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祜的一哭倒生生哭出了康熙的一腔父爱,他年少失沽,对于这个嫡长子的确是万般喜爱的,也因此他到坤宁宫的次数多到令后宫为数不多的女人们几乎咬碎了银牙,却也没有办法,谁叫皇上宠着大阿哥呢!人家可是身份尊贵的嫡长子呢!
后宫的酸味影响不到承祜,他也并不担心自家额娘应负不了,他现在每天要做的就是在康熙来看他的时候使劲卖萌,并显示出适当的聪慧让龙心大悦,毕竟对于现在的康熙来说,自己的孩子聪明只会让他觉得骄傲,还生不出忌惮。
日子就在康熙对承祜越加宠爱中匆匆走过,迎来了康熙十二年。
新年过去没多久,承祜却又病了起来,这个身体虽然用无数珍贵药材滋养着,大病没有,但小病却还是不断的,他觉得这可能是重生的代价吧,自个算是半个药坛子,对此他看得很开,起码他四肢健全,知足就好。
不过这次的病却来得有点奇怪,他一开始是低烧,他以为是风寒也没太注意,谁知道第二天直接就起不来,吓得身边的奴才马上叫太医,一看,出痘!
这下好了,整个坤宁宫立刻封锁,隔离,几乎人仰马翻,承祜却淡定得很,爷又不是没出过痘,怕啥?
不过前世他出痘那会才四岁,记忆不深刻,早就忘得七七八八了,不过他却记得从小到大身边的人不停的说“皇上罢朝十二日,衣不解带,亲自照顾太子爷,何等隆宠啊”,听得他极度自得,却是没看透什么叫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承祜出这场痘折腾他的时间并不长,加上静养也就用了一个多月,期间康熙来探望多次,一时隆宠无人能出其左右,更甚至因为这场痘,令原本就是嫡长子身份的他身价再次飞升,虽然现在来说还时日尚早,但是有远见的朝臣也开始私下做些可大可小的小动作。
坤宁宫内,赫舍里皇后仔细看着手中的单子,上面密密麻麻的写着谁家送了什么庆贺大阿哥康复,这种的回礼一向是种学问,远近亲疏都是要有不同的。
“娘娘,先歇会吧,您都忙了一上午了。”一旁的皇后奶娘桂嬷嬷有些心疼地看着赫舍里,轻声劝道。
“嬷嬷,不碍事的。”赫舍里放下手中的单子,接过桂嬷嬷递过来的茶碗,轻轻抿了一下,“嬷嬷,我进宫几年了?”
“回娘娘,已经七年了。”
“七年了吗?”赫舍里有些恍惚的想到自己十二岁进宫,在这个紫禁城里慢慢成长,现在的后宫并不充裕,自己并没有多忙活,只是心却很是疲惫,“承祜也都三岁了。”
“大阿哥聪慧灵巧,又是嫡出居长,可是名正言顺的继……”
“嬷嬷,你逾矩了。”赫舍里一盖茶碗,淡淡说道,声音不高不低,却饱含威严。
“奴婢该死,请娘娘责罚。”桂嬷嬷连忙跪下磕头道。
赫舍里一向治下甚严,即使私下与心腹交谈也是言辞小心,这点康熙尤为欣赏。
“嬷嬷,你是我身边的老人了,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你还不清楚?现在多少人盯着坤宁宫,你一会下去敲打敲打下面的人,别因为大阿哥的事就野了心,明白了吗?”
“是,奴婢遵命。”
“下去吧。”
“嗻。”
只有自己一个人的时候,赫舍里才会卸下一切,让自己表现出疲惫。
皇后这个位置看似尊贵,个中辛酸又有谁人可知?当初鳌拜权倾朝野,太皇太后为达到遏制鳌拜的目的,一改太宗、世祖两朝均在蒙古科尔沁部博尔济吉特氏家族中选择皇后的传统,册立她为皇后,鳌拜更是多次上奏以“满洲下人之女”不可立为皇后为由,不断嘲讽着她们一家,当时鳌拜党羽皆迎风附和。那时候在那闲言碎语的包围下,年仅十二岁的她又怎么会好过?
也是那时锻炼了她隐忍的心性。
不过最难熬的还是刚进宫的那几年,康熙看在她的玛法面上对她是尊敬有余亲密不足,虽然有太皇太后在后面撑着,但是她也明白深宫之中帝皇的宠爱才是根本,那几年她如履薄冰,试探着小心翼翼地走进康熙的心里,一点一滴成为他现在口中亲昵叫着的姐姐,更甚者是因为承祜的出生,她才完完全全成为康熙承认的皇后、妻子。
可是这个孩子身体一直不算好,前年那一场病更是把她吓得魂都没有了,最近一年大病是没有了,小病却是不断,这样的身体生在帝皇家,该说幸还是不幸?
或许……该再要一个孩子?一个嫡子……
“姐姐,你在想什么?”
突然被人搂进怀里,赫舍里吓了一跳,转身有点恼怒的捶了一下康熙的肩膀,娇嗔道:“都几岁了还玩这种游戏?怎么就不让人通报?”
“姐姐,你有心事?”康熙直视着赫舍里认真问道。
赫舍里心思一转,轻轻叹了口气:“只是想到承祜。”
“承祜?那孩子好好的,你就是太容易操心了,小心累着自己。”康熙看着她满脸的倦容,眼底全是怜惜,承祜出痘那些天她也是衣不解带的照顾着,慈母柔肠,宛然可见。
“做母亲的怎么会不操心孩子?”赫舍里就像平常人家的母亲一样,对着丈夫絮叨着对孩子的担忧。
偏偏康熙从来不厌烦,反而很是稀罕这样的时刻。
“你说承祜会不会觉得寂寞?宫里的孩子还是太少了点……”赫舍里无意识地说道,却没有发现康熙眼神黯了下来。
“那我们再生一个好了。”康熙低头在她白皙的脖子上吹了吹气,语气暧昧。
“说什么呢?现在还是白天……”赫舍里为这露骨的语言羞红了脸,低下了头。
粉面桃腮,欲拒还迎,还是血气方刚的帝皇又怎么按捺得住?
屋外阳光灿烂,屋内春风无限,却不知道风雨欲来。
05.新生
康熙十二年八月,中宫有喜,上大悦。
当承祜知道他家额娘有喜的时候,最直接的反应是呆掉。
然后慢慢回神,原来“胤礽”没有被蝴蝶掉,现在算来和前世的出生日期是一样的,只是额娘还会不会……
这样一想他就坐不住了,叫来小太监为他更衣,然后就直奔赫舍里皇后的寝宫去了。
待通报后进去,毫不意外的看见康熙握着赫舍里的手,满脸欢喜的说着话,看到承祜进来了便立刻招手叫他过来。
“皇阿玛吉祥,皇额娘吉祥。”行过礼,承祜一脸求知欲的站在康熙手边,看着自家额娘还平坦的肚子,表现得很是符合小孩子对怀孕这个词的好奇,“阿玛,承祜很快就会有弟弟了,是吗?”
康熙和赫舍里对视一眼,笑了起来。
“你怎么知道额娘肚子里面的是弟弟?”康熙好笑的摸着他的头问道。
“因为弟弟会陪我玩啊!额娘,生个弟弟嘛。”撒娇的扑到床边,一脸可爱的对着赫舍里说道,看得帝后二人整颗心都柔软了起来。
“那如果是妹妹你是不是就不陪她玩了?”赫舍里故意打趣道,看着那张小脸很是为难的皱了起来,心下恨不得把孩子搂过来狠狠亲一口。
“嗯……那就勉为其难和妹妹玩好了,但是我不喜欢玩女孩子的玩意。”
康熙被他的话逗得哈哈大笑,忍不住伸手把他抱到膝上,虽然满人讲究抱孙不抱子,但是依康熙对承祜的宠爱,这私下就肯定无视这条规矩了,而且也没有人胆敢质疑皇帝的行为。
“不错不错,会用勉为其难这个成语,看来之前阿玛教的东西都记到脑子里去了。”康熙笑着说。
“那是,除了阿玛教我自己也有看书哦!嗯,以后弟弟出生了,我就要教他读书写字,就像阿玛教我一样。”承祜很是得意的仰着头说道。
康熙好笑的刮刮他的鼻子,“鼻子都快翘上天了,真不懂得谦虚。”话是这样说,语气里的宠溺却是毋容置疑的。
赫舍里看着父子俩的互动,脸上挂着温婉的笑容,一手抚上还平坦的小腹,心下有着自己的思量。
满人讲究多子多福,嫡子贵重,但是自从康熙八年承祜出生后她的肚子就一直没有动静,虽然现在宫里孩子并不多,但是以后呢?帝皇的宠爱虽然重要,但是人心易变,孩子才是这后宫女人的根本。
她是康熙的皇后,但是她的身后也有家族,两者互相依偎,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她们家是在拥立皇上坐稳帝位上有功,但是这并不能保永远平安和尊荣,只有再出一位帝皇,她们家才算真正稳当。
承祜的身体不够健朗,将来有个万一该怎么办?她必须再要一个孩子,一个健健康康的孩子,即使为了家族,也是为了承祜。
她必须给承祜一个同母亲兄弟,虽然天家的兄弟从来都是把双刃剑,但是她相信她的承祜能驾驭好,只有那样,她才能放心,放心她的承祜能够一世平安荣华。
对于赫舍里来说,无论她有多少孩子,承祜都是不同的。是这个孩子的出生让她坐稳后位,他的出生日恰为康熙智擒鳌拜后、年末喜迎新年之际的十二月十三日,承祜的降生对年轻的康熙来说是极大的祥瑞。他是他们夫妻俩的希望。
所以为了承祜,无论是怎样的风险她都会去冒。
即使太医劝过她现在的身体状况不适宜怀孕,会对母体损伤甚重,她也顾不上,肚子里的孩子和承祜相差五岁,这样的年龄是最好的,相差不会太大让兄弟离了心,也不会相差太少让弟弟对哥哥生不出尊敬感,无论从哪方面考虑,她都必须要一个孩子。
至于可能是女孩,因为有秘方的存在所以被完全抹杀掉。
康熙十二年注定是一个多事之秋,十一月吴三桂杀巡抚朱国治,举兵反叛。三藩之乱拉开了帷幕,就是在这样动荡的时刻迎来了康熙十三年的新年。
随着赫舍里皇后的肚子越来越大,承祜的担心也是越来越重,虽然他总是变着法子变着理由让自己额娘多走动多进补,甚至每次太医请脉后总是一副小大人模样问长问短,但是却并没有减轻他的忧虑。
因为他隐隐有种预感,历史还是会按原本的轨迹走,即使多了他这样一个变数也改变不了什么。
康熙正因为三藩之乱的事情忙得脚不沾地,他还太小,政事上还轮不到他说话,现在他唯一可以做的就是趁着这段时间好好的陪陪他的额娘,因为也许可能再也见不到了……
康熙十三年五月初二
“承祜,你怎么今天一直跟着额娘呢?”赫舍里看着承祜,疑惑的问道。
这孩子也不知道怎么了,今天一大早起来就一直跟在自己身边,说什么也不走,问他为什么却给她装痴买傻的,让她好气又好笑。
“人家想陪在额娘身边嘛。”撒娇般摇摇赫舍里的手,承祜说什么也不愿意离开。
开玩笑,今天距离“自己”出生就差了一天,而且据说他额娘是难产生他的,而且持续了十个时辰,算起来他额娘今天就该临盆,所以他怎么可以不在额娘的身边,更何况,也不知道额娘逃不逃得开既定的命运……
“好好好,知道你乖,不过前几天你阿玛不是吩咐你背书吗?背好了?”
“早背好了,不过阿玛这几天都没有来,我都不能让他考校。”
“阿玛很忙呢,你要体谅阿玛哦。”
“嗯,承祜知道。”大力点点头,他却在心底吐槽,他当然知道康熙忙,只不过是顺势岔开话题,让额娘忘了他故意黏在身边。
果然,刚过了午时,赫舍里皇后就开始肚子疼,立刻就被送进了早就准备好的产房。
至于承祜,他当然是被挡在产房外面,而且奶娘内侍还一齐劝他离开,说什么免得受了污浊。
他明白她们是怕他人小被额娘的叫喊声吓到,可惜他的内里是换了芯的“老家伙”了,说什么也不走,就坐在产房对面的小暖阁里等着。
时间缓慢的过去,听着赫舍里几乎喊哑了嗓子的痛呼声,承祜简直就是心惊肉跳。
即使他知道太医院一干太医都已经在候着,即使他借着童言童语要康熙把一个年老辞官的医术超群的老太医早早地招回了宫,即使……无论有多少即使,他依旧是害怕且担心着。
“大阿哥,奴才求您了,您回去休息吧?天都快亮了,您的身子要紧啊!皇后娘娘洪福齐天,一定会没事的。”承祜身边的小太监看着他因为一夜没睡已经有点发青的脸,想到这位小主子要是有个什么万一,按照万岁爷的那份宠爱劲,自己怕是九条命都不够死,所以就壮着胆子劝道。
“现在什么时辰了?”承祜揉揉眉心,疲惫地问道。
“回大阿哥,刚过卯时。您还是回房休息吧。”小太监不死心的说道。
承祜这才正眼看了看他,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回大阿哥,奴才叫小林子。”
“嗯,以后就跟在爷身边伺候吧。”他刚坐下就给各人下了死命令,谁也不准来劝他休息去,难得这小家伙能不怕死,不论打的是什么心思,也算是可以留在身边调教的。
小林子一听就蒙了,随即狂喜,大阿哥这是钦点他为贴身服侍的奴才了。要知道在这宫里谁不知道万岁爷最宠爱的是大阿哥,多少太监宫女想到他身边贴身服侍,可是坤宁宫难进得很,要不是今天因为皇后娘娘生产把他临时调过来帮忙,这么大块馅饼还落不到他的头上呢。
“可知道皇阿玛现在在哪?皇额娘临盆应该有人去通报了吧?”他等了将近一晚上才发现康熙一直没出现,按照他对皇额娘宠爱不应该不出现啊!
“回大阿哥,皇后娘娘刚临盆那会顾公公就来禀报说皇上正在处理政事,吩咐了各太医仔细看顾着。”
承祜点点头,没说什么继续等着,即使身体疲惫得不行仍然硬撑着。
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康熙迈着步子进了小暖阁,皇后刚临盆那会有人来报,但是刚好前方有战报,他立刻召见大臣在军机处议事,一直忙到现在才急急忙忙地赶来坤宁宫。
看见承祜坐着,他很是惊异,现在的他应该还在睡梦中啊,不禁失声道:“承祜,你怎么在这里?不是一晚上都在这呆着吧?”
“皇阿玛吉祥。”承祜有点摇晃地下了凳子,看得康熙一阵心惊,连忙走上前把他一把抱住,也顾不上满屋子的奴才。
“身边的奴才是怎么服侍的,由你这样胡来!” 这话一落,满屋子的太监宫女全都跪下来,高呼恕罪。
他坐了快八个时辰,的确疲惫,也就顺势靠在康熙的肩膀上,轻声道:“皇阿玛,不关奴才们的事,是我担心皇额娘,呆不住才坐在这里的。”
康熙霎时觉得他孝心可加,心疼的拍拍他的背,柔声道:“额娘会没事的,不用担心,睡吧,睡醒了承祜就能看见弟弟了。”
他摇了摇头,时间快到了,他怎么可能睡得着。
父子俩就这样互相依偎着等待那个新生命的降临,谁也没有说话,但是不绝于耳的嘶喊声却同时揪着两人的心。
刚过巳时,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响了起来,父子俩对看一眼,皆在双方眼中看见惊喜,康熙立刻抱着他出了小暖阁,来到了产房外。
06.殇逝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皇后娘娘生下了一个健康的小阿哥。”产婆满脸笑容的出来道喜,听得康熙龙心大悦,一叠声地说赏。
承祜也松了口气,总算把孩子生出来了,那么额娘……
还没来得及细想,一个小宫女白着脸就从产房里跑了出来,慌张地叫道:“不好了,不好了,皇后娘娘昏迷不醒了,太医太医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