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尽落花能几醉——素色尘
素色尘  发于:2013年08月3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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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这样一来,之儿定也会以为离儿死了,我怕他接受不了。”

“不会的,他比我们想象中的坚强,而且,我相信离儿迟早有办法跟他取得联系。”

“何时行动?”

“越快越好,今晚吧!”

“会不会太仓促?”众人一致看向船舫一角一直只字不语的女子,只见一身红衣的女子抬起头,笑了。

“小看我一个女子么!只要你们没问题,我自是没问题。”

“那你可想到对策了?”

“离儿与人无怨无仇,自是不可能有人想害他,为了不让皇帝起疑,若是那般的话便可。”

“那般是哪般?”众人疑问。

“你们男人上花街那般。”

一干人等愕然,即便红娘子是江湖女子,也未免豪放了些。

“离儿囚在牢中,此事便容易些,你们找几个死不足惜的狱卒,下药催眠后即便是严刑拷打也会供认不讳,至于离儿那边,便要他配合了,靠他自己不行,怕妆容不够逼真,况且他是男子,我看不得他身体,谁行谁去,找个女子先练一练,别到时被人看出破绽。”

众人听完红娘子的话不知该作何反应,先不说这个计划如何,光是想到让洛初之以为离儿是被凌虐致死的,那不得伤透心。

“怎么,是那么不人道了点,可不是假的吗?况且,就算公子伤心,那他不得恨死皇帝了,不好吗?”

“没问题,其他的我们来安排,可是红娘子,你的药可不能出半点差错。”

“你说这话真该挨我一掌!”红娘子即刻沉着脸。

“那好,分头行动。”

这一夜,天发亮半个时辰前,吴飞匆匆忙忙去见了皇帝,将来龙去脉呈上之后,令狐帝震怒不已,居然在皇帝眼皮底下发生这种事,可即便是这样,皇帝也不会亲自去看个清楚。

“认罪了?”

“是。”

“斩了。”

“皇上,离儿的尸首?”

“厚葬了吧。”

“卑职失职,请皇上降罪!”

“下去吧。”

“是。”

令狐帝看着吴飞消失的身影,并非他失职,而是自己一开始便错了,不该把离儿放在那种地方,才会发生这种始料未及的事。

离儿在他手里死了,洛初之会来找他拼命吗?若是这样的话,倒也好,至少,能看见他了。

离儿与洛初之的感情,知情的人几乎没有。洛初之十二岁被九辰老人带回秦淮,而那时八岁的离儿早已被人贩子卖入倌馆。洛初之见到离儿的第一眼便是他不听话被毒打的时候,十二岁的洛初之比起毫无缚鸡之力的小倌功夫自是可以,那时他见那些孩子可怜,便时常偷偷潜入倌馆陪他们玩,因为九辰老人在,洛初之从未出过意外。

离儿十四岁卖出的初夜,便是洛初之买下的。那时一起学艺的孩子有好几个,离儿是最小的一个,一直被称为小六,直到初台那夜,才改名为离儿。离儿请求他的时候,洛初之也怕离儿的第一夜留下阴影,便答应了,只是心里也忧心,因为当年那些孩子都喜欢他,可洛初之知道,他给不了什么东西,害怕离儿也是这样。

然而那晚过后,离儿对他说的话,洛初之记了一辈子。

“公子,我没有爱,只有对亲人的关怀,你要吗?”

离儿能给他的只有这个,而他能给离儿的也只有这个,从此之后,除了九辰老人,洛初之多了一个避风港,虽然离儿软弱,可在洛初之心里,那小人儿却让他多了一丝温暖,无论在外边如何,回到家中永远是温暖的。

第十七章

第二日,离儿的死讯一传出,洛初之便知道了,而这日,城门便通行了。只是无人得知,令狐帝坐在城楼内看着底下的百姓,眼珠子似乎定住了,从未眨动。

令狐帝在城内搜了几日,若是洛初之躲起来,怎么都找不出来,便只能等他出来,即便这做法冒险了些,不怕他不出城,就怕他不出城。

若是平日里的洛初之定不会贸然出城,可如今脸上多了一层人皮掩盖,走在街上谁都不曾认出来,这张人皮不知能撑到几时,于是他决定出城,离儿的命,他记下了。

洛初之换上一身短袍,架着一马车杂货便准备出城,城门口的百姓排成了长龙,出入搜查受制,洛初之等了大半日才到城门口,日头高挂,不少百姓纷纷戴起斗笠,洛初之也不例外。看着城门口络绎不绝的百姓,洛初之想起令狐帝放出的话,要让百姓陪葬,不过是一时说出的气话,这个皇帝还不至于做这种事。

“摘下斗笠。”

听见眼前的官兵命令,洛初之摘下斗笠,抬起头,看了眼身后的杂货,下车让他们搜查。一会过后,官兵放行,洛初之坐上马车正准备赶车,城门口迅速窜出一排身穿戎装的侍卫。洛初之大惊,却也没有贸然行动,身后的百姓开始骚动。

“关城门。”

令狐帝一声令下,两道城门迅速合上,洛初之还未作出反应,若是此时闯出去,便是自己暴露身份,若是不动,何时才能出得了城,心中焦虑,只是一瞬间,城门再度关上,百姓一片哗然。

看着从城楼顶走下来的人,洛初之简直不敢相信,他想不到皇帝会在这里,没错,这张人皮无人认得,可他不确定皇帝是否同样认不得。

一身紫衣的帝皇立于人前,下一刻,城墙上涌起大批的弓箭手,百姓吓得人心惶惶,更有甚者开始逃窜。

“朕无意伤及百姓,你若敢动,朕也不会顾及。”

敢威胁他!洛初之即便心中不快,还是没有动,他知道这个皇帝算不上仁慈,假若他认出自己,动了便连累百姓,假若他认不出,不动便也暴露身份了。

洛初之果真没有动,很快,官兵将聚集在城门口的百姓疏散开。

“奇怪朕会认出你是不是?”令狐帝看着马车上的洛初之,“因为你身上的味道。”

洛初之大概只能感慨这个皇帝认人的本领强。

“虽然换了一张脸,可还是没有变,你根本不像一个赶车夫。”

洛初之摘下斗笠,伸手撕下那一层人皮,几日未见光,脸色显得有些苍白。

“朕给你机会,只要你能打得出去。”

打,一个吴飞他便打不过了,更何况这满城的官兵。

洛初之抬起头,质问:“离儿真的死了?”不是你用来引我出洞的诱饵?

令狐帝始终面无表情,点了点头。

心中一阵愤然,洛初之跳下马车,一把拽起皇帝的领子,悲愤道:“既然你带走了他,就该给我好好照顾他。”

一旁的侍卫即刻抽刀,令狐帝举手阻止。

“你可知,我这一生,毫无半个亲人?”

“知道。”

“他是我唯一视若亲人的弟弟,你凭什么,你究竟凭什么?”洛初之一阵咆哮,讥讽道,“不要告诉我你是皇帝这种话,皇帝又怎样,你威胁我,可以,让我从命,办不到。”

令狐帝伸出手紧压着洛初之拽着他那只手,从未有人敢如此同他说话,就凭方才那席话,便能砍他的头。

明显察觉令狐帝的怒气,洛初之毫不妥协:“令狐临,我没有九族,死,易如反掌,活,难如登天,你当要我如何?”

令狐帝皱眉,早已料到他的态度,可是亲眼目睹还是觉得心中不快,冷冷道:“你还逃吗?”

洛初之放开皇帝,后退几步,抽出身上的软剑,真气运于软剑之上,剑身直指皇帝。

“逃,为何不逃,即便今日逃不开,终有一日逃得开,决不放弃。”

“好,朕等着。”

转瞬间,令狐帝一个转身,窜出的成排侍卫让洛初之节节后退。

“放箭!”

洛初之只听得一个微弱明亮的声音,城墙上万箭齐发。根本无暇顾及其他,挥剑扫落乱箭,只片刻间衣袖便被划破几道口子。

洛初之的内力多来自九辰老人,无法彻底融合,武功招式也未曾多学,没过一会,便抵挡不住,睁眼看着迎面而来的利箭,如时光飞逝一般,如突窜的烈火灼食着一切。

“停!”令狐帝疾声。

吴飞即刻飞奔出去,却见一个黑影晃过,吴飞挑开前方的利箭,回头一看,一个黑衣人竟护在洛初之身前,突然城墙一阵裂帛声,成排的弓箭手于人从背后偷袭,几乎一刀毙命。

洛初之从那人身后站出,只见一群黑衣人自城墙飞落,竟单膝着地,低眉握拳。

可,他不认识这些人。虽然他偶然会同江湖人来往,可这群人对他来说太陌生。

“危于累卵,难于上天!”

“危于累卵,难于上天!”

“危于累卵,难于上天!”

片刻间,洛初之只听见四面八方而来的呐喊声,三阵过后,脑海一片空白,转瞬间似乎回到十几年前,在秦淮岸边,寒水沁骨,手中那早已发黄的信却无比温暖,信上字迹狂野,却隐着一股柔和。信上所写,早已在心底倒背如流。

古人言,三思而后行,之儿,爹便做到三思。危于累卵,难于上天。三思过后,无论对错,皆弃之舍之,绝不后悔。若日后危及朝廷,望我儿阻之。

“爹!”这些年他寻之找之,毫无半点线索,却不知,竟然——

“暗苍!”吴飞惊喊,只因来人衣角的记号,那个图形,吴飞不可能认错,再者,他也惊讶,上次以为将暗苍彻底剿灭,可见事实并非如此,这群人藏匿得比他认为的更为隐秘。

洛初之一阵疑惑,一时想不起在哪里听到过,脑海一闪,顿时看向吴飞求证,见吴飞的神情,洛初之一震,直直盯着为首跪着的人,那人一抬头,目光相对,饱含沧桑,洛初之一惊,眼眶泛红。

第十八章

洛初之害怕,从未如此害怕,二十五年来,从未见过亲爹,这些人一个都不能被抓,否则,爹会有危险。洛初之心里只有这个念头,强忍着泪花,看着城墙边瞬间刀光相见的两派人,出手毫无保留,暗苍所来之人皆武艺高强,略胜一筹,可就在一会后,城墙外顿时涌出大批的官兵,这下子,洛初之几乎白了脸。

民不与官斗,江湖人即便武艺非凡,亦逃不过千军万马。即便洛初之从未亲身体验过,这个道理,却是爹告诉他的。

暗苍,是一个杀手组织,只杀朝廷命官,这样一个本应人人唾骂、人人惧怕的杀手组织,在此刻,洛初之却觉得无比亲近,这么多年来,这是唯——次,与爹爹离得最近的一次,他不忍心毁了这一切。

“走!”洛初之用尽全力嘶喊。

只是一刹那,为首那个人看向洛初之,眼里有着坚持,在他们认为,若今日不能将人救出,他们愧对于心。

“我命令你,走,一个不少!”

那人看着洛初之几秒后,终于妥协,但他们不会就这样放弃。

只因此事事发突然,朝廷毫无准备,因此,暗苍几乎来去自如,片刻后,暗苍的人快速退离战场,消失在城墙,速度之快,让官兵追捕不及。

无视于肩上驾着的数十把刀,洛初之望着天,只要让他知道爹还活着,就好,这一生,别无所求。

“暗苍!”令狐帝看着远处洛初之脸上满足的光芒,声音冷颤着。他,竟是暗苍的人。身为一个皇帝,他应该杀他,若身为一个男人,他不想杀他。

“皇上,追不追?”

“他们还会来的。”

“那洛公子?”

“乱党,该如何便如何。”

“皇上,是否回行宫?”

“不,启程,回京。”

皇帝自古便多疑,令狐帝心中寒如冰窖,想起两人的相遇,竟然隐隐生出不少念头,若他是乱党,接近他难道全无目的,难道真不知他是皇帝?若只是欺君,令狐帝只会愤怒,然此刻,却觉得被人背叛,皇帝生来不容许谁来冒犯,心中竟觉疼痛麻木。

一辆囚车,一块黑布便让洛初之置身在狭隘黑暗之中,洛初之从未想过,自己会有这样一天,而他不知道是,在黑布蒙上之后,前后出现了几辆一模一样的囚车。

洛初之想,若最后被砍头,他还真是挺冤屈,然而洛初之此刻全然不见一丝沮丧,他还沉浸在喜悦里,因为他终于找到爹当年的组织了,心想那些人会来救他,那爹爹应当还活着,这件事让他忘掉了此刻所有的不快。

令狐帝的态度,是洛初之不敢想不愿想也没有必要想的,既然曾经决定不接受他,无论令狐帝是什么态度,他都不愿去委曲求全,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他要想办法逃。

皇帝回京,队伍一路上相安无事,当洛初之身旁的黑布被拉开的时候,他知道大概到下一个行宫了,而让洛初之纳闷的是,他本以为会被关进牢中,没想竟然被关在一个厢房中。洛初之不禁感慨,皇帝不愧是皇帝,如此冷静,竟然到如今都不曾质问他。

洛初之怎么会知,令狐帝心中气极恨极,愤怒暴躁,一面思索着如何处置洛初之,一面心中又觉滴血,幸好京中送来的奏折刚好到达此地,令狐帝忙得让自己没有时间去思考。到行宫歇脚这一晚,令狐帝仍思索不出任何答案,然,他却不容许这样拖下去。

令狐帝出现时,洛初之手脚不曾被束缚,即刻下跪,跪皇帝这么简单的道理他还是懂的。

令狐帝却想,他是真心所跪?

“你是暗苍的人?”

洛初之抬起头,不知如何回答,沉默不答。

“事到如今,你还不承认?”

“你希望我承认?”

“放肆!”

“果真是皇帝,哼,这就是百姓与皇帝的差别,只因一个称呼便可午门问斩。”

“你真不想活?”

“想,只是,难如登天。看来我们的皇帝记性不是很好。”

“当真以为朕不敢杀你?”

“若真要追究起来,这颗脑袋早就砍了几千回。”

令狐帝徒步上前,冷声道:“你可知欺君的下场?”

“死。”洛初之昂起头,竟一下子起身,一个字不见他有半分慌乱。

“可你说对了,朕不会杀你。”

“好不容易活捉一个暗苍的人,你自然不会杀。”洛初之讽刺道,早已不在乎令狐帝是否误会,因为他是一个皇帝,首先看到的是皇权,那是不容许任何人质疑的,所以他看到的只有一个事实,在他眼里,他洛初之便是乱党。

令狐帝冷冷一笑,连他自己都不知是真正的笑,还是在哭着笑。

“是不是想告诉我,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令狐帝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似乎就等着一个台阶下。

洛初之似乎看穿皇帝的反应,狡黠一笑:“对不起,我,不接受!”

令狐帝怒目而睁,眼前这个人,明摆着在逼他,可恨,他是一个皇帝,可眼前这个人,从未当他是一个皇帝。令狐帝眯起眼,眼缝外那份笑容太过刺眼,对他来说,像毒药一般,既想占为已有又想彻底丢掉,多可悲。

心中悲愤难消,令狐帝疾步上前,一把夺取那张恼人的红唇,正有些陶醉之时,嘴里一阵血腥,腹部受袭。竟敢反抗!令狐帝怒火横生,不料洛初之反抗之下两人竟拳脚相对,一会后,纠缠在一起的两个人因为洛初之出手而不得不分开,屋里的桌椅因打斗被弹开好几米,直接砸上门框。

“有刺客!”庭中的侍卫一听屋里的动静,即刻拔刀冲入。

“你是皇帝没错,可首先,你是一个男人,有本事,来啊!”洛初之毫不客气对着皇帝喊,不把那群侍卫放在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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