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和他的男人 下——悠若羽
悠若羽  发于:2013年08月3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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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雪艾之死

聂戬看了看他的情况,说了一句让武双和雪艾都错愕不已的话:“给他换血!”

“换血?那要怎么换?”武双急问。

聂戬悠然道:“他的病是血内毒秽蒸腾导致,血中有毒,唯一的办法就是换血。”

“那就换我的血!只要能救他性命,我情愿把我的血全都给他。只是要怎么个换法?”武双紧问。

“不要……双儿……不行……”雪艾摇头,痛苦的眼神满是哀求。

聂戬道:“我自有办法,你们也不要害怕,只是换血而已,要不了命的。”武双好像想起了什么,一把将聂戬拉入院中,悄声问道:“先生,中了蛊毒会不会影响换血?”

聂戬闻言,讶然道:“难道阁下你中了蛊?”

武双暗然点头:“是的。”

“是拜蛊教的蛊?”

“嗯。”武双默然垂头。

聂戬叹道:“拜蛊教教主擅长用蛊,她的蛊除了她,天下无人能解,唉,聂某也是爱莫能助了!”

“那么,我的血会不会传染给小艾蛊毒?”

“阁下的蛊毒发作起来是什么症状?”

“腹痛、胃痛,呃……痛及五脏六腑。”

“嗯,如此说来蛊毒并不在血液。”

“那就是说可以换了?”

聂戬点头:“当然!”

武双大喜过望,抓住聂戬的手说:“那就马上换吧!”

聂戬说道:“阁下可修习过内功?”

武双点头:“修习过。”

聂戬道:“那就好。待会儿你们割开手腕,你用内力推宫过血,将自己的血输送给他,聂某自会助你一臂之力。”

武双点头应声,转回到屋内,见雪艾正歪在床上,已是气若游丝。急忙把他扶起,在背后垫了一个靠垫,以便他能坐稳,聂戬早就拿过一柄锃亮的匕首,武双接过,凌厉的锋刃在雪艾的手腕处比划了几下,终是不忍下手。聂戬冷笑道:“你这样比划到什么时候?一会儿他真死了,你就不比划了。”

是啊,为什么我会变的如此犹豫,我以前不是这样的!聂戬冷然道:“力量要适中,不要割的太浅,也不要太深,太深了割断动脉,不等你输血过去,他就先完了。”

武双咬了咬牙,一狠心便割了下去,这一刀竟似割在自己心头,从前他杀人嗜血,一把剑描绘了多少惨烈的场景,他从未有过这样的心痛,可现在只是轻轻的一刀,却叫他痛彻心扉。

可恨的是聂戬仍然冷冷的命令:“那只手腕也要割一刀,毒血好从那边流出去。”武双只好又忍痛割了雪艾一刀。

手腕的剧痛惊醒了雪艾,他呲牙咧嘴的看着武双问:“你干什么……”抬手看到自己两只血淋淋的腕子,眼珠一翻又晕了过去。

武双把他的左手搭在床沿,下边接了一只铜盆,然后又在自己的手腕上割了一刀,拿起他的右手腕,与自己的伤口处紧紧贴合。双目闭起,屏息凝神,一股内力顺着伤口输入雪艾的手腕,浑身的血液源源不断涌向雪艾的身体。而搭在床沿的那只手腕处却是黑血涌溢。

忽然感到一股强劲的内力在自己肩头涌来,体内的血沸腾翻涌,武双眼前一阵恍忽,身体随之晃了一下。那股内力随即消失,聂戬已经迅速的将他的手腕移开,在伤口处洒上金创药,又封了附近的穴道,扯过一条绵纱麻利的包扎结实。而后又行云流水般的去处理雪艾的伤口。

武双失血过多,眼前恍恍忽忽的,头重脚轻,胸闷气短,但已顾不得这么多,包扎好了第一句话就是问:“他怎么样?”

“你自己看了。”聂戬冲着雪艾撇撇嘴。

果然见他气色好了很多,呼吸逐渐恢复,静静的闭着眼睛,仿佛在沉睡。武双欣喜的问道:“他是不是没事了?”

“暂无性命之忧,不过还要过这几天再看。”聂戬悠然的答道。

武双执起雪艾的手,放在嘴边亲了又亲:“好……好,小艾,你总算没有辜负我!”回头对聂戬投去感激的一眼:“多谢先生了。”

聂戬淡然一笑:“不必谢我,要谢的人是你自己。阁下,可不要忘了你答应我的条件哦!”

武双一怔,凤目流转,旋即又变的冷凝如冰。

生死莫问逍遥仙。这句话看来是说错了,经过聂戬的一番医治,连日来,雪艾的气色渐佳,身上的斑迹溃烂也逐渐愈合消褪了。而聂戬却并不为此事而洋洋自得,眼瞅着雪艾的气色,想到仿佛还欠缺点什么,于是,在自己的药房精挑细选了几味药材,煎熬了一碗浓汁端给雪艾喝。

看着碗中黝黑泛紫的浓液,淡淡的药腥味倒不是很呛人。雪艾皱起眉头,犹豫不定,武双忍不住问:“小艾的病不是好了吗?为什么还要喝药?”

聂戬冷笑道:“阁下不知,他的病虽然好了,但是胃里余秽未清,这病便不能祛根,说不定什么时候重犯,大罗神仙也救他不得!”

雪艾吓了一跳,碗中的药似乎不再那么恶心了,屏住呼吸,大口的灌了下去,一碗浓汁下肚,雪艾掩口欲呕,忙喝了一杯清水漱口。皱眉道:“好酸好苦好难喝!”

只听聂戬一阵咯咯怪笑,诡异而妖邪,直把人听的脊背发麻,毛骨悚然。

武双似乎听出了什么不对劲,急忙去察看雪艾的情况,就见他本来很正常的脸色,骤然间变成骇人的惨白,剑眉紧蹙,喘息声已乱。

武双霍然起身,一步跨上捉住聂戬的衣领,喝问:“这是怎么回事?你给他喝的什么?!”

“五毒汤。”聂戬神态自若的笑答。

“什么?五毒汤?!你自己为什么不喝?!”武双怒吼,一掌拍出,聂戬整个人就被他推翻出门,他非但不怒,反而坐在地上止不住的大笑,笑的阳光灿烂,笑的心满意足。

烈性毒药发作时剧大的痛苦让雪艾翻滚着惨叫,他死死的抓住武双的衣袖乞求:“双儿,我好难受!求你,求你一剑杀了我!给我个痛快!”

武双的一颗心似被人生生撕裂,回头再去找聂戬,早就不见了踪影。伸手把雪艾紧紧搂起,流泪道:“是我不好,听信了那庸医的话,是我害了你……”

“不……我只求你给我一个痛快!快动手啊双儿!我真的好难受……”怀中的男子痛呼着翻滚了出去。

武双颤抖的拿剑,心在不停的流血,泪如雨下中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好……我答应你……黄泉路上你一定要等着我!小艾,我马上就追随你去了!”他举步走近,手中的剑似乎有千斤之重!他的手抖的厉害,根本无法将剑举起,真的要亲手杀死自己心爱的男人吗?这叫他如何下的了手!长剑落地,他颓然跪倒,猛的把雪艾抱起怀中。

雪艾的身体兀自颤抖不止,咬着嘴唇,串串泪珠断了线般的滚落,那双美若星子的眼眸倏忽间开始涣散,武双心尖蓦的一颤,嘶声哀求着:“小艾不要走!小艾不要离开我!”

他紧紧的抓着雪艾的手,无助而绝望,仿佛想要抓住最后一线生机,最后一缕灵魂。

被他紧搂的身体猛然间抽蓄了一下,惨无血色的唇瓣张了张,似乎有话要说,武双把他的脸贴在自己耳边,颤声泣道:“小艾……如果你真的要走……黄泉路上我陪着你……”

轻飘飘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双儿,答应我……去找四叔……告诉他……我不甘心……答应我……”苍白的脸几近透明,惨无血色的唇张了又张,“爱……你……双儿……”

一语声落,他呼出了最后一口气息,武双的胳膊猛然间沉了下去!心也随之沉了下去,越沉越深,永无止尽的沉陷,如坠万丈深渊,眼前一片模糊,怀中的男子已是那样的遥不可及,只在瞬息间,他的整个世界崩塌了,万念俱灰。

71.杀了你这毒医

茫然的站起,再次看见聂戬那张笑眯眯的让人痛恨的脸。这人,到底是医者,还是魔鬼?现在,只有一个信念:那就是杀了他,用他的血来祭奠我的小艾!眼中不再有泪,绝美的面容突然间回复了久违多年的冷酷,一股杀气笼罩了全身。铮的一声龙吟,长剑在手,冷厉的剑光直射,聂戬不禁伸手挡了挡眼睛,好刺眼的剑芒!

同时又在暗自惊讶,软剑?看来这小子剑术颇深,我可要小心应对了!

“阁下,人我也给你医治了,你的承诺不能不兑现!”聂戬风轻云淡的说着,余光扫视着他手中的剑,嘴角勾起一丝冷笑。

“你杀了我的小艾,今天我让你以命抵命!”武双犹如一头发怒的狮子。

“呵呵,生气了吗?对,就是这个样子,愤怒、仇恨、悲痛、绝望,把你所有的负面情绪全都淋漓尽致的激发出来!我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哈哈哈哈!”聂戬似在引导,似在挑衅,笑的越发得意。

“我真是糊涂的该死!竟然带着小艾来找一个神经病治病!”武双叹息,悔之晚矣。

聂戬摇指笑道:“你错了。从一开始我就告诉你我的绰号,辣手毒医。我的目的不是救人,而是练毒。”

“练毒?”武双惊奇。

“正是,练毒。聂某练制的毒堪称天下第一奇毒,世上无药可解。”聂戬一边得意的说,一边伸出两指,“知道这颗小丸是什么吗?”

只见他两指间捏着一颗黄豆粒大浑圆的小丸,妖艳的红,如血似火,又仿佛美人眉间的一粒朱砂。

聂戬把那颗小丸放在鼻翼轻轻一嗅:“闻之无味,却是见血封喉,若是伤口处一沾,顷刻便命赴黄泉。知道为什么小小的一粒药丸,却是如此剧毒吗?”

武双剑眉深锁,手中的剑紧了又紧,并不想听他解释下去。

聂戬悠然道:“世上最毒之物,莫过于人的七情,七情鼎盛凝于血中,此血便是世间最毒之物,用这种血加以五毒调配,那便是这颗天下第一奇毒七绝丹。我为了练制这一颗七绝丹,就花费了大半生的精力,一颗七绝丹就要用十个人的性命,七情最盛方可练制成功,怎奈世人亲情淡薄,难得几个像你这样悲痛愤怒至极的人,所以这七绝丹来之不易可想而知。”聂戬幽幽的叹息,无限怜惜的轻揉着指间小丸。

武双恍然大悟道:“原来你害死小艾,目的就是为了激怒我,拿我来练这种毒?”

聂戬露齿一笑:“你现在可以做个明白鬼了,为了这天下第一奇毒,牲牺一下不也值得?”

“那我今天就让你知道,杀死小艾是你多么愚蠢的做法!”长剑一抖,剑花连挽,一招暴雨梨花铺天盖地迎面洒下,聂戬也不避退,拂袖间一片银针飞雨直射,丁丁数声响过,银针被削落一地,聂戬人已跃开数丈,双手反扣,倏忽间出手,八枚孔雀羚离指甩出,直钉向武双面门。

武双斗然转身,利剑不敢有半分懈怠,左右挥扫,丁丁悦耳争鸣中,孔雀羚全已被斩落在地。

武双防备的更加谨慎,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孔雀羚没有伤到武双分毫,聂戬心中开始着慌,没想到这人年纪轻轻,剑术却已如此精湛。正自迟疑间,武双再次攻到,剑气迫人眉睫,聂戬浑身一抖,使出最后解数,低头间自颈后飞射出一道青光,武双侧身急闪,那青光在空中倏然回旋,武双猛觉颈中一紧,呼吸顿时艰难无比。聂戬不假时机的攻来,手中一截削尖的断竹直刺武双小腹。

武双就地一个翻滚,那截断竹深深扎入地下,聂戬咬着牙,双目圆瞪,手上用了几次力,愣是没将断竹拔出。

武双颈中的力道更紧了些,触手处冰冷滑腻,原来是一条青花大蛇缠住了自己的脖子,尖尖的蛇头,黝黑的信子探索着向武双舔到,蛇腥味让人闻之欲呕,他再不敢有分毫的轻举妄动。

见他不动,那蛇竟也不主动进攻,忽听一声嘶哑的怪音在半空飘来,展眼间看到聂戬手执一管短笛,正贴在唇边轻轻吹响,声音刺耳难耐,颈中的大蛇忽然变的烦燥不安,咝咝的吐着信子,冲着武双耳根张口便咬。武双心中一凛,倏的伸指捏在蛇的七寸,那蛇挣扎着,却没有了半分反抗之力。武双将它在颈中扯下,抛掷在地,长剑劈出,将那蛇斩成两断。聂戬大吃一惊,转身欲逃。武双毫不放过,一剑掷出,聂戬中剑倒地。武双大步踏上,在他背上拔剑在手,一剑指向聂戬的咽喉,可他并没有刺穿他的意思,只是将剑在他的咽喉上试了又试,而后顺着喉管轻轻的割下。

聂戬吓的早没了魂儿,口中一个劲儿的喊停,武双却丝毫没有停手的意思,在他颈中划过一道浅浅的血痕,那剑锋随之下移,他冷冷的笑着,看着自己剑下的猎物,眼神中是无限的绝望和悲伤。

聂戬连声求饶:“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我并没有毒死你的朋友,他,他只是假死而已!”

“可是他已经肠断而亡了!”武双眼中滴泪,愤怒的嘶声低吼,“你这个骗子!他已经死了!他已经……”愤起一剑,血光一道。聂戬来不及叫一声,整颗人头便离身飞去,血溅了满地。

武双茫然转身,就看见雪艾静静的尸体。悄然走近,握起他早已冰冷彻骨的手,他深深叹息,却是欲哭无泪。他多想把自己的体温传给他,让他的身体不至于僵硬,让他在温暖中苏醒,多么希望,他能睁开眼睛,依如往昔的看着自己调笑:“双儿,不要再撕你的衣服了,春光泄露了可怎么办?”

恍若梦中,回过神来时,那男子仍旧静静的躺着,没有呼吸,没有心跳。苍白的脸颊带着遗世的高贵和清冷。抬起他的手,把自己的脸深深埋在他的手心。

四周一片静谧,就连风都不曾吹起。往事点点滴滴涌现心头。他不曾忘记初见他时,那惊鸿的一瞥。而如今,这男子即在眼前,却已是天人相隔。回忆,无尽的回忆:

“请问阁下尊名?”

“公子若是喜欢我的箫声,以后我每天都会在此吹起,你舞剑,我弄箫,岂不是别有一番情趣?”

“以后我们便以兄弟相称如何?”

“我不相信你的心是冷的,武双,告诉我,什么是爱情?”

“你不知这头鹿,或许家中还有嗷嗷待哺的幼鹿,或许还有年迈的父母,为了满足口腹之欲,你把它射死了,它的家人会有多么伤心!”

“武双,就凭你这句话,此生我若是颠覆不了这天下,我雪艾誓不为人!”

“让我们相扶相携,并肩走完这一生,好么?”

“双儿,我爱你,不要再拒绝我了,好吗?我是真的真的很爱你啊!”

往事历历,挥之不去,抹之不掉,生生世世萦绕纠缠,永无尽止的回忆中,武双听到自己痛哭的声音,胃部在颤抖的哭声中收缩,蛊毒再次发作,那一波又一波凌迟般的剧痛,却无法缓解心中的悲伤。

72.王子,死而复生

大约一柱香的时间,蛊毒发作的痛苦渐渐退去,武双精疲力竭浑身虚脱的躺倒在地,凝望向湛蓝的天空,脑子里却是一片混乱。

雪艾依然那么安静,俊美的脸庞就像个熟睡中的孩子。呆呆的看了他半晌,伸手梳理着他额角的乱发,修长的手指颤抖的划过那纤密的睫毛,最终停留在柔软干裂的唇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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