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径——沐雨凌风
沐雨凌风  发于:2013年09月0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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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去?呵——嗝!”锦衣人随手把门摔上,被酒意蒸腾得通红的脸上挂着猥亵的笑容,“大爷上这相思阁就是为了尽兴,你——嗝……叫我出去?告诉你,只要你把我服侍得……嗯,高高兴兴的,少不了你这大美人的好处!”

男子跌跌撞撞地扑过来,君离尘被迫闪避到一处。

自知如今体弱,定然无力反抗,而与个醉鬼讲道理更纯属多费口舌,他心底再是不甘也只能凭借长桌周旋。

第一次,他这般恼恨自己失了一身武艺,百般事端皆不由己,彻彻底底成了个弱者。

皇甫释那家伙去哪儿了啊?!平日。里不是早已来……

体力渐渐流失,心里蓦然清晰的念头让他通体泛起凉意。

这些日子他被安置在内院,那么,去前楼寻欢的客人,是如何在醉成这样的情况下神不知鬼不觉地闯入有重重侍卫相护的内院?

只是想要折了自己的傲气么?他真是何德何能,方才让堂堂毓罗教之主如此耗费心力!

瞧见锦衣男人愈加不耐的神色,君离尘冷冷的笑了。

原来都一样的,自己竟从没想到远离了苏铭铎,处境会更加不堪。至少那时,苏铭铎尚给了他一分真心。

失神间,一个闪避不及,已被牢牢禁锢,再也挣脱不得。

鼻翼萦绕了甜腻的香,他无力而绝望地合了眼。

这样的污辱,真倒不如当初就死了干净……

胸口某处,疼痛在蔓延。

第十章

身体无力到几乎站也站不稳,却有燥热的感觉一点一点在驱逐神智的清明。

竟然是这种下三滥的药。

君离尘暗自叹息,任迷醉湮灭了意识。

莫名,莫名,为了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莫名……

我爱你,所以……

“呼!幸好赶上了。”晏容伸脚踢了踢趴在地下被揍得鼻青脸肿的男子,“这家伙长得人模人样的,却还真是色胆包天啊,连内院都摸来了!”

“属下知罪!”内院的侍卫脸都青了,当即跪下请罪。

“不怪他,是我让他带人随我去西街的。”皇甫释阴沉着脸看着床上的人,他本只是想去购些雅致的家具与小玩意儿带回以讨君离尘的欢心,孰料竟就让那个骄傲的人受了此等屈辱。

所以,怎么能原谅这个胆敢欺辱他的人,又怎么能原谅让他落入此等境地的自己?

皇甫释的脸上狠厉之色一闪而过,语调却平静得近乎诡异:“晏容,我听说,这些天阁里来了几个不好伺候的客人?”

晏容一怔,随即明白了他的意思,只得道:“是有几个玩得太狠的,又偏偏只挑处儿小倌,我这里折了好几个人。释,如果你是想打那些人的主意,我劝你还是不要乱来为好。”

“区区十三皇子和安阳世子还入不了我的眼,遑论他们带来的人。”

晏容神情一肃,道“我知道你法子多,本事也大,但你可别忘了,这相思阁里的人都无处可去,你出了气,最后遭难的还不是他们?”

皇甫释却缓步走近床塌上的君离尘,“我既然要做,便自有法子不牵连相思阁。就是真的事败,要护佑他们一生一世也不是什么难事。”

晏容翻了翻眼皮,对着地上跪着的侍卫长一招手,“青渊,把这家伙带下去打理干净,灌点好料,免得他撑不下去。对了,把小公子配制的流香丸带过来。”

皇甫释却站定了,微侧着头道:“拿流香做什么?离尘中的药无解的不是吗?”

“可是小公子你配的流香不是专门解……呜?”被堵住双唇的青渊委屈地仰望自家主子。

晏容暗恨青渊太老实,却又觉得那种湿漉漉的眼神实在可爱,让人分外想虐,忍不住邪笑了一下才说,“乖啊,把这个武家大公子送到无忧池去,让阿三阿七洗干净他,然后你亲自把他带进桃殇居。”

那流香还要么?青渊略感疑惑,但也知道这种时候闭嘴为好,便乖乖拎起酒醉未醒,连自己即将被送入狼窝也不知道的武大公子走了。

晏容这才轻声开口,“释,你是想……?”

少年微微低下头,额前发丝遮住了他的眼,“晏容,有些事,你并不清楚。我知道苏铭铎不会害他,所以本是打算不再见他的。

“可是晏容,我做不到的。说什么只要他很好就够了,那种话又骗得了谁?我所有的感情都给了他,如若不在他身边,我还完整吗?我想看着他,想要随时都可以拥抱他,想要让他感受到我的心意,想要永永远远和他在一起……

“晏容,我想要试一次,就算是很卑鄙,也想试着得到他。情之所钟,心之所属……看不到结局让我太惶恐太害怕,晏容,你能告诉我该怎么吗?要怎么做,我才可以放手,才可以把他推离我的心?”

一道透明的水迹滑过少年尖巧的下颔,“你不会知道我爱得有多辛苦……”

记忆里那艳丽的火焰,绝望而悲哀。

你讨厌我了么?你要抛弃我了么?因为我不干净了,所以不要我了么?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啊!为什么在你身边睡去,醒来却已身在地狱……

是真的不知道么?心底有冷静的声音一遍又一遍地问,你真的不知道么?

其实只是不肯相信而已……

只要不相信,一切就不会改变。相爱的人,终将相守。

所以我,什么也不知道……

第十一章

束发的绸带倏然断开,少年的长发如墨直垂至脚踝,纠结缭绕,散落的便是万千风情。

妖冶的,脆弱的,蘼艳的,悲哀的,惊心动魄。

即使看不到,也能想象出那双惑人的桃花眼中,一定蔓延着黑色的绝望。

“傻瓜。”

晏容笑着揉揉少年的发丝,“想要占有所爱,这根本就很正常啊。不是伤害,不是禁锢,只是因为爱,才会想得到。希望他的幸福只有自己能给,希望只有自己能把他捧在手心里守护。”晏容的笑在某一刻显得很无奈,“好吧,我承认,我是比较偏心你,对那位好像有点不公平。不过俗话说‘该出手时就出手’,现在天时地利人和(虽然是你自个儿创的)全占了,所以你就大着胆子去吧。看在同是天涯穿越人的份上,我会为你收尸的。”

皇甫释的脸黑了:“滚!”

“好自为之,你……保重……”晏容作举袖拭泪状合上房门走了。

皇甫释嘴角抽搐,心情倒轻松下来。

榻上的人始终蜷成一团,颤抖着,却一直沉默的受着难耐的苦楚。

“离尘,离尘……”少年拨开他面上凌乱的发,在那泛着淡淡红晕的脸上落下细碎的吻。

“你到底在想什么呢离尘?我竟是从未了解过你……我很爱你,比你想象的更爱,所以离尘……”

意识模糊的君离尘只是微睁着双眼,茫然地看着某人嘀嘀咕咕兼动手动脚,只在实是难受的时候努力贴过去蹭一蹭,无声催促似的。

“离尘诶,我觉得明天会被你一剑,不,万剑刺死的。”语气猛地一转,“但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我就不客气啦。话说我还是第一次来着,技术不好请多包含。嘿嘿~~”

床帷落下,榻上交缠在一起的人影顿时被掩住,唯有浅紫的流苏摇晃了起来。

含糊的痛呼喘息声中,有人在用低哑的嗓音温柔安抚。

桌上的红烛缓缓滚落几滴蜡油。

如泪泣血。

未来如何,谁人知晓?

只有此刻相拥的心情清晰,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我爱的人,当我回到你的身边,你是否,爱我如往昔一如我对你……

第十二章

以为已经足够接近,却突然之间明白,那个人,其实依然站在原地。记忆久远的深堑,是否早已隔绝了所有?

……

相思阁经过一夜的凌乱后恢复了平静,晨光中的红檐琉璃瓦奢华得惊人。

君离尘缓缓睁开眼,把八爪鱼似的攀在自己怀里的少年推开。身。体每一个部分都在叫嚣着疼痛,提醒着他前一夜的迷醉与放纵。

屈辱、愤恨……

百般心绪纠结缠绕,狭长凤眸中水光一闪而逝,倏然紧闭双眼,掩去那一抹冰冷的绝望。

果然还是不甘心啊,恨不能将这污了的身、体连同一切毁灭殆尽。

“离尘,昨晚……”皇甫释犹豫了一下,还是在君离尘冷若冰霜的视线下颇为不满的哼哼了几声,生硬地转开话题重心,讨好道,“我让秋池备了清粥,你既然醒了,就用一些如何?”

“不必,你出去。”君离尘冷冷的睁眼,“昨夜的事我并没有忘记,是我自己大意,所幸你我昨晚……”皇甫释犹豫了一下,还是在君离尘冷若冰霜的视线下颇为不满的哼哼了几声,生硬地转开话题重心,讨好道,“我让秋池备了清粥,你既然醒了,就用一些如何?”

“不必,你出去。”君离尘冷冷的睁眼,“昨夜的事我并没有忘记,是我自己大意,所幸你我皆是男儿,倒也勿需在意。此事不若就此了结,不知皇甫教主意下如何?”

皇甫释脸色微僵,道:“我去热粥,你稍等。”言罢也顾不上看君离尘的反应,逃避着什么似的匆忙离开了。

君离尘麻木的放松自己,这才发觉掌心刺痛,竟是被指甲掐破了。

「你总是这样!当真是不知道痛吗?以后我代你痛、代你伤心,所以看在我的面子上,好好对待自己,听到没有?!」

脑子一阵钝痛,无数片段从眼前闪过,却是支离破碎难以连贯,君离尘咬紧了牙关,努力抵制这莫名其妙的痛楚。

莫名,莫名……

我竟是忘记你怎样离开我的了。时光荏苒,会不会终有一天,我将再不记得你的存在?

莫名……

喉间含糊的低唤一如孤兽的哀鸣。

君离尘微垂眼帘,像是这样,就可以掩饰眼角闪烁的水光,让自己相信,他从来不会软弱……

屋外,红衫少年捧着一个白底青瓷碗默然伫立。那粥鲜香无比,面上洒着浅翠的嫩笋丝和淡色的鸡肉末,衬着白瓷显得愈发色彩鲜明,令人食指大动。

皇甫释站了良久,直到屋内渐渐安静下来,他才微挑唇角,使自己显得高兴一点,端着温度恰好入口的粥推门进房。

“离尘喝粥了!这可是我亲手为你准备的。你这是什么眼神?

好吧,我承认这粥确实是我让秋池吩咐厨房备的,但是,这笋丝是我亲手切的,你看看,这粗细均匀长短合适……”

这样的幸福,离我们到底有多遥远……

第十三章

“我对你并无情意,也许某一天,我会毫不犹豫的丢弃你。即使如此,你也依然不会后悔吗?”

有人语气清冷的问着,有人却浅浅的笑了。

“我不会后悔。”

“释,你既已修成正果,那么把朱雀召回来吧。”晏容谄媚地笑着,“反正他又帮不上你什么忙,不如你就让他安安心心的和我留在相思阁好了。”

皇甫释不堪其扰的从桌上抬起头来,眼圈乌黑,“晏容你别吵,我的事还多着呢。”

“该的!谁让你前几天就顾着讨好那位,现在知道累了?”晏容哼哼阴笑,“叫你把朱雀支走,你自己慢慢熬吧。”

“你就别说风凉话了。”皇甫释咬着笔杆思考了一下,道,“你这次可真是误会我了,朱雀办他自个儿的事去了,你再等一段时间吧。”

晏容皱了皱眉,“他有什么事这么急?”

“好像是他父母的事有眉目了,所以他亲自去见那个线人。”动笔在纸上勾勾画画,皇甫释眸中有抹暗光闪过,“有些事我终究还是外人,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说得那么难听……”见皇甫释终于搁下笔,晏容帮忙把书信分类交给小厮送走,“忙完了吧,用不用回房休息一下?”

“废话。”皇甫释打了个呵欠,懒懒地瞪了他一眼,“我现在就回房休息,明天和离尘出发回去了。也不知道孟青杰是不是又学了新的菜式,我真有点期待。”

晏容睁大了眼,“你又留我一个?!”

“朱雀快回来了,你等着他。”走到门边时,皇甫释停下步子,“晏容,人生大都是有些波折的,所以无论发生什么事,只要坚持下去,总会有个结局的。”

微微一愣,晏容追上前去,“你小子把话给我说清楚!”

“说什么啊?困死了困死了。”装作什么都没说似的,皇甫释晃晃悠悠地走向相思阁的偏院,“将近一天一夜没有回去,不知道离尘有没有好好吃饭呢?”

知道肯定问不出什么了,晏容恨恨地摔上门,“你下次休想再进相思阁!”

无力地靠在门上,晏容不安地掩住面孔,“混蛋,竟然还有事情没摆平吗?”

“朱雀,你可要快些回来啊……就算是面对你的父母,也千万别忘了你自己许下的诺言。”

……

院里正中央的房前挂着灯笼,灯火明灭,门前胭脂色的月季显出诡异的暗红。

君离尘静静立在灯下,白衣仿佛也染上了一层薄红。

“离尘在等我吗?”皇甫释难掩困倦地走过去,“有没有好好吃饭?”

无聊内木桌上摆着两副碗筷,菜肴丝毫未动,显然君离尘是在等他回来。桌旁立着的晚烟眼睛一亮:“小公子你回来了?!君公子他等了很久呢!”

离尘会等着自己这确实很值得开心,只是……

皇甫释歉意地笑了笑,“抱歉,离尘,今天我真的是太困了,下次陪你一起次吃好不好?”

君离尘并不答话,只淡淡地看了皇甫释一眼,自己坐在了凳子上开始动筷。

见情人并未生气,皇甫释放心的吁了一口气,凑过去亲他一口,走进了内室。

自然也没看到君离尘在他转身的那一刻便搁下了筷子。

“晚烟,撤了吧。”

晚烟欲言又止地将饭菜收进食篮,出门的那一刻,他终是忍不住低声埋怨道,“君公子怎么不让小公子知道这桌菜是您亲自下厨做的呢?如果小公子知道,一定会陪您用餐的。”

“我比你明白。”君离尘俯身吹灭烛火,整个人便隐在屋外灯火照不到的阴暗处,白衣在暗处散着幽幽的光,“你下去吧。”

晚烟拎着食篮合上房门,走出几步后忍不住回了头,却是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君离尘走进了内室。

一颗鸡蛋大小的夜明珠洒下柔和的光芒。少年静静地躺在床上沉睡,精致的面容上染着即使熟睡也消不去的疲惫。

直到如今,君离尘仍然有一种身处幻境的不真实感。

熟悉到令人心痛的容颜,简直就像时间倒流了。

其实对于过往的那一切,君离尘并不是完全了解的。不知是何缘故,他忘记了与莫名的相识,忘记了苏铭哲是如何杀了莫名,又是为何要杀了莫名,他甚至不记得,自己是从什么时候起成了个没有半点权利的傀儡宫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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