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蔷薇——岫几重
岫几重  发于:2013年08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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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高大魁拔的柯青汉,呈现一种极其鲜明的对比。

柯青汉看着这人瘦弱的身体,自然是不免担忧,好在洪微除了天生力气小、因营养不足身体有些虚,倒也没有什么病灾。他现在只能竭自己的微薄力量,时常为洪微改善些伙食。

幸运的是,最近一年,国家对本省农村的发展,似乎开始有了一点重视。而洪微家,因为特别困难,洪微还未成年,洪父身体不好干不了重活,被列为了五保户。每年政府给五保户的那点补贴,虽然不多,但对洪家总归是聊胜于无。

“你脚上怎么弄伤了?”脚板踩着有些刺人的野草,柯青汉背着洪微,一步一步,慢悠悠地走着,一点不着急赶回家。

“走路的时候不小心踢到了放在门口的铁锹。”洪微搂着柯青汉的脖子,温驯地趴在对方的肩膀上,“伤口不深。”

柯青汉叹气:“跟伤口深浅没关。田里泥水那么脏,要是伤口感染了怎么办?”

“我知道了。”洪微不再辩解,脸颊在柯青汉赤裸的肩膀蹭了蹭,“绝不会再有下回,青汉哥你就放心吧!”

柯青汉被他这样一蹭,脚下的步伐不经意地顿了顿。初夏有些热了,他们干完活,都会脱了上衣,赤着上身走回家。而此时,洪微的脸颊正贴着他肩膀上,皮肤间少许的摩擦,让人心头微微发痒。

洪微蹭完了,又把鼻子抵在柯青汉的肩膀上嗅了嗅:“青汉哥身上汗巴巴的,还好不太难闻。”

“别闹,”柯青汉听到他的话,不由得微笑,便是起了一丝逗弄之心,“你要再蹭来蹭去,我就把你扔到大沟里去!”

“你才不会!”洪微呵呵地笑。

柯青汉立刻作势晃动起背后人的身体,扬声大笑:“我要扔咯?”

洪微无意识地抱紧对方,嘴上说:“青汉哥要是再晃,我俩都要一起掉进沟里了!”

两人就这么一路走、一路笑闹。忽然,柯青汉脚底踩到一个土块,身体便是一歪,还好倒向的方向是往稻田这侧,两人就一同跌进了田里。

柯青汉反应迅速,连忙转身,在跌落的前一秒钟,顺手拉住了洪微的手臂,把人带到了身前,展开双臂,故而在倒进水田里的时候,他是被洪微压在了底下。

洪微身上湿了大半,但有柯青汉垫在下面,倒也不太狼狈,他忙上了田埂,把直接躺在了水田里的人拉起来,嘴上却是忍不住哈哈地笑:“我说了吧?你会把我们两个人都晃掉水里。”

柯青汉有些尴尬,虽然田里水很浅,却是弄了满身的泥巴。

“青汉哥都成了泥人了。”洪微边取笑边从水桶里找出毛巾,赶紧替对方擦了擦脸和头发,“哎呀!”

“怎了?”

洪微指着柯青汉身后:“我们……把田里的稻子给压倒了。”

柯青汉回过头一看,已经开始结穗的稻子,被压折了一大片。他忙是下田,把折掉的稻子竖起来,但还是有不少稻秆是彻底断了。

“这是二爷家的田,”柯青汉上了岸,“回头我送他两斤黄鳝下酒。”

洪微扑哧笑了:“又是这招,你还真以为黄鳝是什么宝啊!”他仔细观察了下被压倒的稻子,松了口气,“应该也没啥大损失。”

柯青汉想了想,说:“我晚上回去后,跟二爷解释下就是,”不小心压断了几根稻秆,也不是大事,“我们快走吧,再晚些天就黑了。”

洪微却是摇头:“你还是先在这沟里,把身上的泥巴洗掉。”话语顿了下,又道,“要不然,你怎么背我?”

背上、裤子都粘了泥巴,确实难受得很。柯青汉拽着洪微的手,说:“我们去那前面横沟洗一洗。”

横沟比较宽阔,水质也干净一些。柯青汉脱了长裤,直接跳进水里,回头看着坐在水边石头上的洪微:“小微,你也下来啊。”

洪微犹豫了一小会儿:“我……脚上有伤口。”

猛然想起这事,柯青汉也不勉强他,游到了洪微的旁边,说道:“你把衣服脱了,用毛巾就着水擦洗一下。”洪微身上的泥巴不多,但衣服也湿透了大半。

洪微把头垂下,半天才轻轻地嗯了声。他便慢吞吞地解起了长袖上衣的扣子。

柯青汉看到他迟疑的动作,才反应过来,洪微从不在外面洗澡。想着,他打算开口阻止对方的动作,却见这人已经缓缓地褪下上衣,露出赤裸的上身,然后又开始弯着身子脱起了长裤。

洪微的身体,不像他的脸颊颈部与手脚那样总是暴露在外且常受到日晒,因为长年被衣物裹着,肤色显得很白。

明明只是一具单薄的男性身躯……柯青汉怔愣地注视着,只觉神智因受一种莫名的诱惑而沉迷。

洪微低着头,仿佛有些害羞,局促地把浸着水的毛巾往身上擦了起来。

柯青汉却觉口干舌燥,即便泡在冷水里,体温似乎炽热得如心内烧起了一把旺火。他苦笑:一年半来,这样的躁动,对他来说,已是极其熟悉了。

有多少次夜里,他都是一边想象着洪微的面容,甚至是身体时,一边宣泄着内心的渴望。这样的心思与行为,让他觉得自己龌龊猥琐,却每每深陷,不能自已。

他还太年轻,身体的躁动,对心上人的渴望,往往是竭力抵制,却一次又一次地失败,继而又是一次又一次地蠢蠢欲动。

柯青汉有些懊恼,早知还是别让洪微在自己面前洗澡了……只是,想归想,他看着几乎浑身赤裸的人,目光难以挪移而逐渐变得炽热狂放。

洪微自然察觉到了他的视线,终于忍不住问:“你,这么死盯着我干啥?”

天边渲染着一抹晚霞。不知道真是他的错觉,还是霞光的作用,柯青汉总觉得洪微垂着的脸此时已是通红。

“小微……”

柯青汉从水里上来,也坐在了石头上,伸手抬起洪微的脸——想要把这个人的反应,看得清清楚楚。

尽管他曾告诫过自己,不要勉强甚至伤害洪微。

可是一旦情起,心动便不能自已。柯青汉看清洪微的神情,他最喜欢的那双眼睛,沉静中又似隐藏着一抹渴望般,正凝视着自己。

他觉得笃定,却还有一丝不安——可这些交缠复杂的情绪,终究抵不过心底的渴求——左右看了下四周后,便将自己的嘴,慢慢地凑到了洪微脸前。

洪微没再说话,也没有动,只是随着柯青汉的贴近,他似乎连眼睛都不敢眨动了。

柯青汉用嘴在洪微的唇上轻轻地碰了碰,是一种不能言明的暗示与试探。洪微的反应,则是不经意地屏着了呼吸。

没有惊恐,没有躲避。

那一丝不安彻底消散了。柯青汉不再隐忍,几乎是急促地,又带着小心翼翼,把洪微搂到了胸前,然后依靠着人之本能,开始吮吻起对方的唇。

他不懂得亲吻的技巧,只是凭着本心,热烈地、狂喜地,又是克制地、慎重地探寻在对方的唇舌间。

在这样一个普通的初夏黄昏,一对春思萌动的少年,在忽如其来又等待多时的爱情中,肆无忌惮地享受起这份无法不张扬却不得不隐藏的甜蜜。

第八章:情难自禁

柯青汉稍稍离开了洪微的嘴,有些意犹未尽,却在想要再一次亲吻对方时,忽被人猛地推上了胸膛,身体便是顺势往后倒进了水里。

他反应快、水性佳,落进水里被迫扎了个猛子后,再度浮回了水面。当见到坐在水边笑得哈哈直乐的洪微,那猛然悬起的心稳稳地落回了原处。

“青汉哥,”洪微笑吟吟地问,“天都黑了,你打算泡在水里过年啊?”

确实很晚了。柯青汉看到洪微伸出手,便递过自己的手,借了对方的力道被拉上了岸。

天黑,路都有些看不清了。柯青汉背着洪微,依然不紧不慢地走着。刚才他们在横沟边的亲吻,已经确定了一份特殊而比以往更加亲密的关系。

所以这一刻的相处,变得愈发地令人不舍。

“你之前每回睡在我家时,”彼此沉默了许久后,洪微轻声打破了安静,“都有偷亲我吧?”说到这,他的语气带着一丝笑。

柯青汉愣了下,顿时是耳根一热,难得有一丝害臊……自从去年大年初一翻窗去了洪微家后,这一年半来,陆陆续续地有大概十几次在洪家与洪微同睡的经历——他一般都是在晚上父母睡熟后去见洪微,虽然洪父睡在堂屋,但他们两人都是抵着耳朵说话,倒是不曾被洪父发现过,故而偶尔太晚了,洪微便会留他夜宿。

出于某些隐秘的心思,柯青汉都是留了下来。第二天早晨,他则早早起床,再度溜回自家的房间。

而这些夜晚,他与洪微同床共枕,一直幻想着的人就窝在自己怀里,有时候当然难以自控了,便在对方熟睡后,悄悄地亲一下这人的唇——仅限于此。

现在洪微突然提起此事,甚至他摆明了早就发现的事实,让柯青汉哑然无语。随即,他就听到洪微继续说道:“第一次的时候,我有些惊讶,还……很高兴。”

“后来就总想你能在我家过夜,”洪微的声音压得极低,语气赧然,“每回我都装着睡着了。”

柯青汉有些意外,继而是会心一笑。

他二人间产生爱情,其实应是理所当然——在洪微把自己当女性时,在他不在意对方这种奇特的心思,甚至会更加地包容、宠溺并心疼这人时,他们的感情或许已经开始变得不再纯粹。

“所以,”洪微继续说着,“青汉哥你是真心喜欢我的吧!”

柯青汉轻声应道:“嗯。”

洪微顿时笑出声了,嗓音略昂扬:“我……也是。”

柯青汉背着洪微,望着越来越清晰的庄子,脚下走得越来越慢,边是听着洪微絮絮地说着各种事。

“东头新云家装了电视。”洪微说着,“新云趁她家里人不在,偷偷带我去看了一会电视。”

柯青汉笑问:“电视上放什么了?”

“我看不太懂。”洪微说着,忽然收紧搂抱柯青汉脖颈的手臂,语气显然透着兴奋,“但是我……我听新云说,她有一次在电视上看到,好像现在有一种什么手术。”

“手术?”

“嗯。她说,那手术能把男的变成女的,女的也能变成男的。”洪微笑道,“她还说以后要做男人。”

“……”

柯青汉知晓洪微嘴里的新云,十七八岁的姑娘,队上人评价她“孬孬痴痴的”,笨傻还“人来疯”。当然他并未与新云接触过,也不关心对方到底是怎样的人,能给洪微做个偶尔说话的朋友,他倒是不反感。

“青汉哥,你说,等以后我挣了钱,也去做那个手术,变成了女人,是不是就能嫁给你当媳妇?”

暗叹了口气,柯青汉思索了片刻,才说道:“好像没听说我们国家有这种手术吧?”他其实也不确定。

“听讲老外的科技很发达,外国应该是可以吧。”洪微显然对这个问题很在意,“我要是变成女人,不就可以和你结婚了吗!你愿意……娶我的吧?”

柯青汉被他的问题弄得有些哭笑不得。洪微一直待在家,尽管过得不好,还被村里人说三道四,到底是没见识过外面的世界,有些单纯天真了。

虽然不知是否有这种变性的手术,但这显然违背了自然法则,而变了性再和人结婚,怕也不容易。且这样对人身的极限改造,必然会侵损了身体健康吧?

心里这么想着,柯青汉嘴上回道:“不管小微是男还是女,我都愿意娶你。”结婚本来就是二人在一起的一种法律保障形式;即使洪微是男性,他们只要在一起,有彼此间的情感为保障,便与结婚无差。

洪微明显被柯青汉的回答取悦了,笑道:“说话算话!”

“嗯。”

“对了,我还听说,新云家现在这么有钱,是因为她大哥去城里赚了大钱。”放过变性的话题后,洪微继续说起队里人家的事,“好像咱们队里不少年轻人,听新云大哥说了城里的事情后,都开始有出去的想法。”

柯青汉满不在意地应着声。

“青汉哥,你呢?”

“我?”柯青汉不解。

洪微迟疑地说:“他们说,去大城市能赚很多钱。你想过要出去吗?”

“没有。”柯青汉果断地摇头,随即反问,“小微难道想出去?”

“……其实有一点想的。要是出去了,能赚到很多钱的话,就能改善我家情况。”洪微回,“但是阿爷身体差,我不可能离家的。”

柯青汉沉默。

洪微又补充了一句:“不过,只要青汉哥在,不管哪里我都不去。”

柯青汉轻笑,随即低声道:“小微,再等我几年。”

“没事。”洪微把自己的脸往在柯青汉的肩膀上贴紧,“其实现在也很好。你别因为我,有太大压力。”

“也不只是因为你。”柯青汉淡声说,“我当年很想读完初中……”

“嗯,这是你阿爷做的最对的一件事。”

“阿爷他原本不同意。”柯青汉扯了扯嘴角,“我当时也倔,就说,等念完了书,大不了以后把学费钱、生活费都还给他。”

“……”

“结果阿爷真让我打了欠条。”

“啊?”

“他把我从小到大的花费、读初中的钱,都算进去了,说就当是给我放的高利贷,利滚利的那种。等我自己挣钱后,把这些钱,连本带息都还给他,除此之外,还有每个月的赡养费。”

洪微当即怒声道:“有你阿爷这样当人父母的吗!”继而语气一转,问,“大娘她难道都不帮忙说句话吗?”

柯青汉叹气:“我妈,你也知道,只会哭。她那么怕阿爷,哪敢说话,偏偏又是一心只有阿爷。”

“所以我必须得要努力。”

洪微静了下,也叹了声,说:“虽然我阿爷没能力,但是他从来不打我骂我,什么事都由我自己做主。”

“不提这个。”柯青汉对于养育了自己十八年的父母,也没了多少苛责或期望,“我打算明年去做一些生意。”

“什么生意?”

“其实还没完全定下主意。”柯青汉笑道,“只是大概有个思路。毕竟靠种田,卖几条蛇、黄鳝,挣不到什么钱。”

“不管青汉哥做什么,我都会支持,最好能帮得上忙。”洪微说得坚定。

柯青汉弯起嘴,脚下停住,偏头看向旁边的草垛,询问:“小微,我们先在这说会话可好?”

洪微从他背上下来,笑:“我无所谓,只要你别回去晚了,被你阿爷打骂就好。”

“不会。”

靠着草垛,柯青汉把人拉到自己的跟前,一手轻轻地搂着洪微,另一只手按着他的头,有些迫不及待地堵住了这人的嘴。

洪微没有半点推拒,很顺从地偎进了柯青汉的怀里,仰着头,张开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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