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匠秘情录之喜神会+番外——林佩
林佩  发于:2013年08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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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说你去快活了,哪有牺牲两字可言?”二师兄完全不能苟同,不过嘛,只要不是牺牲他的小师弟,大师兄爱干嘛就干嘛去。

师兄弟们戴上面具,簇拥着老三去参加比赛,这回二师兄也跟着出去,还带着镶嵌上镇魂玉含蝉的黄心柏木棍,黄心柏木这种木头,纹理直,结构脆,防腐耐湿,通常只有帝王级别的棺墓才能用得上,也是猗傩派领尸时的用具,配以镇魂玉,倒是相得益彰。

万劫不复坑外,掌门师兄面具后的一张脸可是笑开了花,呵呵紫檀戒尺算个鸟啊,他有镇魂玉含蝉他最强、不、今天最强的会是他家老三,那些长老们就等着吓到掉下巴吧!

照例给自家的老三拍拍肩膀打打气。

“有了镇魂玉含蝉,你尽管放心大胆在万劫不复坑里头逛,这两个月我都试验过了,百毒不侵、百鬼不扰,上、替猗傩派争一口气!”

老三接过黄心柏木棍,往另外两位对手偷看一眼,缩着脖子说:“季堂真的很厉害,你们也看到他过去两天的表现了吧?昨天要不是大师兄牺牲色相……”

说到季堂,小师弟像是发现了什么的说:“姓季的一直瞪着大师兄呢!真奇怪,他好像也没什么元气,昨晚不会下山偷找女人了吧?都不知道赶尸前胡乱纵欲,有很大的危险……”

“哈啾!”

“大师兄你闹风寒?”

“水里泡太久……”掌门师兄揉揉鼻子,转而对老三说:“总之我是牺牲到底了,以色事人……不、别管我说什么,反正你若在这关出了差错,我把你卖给村尾的老王,他看上你好久啦,愿意用十头猪当聘金。”

老三哭丧这脸,唉唷,他已经跟屠夫老王说了几百次,自己不是女人,偏偏老王不相信,总以为他是女扮男装,气死了,若不是看在老王愿意赊账的份上,打死他都不要跟对方买猪肉。

无独有偶,鬼山门季堂同样打了个大喷嚏,但除此之外,章小恺还发现季堂精神欠佳,但是当师父询问季堂时,季堂只说昨晚没睡好。

“担心万劫不复坑的众鬼作孽?虽然方良金牛铃没有紫檀戒尺那样镇劾百鬼的法力,但是在驱赶恶鬼方面颇能收效,你反应灵敏,截长补短,也未必输了柳溪派。”师父谆谆说。

他口中的方良金牛铃,是鬼山门的镇门之宝,方良是阴司里吃鬼的牛,这个金牛铃据说就是地狱方良脖子上戴着的那个,或者这不过是鬼山门为之编造的来历,好给本门贴点金,但这牛铃的确能起到吓阻恶鬼的作用。

季堂接过牛铃,又看了猗傩派人一眼,昨晚他色欲熏心胡闹了一夜,如今理智回来,恨上加恨,他这不是又被不回给算计了一次吗?泄欲过多而导致阳气不济,是赶尸匠最忌讳的事,今天万劫不复坑里,他怕得用上一条命来拼搏了。

猗傩派老三跟主考官领了随机抽选的喜神,正要上阵,掌门大师兄却又悄悄踅到他身边。

“老三,我跟你说……”

“大师兄还有什么交代?”

“柳溪派有紫檀戒尺,你有镇魂玉含蝉,过坑不会有问题,倒是季堂……那个……如果发现他有危险,你就顺手拉他那么一把。”

“你不是大师兄,你是谁?真正的大师兄这时候只会吩咐我,想办法暗算对手,人挡我就杀人,佛挡我就杀佛,绝对绝对不可以同情敌人!”

“喔、那不是屠夫老王吗?他也来给你加油了!”

老三头也不回领着喜神就跑,掌门大师兄哼一声,发现季堂也同样往这里瞪来,那杀气……唉唷溜吧。

万劫不复坑虽说是个坑,其实是个位于两山之间的浅谷,两旁高山耸立,日影难进,导致坑里比外头还阴凉许多,一条碎石小径淹没在杂草之,整日都有呜呜的风声,连罗盘在这里都会失常,简直跟鬼谷差不多。

坑外熙熙攘攘,参与盛会的赶尸匠们都聚集在隘口外,没人敢随意踏入一步,因为万劫不复坑是个很古怪的地方,终日阴风惨惨,一进入就可以听见鬼哭神号,据说曾有官兵在里头斩首了数千叛民,冤死者阴魂不散,整日都在坑里头徘徊不去,普通行人或商旅每当要经过万劫不复坑时,都会洒水酒跪拜,求里头的怨鬼勿作怪。

至于以赶尸为营生的赶尸匠,非到万不得已绝不进坑,情愿多绕个几天路出山,因为坑里怨鬼太多,阴气太重,喜神进入一定会受到影响,轻则魂魄被勾走,重则狂暴发疯,反倒让赶尸匠性命不保。

如今第三轮比试设在此处,难怪提早得到消息的猗傩派及鬼山门都会认为是出题长老不公,明显要给柳溪派机会,因为柳溪派的紫檀戒尺受过高僧加持,一出便能镇百鬼、千鬼,一般认为,只要柳溪派弟子顺利通过前两关,今年喜神会上,必能拔得头筹。

事情总有变量,如今镇魂玉含蝉出世,鹿死谁手可难说啰。

考官一声令下,三位比试者起尸后依序入坑,为了避免意外,另有三名考官携带必要的法器跟入,其余观赛者则挤在隘口处,密切关注结果。

柳溪派弟子、鬼山门季堂、以及猗傩派老三在碎石路上各自维持着一段距离,根据题目,三人之中谁最早出坑,而且能保喜神安然无恙,就是本届赢家。

即使如此,三人走路相当谨慎,没人敢加快脚程,因为一入坑就感受到了阴霾沉闷的气息,身为赶尸匠,对那种气息再熟悉也不过,那是一种阴间特有的死亡气氛。

或许是心里作祟,在三人的眼中,坑中处处诡异险恶,就连山壁上斜生的数目枝桠,都似张牙舞爪的怪物,而云雾逐渐虚荡而下,不到一刻钟,坑中起了大雾,浓黑如云,云中隐隐有金铁铮铮,好似正在进行激烈的军斗,三人被黑云笼罩,顷刻间伸手不见五指。

鬼魂已经蠢蠢欲动。

柳溪派弟子当先发难,紫檀戒尺亮出一大片紫光灿烂,当紫光散去,他已经于地下划出一座法坛,领着自己的喜神站在其中,口念大悲咒,“南无喝啰怛那哆啰夜耶.南无阿唎耶………”

就听凄音历历,千百鬼魂们被戒尺所镇,转往季堂方向去,季堂祭出方良金牛铃,就听铃音淅淅沥沥,穿透浓雾,好似要勾魂往地狱去报到。

众鬼讨厌这铃音,转而朝猗傩派老三而去。

老三挡在喜神前,黄心柏木棍往地下一顿,镇魂玉含蝉白光万丈,每道光芒都像一支箭往外疾射,众鬼魂完全不能近身。

这一幕看在季堂眼里,真是恨得他牙痒痒,镇魂玉含蝉原本该是他的囊中物了,却失之交臂,都是那可恶的不回害的!

就在他愤恨的当头,镇魂玉含蝉与紫檀戒尺却同时起了变化,白光紫光彼此互映后,突然间大放异彩,彩光照耀整座万劫不复坑,地上刮起飘风,其势排山倒海,赶尸三人护住喜神退往一旁,紧紧揪着山壁,以免被风给卷走。

充满着呐喊哭嚎的飘风将坑中浓雾一卷,竟然朝着观赛者所在的隘口而去。

隘口外,二师兄开了口,“不妙!”

“老三会输?”掌门师兄变脸。

“比那更糟。”二师兄又侧耳倾听了一会,他听到山中鬼魂们的窃窃私语,“紫檀戒尺与镇魂玉含蝉的力量起了共鸣,镇鬼的法力扩大几十倍,坑中鬼魂们耐受不住,全逃往坑外来了。”

“所以?”

“快逃。”

二师兄丢下两个字,立刻扯着还有些状态外的小师弟就跑,他知道那些在坑中蛰伏许久的鬼魂被惊吓而跑出来,怨气更盛,隘口外这些人只怕会成为他们发泄怒气的目标。

大师兄远远看见浓云由坑中卷来,也知道不妙,高喊着跑啊跑啊!人都是盲从的,见有人大声惊叫,自然而然也跟着慌乱,隘口外一下子人仰马翻,乱得跟无头苍蝇一样。

浓云狂风转瞬间便将众人给包围,云里伸手不见五指,嘈杂怪响穿刺耳朵、脑袋,简直逼得人要发狂,而平日看不到的鬼魂,却在云影的衬托之下,一个个现了身。

每个鬼魂都是衣衫残破,肚子破洞而肠子拖出来挂着的有之;头颅被抱在手中的有之;四肢不全残血满身的有之;各个幽怖哀满,恨不得将这么一群大活人都给杀了,也尝尝他们从前被斩杀的怨恨。

这么一大群鬼,就连训练有素的赶尸匠也无法一次将之镇住,危急之中猗傩派掌门大师兄扯着嗓门大喊。

“老二,快想想法子救所有人!人都死在这里,我下注的赌金就拿不回来了!”

被风刮得东倒西歪的猗傩派众师兄弟脸都垮了,刚听到前头两句,还以为大师兄悲天悯人呢,却原来还挂记着赌盘。

二师兄看着目前的状况,也觉得情况乱到出乎想象,鬼与人本来就有个分野,如今是人犯鬼域,鬼也无辜是吧?他身为半人半鬼,可从没觉得鬼就是坏东西。

“你待在这里。”他对小师弟说。

二师兄想做什么?小师弟还没来得及问出口,就被人给撇下了,他觉得很不对劲,却又听二师兄朝其他师兄弟们大喊。

“都给我过来!”

众师兄弟迷糊了,不过二师兄的话也没人敢违逆,这人是继大师兄之外,另一个能毁天灭地的恶劣人物,只好我倚着你你靠着我,在狂风浓云里勉强站着。

猗傩派师兄弟们顶着狂风而站,在所有匍匐地下躲壁的众人之中,他们显得很鹤立鸡群,众鬼们见这几个人的面具凶恶,跟着就围绕而来,大声以鬼语嘶吼。

‘你们是鬼是人?’

‘吾乃宫廷傩祭主持者方相氏,奉君王之命,来万劫不复坑驱逐鬼物!’二师兄以鬼语大喝,‘速去!’

众鬼哗然,因为方相氏是护卫王朝不被恶鬼骚扰的神官,深懂与鬼魂沟通之道,又称为大傩,长年有一群戴着残狠面具的小傩跟随,统领杀气腾腾的军队,演练十余种战阵之法,专门对付凶物恶鬼。

众鬼同样开始慌乱,要知道天下一物克一物,鬼魅虽然没有形体,但魂魄留在人间,还保有人的七情六欲,自然也怕被消灭,更重要的是,鬼怕恶人,尤其是专门逐鬼驱厉的王朝钦定方相氏。

但还是有鬼不甘心,他们感应出来二师兄的气味与众不同,开始了最擅长的诱惑把戏。

‘你是半人半鬼!属于我们!干脆脱掉无聊的躯壳,与我等在山中赏风赏月,日夜不知年,何苦跟那些臭皮囊混在一块儿?’

‘人身难得,以为我会轻易放弃这皮囊?’

‘皮囊有什么好的?除了制出屎尿汗水,于魂魄无益……’有鬼说:‘我认识你……你是鬼的孩子,少数能沟通鬼界人界的人……’

‘是又如何?’

‘对了,我也认识你的母亲……自从奈何桥前丢了你,她一直在那里徘徊流连,不愿喝下孟婆汤……’

‘速去!若不听命,就撕汝肉、挖汝眼、抽汝肺肠,视汝为小菜食粮!’

风声变小,浓云转薄,众鬼逐渐退散,但奇怪的是,二师兄虽然喝退了众鬼,却也一直望着鬼群背影,沉默了一会之后,竟也跟着往山谷里走去。

“二师兄?”小师弟觉得不对劲,又喊,“二师兄?”

二师兄彷佛听不见、看不见、其他师兄弟觉得奇怪,想去把他拉回来,他随手一挥,轻松甩开他们,戴着面具的他,也同样化成了鬼,打算随鬼浮沉。

他是半人半鬼,在人世时,有人厌恶有人怕他,若跟鬼群为伍呢?或者也同样有鬼怕他恨他……

听说母亲在奈何桥边等着他,那素未谋面的母亲,即使肉体死了,也拼了命的想把他给生下来,这该有多大的毅力、多强的执着?这样的母亲,只怕会在桥边等下去,直到他也魂归地府为止。

何苦让她等呢?他是天涯流落客孤寒,不如走了吧。

腰上忽然一紧,“二师兄!”

温热且让人舒服的体温传来,低头看,一张讨喜的、秀俊的脸庞仰看他,有些忧心、有些无助、有些害怕,两手环抱他的腰,紧得很,就像怕被他给甩了似的。

彷佛醍醐灌顶,自己居然也有被鬼迷的一天,鬼魂最擅惑人,其来有自,而地府之事幽邈难知,他的母亲投不投胎,都有天规地律来安排。

“二师兄去哪里?”小师弟见人还沉寂着,焦急追问。

“哪里都不去。”

哪里都不去,还是跟着小师弟于人世体贴温存、话语缠绵,百年后的事、百年再说。

——正文完——

番外:人逢喜神精神爽

不远处,猗傩派掌门被某人死死压在地上,面具脱落半边,眉眼盈盈。

“你人应该在坑里,怎么跑我身上来了?”他问,促狭地。

没错,本来应该在坑里跟另外两人竞逐鳌头的季堂,这会儿居然跑了出来,压在、不、是护在另一派掌门的身上。

“我……”季堂语塞。

能说吗?能说他一发现众鬼出坑,就顾不得比赛,丢下喜神跑出来,当时狂风乱卷,浓云里黑影杂错,可恼的是不回居然还站着探头而看,如此一来,很容易成为众鬼攻击的目标,他干脆把人给压了下去,方良金牛铃摇晃护身,直到现在。

他根本失心疯了,疯得彻头彻尾,因为……

猗傩派掌门师兄重新戴好面具,推开人而起身,走了一步,却又回头,蹲下。

“昨晚有人把我的青玉簪给扔到水潭里了。”小声地、以别人听不到的音量,“一起去找回来。”

“……”冷硬地说:“我不会去。”

“嗯、这次别在水里玩了好不好?我差点儿染上风寒。”

“我不会去!”

一念之失让他错了起头,他绝对不会错到底。

面具后传来一声轻笑,像是一根羽毛拂过,搔得他心旌动摇,因为……

喜神会终于落幕,赢家是谁?自然是猗傩派里百折不挠的老三。

他又是怎么击败柳溪派弟子,第一个抵达终点的呢?

“我趁他还抓着树干怕被风吹走的时候,把他的喜神给绊倒,他为了起尸,又花了一些时间,嘿,我已经把喜神赶到终点了。”

老三说起这一段来,真是得意洋洋,为了不让掌门师兄把自己给卖出去,卑劣的手段都得学着使。

其实柳溪派弟子有瞄到对手使坏啦,也跟考官等人提出异议,但长老们审量之后,认为猗傩派人在万劫不复坑外驱赶鬼魂有功,干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判定老三胜出。

毕竟他们选定万劫不复坑来赶喜神,差一点儿害得赶尸匠都被恶鬼们骚扰,幸好大祸未酿成,要不官府查来,甚至借故刁难,以后要再举办喜神会,那可就难上加难。

最高兴的该是掌门师兄了,这时候正在角落里算银子呢,因为押自家老三赢,所以赚了不少的赌金,呵呵、有钱就可以到热闹的镇里租个小铺子,开起招揽赶尸还乡的生意,更别说猗傩派赢了比试,赢得声誉,从此以后生意肯定接都接不完。

除此之外,他也顺利把老二给留了下来,以后江湖上有谁再想让老二出马,都透过他,光是佣金就可以抽不少,想到这里,掌门师兄的嘴都笑咧了开来。

“大师兄,你的青玉簪找回来啦?”小师弟看着大师兄顺手在绾发,问。

“找回来了。”将簪子推入发髻中,“别的簪子都用不惯。”

“花了一晚找簪子,你也好大的兴致。”二师兄说,基本上他刚从含冤口里听来一堆八卦,而含冤的八卦又是哪里来的呢?只能说,她偷窥的功力愈来愈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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