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醉饱上天，无闲情议论人间是非，返回人间时能捎些财物回来分分，那便是再好不过了，所以，祭

灶不仅是为了免灾，更重要的是为了来年祈福。

扫尘，便是年终大扫除，一家人齐心协力将室内室外、房前屋后来个彻彻底底地的打扫，从而干干净

净迎新春。

艾青一家四口早早就起了床，为接下来的一天忙活着。

对于祭灶之物，由家中厨艺最精的艾青准备本是再好不过的安排，但艾青今日肚子却是异常不舒服，

许是肚里的孩子也受到了新年的感应的缘故吧！所以，这祭灶之事便全权交给了黎云青，黎云青早年

也是掌过勺的，虽不及艾青，但也绝对有保证；也许是年轻时的经历，苏易扬对这些“俗事”可是敬

谢不敏的，不过自家云儿一个眼神甩过来，也只好认了命跟着进了厨房。

这扫尘之事便由陈良负责。以前只有自己一人的时候，陈良也是独自打扫，还要加上祭灶，两个加起

来都能应付得过来，更何况如今只需要负责扫尘一事。于是，艾青悲催地发现，自己是想擦手也根本

没有机会。

艾青本就不是个闲得下来的人，你让他看家人认真准备，自己却是卧榻休息，怎么可能？躺在床上翻

来覆去、心思狂躁，越想越抑郁，最后干脆起了身在房间里走圈圈。

陈良一入屋门就见艾青不停地在屋里打转，双手狂乱地抓着自己的头发，弄得那一头青丝狼狈之极！

“怎么了？肚子又不舒服了？”陈良赶紧走上前将走动中的人儿抱入怀中，一只手抚上对方的一头青

丝，小心地顺理着。

“陈良——”

细柔软糯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惊得陈良又是一阵悸动，忙缓了缓气，出声问道，“青儿，怎么了？”

“陈良，你不爱我了。”嘟着一张小嘴，话里满是控诉。

【这？我什么也没做啊！】陈良怎么也想不出自己做了什么事情竟令人儿有了如此的感慨，吓得陈良

一颗心乱跳，急忙解释道，“没有，我爱你，很爱很爱你。”

“那你都不答应我的要求。”艾青继续引诱着陈良跳入自己的陷阱。

【要求？自己可不记得要答应什么要求啊？】陈良觉得自己这辈子是栽了，栽在了一个叫苏艾青的男

人身上，一遇上他，自己的那颗尚算聪明的脑袋便再也无法运转，“只要是你说的，我都答应。”

“真的？”艾青抬起一张惊喜的小脸，不确定地再次说道，“你别骗我。”

“真的。”看着人儿的笑脸，便是下地狱自己也得应了。

“那我也要扫尘。”毫不犹豫，利索地将自己的要求尽数道出，临了，又正着一张脸补充了一句，“

别骗我，你答应过的。”

又是一个彻彻底底的陷阱！

艾青的计谋显然是成功了，不过陈良也提出了要求只让他负责轻巧的部分。只要能和家人一起为过年

准备，参与其中，管它什么轻巧不轻巧呢，而且艾青心里也有数，自己的肚里可还有一个宝宝呢，怎

么可能不小心呢。

劳累了一天，这祭灶和扫尘也终于完成了！

接下来便是帖春联了，每年腊月二十三后，家家户户都得写春联，若是家中实在没有能写的人，便也

只能买现成的，或是上门请人帮忙写。

常年的体力劳动，练就了陈良刚劲有力的双手，加上早些年上过学堂，所以陈良的字在村里是最好看

的，艾青也是事后看见不断涌上门求字的村民时，才突然发现原来陈良竟还有此等技艺，心里更是一

片骄傲，何况陈良的字也确实好看，用艾青的话那便是“入木三分、力透纸背、苍劲有力”，夸得他

的两位爹爹也悄悄捂起了嘴偷笑。

黎云青和神医苏易扬，毕竟是受过很好教育的人，这字自然是不输陈良的，所以看着被一叠红纸掩埋

的陈良，便主动地分担了部分。

许是现代人的缘故，艾青的那手毛笔字至今仍见不得光，不过看着忙碌着的三人，便是在一旁端茶递

水、摊纸研墨，艾青也是兴奋不已。

忙了一上午，三人终于将所有的春联写齐全，看着不断捶打手臂的三人，艾青果断地将陈良的手臂扯

入怀中，一双灵手巧妙地捏着对方的双臂。

“易扬，难道这就是书中所说的‘嫁出去的人像那泼出去的水’、有了夫婿忘了爹？”看着殷勤的艾

青，黎云青就是能狠心打趣对方。

不过这招也确实有效，艾青白净的脸庞顿时染上了艳丽的殷红，连忙起身，慌张地说道，“爹亲，我

也帮你捏捏。”

“免了啊，我们哪有这福气哦，易扬，我们回房吧，腰好酸、手好麻，你帮我全身揉揉。”笑着出声

，黎云青拉过一旁的苏易扬就出了大厅。

“你怎么还那么调皮？”苏易扬有些无奈，这爱戏弄人的脾气怎么到现在也没改掉呢，如今竟连亲生

儿子也不放过，不过想想，自己和他不也是因为一出戏弄才有了今生的牵绊的吗。

听着院里不断传来的调笑声，艾青一片赧然。

“爹亲只是玩笑话。”陈良看着呆呆站在一旁不知所措的艾青，站起身将人往胸前拉了一下，见对方

仍无丝毫反应，心里不禁恶作剧起来，嘴角也不自觉地斜上扬起。

“啊？”原本还陷在思索中的艾青，突然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双脚离了地，赶紧伸出双手搂住一处以固

定自己，待稳下来后，才发现自己竟被陈良抱了起来，不禁责怪起来，“这样会吓死人的好不好？”

陈良紧了紧手臂，感受着怀中之人愈加丰盈的身材，笑着回道，“我可打过招呼，是有人忽略了而已

。”

想了想，又补充道，“那字可不能随意出口，为了让你下次记住，看来今日你需要些惩罚。”陈良指

的自然是艾青口里不经意说出的“死”字。

说完，陈良就抱着艾青往二人的房里走去。

“啊，陈良，你不能这样，快放我下来，现在是大白天啊，还有啊，还有我有小宝宝了，你不能乱来

了。”一听“惩罚”，艾青不禁往那事儿上想去，半是害羞半是推囊。

听到艾青嘴里的话，陈良自然是知道人儿误会了自己的意思，自己可是如此单纯啊，想着人儿一大早

就起了床，对于极度嗜睡的孕夫来说实在不妥，所以才想抱他回房陪他睡会儿觉啊，不过，这也没什

么好解释的，不是吗？

这年可才刚开始啊！

第四十六章：过年（二）

已经过了一个多月，家里的三只小猪壮实了不少，听陈良说腊月二十五日，村里一般人家都是要杀猪

的，而且讲究“一刀清”，否则便是不吉利，当然这杀猪的习俗也不是一定得进行，毕竟农村人还没

有富庶到可以年年杀猪酬神的地步。

前些年，陈良家就是没有杀猪的，猪都被卖给了镇里的屠户，换些铜钱好过年，不过今年因了母猪一

胎五只的缘故，陈良还是决定请人杀了家里那头肥硕的公猪，一来是祭祀酬神之用，二来是因为家里

人口增加，这过年可得需要不少肉和油，这最后一个原因嘛，便是偿还人情，答谢村里人这些年来对

自己的照顾。

艾青有些舍不得自家的公猪，毕竟也是自己喂养了三个多月的，而且加上有孕在身，也着实不适宜见

血，所以陈良就将猪拉到了村公社，在那前面完成了整个仪式。

这猪着实壮实，整只下来估摸有三百多斤，一家四人将切好的猪肉分装入大大小小的木盆里，除了被

艾青用盐浸渍了的猪头猪尾以及自家备用的一缸猪肉外，剩下的都被四人用草绳穿好绑上送了人。

腊月二十八，照村里的习俗，家家户户都是要熬夜蒸年糕和做豆腐、炸豆泡的，陈良家也不例外。

艾青是特殊对象，熬夜等年糕蒸熟自然是不被允许的，但白天帮忙做年糕却是可以的。年糕分成两种

，一种是糯米粉加红糖，另一种便是糯米粉加肉末。在寒冷的冬季，年糕若是存放妥当也能保存不短

的时间，而且村里人常有互相走动之时，到时拿出些招待客人倒也是不错的选择。

陈良和苏易扬负责将糯米运到村公社用石碾碾压成粉带回家后，又被赶去了厨房剁猪肉。艾青和他爹

亲自然是负责年糕的制作，两人将煮好的红糖水倒入盆装的糯米粉中，搅拌混匀，配上细碎的花生米

，反复揉按直至糯米粉足够软糯、富有弹性为止；又吩咐陈良拿来用粽叶铺了底的大蒸笼，艾青和他

爹亲二人将捣好的糯米细致均匀地平铺在上面，足足用了三层蒸笼。

陈良和神医爹爹抬着二十几斤重的大蒸笼上了灶台的大锅，在锅里添了大半的沸水，又盖上了笼盖。

如此一来，四人齐心协力，到了晚上，几笼年糕就都顺利地上了锅，只待蒸熟。

豆腐怕是来不及做了，而且也实在没有锅再来炸豆泡，只能等明日年糕出锅。

年糕很厚实，要蒸熟并不容易，至少得蒸至第二日凌晨，这期间灶里的柴火和锅里的水也不时地需要

有人来添加，艾青这个孕夫铁定是不行的，黎云青和苏易扬是长辈，陈良也不好意思让他们守着，所

以便主动地承揽了下来，可不曾想苏易扬竟然也要留下，黎云青则是怕艾青夜里受冷，就提出和艾青

同睡一屋。

陈良看得出来这位岳父是有话与自己说，也不再固执，而且艾青受了孕后确实是比平日更怕冷，晚上

不是自己抱着他，裹紧他的脚丫，怕是根本睡不好，如今有“岳母”同睡，自己也放心不少。

艾青和爹亲已经离开，厨房里柴栏前只坐着陈良和苏易扬。

“良儿，我可以这么叫你吗？”苏易扬率先开了口。

“嗯，您是艾青的亲爹，便也是我的父亲，叫良儿是应该的。”苏易扬和黎云青虽然来陈良家已有半

月之久，但就像这样两人单独坐在一起聊天却是没有过的，对陈良来说，这两位亲人与自己而言还是

有些陌生的。

“爹看得出来，你是个有担当肯负责的人，青儿很信任你，也很——爱你！”

“承蒙爹看得起，但是，”陈良抬起头望向自己的岳父，灶中的火光映在那刚毅的脸上，射出夺人心

魄的光芒，“爹，我也爱青儿，用我的性命和一辈子爱着他。”

和陈良相处了半个月，时间虽不长，但就他对艾青的感情而言，苏易扬不觉得会输于自己对黎云青，

就是因为相信陈良，自己才最终放了心，当初听到李娘和自己说青儿嫁给了一户农民时的那份怒气也

逐渐淡去，毕竟青儿是找到了值得托付终生的人啊！

“良儿，爹是信任你的，你该知道。爹一生为人坦荡，不羁俗世，自以为是光明磊落，不曾亏损过任

何人，却不想是大错特错，爹这一辈子其实最对不起的一个人就是自己的亲生儿子——青儿，生下他

却从未尽过为人父的职责，让他一出世便离了爹娘。青儿太善良，从不提起幼时之事，更不曾怨恨我

与云儿，这与我和云儿而言，又是欣喜却也是惭愧。”

灶里的木材还在不间断地烧着，时不时地发出“磁磁”的声音，伴着火光，为这清冷的夜里添上了少

许的暖意。

“但爹不曾后悔，如果当初还要我再选择一次，我仍是会选择离开的，云儿为我付出了太多，我不能

眼睁睁见到他因此死去。”

陈良觉得自己是很能体会岳父的感受的，如果让自己在孩子和艾青之间做出选择，他也会和岳父一样

，也许对亲生子是狠心了点，但爱情这东西，谁又能抗拒得了它的魔力呢，更何况是将要与自己相伴

一生的伴侣。

“爹，我相信青儿定是明白其中道理的，这才不曾怨恨过你与爹亲；我若是你，我也会与你一样。”

灶里的柴火已有些暗淡，陈良又从身后的柴栏里挑出些大块的木材，往里塞了进去。

“谢谢。”到如今，也只有这两个字能够真正表达苏易扬此时此刻的心情了吧。

这之后，二人不再有话，只是静静地守着锅里的沸水和灶里的柴火。

艾青和爹亲睡了一宿，但都顾念着厨房里的两个男人，睡得并不怎么踏实，天未亮就起了身，简单洗

漱后，两人携手去了厨房。

说来也巧，两人前脚才踏进厨房，就见到陈良和苏易扬正在熄灭灶里的火，原来是年糕蒸熟了！

陈良一见艾青，赶紧跑过去扶过他，嘴里担心地说道，“怎么起这么早？”

“还不是担心某人哦。”轻松和谐的环境总能激发人的本性，黎云青便是其中的代表，这爱戏弄人的

毛病怕是改不了了。

艾青已经习惯了自家爹亲时常的“调笑戏弄”，所以也不在意，若是人品爆发时还能方将对方一军，

不过今日艾青显然没有心思，全部的关注点都被锅中不断散发出的香气吸引了。

一揭开蒸笼，伴着粽叶清香的年糕就新鲜出炉了。

艾青拿了筷子往最上层的年糕中擦了擦，觉得糯米糕已经熟透，这才吩咐陈良将年糕一层层拿下放置

木桌上。

甜香活腻，软糯湿滑！

年糕有个特点，这热吃和冷食是截然不同的两个味道。若是趁热，则软滑香甜；若是冷食，则酥松冷

硬。艾青比较喜欢吃热的，所以对这刚出笼之物有些迫不及待，忙拿过刀想要切下几块，却被黎云青

抢了过去，“这么不爱惜自己身子啊，这刀是你能动的吗？”

艾青努努嘴，很想反驳，【平常的饭，自己也做了不少啊。】不过，哎，抚了抚自己的肚子，【儿子

啊，爸爸可是为你付出了很多呢。】

黎云青细细地切下几大块，分装入四个木碗中，陈良端起其中一碗拿了木筷递与艾青，一看到美食，

仿佛脱了胎般，艾青是张口就咬，结果，“啊，啊，好烫，好烫……”

陈良赶紧倒了杯温茶放在他嘴边喂他喝了下去，鉴于岳父“岳母”都在，也不好责怪艾青的粗心，倒

是艾青的爹亲黎云青开了口，“你这孩子，怎么就这般不小心，真难为了良儿。”

【什么嘛，自己也很厉害啊，把陈良喂得这么结实，虽然，虽然他本来就已经很高大了。】

陈良看着不断嘟着嘴腹诽的某人，眼里满是笑意，也不好揭穿，要不然自己夜里可又得睡客房了。

色黄香甜的年糕确实好吃，尤其是这刚出笼的，粽叶的清香还未消去，残留在细软的糕内，很有嚼头

。四人一早上就吃了个大饱，权当做了早饭。

剩下的两笼半年糕，陈良找了个通风处放着，等待冷冻僵硬。

既已饭饱，接下来便是要制作豆腐和油炸豆泡。

这里种出的黄豆有些生硬，所以昨天晚上艾青就已经将其去壳洗净，浸泡于水缸里了，今天一早捞出

，浸泡时间刚刚好，若是过长，怕是要失去浆头，到时可真做不成豆腐了。

陈良去房里找出集市那日买来的石膏放入火中焙烧，待轻轻敲碎之刚烧过心就取了出来。

接着便是磨豆滤浆，将兑好适当比例水的黄豆用麻袋装好放入石碾之上，用力碾压将豆浆挤压出来，

这样的程序做了两三遍，直到确定再也挤不出豆浆为止。

陈良将麻袋里的豆渣放置一旁，端着用木盆装好的豆浆倒入锅内直接煮沸，艾青则是在一旁将烧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