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怕出名猪怕壮。我喜欢现在的生活。”
“我就知道。可真不考虑考虑?对方来头很大,双赢的局面错过可就不会再有了。秋水,网络是个新陈代谢很快的地方,再加上监制的不严控,抄袭、盗文屡禁不止。你的文还能红多久?谁都不能保证。现在有一个平台能给你更广泛的发展,更大影响力,将来转型做个编剧什么的也不错。所以别急着一口回绝。在这个国家,这个社会,你得多为自己想想,钱多不扎手。”
话说到这个份上,秋水自然懂得未雨绸缪之意。只是……揉了揉眉,秋水对将来真的没有憧憬,亦无大的追求。可就算是只想平平淡淡的活,也不能少了钱不是。知道对方是为了自己好,可秋水无心亦无力,手拢着杯子没再言语。
安晴明花了一个星期的时间,把沈旭收藏的明秋的书都给看了。越看便越发觉得熟悉,尤其是几个短篇充满了秋水的影子。对,秋水。就是秋水!安晴明一下子顿悟了,秋水学的是文,工作后干的编辑,这转行去写小说也是顺理成章的事。而且作家作家,坐在家里写文即可,尤其是现在的社会,拉根网线连门都可以不出了。
安晴明上网又搜索了一下明秋的信息,除了小说外就是简单的介绍,照片年龄一概都没有公布过。这样一个当红作家藏得这么深倒也奇怪。既然是兄弟公司,安晴明想自己去拜访一下也方便。
说去就去,安晴明一直都是行动派。这地方他来过好几次,人一进大厅就有人赶着过来打招呼。闲聊了几句,发现现在管网络文学这块的人竟是自己曾经的旧部下方明,安晴明笑都眼睛一亮。
上了楼,一行顺利。一听安晴明的请求,方明立马爽快的一边打电话把玄幻部的人给招来,一边通知合约部把合同找来。没一会进来了个女的,头发长长垂在身后。安晴明有些意外,还以为来的人会是那位袁小姐。
“慕容,你家老大呢?”
“方总,老大去跟作家核版了。你着急吼吼的什么事啊?”慕容拽着自己的头发在手里玩着,一双眼睛倒是好奇的往安晴明这里飘。
“慕容小姐,请坐。事实上是我有些事情想要请你帮忙。”安晴明笑着开口,若来的是袁小姐他还就真头疼了。
“谢谢。请说。”
“我家里有个弟弟是明秋的忠实读者,吵着闹着要我帮他拿签名。我是在是拗不过他,也就厚着脸皮来问你们讨要一个。”
“这事……倒真不是大事。换了别的作者都好办,可明秋的话我还真没办法。”
“呵呵,慕容小姐说笑吧。明秋不是你们的签约作者么。”
“对,这没错。可明秋是例外,他所有的签约校版都是我们袁主编负责,除了主编我们都没有和这位明秋见过。所以,这要签名的事还得找我们主编才行。”
“嗯……这位作家可够神秘的。那不知道你们主编何时会和对方联系呢?”
“这可说不好,不过一个月总会去一到二次。你来得不巧,主编上午倒是去了明秋那。”
“那可真是不巧。那烦请慕容小姐替我跟主编说一声了,谢谢。”
慕容刚离开后,合约部送了厚厚一沓的合同过来。安晴明仔细的翻阅了一遍,里面并无秋水的名字,亦无明秋。“这里面没有明秋的合同吗?”
“明秋是袁主编一手负责的,合同书也在她那边。要是想查明秋的资料,财务那边应该会有。”
这一句话醍醐灌顶,方明立刻往财务室联系,让他们带着明秋的账号信息上来。几分钟后安晴明终于得到了答案。
秋水,秋水,我总算是找到你了。
25
虽然确认了秋水目前的身份,可真打探到秋水地址已经是一个多月后的事了。安晴明接到电话后,立马从公司里出去了。竟然在S市的郊外,安晴明还真是没有想到。设想过无数次,总觉得若不是市区那一定是去了外省市。自诩对秋水了若指掌,如今看来他对秋水还不够通透。
下午二点多正是道路最为空闲的时候,上高架过收费口,原本预计一个半小时的路程不到一个小时就快结束了。这里真的是个小镇,小桥流水的江南景色浓重之余这道路也不够宽敞。把车停在了某个海鲜大酒店的前面,一路打听着绕了七八个弯总算是找到了地方。
青砖砌成的矮墙上爬满了枯萎的枝条,格栅铁门紧闭着上面挂着一把大大的铁锁。透过间隔可以瞧见里面院子里悠闲得景,一只大公鸡昂首挺胸得踱着步,猫和狗则团在一处打着盹。略略侧过头看见的两层楼的房子,大门是双开的刷着大红色漆的老式木门。
安晴明正打量着,旁边走来了个年轻人喊了声安先生。安晴明转过身,那人是一身休闲装,背着双肩包,脖子上挂了个相机,看着像个来郊区采风的大学生。但事实上对方是安晴明雇的私家侦探,跟了袁主编一个多月总算是摸到了地方。
“小吴,确定是这里吗?”
“安先生,请放心。既然通知你来了,自然是不会错的。你看,这人是不是你要找的?另外,我有打听过,屋主是三年前搬来的,一直单身一人。不太出门,脾气很好,邻里间有需要帮忙的从来不推脱。”
接过对方递过的相机,里面是一组照片,画面上那个消瘦得男人正是秋水。怎么会瘦了那么多,安晴明觉得心上一疼。归还了相机,从钱包里拿出一叠钱交给对方。“这段时间辛苦了。知道屋主去哪了吗?”
“半小时前跟袁小姐的车一起出门的,走的时候还特地给院子里的动物喂了食。我估摸着不一定回来。安先生,地方已经找到了也不急于这一时。”
安晴明笑笑,对方是个识趣的人,拿完钱也就告辞了。好不容易找到了地方,不见一面岂能甘心。安晴明站在铁门外又仔仔细细把里面打量了一圈,秋水真的大不同了。当年的甩手掌柜如今已经能整整齐齐的收拾了。眯着眼,朦胧中似乎又看到了当年的那个大男孩,可再睁开时一切皆是空。
安晴明靠着墙,拢紧了身上的衣服。初冬的天虽然不冷,可郊外的风却很大。出来时急急忙忙也没来得及把外套穿上,风一起倒还真觉得冷了。守着等到了日落也不见秋水回来,倒是被好几个大爷大妈给盘问了,生怕他是哪里来的不法分子。
太阳这一下山,气温就蹭蹭得掉的快,身体里的热量也就消耗的更快了。可到底是不死心,安晴明走远了一些,找了处能避避风的角待着,一双眼睛牢牢得盯着。只是一直等到天墨墨黑了还是不见人回来,安晴明这会是饥寒交迫实在是挡不住了,又加上沈旭连着来了好几个电话催他回家,安晴明想想罢了,明日再来吧。只是他这刚走了没多久,秋水就踩着夜色赶了回来。
错过,错过……有时候有些人明明不想错过,却还是注定要错过。
秋水一进门,院里就开始热闹,鸡鸣狗叫的往他身边蹭。秋水挨个的摸了摸,安抚了一会后就进了屋。他今天很累,没心思写文,简单的冲了把澡后就上床了。只是在床上也睡不着,翻来覆去的想着事。左手忍不住又摸了摸头上的软包,但愿结果与它没有关系。
下午秋水跟着袁老大的车去了市区看病,他这几个星期视力一直不太好,往往早起的时候挺好的,到了中午的时候就开始模糊,之后便是反复,时好时坏的让秋水很担心。原想着可能是自己对着电脑久了,视力开始下降了吧。上周去镇上的医院检查了一下,给开了几支眼药水,可效果不大反而频率越来越高了。今天被袁老大发现了,立马被拽着去医院检查。
现在上医院看个病也不容易,就连挂个号也得排好长的队伍,更别说专家门诊了,那是早早的就没了号的。秋水一进医院就大了退堂鼓,可袁老大拽着他不放,压着他今天必须把检查给做了。之后还是袁老大托了关系,看了专家门诊。圆鼓鼓得专家问了没几句,就开了一串的单子让去检查。验血倒是不怕,可要做脑CT的时候心里就慌的紧。
因为检查的人多,等着CT做完出来已经到了医院下班的时候,交代了明天上午去报告后就把他给打发了。本来就心里不踏实,这要拖一晚上才出结果对秋水真是冰火两重天的心境。出了医院,袁老大要他去她家住一晚上,秋水说什么都不愿意,坚持要回去还不让送。袁老大拿他没办法,只好妥协道明天一早去接他。
秋水又翻了个身,对着床头柜上的时钟眼睛也不眨。秒针滴答滴答的移动,象征着时间一秒一秒得流逝,也就意味着那张审判之书越来越近。秋水问自己:怕死吗?犹豫了很久后,他告诉自己:他怕。
母亲去世那会,秋水有过一段时间觉得了无生趣,也萌生过一了百了的念头。可到底是走出了那段阴霾,虽说没有大志向可也想平平淡淡、安然的度过余生。身体上有些不适到也没什么,人吃五谷杂粮的哪能没点病痛呢。可偏偏出问题的是头,是眼睛。要说与自己脑袋上的软包没半点关系,秋水是打死也不相信的。
再翻了身,秋水看着白色得天花板苦笑着,不是不怕死,是没听到死亡的脚步,真到了,也就怕了,慌了。如今自己孑然一身,就是哪天死在了这屋里,连个发现的人都没,更别提收尸了。
喵~一道黑影窜上了床,金色都眸子在夜里发亮,凑到了秋水的枕头边,探出头在秋水的脸上来回蹭了好几下,安慰他那失落的心。秋水伸出手把它抱到怀里,顺着毛摸,原来身边不是一无所有。
26
搂着猫迷迷糊糊的秋水睡了过去,再醒来时天已经转亮了。怀里空空的,淘气得猫早就挣脱了爬到他头顶上蜷着,正呼呼睡得香。秋水笑着起身,也难怪有人说动物是人类心灵的慰藉品,瞧着这一团毛茸茸的圆球还真是让人轻松了不少。
时间还早,秋水踩着晨雾沿着小镇的青石路溜达,意外的是居然也碰到不少的人。上了年纪的老人们觉轻,也就早早起来晨练了。虽说秋水不大走动,可镇上的老人们多数都认得他,笑呵呵跟他问早。秋水一一应着,偶尔停下脚步听着老人们话家常。
这是个好天气,没多久暖暖得太阳从云雾中一下子跃出,光芒四射得唤醒了整个小镇。挨家挨户的都开了门窗忙碌起来,外赶得人也多了。这个问着那个好,那个喊着这个早,热热闹闹得透着浓浓得人情味,这就是小镇独有的味道。
秋水沿着路往回走,一路上左右张望着应着好,不知不觉中心里装着满满得愉悦。刚到家门口,大狗早就蹲在门边上吐着舌头摇尾巴了,大公鸡在一边WOWOWO得打鸣欢迎。这一瞬间,生活是那么得美好,美得让秋水觉得不真实。可转而一笑,这就是他的生活呐。踏实,秋水豁然开朗,其实人生就跟这日子一样,有晴有雨,有风有雪,风霜雨雪之后总有艳阳天,踏实走完每一步就是福气了。
袁老大的车是九点准时到的,和秋水一身的轻松淡定相比她倒是显得紧张和憔悴。“你这是吃了什么灵丹妙药了?一个晚上怎么脱胎换骨的精神了?”
“想明白了就好了,没有定论的事别把自个压得太沉。”秋水笑笑,他也清楚自己昨日的消沉。他是想活着的,想活着就要积极一些,不是所有的事情都那么糟。
旁边得袁主编很意外,她一直觉得秋水就是个蚌壳,死死得藏在坚硬厚实的壳内,守着自己的一方世界便是天塌了也死扛着不说往外道一句。这种人心思重,容易陷在死胡同里。突然间说出这么豁达的话,都快让她怀疑眼前的人是不是被掉包了。
过了早高峰的路很通畅,赶在十一点前到了医院。还是昨天那位专家,事先托人都安排好了,拿好片子和报告后就直接去了专家的诊室。
“你的情况不算太好,当然也不是最糟糕。你看这里有个肿块,它压迫了这条神经,而这条神经的末梢段和视神经相接。它再大一些的话引起的问题可能就不单单只是视力了,你这个肿块有多久了?家里有没有类似的病情?”专家指着片子上的黑影解释,昨天他初步检查过秋水的头,软肿块最怕的就是病变。
“很小的时候就有,不痛不痒的也就没有注意。我的母亲发现过脑瘤,已经过世了。”秋水很平静,不意外是因为他早有预测。倒是一旁跟着的袁主编诶的惊叹了一声。
“你母亲发现过脑瘤的话,你更应该早点重视起来。现在的情况比较好的是没有病变,可也已经影响到你的神经系统了。我建议你早点手术,拿掉它。”
“成功率高吗?”
“没有一个医生敢说自己的手术是百分之一百的成功,尤其是脑科和心脏科。不过现在医学技术发达,你这种情况保守估计在百分之八十的成功率。你是我的老同学托过来的,所以我会亲自主刀。”
百分之八十,这其实是个很高的数字了。秋水没多考虑直接点点头,他没有拒绝的理由。倒是一边的袁主编紧张兮兮的问他不再考虑考虑。秋水笑笑道:“早晚的事,拖着也不解决问题。”
做手术也不是说开就开,得先观察身体情况后再排时间,所以人是要先住进去的。只是住院也不是容易的事,现在床位全满,查了一下最快也得一周后。不想再麻烦袁老大,秋水谢绝了对方的帮忙,再三表示自己能行后总算是送走了。去住院部预付了床位费,再确定了入院时间,说来这些手续秋水还真不陌生。
安晴明原是想一早去秋水那的,可昨天吹了风受了冻,回家后就高烧了。好在年轻底子好,吃了药一觉醒来倒也退烧了,只是辛苦了沈旭半夜里起来好几次给他换毛巾。感冒总是来的快,走的慢。虽然不烧了,可喉咙沙哑,四肢无力的很。
“你别动!生病了要好好休息,公司那边我给丁助理打电话请假了。来,吃药。”沈旭端着水从外面进来,立马喝住了安晴明挣扎要起的身体。
“别担心,小感冒而已。你今天不上班?”安晴明笑笑,从沈旭的手里接过药服下。
“请假了。反正最近也没什么事。你饿么?我熬了粥,吃点?”沈旭探手摸了摸安晴明的额头,不烧了。
“你一说倒有点饿了。沈旭,辛苦你了。”
“瞧你这话说的,咱们是外人吗?”
被沈旭瞪了一眼的安晴明呵呵的笑了笑,看着对方为自己去忙碌的身影,安晴明想到了秋水。想到了曾经秋水对自己的照看,和沈旭不同,秋水除了会给他灌药外还会抱着他缠着他,说着把病传给另一个人就好了的话。结果是一个没好,另一个也病了,两人一块哼哼的抽着鼻子打着喷嚏,却还是粘着很紧。那时候的秋水还小,还只是刚刚踏入大学的大小孩罢了。
“想什么呢?笑得这么开心。”
“没什么。只是好久没生病了,感觉还有些新鲜。”
“别人是巴不得别生病,你还觉得新鲜。趁热吃,然后再睡一会。”
“好。”
安晴明再一觉醒来时觉得精神了好多,看了看时间已经是下午四点了。起身,沈旭不在家应该是去买菜。安晴明心里还惦记着秋水那,不亲眼确认一下总是不踏实。想了想后给沈旭留了话,拿了钥匙出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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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晴明到的时候,天已经黑了,院子里正亮着黄晕得灯,秋水坐在院子里给动物们喂食。地上撒得那一把小米是给鸡吃的;放着的肉骨头是给狗啃的;而猫的待遇最好,尾巴勾着秋水的脚踝美美得叼着鱼。
安晴明止步在门口,莫名得有些怕。这一刻院子里的剪影透着浓浓的温馨和平淡,而他不敢打破。安晴明一直求的是秋水健康安乐,也知自己就是秋水心中的一道魔魇。转身吧,安晴明在心里这么说着,可眼却贪恋着不肯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