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克尼斯沉默了一会，艰难的开口吐出一个词来，他说，“塞法尔”

塞法尔心里微微一动，他注意到，从刚开始，达克尼斯说的就不是您而是你，现在又叫了自己的名字，他是想通过称呼的改变表示什么？

达克尼斯转过身，抱住塞法尔的腰，塞法尔感觉的到，他的手臂都在发抖。

“塞法尔。”达克尼斯轻声说，他的心脏像一只发狂的巨龙，嚣张的横冲直撞，“也许我们还要在一起生活很久，我想和你谈谈。”

达克尼斯这一天说的话比得上从前一个星期。

塞法尔笑，翻身欺上达克尼斯的身体，冰凉细长的手指掐上达克尼斯的脖子，“我现在就能让你死在这里。你对付元素掌控之神的那一套对我也不全管用。”

达克尼斯把那只冰冷的手放在自己的手心里，“不要把我想的太恶意，再说，杀了我，对于你能否离开这里，一点好处都没有。”

塞法尔凑近达克尼斯的脑袋，唇就在他的嘴边，达克尼斯能感觉到他的呼吸，温润的，凉凉的，“冠冕堂皇而已。”

达克尼斯努力克制自己想要把他扑倒的愿望，他们还要在一起很久，很久，并不差这一天两天，“塞法尔，刚刚我就说过，相信我的决心，不要这样敌视我。”

塞法尔笑，“你和那些人有什么区别？不过他们没有你强，也没有你能忍，还有，这是我这一千年来遭受的第四次的背叛，第一次来自家族，第二次来自爱人，第三次来自手足，这一次……”他凑到达克尼斯的耳边，冰凉的舌舔了舔他的耳朵，“来自下人。呵呵，呵……”

达克尼斯的身体轻轻抖了抖，“我在你眼里就只是下人……”

“对，下人。噬主的毒蛇……”塞法尔笑的温柔又清浅，话语却恶毒，“你十岁，我收养你，你现在长大了？恩？”

“塞法尔。”达克尼斯的语气几近哀求，“不要这样。”

“不要再罗嗦了，想要做什么就快点做，玩腻了就放了我。”塞法尔轻笑，平躺在床上，闭着眼睛，侧过头，“我可以保证，出去以后，不杀你。”

达克尼斯坐起身，叹息了一声，在塞法尔的眼角烙下一个淡淡的吻，翻开被子下床离开了。

塞法尔睁开眼睛，也叹息了一声，抱紧了枕头。

达克尼斯……果然惊才绝艳……居然想的到这种方法，现在他被困在这里，丝毫动弹不得……

他觉得十分无助，偷偷离开斯图尔特家到大街上，身无分文的时候都没有这么无助，爱人新死的时候都没有这么无助……

研究了一会儿软铁，这种金属算不是什么高级的东西，如果自己的力量还在，别说一根软铁打造的锁链，就算用软铁缠满他全身也困不住他。

锁链上的铃铛叮当作响，塞法尔被这些铃铛吵得心烦意乱。他已经近一百多年没有这种心烦意乱的感觉了。愤愤的把柔软的鸭绒枕头扔在地上，碰倒了地上的桌椅。

达克尼斯推门进来，抱着一床被子。

他见状，只是默默的把椅子扶好，把被子扑在地上，躺下了。

塞法尔也回到床上去，一味的发脾气只会让对方笑话，你越是痛苦，越不能让对方感受到你的痛苦。

“塞法尔。”达克尼斯的声音闷闷的，“我不敢相信我能把你困在我身边，我害怕我只要一转身，你就消失了，所以做了这个铃，只要你动一动，我就知道你还在……你很困扰？抱歉……”

……

塞法尔的囚禁生涯还算平安无事的过了一天，第二天达克尼斯就把所有的易碎物品都换走了。塞法尔坐在窗前看书，尽管那书他已经能够倒背如流。

达克尼斯拿着凳子，坐在他身后，神情像是在看一件珍贵的，又不敢伸手去碰得东西。

塞法尔皱了皱眉头，眼神太肆无忌惮了。

第三天达克尼斯送给他一直全身雪白的狐狸，只是普通的小雪狐，耳朵长长的，有些怕生。

达克尼斯把小雪狐从领子里抓出来，递到塞法尔面前，神情有点像送给自己心爱的女孩第一支玫瑰的少年。

塞法尔的态度说不上多热络，也说不上冷淡，还是笑的浅浅淡淡的，日出就起床，天黑就睡下，渐渐的虚弱下去。小雪狐没有得到塞法尔的宠爱，偶尔抱一会就扔给达克尼斯。

第七天，塞法尔试图用梦幻银做成的餐刀切断锁链，被达克尼斯发现，由此，所有的食物都切好了才端上来，只给塞法尔一个取食用的铁叉子。

第十天，塞法尔试图拖动床，好让自己能够达到元素湮灭法阵以外的地方，被达克尼斯发现，把床彻底固定在地上。

第十二天，塞法尔咳血的症状又加剧了。

第十五天，塞法尔居然把自己吐出的血泼在元素湮灭法阵上。他的血液中有一种能够侵蚀人身体的毒素，也能够慢慢侵蚀法阵，让符文慢慢模糊，失去效力，被达克尼斯发现，锁链的长度缩短了一半。

第十七天……

第二十天……

第二十五天……

第三十天……

转眼一个月过去了。

达克尼斯把塞法尔的脚包扎起来。塞法尔居然想要切断被锁链锁住的那条腿，幸好被及时发现，不过还是留下一个深可见骨的伤口。

塞法尔嘴里咬着枕头一角，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脚踝处的疼痛几乎让他的意识都涣散了。

“塞法尔。”达克尼斯的声音，淡淡的，无奈的，“就这么想离开我……”

塞法尔不说话，达克尼斯也不敢给他用药水，药水里有光明元素。

“塞法尔。”达克尼斯上前吻了吻他的眼角，“怎么样才能让你留在我身边……”

转眼又一个月过去了，现在是热力正盛的七月。塞法尔似乎永远不会感觉到热，每天站在窗子前，看向外面。

他的花招似乎用尽了，开始沉默了起来，每天还是笑，不过很少说话了，就只是恩，啊，是，不是。

达克尼斯想尽办法引他说话，塞法尔也很少说，只是静静的听，苍白的皮肤似乎碰一碰就会破掉。

他吃的愈加的少，身体也越瘦，睡觉的时间越来越长。

达克尼斯终于开始担忧起来，每天费尽心思想让他多吃一点。没事的时候就坐在塞法尔的身后，为他梳理一头蓝发。

塞法尔偶尔也会靠在他身上，就像以前一样，似乎什么都没有变……

达克尼斯几乎以为他已经妥协了，接下来要做的就只是等待，等待塞法尔爱上他。

就在这个时候，塞法尔却组织了一场有力的反攻，几乎打了个漂亮的翻身仗。

他对达克尼斯用了精神暗示。

本来在第一个月，达克尼斯防着他这些层出不穷的小花招，精神暗示对他一点作用都没有。可是在接下来的一个月，他一直老老实实，态度也不像原来那么强硬了，达克尼斯一松懈，立刻给了他可乘之机。

他命令达克尼斯解开他脚上的锁链。

达克尼斯心里清楚，可身体就是不听自己的使唤。他看见自己去扯那软铁的链子，他看见那链子在自己手里像跟面包虫一样被扯断。他看见塞法尔向窗户跑去……

不要！他在心里嘶吼……

然后……

他看见自己拉住塞法尔的手……

“别走。”他说，“求你。”

塞法尔知道这次自己又失败了，微笑着，做了个无可奈何的手势，躺回到床上。

达克尼斯拿着被扯断的链子，觉得自己就像乞求主人再多给自己一点关爱的小狗……这种认知让达克尼斯觉得……无比……悲凉……

“塞法尔……”达克尼斯站起来，“塞法尔……”

他觉得自己疯了……要不就是这个世界疯了，谁知道呢……

他覆上塞法尔的身子，塞法尔用力挣扎，以塞法尔的力气，他的尽力挣扎不过是一点情趣。达克尼斯的吻落在塞法尔的脸上，唇上，并不深入，像是羽毛轻点水面。

塞法尔放弃挣扎，闭上眼。眼泪从眼角流出来。

“塞法尔……”达克尼斯不断的叫塞法尔的名字，一遍，又一遍，“别哭……”

塞法尔觉得有种羞耻的感觉涌上心头，他想起他唯一爱过的，始终没有表白的恋人……

“查尔斯……”他轻声抽泣，“查尔斯……救我……”眼泪掉在鹅毛被子上，留下一小圈湿渍。

四十三

达克尼斯从狼藉的床上醒来，先用几秒回忆了之前发生过什么事，然后慌张的摸向身边。

没有。

视线向地上扫去，塞法尔正坐在那扇巨大的落地窗的窗台上，双手抱膝。

“塞法尔……”达克尼斯轻轻的喊他。

塞法尔回头，笑着，“醒了？”

达克尼斯更不安了。

塞法尔十分艰难的站起来，簇紧了眉头，看见他，眉毛又舒展，“满意了？”

达克尼斯不知道该说什么。

天蓝色的床单上尽是血渍和干涸JY，满满的，铺了一大块。枕头上也有不少。

“不装模作样了？”塞法尔还是笑，美得让人窒息，抹了抹唇边的血渍。

“我没有。”达克尼斯紧紧抓着床单。

“达克尼斯。”塞法尔中指和食指成剑斜斜的指向达克尼斯，“出去以后，我必杀你。”

“塞法尔。”达克尼斯下床，裸着身子，露出猎豹般的流畅的身材，“我……错了。”

塞法尔淡淡的闭上眼睛，“把衣服穿好。”

“塞法尔……”达克尼斯上前，把塞法尔搂进怀里，“不要……这么对我。”

“那要怎么对你？”塞法尔用一根手指推拒着达克尼斯的胸膛，“想再来一次吗？”

达克尼斯叹息一声，捡起地上的衣服，穿了起来。

两个人的关系似乎就此破裂。

塞法尔还是那个样子，笑着，任何人都看不出他的笑，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似乎又回到了遭囚之前的样子。吐血的时候越来越多了，小半天不擦就铺了满地。

达克尼斯对他越来越小心翼翼，怕他生气，怕他发脾气，怕他会睡不着，吃不好。

但他最怕他逃走。

每天都要检查两次元素湮灭法阵和锁链，给他们补充新的魔晶，给铁链上油，防止塞法尔行动不便。

塞法尔很少走动，所以那铃铛并没有给他带来多少安全感。

又过了两个月。

这一天，塞法尔刚一起床，就给了他一个大大的微笑，吐出了一个数字，“十。”

达克尼斯的心似乎抽紧了……

十，是什么意思。

任由他怎么询问，塞法尔都只是笑而不答。

然后便是九、八、七、六、五、四。

当他数到第三的时候。达克尼斯再也压抑不住心里的恐惧，又一次强暴了他。

当他在血迹斑斑的床上醒来的时候，他想，似乎，已经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然后是二。

塞法尔在吐出这个字眼的时候正在擦拭自己大腿上的血渍，欢乐的神情让达克尼斯有了一种错觉。

其实两个人已经相爱了，这只不过是一场比较激烈的，如此而已。

达克尼斯惶惶不可终日，丝毫不敢离开塞法尔半步，塞法尔也很温顺，没有反抗，连一点反抗的意思都没有。

然后是一。

达克尼斯终于疯了。要失去塞法尔的恐惧紧紧缠绕着他，他把房间里一切能够摔碎的东西都摔碎了，甚至一拳轰塌了房间的半面墙壁。

塞法尔今天似乎特别欢快，选了一套湛蓝色的礼服穿上，安静的坐在椅子上，似乎在等待什么。

达克尼斯的神经已经绷紧到了极致……只要有一点风吹草动就神经质的过去查看，忽然被子下一阵抖动，达克尼斯下意识的一拳轰过去。掀开被子一看，原来是那只没有得到宠爱的小雪狐。全身都被达克尼斯的拳劲轰碎，殷红的血粘在雪白的皮毛上，眼睛睁得大大的。

“来了。”塞法尔站起身来，扶着桌椅。

达克尼斯向窗外看去，什么都没有，可他凭空的感觉到一股强压，像是还是个见习武者时，面对数倍于己身的高手。

达克尼斯搂住塞法尔的腰，吻上了他的唇，这个吻，苦涩而又决绝，恶狠狠地把塞法尔的嘴咬破。

元素湮灭法阵开始松动。上面的符文在渐渐消失。

达克尼斯搂住塞法尔的腰，“不要走……我求你，塞法尔……不要……”

塞法尔推开他。

法阵已碎。

塞法尔身上凭空多出些伤口，有灼伤，有冻伤，像是前往西西莉亚途中时发生过的事情。

塞法尔笑，笑的飞扬，全身像是从血池里捞出来的，一只手指指向他，“达克尼斯，来日，我必取你性命……”

“塞法尔！”达克尼斯喊得撕心裂肺，“不要走。”

塞法尔给自己加了飞行术和光影术，隐身，跌跌撞撞的飞出了这个囚禁他半年的牢房。

达克尼斯茫然四顾。四面狼藉……

“塞法尔。”他像往日一样，淡淡的说话，“洗好了就睡吧。”说完一口血喷出来，倒在了地上。

塞法尔的尸体在第二天被找到了，就在离塞法尔的庄园不到一英里的地方。

塞法尔的身体本来没这么不堪，可两次元素反噬之间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艾瑞歌特先是给他打了个糟糕的底子，后来又一直奔波，着凉，发烧，受伤，被达克尼斯硬上了两次，吐了一大滩血。

达克尼斯抱着塞法尔满身伤痕的身体，脑子似乎有些不能转动了……

……死了吗……达克尼斯茫然的用手指戳了戳塞法尔的脸。

塞法尔的脸死白死白的，原本上面因为元素反噬而造成的伤口因为失血而泛着灰气。

“塞法尔。”达克尼斯把塞法尔的尸体抱进怀里，轻声呼唤，“塞法尔……你又回来了……不走了吗……”

塞法尔的一只手垂了下去。

达克尼斯把他的手握紧手里，眉头轻簇，“怎么这么凉？有没有好好吃东西……”

达克尼斯捧着塞法尔的脸，给了他一个深深地吻。“走，我们回家……这次，你再也不能离开我了……”

达克尼斯把塞法尔的骨灰放在水晶瓶里。白天的时候拿出来晒太阳，晚上就放进怀里搂着，像搂着塞法尔一样。

“塞法尔……你怎么不说话。”

“好吧好吧，上两次是我不对，我道歉，原谅我吧塞法尔。”

“今天想吃什么？要吃蜗牛吗？”

“塞法尔，八月了，想不想吃点水果？草莓怎么样？”

达克尼斯自言自语的把一叠洗好了的鲜艳的草莓放在塞法尔面前。过了一会，又自顾自的拿回来，“怎么就吃这么点呢……要多吃些身体才会好。”他摸了摸水晶瓶的外壁，“看，这么凉……多穿点衣服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