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B摇滚青年!
李墨白曾经以为神秘人应该比他年长,却不曾想过这家伙不过是心理年龄沧桑一点,手段凶残一点,性格变态一点,外表上看起来,却是个比自己帅,却和自己差不过年纪的同龄人。
他真想学夏成咬住小手帕抹眼泪,苍天啊,他喜欢的可是成熟魅力型男人,但却和这家伙打了那么多次擦边球,而内心深处,他竟然并不十分反感那些几近走火的体验,乃至于现在看着男人的脸,他虽然愤怒,到也真觉得这张脸长得不错……
李墨白及时将自己的思想从对男人的赞叹中刹回,这是个恶劣的家伙,必须当作阶级敌人进行斗争、将其消灭。
夏成在一处建筑物前把车停下,李墨白拖着神秘人走下车,抬头看了一眼那个建筑物。眼皮跳了跳,心中涌起一股不详的预感。
夏成板着脸,一瘸一拐地向前走。
李墨白随手将男人像破抹布一样丢在地上,开口:“夏成。”
跛腿的小男人站住,没有回头。
李墨白淡淡地问:“在车上我就想问了,莫风家看守得那么森严,你坐着个轮椅,是怎么混进去的?”
‘啪啪’,有人击掌。莫风从建筑物中走出,脸上的笑容和煦如春风。
夏成再一次抬脚,一瘸一拐地闪到莫风的身侧。
漂亮的琥珀色双瞳扫了一眼地上躺着的男人,再盯住李墨白,莫风微笑:
“好了,舞台早已布置好,演员们也都到齐了,来,我们开始吧。”
******
荆棘森林里安眠着英俊的睡美人王子,有一天,王子迎来了拯救他的公主,还有,怪物……
55.
李墨白看见莫风,开始还紧张惊慌的心情竟然放松下来。也好,他想,这就好比长痛不如短痛,有些事情弄清楚,比蒙在鼓里整日提心吊胆要来得强些。
想通了之后,李墨白撇撇嘴,冲莫风点了个头:“呦,又见面了。”
莫风的眼角弯下来,眼神说不出的柔和,走上前拉住李墨白手:“来,我带你参观一下这个地方。”
李墨白捏紧口袋里的小刀,盘算着是现在直接捅这人呢?还是等会儿再见机行事?想到莫风的阴狠,最终,李墨白压下心头的火气,小媳妇似地任由对方牵引着向建筑物内走去。
他回过头,看见夏成把神秘人放在轮椅上,一并也推了过来。
NND,还有这一招,刚才怎么没想到?害得他背那人累得差点断了气,夏成那小子,绝对是存心的!
看见夏成粗暴地将神秘人扯上轮椅,也没有放正,任由男人的脚踝在地面上摩擦,李墨白倒是有些可怜神秘人,倒霉的家伙,养了条白眼狼!
他转头看看笑得一脸和煦的莫风,心中暗猜难不成夏成那花心的小子被莫风的美男计勾了魂,才背叛旧主,玩起无间道?
这样一想,李墨白心中警铃大作,再看莫风那张曾经赏心悦目的脸时,怎么看怎么别扭。
那眼睛是漂亮,可惜眼神是冰的;那笑容是阳光,可惜是假的……
拥有好看花纹的蛇,通常都有毒,拥有好看皮相的男人……李墨白最近碰上的这两个,一个比一个毒!
擦!
强打起精神,李墨白抬眼向前方的建筑物看过去。
这是个五层的破旧楼房,年代早已久远,似乎曾经有施工单位在原址的基础上翻修,可惜烂了尾,导致这楼房从外面看上去,一半粉刷得稍微新一点,另一半则墙壁乌黑,几乎所有窗口处都是空荡荡的没有窗框,只有极少数几个破碎的木框垂着空中,随风摇摆,发出咯吱咯吱地声响。
这破烂烂的楼房一看就曾遭遇过火灾的洗劫,而且明显没有人居住,此刻就犹如一栋阴森森地鬼楼,伫立在愈加漆黑的夜幕中、
李墨白吞了吞口水,腿脚微微颤抖,手心里也开始冒冷汗。
莫风握紧他的手,唇角的弧度弯得更大,用力将他往前拖。
楼道里自然没有灯,黑漆漆的看不清前路。莫风和夏成都拿出手电,四个人凭着手电筒发出的微弱光芒,在黑暗的走廊里沉默地向前走。他们的脚步声,还有那把轮椅的轱辘发出的声音,在这个寂寥的空间里回荡。
楼道的两侧有一个一个小门,都是紧闭着的。门的上方有扇小窗,多是没了玻璃,小窗上都焊了几道金属的横栏。越是向前走,李墨白内心的不安就越发加深。这个楼房里弥漫着一股难闻的气味,连带这里诡异压抑的气氛令他极不舒服,无端产生恐怖的念头,仿佛下一刻,就会有无数吃人的怪物,从那一个个带着铁栏杆的小门中蹿出,将他围堵吞噬。
他停下脚步,拒绝再向前走:“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吧。”
莫风转过头,亮晶晶的眼珠就像那种冷血动物的眼睛一样,在黑暗中闪烁着光泽。他抬手摸摸李墨白的脸,说了句令后者二丈摸不着头脑的话:
“不舒服了吗?逼你吞了那么多药果然有用。”
他转头问夏成:“还有多远?”
夏成指指前方:“下一个就是。”
在李墨白还没有回过神的时候,莫风拦腰扛起他,很快走到前方的那间小门处,推开门,把他丢了进去。
下一刻,莫风将门从外面反锁了起来。
李墨白呆了半晌,从地上爬起来,愤怒地砸门:“开门!”
阻拦他的这扇门上也没有玻璃但有铁栏杆,李墨白像囚徒一样抓着那铁栏杆,愤怒地看着门外笑眯眯的莫风和面无表情的夏成。
搞什么玩意?!
觉察到那两人没有放他出去的意思,李墨白开始环视四周,寻找可以逃生的通路。
这是一个三楼的房间,窗框虽然没了,李墨白探头向外张望了一下,挺高,不敢跳。房间不大,内里一片狼藉,虽然屋子里很黑,但是隐约可以看见几张铁床歪歪扭扭地摆放在门的两侧。
李墨白吸了一口气,那股弥漫在楼道中的怪味在这个相对密闭的房间内,显得更为清晰。他的头又开始疼了。
其实李墨白刚一走进这栋楼房,就知道这里是用来做什么的。
很明显,这里曾经是一家医疗机构,而且不是普通的医疗机构。那装了铁栏杆窗户的小门,和房间内散落的,带着绷带的铁床证明这里以前应该是一个类似精神病看护所的地方,而这一间就是其中的一个集体病房。
李墨白现在能分辨出那一直在他的鼻息中飘散的怪味是什么了,似乎是混杂着霉味和消毒水的味道,还有墙壁边缘烧焦的痕迹处散发的烟味。当然这里的发生的一切时隔久远,除了霉味,别的气味都应该早已消散了才对。但是李墨白却觉得自己真真切切地能感受到,或者说,那气味也许并不存在,却如刀创般,印刻在了李墨白的脑海里。
头很疼,李墨白捂住额头,蹲下身,膝部磕在地上。
门打开了,夏成走到李墨白的面前,冷冷地问:“小白,你想听一个故事吗?”
夏成讲的是他自己的故事,又不是他自己的故事。
很多年以前,那个时候的夏成大概8岁左右,已经发现了自己向往变成女孩子的愿望。他经常趁父母不在家的时候,偷偷穿上妈妈的长裙,用口红把嘴唇抹得跟红腊肠一样,然后套上高跟鞋,歪歪扭扭却一板一眼地对着镜子走猫步。夏成对自己爱好乐此不彼,偶然发现的父母却非常担忧。
夏成的父亲是典型的知识分子,好面子,这样出格的儿子在他眼里看来就跟个钉子似的。那个时代的人对于渴望性别重构者的定义很简单——变态。夏成的父亲理所当然地认定必须将儿子的变态抑制在摇篮里。于是夏成被秘密地送进市里的精神病院,进行为期一个月的精神辅导。
那个时候,夏成就住在李墨白现在呆着的这间屋子里。
这是个儿童病房,医院床位紧张,所以把没有暴力危险倾向的儿童们集中在一个病房。不过那么小的孩子被送进来的并不多,所以当时偌大的病房中,除了夏成,就只有另一个孩子。
这孩子和夏成差不多大的年纪,性格非常内向,看见生人进来立刻从病床上跳起来,裹着个毛毯蹲在墙角不说话。
夏成哭着喊着和父母道别后,看见小男孩,心里生了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他走到墙角,拿出口袋里的巧克力递给小男孩:“给,我叫夏成,你叫什么名字?”
小男孩从毛毯中探出脑袋,很瘦很白,眼睛又大又黑,特别醒目,仿佛整张脸上就只剩下那双圆溜溜乌亮亮的大眼睛。那双眼睛盯着夏成手中的巧克力好一会,然后吧嗒吧嗒地开始掉眼泪,继而转为震耳欲聋地嚎啕大哭。
夏成吓了一跳,手一抖,巧克力棒掉在地上。
小男孩哭得更加凶狠了。
接下来的日子,夏成终于觉悟,这家伙哪里是寂寞的同伴,分明是能把正常人都逼疯的噪声制造机。
住在精神病院的孩子,肯定或多或少有些心灵上的缺陷,是可怜的折翼天使。夏成是易性癖精神障碍,而那个小男孩的心理疾病显然比他严重得多。
他听说小男孩是受了心理创伤,能哭,却说不出一个字。而小男孩每天做的事情,除了白天蹲在墙角发呆,就是整夜做噩梦,吓醒了开始失眠,然后就是哭。
即便医生不断加大镇定类药物,小男孩的症状没有缓解,依旧失眠,依旧哭。
妈妈来看望夏成的时候,挺可怜没有家人探视的小男孩,叹息道:“这孩子,是真正的心病。”
夏成听得似懂非懂。刚开始他还曾在夜晚被吵醒时试图安慰小男孩,后来却发自内心的讨厌小男孩,觉得这整夜闹腾的家伙,真是太吵、太讨厌!
有一天,病房里又多了一位小朋友。
这个男孩和他们的年纪差不多,长得非常漂亮,但看起来很凶,眼神恶煞煞的,夏成很怕他。
爱哭的小男孩看见生人,照常躲到墙角,像只受伤的小动物,蜷缩在毛毯中瑟缩。
眼神很凶的漂亮男孩恶狠狠地瞪了同屋们两眼,然后倒在病床上蒙头大睡。
这个男孩非常能睡觉,这一睡就是整整一天。
深夜,爱哭的孩子开始闹腾了。
凶孩子猛地从床上跳起来。
夏成也坐起身,等着看笑话。
凶孩子走到小男孩的床边,抬脚踢踢那个藏在被子里的小身体:“哎!哎!”
小男孩不敢露出脑袋,只是嘤嘤地哭。
凶孩子等了一会,然后,在夏成目瞪口呆的眼神中,拿起一个枕头死死地压在小男孩的脸上。
小男孩不能呼吸,拼命地挣扎,手脚在空中胡乱扒拉着。凶孩子面无表情地按住枕头。
见小男孩的声音渐渐微弱,夏成慌忙跳下床去拉那凶孩子:“你干什么!这样会闷死他的!”
凶孩子力气大,夏成根本拉不动。又过了几秒钟,凶孩子才将手里的枕头松开,爱哭男孩没有了声息,静静地躺在床上。
夏成吓坏了,尖叫着要去喊护士。
凶男孩一把拉住他的领口将他甩到一边,然后熟练地按住小男孩颈部的脉搏,等了一会,转头对夏成说:“放心,还活着。你看,这样他就不吵了。”
黑夜里,月光照在男孩漂亮的脸上,他的脸色苍白,像没有血色的鬼脸一样,唯有鼻翼下的唇瓣,犹如盛开的玫瑰花,红得似能滴血。
恶魔!夏成吓得一屁股坐倒在地上,尿裤子了。
凶男孩鄙夷地看了他一眼,又回到床上蒙头呼呼大睡。
第二天,爱哭小男孩果然没事,但看见凶男孩就和见了鬼似的,连滚带爬地躲在墙角发抖,夏成看着都觉得他挺可怜。
晚上男孩照常做噩梦,被吓醒了想哭,估计是害怕那个凶孩子,于是蜷缩在被子里小声哽咽。因为声音很小,夏成那晚终于可以睡个好觉,心中竟然有点感激凶男孩。
凶男孩嗜睡,但睡眠很浅,一有动静必会醒。所以在忍耐了两个晚上身侧小声的抽泣后,第三个晚上,凶男孩又跳了起来。
夏成紧张地爬起来,想去拦又怕挨打。
凶男孩猛地掀开哭泣小动物的被子,却没有下手。
夏成站在一旁,借着月光,看见那可怜的小孩为了忍住哭,把嘴唇都咬破了,两边的嘴角渗出一点点血迹。
夏成的心思像女孩子,同情心泛滥,此刻看见孩子这般惨,心里特别难受。他捏起小拳头想,要是凶孩子再欺负小男孩,他……他就去叫医生!
不过凶孩子并没有这么做,然后,那天晚上的所见令夏成永生难忘。
月光下,凶男孩垂着头,静静地看着爱哭的小男孩,漂亮的脸隐藏在阴影中,看不清上面的神色。过了一会,他慢慢地弯下腰,床上的小男孩惊恐地摇着脑袋,向墙边逃窜。
凶男孩抓住小男孩,却不是要打他,而是捧起他的脸,伸出舌头,将男孩唇角的血液添得干干净净。
夏成和小男孩同时张大嘴巴,傻傻地看着凶男孩。
凶男孩弯起唇角,对着小男孩,笑了。
夏成还记得他当时想:那笑容,真好看。
再后来,凶男孩替傻了的爱哭男孩盖好被子,自己也翻身爬上去,躺在男孩的身侧,摸着他的头发,
——开始哼歌……
夏成一直在学钢琴,立刻就听出那是《绿袖子》。男孩的声音很轻,悠扬的旋律在病房中回旋,夏成担惊受怕了一个晚上,太累了,在那乐曲中慢慢地阖上眼皮。
那天晚上,那个小男孩,再也没有哭过。
第二天,凶男孩的身后多了只跟屁虫。害羞爱哭的小男孩主动和别人亲近,这在医生和护士眼里看来真是个奇迹。
小男孩还是不能说话,但是却可以用眼神和他的新朋友交流。凶男孩对这个小跟班不错,两人总是待在一起,凑着脑袋,一个在说,一个不停地点头,又黑又亮的大眼睛笑得弯弯的。
凶男孩每天晚上都给爱哭小男孩哼歌,都是那首相同的《绿袖子》,而那孩子,再也没有哭闹过。
夏成一直不知道凶男孩为什么会住院,直到有一天夜里,他莫名其妙从睡梦中醒过来,看见对床那两个家伙还没有睡,亲密地靠在一起坐着。
他看见爱哭男孩从床下摸出一把小刀,然后挽起袖口,在自己的手腕上划了一刀。似乎有红色的液体流出来,凶男孩拉住他的手腕,俯下头开始吸允。小男孩的眼睛亮晶晶的,似乎是怕痒,‘咯咯’地笑出声。凶男孩抬起头,捏捏他的脸,又挠他痒痒,小男孩弯着眼角躲闪,笑得更开心。
再后来,凶男孩哼着那首调子,两个孩子搂在一起,慢慢地睡着了。
夏成睁着眼躺在床上,看着他们,心中升腾起一丝羡慕。
他想,这两个人的世界,任何人都闯不去。
而他,只是一个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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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久很久以前,有三只丑陋的小鸭子,他们最后,都没有变成天鹅。
56.
那以后不久,夏成出院了,他再也没有见过那两个孩子。
后来,夏成长大了,为了消灭他心中对变性的渴望,父亲在医学院分科的时候逼他选择了男科。父亲希望他多看看男人的东西,能重新涌起男性的意识。可惜,夏成看得多了,发现自己不仅想变性,更渴望有男人爱他。
再后来,夏成养成了他的坏毛病,偷袭得手后的快感就像毒药,让他上瘾,欲罢不能。于是,他一次又一次尝试,从来没有失手过。
又是一天晚上,夏成举起酒瓶,砸向前方那个走路摇摇晃晃的男人。
男人似后脑勺长了眼睛,灵活地避开攻击,转而闪身将他拖进了街角。
男人紧紧地拉住他的手腕,微笑:“这么漂亮的一双手,被玻璃划破了就可惜了。”
科学家们总是说爱情就是多巴胺,一见钟情不过是因为碰到对的人时,大脑大量分泌多巴胺产生的本能反应。幸运又是不幸,这个皮肤有些苍白,桃花眼中含着笑,很帅,很好看的男人,让夏成的小脑袋瞬间被多巴胺淹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