旦夕间+番外——viburnum
viburnum  发于:2012年07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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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嘴角,露出一个浅淡的笑。

“你来,我就在。”他说。

然后,他将那被他触摸过,显然已经有了些非人间之物特质的柳笛轻轻别在少年的斗笠边沿。

暮光下,那不善言语的孩子,脸上显出薄薄的一层绯红。

阿默走了,瘦削的背影在视线里远去,唯有帽檐上那一抹青翠的绿格外亮眼,久久逗留在灰白的烟水

雾沼之中。

感知不到冷暖的远古神灵赤着脚站在原处,细长深邃的眼始终看着那背影消失的方向。

阵风吹过,乌黑的发丝飞扬起来,弄得脸颊有几分轻痒,还不及伸手去拢,就听见从身背后传来一个

幽幽的声音。

“怪不得天条敕令神鬼与凡人不得来往,我那白马大哥啊,你这身上沾染的生人气,多得都令人发指

了~~”

都不用回头去看便知道说话的是哪个,太倏神无奈的摇了摇头,转身抬眼去看那慵慵懒懒坐在柳树苍

老枝杈上的黑猫。

说是黑猫,却似乎并不具备猫的实在形体,总有种飘忽的感觉萦绕不绝,细长的尾巴自在摇摆着,一

双金色的眼却格外有压迫力。

“羲和大人,眼看天色暗了,这时候出来,莫不是打算履行猫儿的职责,趁着月上东山,真的抓几只

鼠辈么?”

听着对方的调笑,黑色的影猫眯起金色的眼,表情像是在笑,却笑得阴森。

“鼠辈捉了我也无意吞下肚去,再说我只是个影子,怕是折腾折腾就要散了~~”带着几分无奈的叹了

口气,那黑猫轻盈之极的跃下树枝,却不曾落地,反而悬在半空与太倏神平视,“倒是你啊~怎么在

你那虚无中的神殿里‘穴居’了几千年,反倒突发了兴致,跑出来跟凡人打交道了?”

太倏神沉默了只是片刻,便错开了视线。

“一时兴起而已,凡尘间闹得喧嚣,搅了我的清静。”

“造化弄人,小城变帝都只是旦夕间的事儿,唯独幽州依旧是苦海,老神仙~你莫不是已经动了往下

跳的念想了?”

太倏神看了那用犀利眸子盯着他看的猫一眼,垂下睫毛,一声略带戏谑的轻叹。

“跳,抑或不跳,羲和大人,这苦海的滋味,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吧。”

这次,那黑猫没有立即反唇相讥,那影子般的生灵安静了一会儿,不齿似的哼了一声。

“正因为我已在苦海里泡了太久,才不想让你步我后尘,要说天地间能跟我称兄道弟说上几句话的,

也就只有你一个了。白马兄,这跨越六界的接触,可真是越少越好啊……”

“我知道。”立刻应了一声,低垂着眼的神明仍旧不曾抬起头来,“我和那孩子,只是因为他心思纯

净到看得见我,才有了几句交谈而已,萍水相逢,何来的步后尘之说。你大可放心,接着搜集你家火

神离的微尘也就是了。”

这次的反击,力道确实够了,最后一句话说得羲和先是瞪大了眼,继而又缓缓闭上了眼。模糊的影猫

不再言语,只是别过头去,沉默之后遁失在虚无之中。

太倏神站在原处,终于抬起手来拢了一把被晚风吹得有几分散乱的长发。

他走了,他回了自己的大殿,然后在第二天黄昏时分,像是被某种力量驱使着一般,再度漫步到那一

片平静到显得寂寥的水域。

明明就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却不知为何如此令人惊喜,看到那少年真真的站在水边,正在收拢钓竿时

,太倏神没能压制住唇角柔和的笑。

“你家老爷病症仍未好转吗?”低沉飘渺的声音突然从背后响起,少年吓了一跳,瘦削的肩头微微一

颤,连忙回过头来,看见那白衣的神灵时,才松了口气。

“大夫说,气脉紊乱,许是天气转凉,心火躁动,冷热失了平衡,才会如此。”小心说着,阿默把刚

刚钓上来的鱼放入竹篓。

太倏神看着对方那谨慎的动作,默默点了下头。

“你家老爷对你可好?”

“哎?”被突然问了有几分意外的问题,阿默过了片刻才缓过神来,“老爷对我确是很好的,说我年

纪还小,不必做粗重的活儿,只是让我喂马铡草,清扫庭院,或者偶尔给后厨帮忙应急而已。而且还

让我有了空闲就要认认字,念些诗词,不要一辈子做个目不识丁的杂役,这着实让我感动了许久。更

何况,我当初若不是被老爷收留,不知现在是否已经饿死街头无人问津了。”

听着那认真的讲述,太倏神直到对方说完最后几个字才不由得又挑起嘴角。

“说是‘阿默’,实则也并非‘默’到惜字如金呐~”

这话说得少年霎时间涨红了脸,那明显的绯色在夕阳淡紫的光影下格外让人不忍错开眼珠。

“我……只是觉得,和您交谈……与别人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我……”本来已经足够窘迫了,又被对方凑近了半步低头看着,阿默支吾起来,却不曾逃避那四目

相对的直接,“我是想,您不是凡人……所以……”

“所以不会泄露了你的小心事?”

终于低下头去了,阿默轻轻点了点头,而后似乎鼓足了勇气般开口。

他说,前朝张可久言道,“比人心,山未险。”,神鬼反倒不会心存叵测了。

太倏神怔愣了半晌,接着便一下子笑出了声。

他用修长的指尖摸了摸少年的头顶,继而在明显感觉到这和安抚一般抚摸那战战兢兢的小狐仙完全不

是一回事的同时开了口。

“神鬼也有神鬼的奸谗,就算九天玉皇,极乐如来,也都一如凡夫俗子会经营算计。你何以断定了我

不会心存叵测?”

一席话结束,阿默再度泛红了脸颊,但这次更像是在急着辩解。

“总之!我就是觉得……您和……和其它神鬼不同!”

这次,太倏神没有马上反驳。

他在安静了片刻后点头,接着问道,你可知道我究竟是什么神鬼?

阿默不语。

“我名叫‘太倏’。”从来一袭白衣的神明没有隐藏半点自己的秘密,“盘古开天地,而后有光阴,

光阴之中凭空生了我。之后,才有创世九大神魔。九大神魔及其下属或消亡于沧桑,或湮灭于混战,

又过了千年,世间神鬼才逐渐由凡胎肉身脱体而来。时值今日……能认得我是谁,或是记得我是谁的

,已经寥寥无几了。”

少年没有意料中的惊慌失措,只是略微讶异的看着那通身远古渺然气息的长发男人,好一会儿,终于

低低的念了句“难怪”。

“难怪?”

“难怪您与其它神鬼不同。”脸颊的红退去了,取而代之是若隐若现的淡淡感怀,“只是……独自活

了那么久,想必已经太过孤单了吧……”

太倏神好一会儿没有半句言语。

他头一次觉得词穷。

他沉默了许久,直到对方快要慌乱起来,觉得说错了话,眼看就准备忙着道歉时,才总算出了声。

“天色已晚,你该回去了。”抬眼看着远处摇摇欲坠的夕阳,脸上不见任何一丁点表情变化的太倏神

在收回视线,重新与阿默相对的同时带着浅笑开口,“……对了,你家老爷的病症,可需要我去略作

诊察?用我的眼看,想来应该比什么名医庸医,都看得透彻吧。”

第四章:情难自禁实难忍

杜家老宅三进院子最里头那一进的正房,是杜老爷的居所。

昂贵的鸡翅木雕花床挂着幔帐,须发皆白的老者靠在床头,身上盖着锦罗被。

一身素白衣衫,眉眼极尽俊朗的男人坐在床边,修长的指头轻轻搭在老人寸关尺上,小心试探着脉搏

的跳动。

“……先生,我家老爷的病,您看……”旁边垂手站着年轻的管家,微微皱着眉头,想要问个清楚又

怕打扰了诊察。

“哦,放心,气脉略有紊乱,不过不严重。”男人抬起眼来,轻轻笑了一下,随后松开指头,安抚一

样的对苍老的病患开口,“杜老爷,你无须多虑,这不是大病,不过只是夏秋交替,冷热失衡而已,

连汤药都不必开了,只要好生休息,莫吃油腻,调养一段时间就会好的。”

床上的老人欠起身,想要道谢却忽然咳嗽起来。管家连忙扶着主人重新躺好,又从床边小桌上倒了一

杯清茶递过去。

“……先生,我是个买卖人,走南闯北一辈子了,什么都见过听过,生死之事,吓不住我……”喝了

一口茶,略微平定了气息,老人稍作沉吟,抬头看着那给自己诊病的“大夫”,“您不妨就直接告诉

我,我这把老骨头还能扛几天,我也好有工夫把身后事给安排详尽一点儿……”

“老爷!您别这么说……”管家有些听不下去了。

“杜老爷,你不必多虑。依我看,你的寿数,还远没到尽头呢。”又笑了笑,白衣的男人站起身,“

身体将养几天就会好的,所谓药补不如食补……那带我来的孩子不是给你钓鱼回来吗?不妨就让他再

多辛苦几天,鲜鱼熬汤,确实对身体有益。”

老爷满口应承,又让管家一直将这不知从何处请来的大夫毕恭毕敬送到大门口。给了银钱,再三道谢

之后才转身回去。

心里挂记着老主人的年轻管家急匆匆往回走,并不知道那仪表堂堂的大夫,只是转过了两条胡同,便

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一阵隐约的风顺着街巷飘过,穿过闹市,一直来到僻静的那一片水岸。

少年站在岸边柳树下,似乎在张望,似乎在等候。

“鱼儿还未曾上钩么?”带着淡淡笑音的疑问从身后传来,少年连忙回过头,脸上见了喜色。

“刚放下钓竿。那个……我家老爷的病……”

“啊,不成问题。”又回复了只有对方看得见的状态,自在散着一头漆黑长发的神明走到少年身边,

“虽说已经时日不多,但眼前这道关不至于要了命。”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吓到了垂钓的少年,手腕一抖,钓竿一下子落进了水中。

“您说……什么?老爷他……”都顾不上钓竿正随着浅淡的水波往远处漂走,阿默抬手去拉太倏神的

衣襟,却不料一下子扑了空。他什么也没有抓到,手里似乎只握着了一阵风,微凉的气息转瞬就从指

缝间溜走了。

“凡人,终有一死,你家老爷只剩不到一载光景,不过眼下只是气脉不和而已。”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不刻意幻化出实体时,都只以真实的影像存在于虚无之中的神灵眯起眼来,看向水面的钓竿,而后

轻轻一抬手,眼看着那钓竿就浮了起来,重新回到阿默手中。

攥着那失而复得的渔具,少年好半天没说出话来。

“其实,原本不必如此挂怀的,你又不曾亏欠他什么。”低沉柔和的声音想要权威两句,却似乎不起

作用。

“我就是亏欠老爷的啊……我这条性命……”眼圈红了起来,阿默低下头去,嗓子终于还是哽住了。

“你的性命是你自己的,你的光阴,你的因果,都是你自己的,总不能因为你心存感激,就将本属于

你的光阴转交他人。”

话,也许说得有几分严苛抑或残忍,但明事理的孩子还是懂得字句之中并无恶意,都是实情罢了,咬

着嘴唇点了点头,阿默抬起有几分发红的眼,看着那像是不大明白他这小小的凡夫俗子为何替别人伤

怀的远古神明。

“我知道了,最后这段时日,我对老爷再用心一点也就是了。”总算开了口,少年随着一声叹息轻轻

问,“那,您能看出我还剩多少寿数吗?”

这样的问题,绝对出乎太倏神的意料,然而就在他动用自己和猫妖不尽相同却更为透彻的读心术去看

对方心思之前,阿默就再次出了声。

“我只是,不想死在老爷前头,若是我这段时间遭了什么不测,岂不是连老爷最后一面都见不着了?

“这样的说法……”又一次听了什么了不得的言语一般,原本淡然到显得冷漠的神终于皱起眉头来,

“凡人心思,果然就算探知得到,也想不明白缘由啊……”

阿默听得有几分茫然,却在对方突然幻化了实体时让茫然变成了惊异,他眼看着那散着一头漆黑长发

的男人真的可以说是个“男人”的站在他面前,眼看着那具备了实体的俊朗之极的人以大明衣冠的扮

相实打实的将穿着银白色软底鞋的双脚落在水岸草地上,看着对方伸了手过来,轻轻拂过他的鬓角…

…而后在控制不住的轻微战栗后仍旧没能说出半个字来。

他是想说些什么的,但他终究失败了。

“你是个好人,从上古,到大明,早已世风日下,你生在此时此刻,却能纯净到看得见我的灵体,只

能说,着实已经好到极致了啊……”

原本只是说着实话,却每一句都格外让人脸红心跳,阿默好一会儿才平定了心神,但再抬起眼时,却

还是被双飘渺的眼看得一阵心慌。

“我只是……不愿意把人都想得那么坏罢了。”

“即便与人为善的结果是只能甘于平庸?”

“嗯。”

看着少年点头,太倏神淡淡无奈着一声轻叹。

“你……就不想出人头地?”

“不曾想过。”

“莫非你已是无欲无求了么?”

“……其实,也未必。”红着脸否认着,阿默带着有点窘迫的笑开了口,“我只是想,哪天能骑在马

背上,在街上走走……给老爷喂马的时候,实在觉得马匹很是威风……”

孩子越说声音越小,太倏神听了却笑了出来。

他说,这不难。

而后,他在少年惊异万状的目光中瞬时隐去了人形,眨眼间就以一匹通体雪白的天马姿态出现在原地

“别怕,白马本就是我的化身而已。”用不变的声音说着,那毛皮几乎泛着浅淡星辉的骏马凑过去,

低头轻轻蹭了蹭阿默的脸颊,而后降低了身形,弓了前腿,“来吧,我带你在街市上走走,只是你可

一定要坐稳了,我背上可没有能扶一把的鞍韂啊~~”

第五章:心思怎堪乱上乱

从未骑过马的少年,那一天,是第一次坐在马背上。

只是,那匹马,那匹通体雪白乃至透着星辉的马,是一个远古神灵的化身。

“为什么……您的化身是白马?”阿默小心坐稳,小心提问。

“世间先有鸟兽,后有人,远古神魔的化身多数是兽类,后世的才逐渐化身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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