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其实……你真的很像他……”

林焰一震，看向裴其清的眼睛，似乎已经快闭上了，他很努力地伸出沾满鲜血的手，似乎想要触摸一下林焰的脸庞，“我……可能……真的喜欢过你……不过这话现在说……太……晚了……”

裴其清的声音小到几不可闻，手还没有触碰到林焰的时候，忽然停住了，一下子落了下来。

林焰知道，这一次，他真的去追寻那个错过的孩子了。

年轻男人见状，立刻抱起已经昏迷的冯宇豪，扭头对着林焰和苏夜行沉声道，“冯宇豪我带走了，警察马上就要来了，你们说话都给我注意点，别扯我下水，不然我就杀了他。”

说完也不等林焰和苏夜行反应，就兀自带着浩浩荡荡的人马火速离开了。

林焰和苏夜行互看了一眼，默契得不需要一句话，伸出手，互相搀扶着站起来。

走到门外的时候，外面已是夜幕时分，救护车和警车的声音不断地接近着。

林焰重重地握住苏夜行的手，笑了。

第86章：约定

接下来的日子，林焰陷于极度忙碌的生活，来往奔波在医院与公司之间。前所未有的工作压力迅逼迫着他，整个节奏都比以前快上好几倍，决断力迅速增强。

对于生意上的事，他不得不及时作出果断的处理，哪怕并不是那么正确和有效率的决定。他没有多余的时间，苏夜行在住院，在家里休养的父亲也需要他的陪伴，他简直分身乏术。

好在虽然忙得团团转，事情还是都向着好的方向发展。父亲的情况在逐渐好转，已经可以稍微移动下身体；苏夜行虽然伤得比较重，但伤口都不在要害，子弹也没有留在体内，手术过后恢复得很快。

苏夜行天生是个事业狂，病床上睁开眼睛才几个小时，就开始关心公司的生意。林焰黑着脸命令他先养好身体再说，自己还撑得住。

眯着眼看了他一会儿，苏夜行憔悴苍白的脸上露出笑容，“嗯，都交给你了。”

“少操心了，就算亏了钱也没什么，以后咱们再赚回来不就行了。”林焰握着他的手，表情镇定。

“嗯，人在就好。”苏夜行似乎也释然了，放松精神再度闭上眼睛。

其实做起来当然不会这么轻松，掌管一个这么大的集团公司，林焰真的捉襟见肘。但是他也有着自己的一套方法，那就是善于聆听下属的意见。只要是稍大一点的事，他都会仔细认真地找来具体负责人询问，凡是不懂的地方也不耻下问，在对方惊奇的眼神中淡然一笑，“不好意思，我以前太任性，对这些不是很了解，你们经验比我丰富多了，还请多多指教。”

这种毫无架子的亲切态度，为他解决了不少麻烦，公司里身处在关键位置的人几乎都是苏夜行的心腹，办事能力非常突出，只要消除会被改朝换代的疑虑，公司的运作不会出现什么大问题。苏夜行重伤住院的消息传出时，各个董事们也曾闻风试探过，但林焰稳住了整个局势，没有做出任何人事变动，还当众宣布苏夜行出院后仍然继续原有职位。这样运行半个月之后，公司里那种紧张的气氛也就渐渐缓解了。

警方结案的过程也比较迅速，好几个涉案人员出于意料的自首，林焰也没有受到太多盘问。他本来以为那把枪的来源会被追查，警方却把它归结于裴其清所有，好像有人在背后帮忙似的，轻轻松松就让林焰和苏夜行都摆脱了干系。他很吃惊，也跟苏夜行单独讨论过这件事，对方只是若有所思地回答道：“应该是带走冯宇豪的那个人，他的意思是照他的安排来走，大家都可以脱身，而且冯宇豪还在他手里，我们就不要有多余的好奇了。”

林焰似懂非懂的点了下头，自己作为被绑架的受害者，也确实出于自卫才开了枪，良心上来讲，他并没有做错什么，全身而退也算心安理得，只是忍不住还要为裴其清感到惋惜。疯狂和复仇什么都不能挽回，就算杀死再多的人去陪葬，逝去的那个也活不过来，也许裴其清早就给自身安排好了那个结局，不过是想多拖几个人陪他去死才觉得甘心。

一说到冯宇豪，林焰还是有点担心，“夜行，你说，那个人为什么要带走冯宇豪呢？他会不会……”

苏夜行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当着我的面关心其他男人，我会吃醋的。不过你不用担心，那个人虽然在跟裴其清合作，但显然并不像裴其清那么疯狂，从对方那天的表现来看，还是很不愿意闹出人命的，这说明冯宇豪应该没有性命之忧。”

“嗯，也是。”

“不出所料的话，他很快就会找我们的，我们这么配合他。如果他私下联络你，不要跟他冲突，先稳住他，看看他目的是什么再跟我商量。”

“知道了，我有这么笨吗？”林焰皱起眉头把盛好的汤递给苏夜行，“少说点话吧，喝你的汤！”

“你对我越来越不客气了……你原来那么怕我。”苏夜行还是那副似笑非笑的神态，惹得林焰红了脸。

“一直是你对不起我，骗我，我凭什么还要怕你？是你欠了我的。对了，你想让我继续做林焰，还是做回周志扬？”林焰逼视着苏夜行的眼睛，想要从中看出真正的答案。

“当然……”这个很不好回答的问题，在苏夜行狡黠的笑容里轻易化解，“你自己做主，我无所谓。我要声明，我那天说的话很多都是骗人的，都是为了救你。只要你能活下来，我是杀人凶手还是玩弄感情的人渣都无所谓。”

“你最爱的到底是谁？”林焰抢过苏夜行手上的汤碗，一小勺一小勺的喂他，“你可以考虑一会再告诉我，我不急。”

苏夜行大口咽下清淡的补汤，既没呛着也没烫着，非常自然地回道：“你不急我急，我爱的只有你一个。对于他……我是羡慕妒忌，还有一点点恨不得取而代之的迷恋。我是喜欢过他，但是他已经亲手把我本来就不多的感情消磨掉了。那个时候我还能很清醒的把你们两个掉包……也是那天我才知道，我是真的不爱他，就像他并不爱我一样。”

“那，掉转方向盘的那个人真的是他？我现在更希望是你。你怎么说？”林焰对他展露充满期待的微笑。

苏夜行稍微犹豫了一下，还是坚定于那天说过的话，“是他。傻瓜，他是你的哥哥，你们始终血浓于水。我当时很震惊，根本没有反应过来，也没有做出任何动作。是他想要救你，真的。”

“……我想好了，我还是继续做林焰。他为了避开我，才做了我的替死鬼，我……要代替他活下去，要让林焰活得健健康康，开开心心。”

“好。”苏夜行点点头，张开了自己的嘴，“我还要喝，快点。”

“你都不感动？不惊讶？你早就算好了的吧，你就知道我会这么说？”林焰有点怒。

“不是不是……你的意思是你做任何决定，我都无条件支持。”苏夜行总算露出紧张的表情，反握住他的手，“其实我很多感慨的……不过想留着出院了再跟你交代。我想快点好起来，出院陪你，你这么来回奔波，我心疼。”

“……肉麻。”林焰愣了半晌才低低骂出这两个字，移开与苏夜行对视胶着的眼神继续喂汤的动作，因为他的脸又红了。

两人之间静了一会儿，没有再相互说话，而且都觉得这样的静谧也挺舒服。直到林焰洗完汤碗要离开的时候，苏夜行才再次叫住了他，“林焰，老裴和小黎的葬礼我们没去，等我出院了，一起去看看他们吧。”

“嗯，当然，我们是应该去看看他们，跟他们说声抱歉。不管怎么说，小黎是在我们跟前没有的，也没在我们手上好好的入土为安，我们对不住小黎。”

“那是我干的混帐事，跟你没有关系，你别自责了。”苏夜行叹着气说。

“当然有关系，你和我哥干的事，还不就是我的事。别说了，你休息吧，我还要去公司呢。”林焰赶着时间，摆摆手就走出门去。

第87章：危险分子

看着医院窗外的熟悉的车水马龙，林焰靠在窗边久久凝望，现在的他更喜欢隔着窗子看着尘世中的喧嚣，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安全感。

苏夜行从后面轻轻抱住他，顺势在他耳垂下轻轻啄了一下，“想什么呢？”

林焰轻轻侧头，任情人浓稠的吻在脖颈间肆虐，“冯宇豪，他现在还没有消息。”听到爱人说起另一个男人的名字，苏夜行重重的咬了一下，发泄着自己的不满。

“我不许你再想这个人。”醋意盎然的苏夜行警告者林焰。林焰微笑，“我只是担心他的安全，到现在这么长时间，居然一点消息都没有，不对啊。”

叹息一下，苏夜行抱着林焰，“应该不会有事。目前冯副市长的贪污案已经搁置起来，而且居然可以保外就医，这说明上面已经开始松动了对他的追究，甚至连我们自己的压力都因此减轻不少。焰，我有个预感，这件事也许很快就会水落石出。”

苏夜行的预感是准确的，在不久的一个午后，林焰在餐厅等着苏夜行吃饭的时候，那个绑走冯宇豪的神秘男子忽然出现在他面前，大大方方的坐下。

“你！”林焰第一个反应就是站起来，慌张的看向四周，没有人，没有绑匪，更没有冯宇豪。

与林焰的紧张相比，对方显然更加稳重，他摆摆手，“别慌张，看大家都在看我们，你要想让冯宇豪活着，最好现在就安静些。”

林焰想了想，还是坐在神秘男子的对面，他压低声音追问，“你到底把冯宇豪怎么了，他在哪里？”

“呦，看不出来，你还挺关心他的。”神秘男子玩味的看着林焰，“怎么，有了新欢还不忘旧爱，你可真够博爱的。”

林焰脸上隐隐发烧，他故作镇定的问，“你到底是谁，想要什么？”

神秘男子潇洒的挑挑眉，“这个问题不错，我看可以从这里开始。敝姓楚，楚凌云，说起来，还跟你们都有些渊源。其实事情本来就是个误会，最初裴其清找到我合作，也只是生意上投资赚钱，我们相互资源互换，一直合作的不错。后来他说你们林氏挡了我们的财路，让我帮忙吓唬吓唬小孩子，这事我也没有多想，反正也不会闹出人命，就配合一下。没想到当中还夹了那么多的个人恩怨，最后事态不受控制的发展，其实非常遗憾。老实说，裴其清在做生意上，算得一把好手。”

林焰紧紧追着楚凌云不放，“冯宇豪现在在哪里？”

楚凌云身体放松的靠在椅子上，“你放心，我们之间没有什么仇恨，我自然也犯不上对他不利。冯宇豪现在是在我那里，不过是以客人的身份，他恢复的不错，康复保健也有在做，已经进入了疗养期。对你们林氏，我也没有什么兴趣，说不定将来大家可以继续合作做生意。”

听了男人的说辞，林焰悄悄的放下一半心，但是几经波折的他已经不会单单听从一面之词来信任陌生人，“楚先生来的突然，不过这个消息依旧让人感到高兴。我现在就想看到冯宇豪本人，可以吗？”

楚凌云露出一个古怪的表情，“你见冯宇豪，你以什么身份见他？”

林焰平静的说，“我是他的朋友，关心他的安危，自然是眼见为实。”

楚凌云默默的转动着打火机，“你们，不止是朋友这么简单吧，听说以前还是情人的关系？！”

被一个陌生人追问这样隐私的问题，纵然以林焰的脾气，也觉得羞恼。冯宇豪那个混蛋，到底泄露了多少曾经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秘密？

“过去的事情还有什么意思，现在宇豪只是我的普通朋友而已。”

楚凌云品味着林焰的话，“只是，‘普通’朋友，而已？我看没有这么简单吧，有人念念不忘呢，甚至在高潮的时候都会叫你的名字，这你可怎么解释？”

林焰脸上仿佛被人狠狠拍了一巴掌，他结结巴巴的说，“什么，什么名字，你到底是谁？“

楚凌云笑笑，“我是谁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冯宇豪现在在我手上，而且你想见他。所以你必须要回答我几个问题。”

林焰心头涌上一丝不妙的预感，“什么问题？”

楚凌云得意的舔了舔嘴唇，“就从你们相识的开始讲起吧，我要知道你们交往的所有细节，包括绝对的隐私哦。”

“我和他是在我打工的咖啡厅遇到的……”林焰微微蹙了下眉头，眼前的人绝对是个危险分子。他略一犹豫，决定暂时妥协，用最简练的语言说出和冯宇豪在一起的经过。虽然过去的事情已经放下，但这并不代表再次回忆起来的时候会心情愉快。

“因为你很像那个人吧，林焰，你知道我说的是那个……”楚凌云盯着林焰，唇角勾起一个促狭的笑容。

林焰鼻子轻哼一声，不置可否。他不喜欢这个男人的眼睛，狭长的，带着淡琥珀色，那深处薄薄的冷光会让他想到某些爬行冷血动物。

“只是这样吗？要知道，这种程度的话可不能打动我带你去见他呢。”楚凌云交叉着手指放在桌上，悠悠然靠在椅子中。

“那你还想知道什么？”林焰抬了抬眉毛，毫不示弱地直视对方的双眼。

楚凌云低笑起来，他从座位上缓缓站起来，弯下身迫向林焰。虽然动作很慢，但是却带着一股让人无法躲避的威压。

“我说过，”痒痒的气息喷在耳廓，微凉的手指顺着面颊滑过唇畔落到咽喉，“包括绝对的隐私，我都要知道。”

林焰的脸上闪过一抹飞快的愠怒，清秀的面颊红了又白，漂亮的嘴唇紧抿着。果然连生气都带着一种别样的动人啊。楚凌云抬起林焰的下巴，仿佛在欣赏一个绝世的珠宝。忽然手腕上一沉，原来林焰用力抓住了他的手腕。清冷漆黑的眼眸盯着他，带着拒绝的寒意，没有丝毫畏惧。

楚凌云心中微微一动，比起之前那个软弱羞涩的青年，现在这个样子就像绽放的荆棘之花一样。愈是拒人千里，愈是让人想靠近。原来是这样啊，难怪那家伙不能自拔呢，就连自己也差一点被诱惑了。

林焰困惑地看着楚凌云从神游天外的状态回过来，依然带着那种帝王般的倨傲，眼睛里确多了点什么，那种什么他无从得知。只是觉得围绕在楚凌云周围的锋芒似乎有所锐减。

“要不要和我做情人看看？”楚凌云接下来的话差点让林焰一口水喷出来。

“诶？”林焰当场石化。这是哪门子的神逆转啊！好不容易从惊讶地心情中醒过来，他立刻冷然正色：“抱歉！我拒绝！”

“开玩笑的。”楚凌云不以为意地挥了挥手，好像很开心林焰表情的变化。

真是个极度恶劣的家伙啊，林焰的嘴角轻微地抽搐了两下。

“好了，我们走吧！”楚凌云一把抓住林焰的手腕旁若无人地就往外走。

“我……们？喂！撒手！这到底是要去做什么！还有，我还在等人啊！”林焰挣扎着手腕。

“你不是想见‘他’么？”楚凌云松开了手，抱着胳膊似笑非笑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