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谢小五又去地里割蕃薯藤，茂密的蕃薯藤割开，正要割下一窝，瞧见脚边的土地有条裂缝，不大的裂缝中隐约可见紫红色的什么东西。谢小五嘟嘟囔囔的用镰刀将冰口刨开，扯出根长条形的根茎。

这是？番薯？

谢小五看着手中手腕粗半筷子长的物体一会儿，望望四周，将镰刀在衣襟上擦擦把番薯皮一削就开啃。啃得咔咔响，倒是挺甜的，谢小五蹲在茂密的地里几下解决了甘甜的番薯。把背篓装满后，又偷偷找裂缝刨了个番薯藏在背篓中的绿藤里，做贼一样东张西望回家。

回家的谢小五头一次早早的煮了饭，悄悄将番薯埋在火堆里。饭煮好了，番薯被他掏出来。唉，火太大，烧胡了一半。

将番薯被烤黑的外皮扳开，里面热气香气都冒了出来，浓浓烈烈的往鼻子里钻。他偷偷摸摸的躲在灶膛背后，被滚烫的番薯烫的龇牙咧嘴。

“小五，你在吃什么？”

谢小五愣了，怎么连偷吃个番薯也要被发现？尴尴尬尬的转过身子，将手里的东西递一半出去。

“嘿嘿，三哥，我就是，割番薯藤的时候不小心拉出个番薯，丢了可惜了，就，拿回来烤着吃，——还没吃呢，正想给你送一半去尝尝，哈哈，你就来了。”

话说书呆子谢老三在房中埋头苦读，不知怎的闻到一阵香味。正好中午快到了，肚中食物也消化的差不多了，就被那阵香气勾了出来，撞破了谢小五偷偷摸摸的行为。

他看看小五手中冒着热气的东西，黑乎乎的表皮将里面的薯肉衬托的益发莹润可口。

“咕噜。”

书呆子喉咙中传来口水声，糗得他脸色隐隐发红。

“既然是番薯，那就尝尝。”他接过那半没有被咬过的，斯文的咬一口，慢吞吞地回屋关上门就开始啃。

哼，狗鼻子，这样远都能闻到香气！委屈的谢小五气咻咻的咬着手里还剩一半的番薯，朝谢老三的房间皱鼻子。

番薯还不到收获的时候，个子也才长一半的样子。烤好的番薯会因失去水分而变小些，分成两半就更小了，况且还被谢小五这个笨蛋烤糊了一些。

两个人几口吃完了番薯，都有些意犹未尽，口中唾液还在不停地分泌。

从这天后，谢小五就学聪明了，每天给蕃薯藤都会留意开冰（就是有裂缝）的土地，好从中拉出两个番薯回去和谢老三加餐。烤番薯的时候也慢慢知道等不烧火了再埋进去，这样烤出的番薯才会更香甜，也不会糊。

辣椒果实渐渐长大，小五同志半信半疑的摘了些长长的二荆条回来炒菜。辛辣的味道开始还有些奇怪，多吃两次就会发现菜变得送饭了许多，一家人越吃越爱吃，都喜欢上了这种独特的辛辣味。谢小五更是疯狂的迷上了辣椒，他胃口大，朝天椒都敢空口吃！每次都要辣的他嘴巴直嘘嘘，猛灌凉水才觉得过瘾。

玉米只要背了娃娃，就长得很快。等到玉米须和玉米外的包衣都干了，谢大嫂去问辛汀确认了才收。她带着两个儿子，将犬犬山山放在地边上，就到地里扳玉米。

撕开玉米表皮的包衣，里面金黄的玉米粒排的整整齐齐。大大的玉米棒子足有三年的慈竹杆那么粗，看着很惹人爱。

背篓很快装满了，谢大嫂背着沉重的玉米棒子回去倒在坝子里晒，进屋喝了口水，又去谢老三房里将人揪出来。

“一天到黑就关在屋头，也不知道做事，人家小五都晓得帮忙，你好意思？书读了快十年也没见你读出个什么名堂。去地里扳玉米！”

可怜的谢老三，今天没等到小五的烤番薯倒是把自家老娘等来了。很少做农活的他还被拉出去扳玉米！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玉米又算是个啥东西？

糟糟懂懂的被老娘拉到地边，看着满眼的黄绿，谢老三更是无语，玉米哪有什么玉米？他就站在被小五他们扳过的地边，找得到玉米才怪！玉米秆倒是不少。

“还站在那里干什么？死过来帮忙撒！”谢大嫂瞪大眼睛望着定在地边的老三。

“哦。”

他慢慢走过去，观察众人从哪里找出那什么玉米的，又是怎么扳的。看了一会儿他就会了，学着其他人的样子撕开玉米包衣，一手握着棒子最底下，一手握着棒子中间用力一扳，那金黄的玉米就掉落在他手里。

这，是玉米？名字倒是挺贴切的，金黄的玉米粒表面熟透了，隐隐呈半透明色，的确拥有玉的光泽。

谢老三越扳越起劲，将扳好的玉米都放进谢小五的背篓里。实在是太多，几个人将扳好的玉米先堆在地边上，等中午些再背回去。

“嘻嘻，哈哈。”犬犬山山两个小屁孩，摇摇晃晃的跑到玉米堆旁玩耍，看着金黄的玉米流口水。

两只在玉米堆中翻翻找找，突然发现一只肉肉的小虫子，犬犬好奇的拿起放进手板心里瞧。

“哇——呜呜呜——”小虫子咬了犬犬胖胖的肉手心，握着馒头似的小拳头直哭。山山小朋友穿着开裆裤叉开两只藕节似的腿，神冬冬的望着哭得正欢的犬犬小朋友流口水，你到底哭什么捏？

第二十五章

谢大嫂急忙走过来看他俩。看见自己奶奶过来了，犬犬哭得更厉害了，扁着只长了四颗门牙的嘴巴直叫唤：“奶奶，奶奶呀，虫虫，虫虫咬，痛，呜呜呜……”

“哦，不哭不哭，奶奶吹吹，虫虫飞飞。”谢大嫂抱起犬犬拉着他的手给他呼呼。小家伙得到安慰，渐渐的收了哭声。

“该死的虫虫，敢咬我们犬犬，打死！”

“打湿！”犬犬也哽咽着附和。

“哇——呜呜呜……”谢大嫂刚把犬犬放下，山山童鞋又开始敬业的嚎哭。

“奶奶，奶奶耶，屁屁，屁屁痒，呜呜呜，痒……”山山童鞋口水和泪水齐飞，两只小手抓着两腿间的小公鸡喊痒。

“不哭不哭，奶奶看看，看看是撒子咬我们山山。”谢大嫂抱过山山扳着他两腿查看被抓的通红的小公鸡。

“哦，是讨人嫌的玉米须，奶奶给你弄了就不痒了。”小心翼翼的将山山屁屁中间夹起的那两根玉米须拿开，拍拍他坐得满是泥土的小屁屁。果然，玉米须拿开山山抓了两下就不哭了。

“老三老三，你不用扳玉米了，把犬犬山山带回去，把饭煮好。”两个穿开裆裤的小东西在地里不方便。

“哦，”谢老三才扳出些感觉，就有被打断了。只得出了地里牵着两个小胖孩慢慢往家里走。

“叔叔，嘿嘿。”犬犬笑嘻嘻的望着自己三叔。

“嘿嘿？看路！一会儿摔了没人拉你。”谢老三咬紧腮帮子瞪大眼，吓吓这两只缠人的小混蛋。

“叔叔给你虫虫。”犬犬半捏着左手递东西给谢老三。

“葱葱？”谢家老三疑惑的摊手接过所谓的葱葱……

“啊——”手一抖，那只可怜的玉米虫就被他几脚踏死。

“你这小坏蛋！”谢老三扬起手又放下，死小孩，葱葱？葱你个头！

谢老三一手拉一个小东西就往家里拖，也不管两只小的能不能跟上。

过了番薯地边，他又拉着两个小的回来，弓着腰在地里找番薯。也算他运气好，在裂缝中瞧见紫红的颜色，刨了三个让两只小了抱了往回走。

回了家，谢老三把那俩混蛋丢在一边，抢过他们怀里的番薯就去了灶房，发了火开始煮饭。

把三只番薯一股脑埋进灶膛中，大火可劲烧，等把饭煮好后，三只番薯也被掏了出来，黑乎乎的外表比谢小五烧的差远了。吹着手掰开，里面还有大半白色，还可以吃。

谢老三自己挑了个最大的扳开就开始啃，两只小的闻到味道争着从门槛上翻进来，拿了黑乎乎的番薯就看是啃。

“烫，烫，烫……”犬犬山山抱了番薯，与其被烫都舍不得丢。

“两只笨猪！要扳开再啃撒！”将自己的那份放在灶膛上给他们扳开，又拿了自己的吃。

犬犬山山嘴巴子啃得黢黑，手上也是黑黑的，指甲中装满的番薯烧化了的黑炭，幸福的埋头大啃。

还好谢老三知道等两只小猪啃完了，给他们洗干净了手和嘴巴，不然谢大嫂回来看到又要挨批了。

堂屋中堆满的金玉米棒子，坝子里也晒了不少。众人看了都心情舒畅，先不管这东西味道怎样，就这庞大的体积，这喜庆的颜色，看了都让人高兴的不行。

谢大嫂带着几个花了十多天的时间才将这些玉米粒全拔下来晒干。谢大嫂早就去辛汀那里大听好了，玉米这东西，人可以吃，就是用碾子碾扁了煮粥，或是像面粉那样打成粉末煮糊糊。要是吃不惯也可以喂鸡鸭喂猪，猪吃了可催肥了。

谢大嫂他们没有扳嫩玉米吃，辛汀就不同了。玉米须刚有些干，包衣还是青碧碧的时候就开始遭遇辛汀和努努的魔掌。

这时，嫩嫩的玉米粒里面还是甜甜的汁水，不论是煮着还是烤着都好吃。自从辛汀去扳了几个玉米煮了次来吃，努努就知道自己每天都去地里扳了。他身高不够，只能将玉米秆扳斜了才够得到。

所以地边就一天天出现了规律的一溜斜玉米秆。

甜嫩嫩的玉米还可以加个菜。将嫩黄的玉米粒剥下来把玉米须择干净，和着被切成一般大小的胡萝卜和青椒粒一起炒了，红红黄黄绿绿的配在一起很漂亮，味道不差，营养更是搭配合理。

烤玉米的时候不能把包衣撕了，有包衣将明火隔开，玉米就不会被烤黑烤糊。这样烤出来的玉米水分充足，香气都焖在玉米中，包你吃了一个还想二个。

等玉米完全成熟的时候，辛汀的肚子已经很大了，身上也有了些肉。七个月大的胎儿时常都会动，辛汀时常感觉自己肚子里的包子在里边排太极八卦阵，时常温温吞吞的给自己一下，虽然不很痛，但那感觉绝对不怎么好受。

辛汀跟在熊烨身后拉着他背上背篓后边的绳子，要去地里收包谷（玉米）啦。努努早已跑进地里，在里边和大黑捉迷藏。大黑不是很愿意和这个白痴小孩捉什么迷藏的，玉米秆再密中间也会留下许多缝隙，努努那笨蛋显然不懂怎么躲，企图用几根玉米秆就遮住自己肥肥嫩嫩的身体，深得一叶障目不见泰山的精髓。

扳下的玉米棒子都被熊烨背回家倒在坝子里晒着，阳光下金灿灿的一片，视觉效果不错。努努捉虫子给新孵出的小血雉吃，看它们为一条虫子东跑西跑争来争去一个人乐。

血雉和着小的十八只已经快有五十只了，熊烨单独给他们建了个鸡棚，每天都可以捡到十四五个。三十只大血雉翅膀每隔十多天就要剪一次，不然他们会飞的。虽然现在把他们喂家了，每天傍晚都知道回到鸡棚里去，但不能保证万一哪天就带着全飞跑了。血雉一多，食物也是个问题，春天挖的番薯土豆大都被卖了，留在家里的除了种，其他的也都被它们吃光了。好在玉米成熟，它们又有食物可以接上了。

山羊养到了八只，他们吃蕃薯藤兼杂草，最近几只羊和老黄马都爱上了嚼玉米秆。玉米秆水分充足，有淡淡的甜味，被它们啃得嚓嚓作响。

等把玉米收拾完，东湾谢大哥带着谢老二回来了，还带回来一个黑黑壮壮的彝族姑娘。看谢老二那扭扭捏捏的样子，辛汀就明白了：这分明是带着媳妇回来看家嘛！

谢老二比他大哥小四岁，也有二十二了，是早该娶媳妇的时候了。彝族姑娘大大方方的和人打招呼，比谢老二不知好了多少倍，真不知她怎么看上那别扭的谢老二的。

谢小五嘴儿巴巴的喊着嫂子，看着新嫂子手脚勤快的跟着自己娘亲在厨房利索的做亊，心里痛快极了。家里多了个嫂子，自己以后就不用天天煮饭了，哦吼吼！

谢大哥陪着熊烨辛汀坐在堂屋里闲聊，不一会儿就聊到他那个勤快伶俐的儿媳妇。

“谢小二能干哦，这出去一趟就领回个这么伶俐的媳妇。”

谢老二满脸黑红，被臊得勾着脖子望着别处傻笑。

“呵呵，齐英是不错的孩子，他们家八姊妹，养不活啊，这傻小子看上人家就扭着我去说亲。我厚着脸皮去说亲，哪知她阿达叫我直接把她领走，说家里早揭不开锅了，跟着我们好歹有口饭吃。”谢大哥说完也叹口气。

第二十六章

谢老二脸庞越来越红，唧唧歪歪的咳嗽提醒他爹不要说了。

“他们家老老少少十多口人，就住在三间草房子里。老太太还躺在床上称唤，病的不轻。我们也不好说什么，留下点钱算是嫁妆。”

“都是苦命人。”熊烨小声的叹道。

“熊二弟，这玉米怎么吃啊？”

“额~~~~~，这个问小辛吧。”熊烨尴尬的朝谢大哥笑笑。

“可以煮大碴子粥吃，也可以碾成细面熬玉米糊糊吃。煮粥的话，先将玉米粒碾成两瓣，加水泡胀了再放锅里加水大火煮开，锅烧开后再换成小火焖一个时辰就好了。可以在粥里加些花脸豆红豆绿豆花生什么的，那样吃着更香，也更好看。玉米糊糊的话，要先加水搅匀了，里面找不到面疙瘩时再倒如锅里熬，里面可以加番薯丁肉粒什么的，很快就熬好了。”辛汀望了眼熊烨，摸着趴在他腿上的努努细细讲解。

“哦，那味道怎么样？今年收了两千多斤玉米，我想给老二他丈人送些去，先应付着，毕竟人家女儿养了这么久。”谢大哥询问道。

“你们煮点尝尝就知道了。”辛汀笑嘻嘻的咽口水。

“不过玉米不能单独吃久了，要兼着其他东西吃才行。”辛汀说的自己都口水滴多了。大碴子粥是东北人的吃食，辛汀想起妈妈以前熬的金黄浓郁的粥就忍不住满口生津。

金的玉米碴子被熬开了花，汁液黏稠满屋飘香。浓香四溢，沁人心脾的碴子粥喝一口，黏黏的玉米碴子面面的饭豆吃进嘴里，嚼都舍不得嚼就想吞进胃里再喝下一口。

辛汀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绪，鼻端仿佛真的再次闻到那浓郁的粥香味……

谢家先碾了些玉米碴子准备尝尝，齐英和谢老二娘家，这个煮粥的任务就光荣的落在了谢小五的身上。

谢小五就着小火烧了三摊番薯和谢老三挨个的吃了。等他想起锅里焖的粥已是差不多两个时辰以后的事。

刚吃完了烤番薯手上还有黑黑的碳灰，谢小五怕粥糊了，急忙跑过去揭开锅盖。半锅浓浓的金色大碴子粥冒出热热的水汽，水汽朝谢小五扑面而来，浓郁诱人的香味惊得小五差点把锅盖都落到了地上。他惊的说不出话来，在灶前一跳一跳的喊：“三哥三哥，快来啊快来……”

几个眨眼的时间，满屋子都飘满了引人馋虫的香味儿。谢老三那个好吃鬼三两步就从房间里窜了出来，手上还拿着半块番薯。

“什么味道？嗯？好香！”狗鼻子一皱一皱地收集空气中的香甜的味道。

“是粥，粥……好香！”小五终于能表达些其他意思了。

“两人手也不洗，由老二拿碗，小五舀粥，都手捧一碗玉米碴子粥使劲吹气。粗瓷蓝花碗边还有两个黑乎乎的手指印，那是吃烤番薯留下的。

“呼呼呼……”一口浓稠的粥进嘴里舌头不受控制的往食管里推，两颊和舌下也在不停的分泌津液。两人分别喝了两大碗粥，胃里就再也塞不下东西了。

番薯和玉米真是好东西！这是老三和小五坐在门槛上打着饱嗝发出的感叹，也是他俩头一次在精神和思想上的共鸣。

中午谢大哥谢大嫂还有谢老四回来时，那两人还坐在门槛上揉着肚子一动不动。

“你俩咋啦？”谢大嫂边打水洗手边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