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正当关系(出书版)BY 公子欢喜
  发于:2012年07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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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面容姣好,未开口就显出三分笑。众人说这就是老板娘。

这家铺子几年间已接连换过数位东家,生意似乎都做不长,不出一年半载就齐齐倒闭。都说,这房子

的风水不旺财,不知眼前这位能撑到几时。不过眼前这位漂亮的老板娘倒是信心满满,笑容满面地在

宾客间往来穿梭着,还不时招呼看热闹的人们进去坐一坐。

这次或许会开下去吧?人们小声猜测着。

理发店没有生意,无所事事的伙计们也挤在自家店门边看着,七嘴八舌地争论,这个美丽的女人是像

张曼玉多一点还是比较像刘嘉玲。争得不可开交的时候,宽叔忍不下去了,用手边的美发图册一一敲

过他们的头:「不好好做事,凑什么热闹!」

黄毛和阿绿赶紧捂着脑袋躲回里间继续干活。阿三刚要跟着进去,扭头看见门外嫋嫋而来的女子,又

看看自家魅力不减的宽叔,大着胆子嬉皮笑脸地打趣道:「宽叔,老板娘回老家安胎去了,这个时候

男人最容易犯错误,你要注意啊!」

宽叔气得不清,照着他染得五颜六色的脑瓜重重地敲,打得阿三抱头鼠窜:「小兔崽子,再胡说八道

这个月扣你工钱!」

话音未落,门外的人却已推门而入。对街风情万种的老板娘站在这边擦得雪亮的玻璃门边,巧笑嫣然

:「老板,能帮我弄一下头发吗?刚才不知道是谁,把我的发髻碰乱了。」

宽叔赶忙迎上去待客,生怕人家听见了阿三的玩笑话,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可以,可以,那……那

你坐那边。」

躲在里间的小伙计们忍不住偷笑。严俨一声不吭地站在角落里,略微感到些许无奈。现在的小学徒胆

子真是越来越大了。

自称叫做金莉的女子有一双灼灼的桃花眼,里头三分世故掩着七分妩媚。她落落大方地同宽叔攀谈:

「以后咱们就是邻居了,大家多多照应哦。」

宽叔娴熟地替她把散落地碎发拨到一起,点头答应着:「这是应该的。」笑容中依旧带着些许僵硬。

他们两个人在店里这般交谈开来,微微客套,微微善意,微微投缘。临走时,老板娘说要在这儿办一

张会员卡,宽叔拒绝了:「第一天做生意就破财,不吉利。」

沉吟了一会儿,老板娘不再坚持,只用一双顾盼生辉的眼睛把宽叔看着:「那我下次再来。」

「那……下次我再来……」里间的小伙计们津津有味地看着他们俩,跟看电视剧似的,还有模有样地

学起两人说话的语调,笑得都快站不住。

这时,严俨才走过来,一个一个拍他们的肩膀:「黄毛,把地扫一扫。阿绿,给客人用的毛巾都晾干

了吗?还有你,阿三,不想学手艺了?」

于是在回过神来的宽叔找他们算帐之前,小伙计们擦窗掸灰、洒扫庭除,一个个装得乖巧。宽叔背着

手里里外外转了一圈,最后站在严俨跟前,重重地「哼」了一声。

严俨赔笑着唤他:「叔……他们闹着玩的。」

一抬眼就看见,宽叔的背后,一头金发的黄毛正和额前染了几缕碧绿的阿绿挤眉弄眼地玩闹着。这些

学徒……严俨无奈地维持着笑容,想起魏迟同他说过的话:「叫你们宽叔再招一个学徒进来吧,给他

染个红头发,就叫小红,和黄毛、阿绿站在一起,一定跟红绿灯一样,多有劲,多好看。」

这品味……哪里好看了?

宽叔找不到人撒气,背气哼哼地走了。他一走,阿三就勾着阿四泥鳅似地钻进了隔壁店里。今天魏迟

进货去了,只留下那个叫珺珺的长头发女孩看店。也不知道那个人感冒好了没有,今天又降温,满大

街或许就他一个还穿着单薄的短袖。严俨想象着他冻得瑟瑟发抖的样子,嘴角不自觉弯出一个弧度。

隔壁传出阵阵欢声笑语,阿三和阿四的嘴都很甜,说着说着就能把姑娘们的脸说红。自从跟魏迟混到

一起,更是功力见长,见了女孩子都跟抹了蜜似的,甜得能腻死人。

笑声清晰地传进店里,小青的脸色很难看,一语不发地坐在理发椅上发呆。小青喜欢阿三,谁都知道

,独独阿三不知道。不止爱情如发丝,其实烦恼也如发丝,三千烦恼丝,说不清,说不尽,也说不出

口。

严俨静静地看着这一切,习惯性地扭过头想说几句,转念看到身侧空空落落的店堂,才发现原来魏迟

不在。

这天及至关门打烊也不见魏迟回来,严俨想:那个家伙一定又是跟朋友们喝酒去了。魏迟交游广阔,

三天两头不是这个聚会就是那个邀请,前些天又和几个朋友一起跑去学箭道,其实还是变相地凑在一

起消遣玩乐。

他嘴上说着:「老是一群人聚在一起吃吃喝喝真没劲。」却每次都跑得比谁都勤。第二天一觉睡到下

午,头昏脑胀地跑来找严俨:「严俨啊,你帮我揉揉,头疼死了。」

每次都回他:「喝死了就不疼了。」

他听不见似的,兀自扶着额头,「哎呀哎呀」大呼小叫,表情痛苦难当。伙计们和客人们都扭头侧目

,宽叔在帐台后喊:「严俨。」

于是于是,严俨伸手,魏迟闭眼。揉揉……就真的不疼了,至少魏迟这么说。严俨暗地里思索,是不

是该去开个推拿诊所,专治宿醉头痛。回头醒过神来,默默在心里「呸」了一声,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他不着调,自己竟然也开始跟着他七想八想,想些不着调的事了。

「严哥、严哥……」

有人轻轻拽他的衣袖,严俨猛然回神,才发现自己居然在魏迟的店门前站着发呆,顿时一阵尴尬:「

哦,我、我……」

珺珺的眼神很关切:「什么?」

「没、没什么。那个,我有事先走了。」几乎是落荒而逃,严俨只觉气血上涌,瑟瑟寒风里,脸上一

阵火辣辣的。

真是,真是丢脸丢到家了。

******

回到租的屋子时,街边的路灯早已亮了多时。站在社区门边往里望,万家灯火通明,即使夜风嗖嗖吹

过,心头还是会油然涌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暖意,温暖里却又夹杂着离乡人不足为外人道的酸楚。

严俨和蹄膀、阿三、阿四一起在理发店附近的社区租了一间房,确切说,是一间房间。房东把整套八

十平米的房子隔成小间分别出租给不同的房客,原本二室一厅的屋子里,满满当当住了不下八九个人

老公房的条件本来就好不到哪里,房型差,光线暗,大中午客厅里也晒不到阳光。人多了以后又嘈杂

脏乱,有时候上卫生间还得排队。但是好在租金便宜,离理发店也近,周围生活设施一应俱全倒也方

便。背井离乡的,能够有一张床睡个安稳觉就已经算是一种幸福了。

宽叔总是跟严俨说,人呐,想得开的时候就要往前看,这样才能有前进的动力。而想不开的时候,就

要往后看,纵使再潦倒再落魄,总能找到有人比你更潦倒更落魄,住房里的看住桥洞的,住桥洞的看

露宿街头的,露宿街头的看卧铁轨的。这样或许残忍,但是唯有这样才有信心熬过当下。有时候,熬

过当下远远重于开创未来。

严俨咬着嘴唇心有同感,对他而言,有一张属于自己的床真的足够了。

报纸新闻里管这样的租房方式叫群租,很不被社区居民们待见。太多陌生人在居民区内进出,会影响

安全,况且这么多人住一块儿,万一有个火灾或者煤气泄漏之类的,后果也很严重。

这里的社区也在调查群租情况。严俨刚踏进屋子,里头就满满地站了一屋子人。一起租房的房客告诉

严俨,是居委会的阿姨们来登记房客的情况。

之前,阿姨们就已经来过几次。看来,这房子大概不能再租下去了。严俨暗暗地叹一口气。

心里有些犯愁。这个城市的房子一天一个价,连带着房租也跟着涨,若是搬出去,恐怕再也找不到比

这更方便便宜的。

上门来查访的阿姨里就有魏迟的外婆,老太太是所有人里年纪最大的,但是精神矍铄。不同于那天呵

斥魏迟时的色厉内荏,老太太待人很好,说话和和气气的,笑眯眯的眼里透着一股慈爱的光芒。她拿

着一张表格问严俨:「是在哪里工作的?」

严俨告诉她:「社区边上的理发店。」

戴着老花镜的老太太伸长手,把表格离得远远的,而后笑着说:「我记得你,我的头发也是你剪的。

我一直听她们喊你『严俨』,现在才知道,这两个字是这么写的。」

严俨腼腆地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地用手摸着头。他也记得她:「阿婆,下次要剪头发你提早跟我说

一声,我空出时间专门替你剪,不要排队了。」

表格上的问题零零碎碎的,老太太一边问,一边和魏迟聊着天:「我外孙也在社区门口开店的,就是

你们店边上那个。」

严俨点头说:「我认得。」

老太太便笑得更深,刻满皱纹的脸上几许得意又几许无奈:「我想也认得的,远远近近谁不认识他?

从小就会闯祸,碰上坏事情,人家头一个想到的就是他。唉呀……以前我愁得啊,完全都没办法了。

现在算是好一些了,帮他开个小店,虽然不像人家坐办公室的,也总归太平一点。」

她说话轻声细语,提起自己的外孙,脸上别有一番叫人动容的神采。那个混帐小子再调皮再捣蛋再不

成才,却始终是她膝下的一块宝,是她自呱呱啼哭的孩童一手拉拔到大的一条鲜活生命。

严俨弯下腰,笑着对上她的眼:「魏老板挺好的,是好人。」

老太太的脸上划过一丝欣慰,眼角边的皱纹因笑容而显得逾深,口中却依然带着几分不屑:「你不要

帮他说好话,他是块什么料我比谁都清楚。」

严俨一直将她送到门口。站在昏暗的过道灯下,老太太忽然回头:「严俨啊,如果那只小鬼头又做出

什么不三不四的事情,你来找我,我会教训他的。但是对他,你们帮帮忙,不要太为难他,好吗?」

她不知道严俨与魏迟的熟稔亲密,只将他当作一个与魏迟相识的普通友人,却以如此至诚至切的语气

相求。严俨一时默然,仓皇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只能用力点头:「我、我会的。」

老太太这才放心地走了。晦暗的灯光照着她佝偻的背影,却把地上的影子拖得很长很长。

严俨想起烧烤店里魏迟那张半隐在烟雾中的脸:「后来是我外婆……男人嘛,养家糊口是第一位。养

不起老婆小孩,起码也要养得起自己。以后,至少也要有钱给我外婆买药,她年纪大了,身体不好…

…」

忽然有一点点明白过来,魏迟对老太太的毕恭毕敬与那份不能诉诸于口舌的亲厚情感。

半夜时分,手机铃声大作,严俨睡得不深,顿时被惊醒。同房的蹄膀他们也都醒转过来,哑着嗓子没

好气地问:「谁呀?」

「没事、没事。」严俨赶紧抓起手机,而后埋头捂进被子里,「喂?」

手机那头的声音很理所当然:「严俨,陪我吃宵夜。」

严俨探出被子长呼一口气,关了灯的屋子黑得不见五指。难怪他外婆不放心他,这个人做事还真是不

三不四:「你知道现在几点?」

魏迟在那头笑:「吃夜宵的点。」

严俨不自觉把手机抓得更紧:「我已经睡了。」

魏迟接得很快:「睡了可以再起来的。」

「我困了。」

「吃了宵夜就不困了。」

「我明天一早还要起来开店的。」

「我也是啊。你起不来,我打电话叫醒你。」

「你!」

声调忍不住高了起来,严俨赶紧噤声,蹄膀他们还是被吵醒了:「严俨,出去打电话吧。我们累了一

天了……」

电话那边的人听见了,笑声透过听筒传到严俨耳中:「出来吧,我就在你们楼下。」

摸黑穿上衣服下楼,秋夜阴凉的天气立时让严俨打了一个激灵。站在香气浓郁的桂花树下,魏迟笑得

灿烂:「不困了吧?」

「都快天亮了,还吃宵夜……」严俨甩下他,低声嘟囔着往前走。

他跟得快,没走两步,就已经同严俨并肩:「呵呵,想起来就来找你了。」

是想起来夜宵还是想起来严俨?魏迟不说,严俨不问,沿着一排排路灯慢悠悠地往前走,甜丝丝的桂

花香在冰凉的空气里越发被衬得妖娆。

「进货去了?」

「嗯。去补了点货,又弄了些新游戏,明天来我店里玩吧,我先让你两个球。」

「谁让谁还不知道呢。」

「呵呵呵呵呵……」魏迟毫不留情地大笑。

严俨站住脚,拿眼睛斜斜地睨他。

「呵呵,不提这个。提这个你会跟我翻脸。」安慰性地拍了拍他的肩,魏迟顺势勾住了他的脖颈。

男人穿得很少,只是一件图案简单的长袖T恤,胸膛却是热的,紧紧贴着严俨的背。于是一瞬间秋夜

的寒凉就都被驱走了,甚至连脸上都稍稍觉得有些发烫:「刚回来?」

「嗯。进完货就被胖子他们拉去喝酒了。死胖子,不就是暗恋的小姑娘今天嫁人嘛,人家根本就没对

他有过意思,他连失恋都算不上,还硬拽着我们喝到现在。」

「那你还吃什么宵夜?饭桶啊你。」

魏迟就不回答了,臂膀用力把严俨勾得更紧,两眼抬头看着不见星光的夜空:「想吃就吃咯。」

「切——」严俨嗤之以鼻。

某人索性耍起了无赖:「喂,饿也不可以啊?吃宵夜又不犯法的。」

都懒得理他,烧烤店近在眼前,通红的火炉把小伙计的脸都熏得红彤彤的:「哟,魏哥,严哥,又来

了?还是老规矩?」

严俨挣脱了魏迟的胳膊迈腿往里走:「小金,还有位子吗?」

唤作小金的跑堂托着沉甸甸的托盘灵巧地在座位间穿梭:「有!有!跟我来。」

木质的阶梯陡峭而狭小,小金「蹬蹬」地往上踏,灵巧得如猴。严俨走上几步再回头,魏迟却没有跟

来。他站在高高的楼梯之下,身后是炭炉边腾空而起的朦胧烟雾。在混合着羊骚味、肉腥气的油腻腻

的店堂里,身侧满是喧杂的音乐与跑堂们嘹亮的喊声,严俨无措地靠着同样油腻的楼梯扶手,神色迷

茫。魏迟仰着头,目光清澈见底:「严俨。」

「嗯?」

「我们去看电影吧。」

「啊?」

「我说,我们……阿、阿、阿、阿嚏!」响声惊天动地,满眼泪水横飞。

面前的男人很懊恼很狼狈很作孽,严俨抿了抿嘴,迟疑了一会儿,缓缓下楼站到他跟前,把一直揣在

口袋里的药塞进了他手里:「跟你说过,多穿件衣服,你偏不听。」

魏迟愣怔了半晌,低头看看手里的药,再看看早已上楼的严俨的背影,低下头「嘿嘿」地笑,然后狠

狠地吸了吸鼻子:「哎哎,那个谁,赶紧给我扯张纸巾!阿嚏!阿嚏!阿、阿、阿、阿嚏!」

******

魏迟病得不轻,死要面子的下场就是活受罪。原先只是小感冒,撑着撑着就撑成了流感加发烧,亏他

还好意思在那边吹牛皮:「老子从来就不知道医院的大门是往哪里开的。」

要不是珺珺奔来理发店求助,魏迟大概就得软泥似地躺在沙发上,一直等到有人来收尸。

一从急诊室里走出来,严俨就绷紧了脸:「现在你知道医院的大门长什么样了吧?」

魏迟摸着头跟在他身后,满脸都是尴尬:「其实以前就知道,不过就是、就是……」

再抬头,严俨已经没了影子,径自甩下他去配药窗口排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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