤，白水说她不爱我了。」

「什么？」凤冰凝一度以为自己幻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