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留——覃汤
覃汤  发于:2012年07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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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理好相关资料,坐在我们双方对峙之间左右互看一眼,说道。“我仅代表我的当事人翟诺先生,关

于这件案子我认为完全没有必要闹到法庭,私下就可以得到很好的解决。”

“我的当事人并没有这个意愿。”萧陌的律师操着一口完全没有起伏的声调,冷冷说道。

周昆钰笑了一下,“那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萧陌。”

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萧陌整个人明显惊了一下,措不及防打了个寒战。他抬起头怯生生的看了眼周

昆钰,脸上有如杨明花开般的温暖微笑。这笑似是有什么魔力,瞬时瓦解了萧陌的胆怯提防的心,轻

轻的点了点头。

“你为什么突然要告翟诺,你的老板?是想要揭发他呢,还是想要更多人知道这件事?”周昆钰明显

友善的脸上,嘴唇吐露出的话语却煞是咄咄逼人。“这件事一旦披露出来受伤害最大的不会是翟诺,

是你能不能经受起社会的舆论。以为会有人同情你吗?如果你这样想只能证明你还是一盆赡养闺中的

花没有经历外面的风吹日晒。况且一旦揭开真相你就真是咸鱼翻不了身了,我说的你心里应该很明白

。17岁也已经不是孩子的年纪了,人生来第一件事就是学会肩负责任。”

“周律师,请你说话注意一点,不然我会觉得您是在对我的当事人施加负面影响。”没等萧陌开口,

他的律师率先抢白道。

“抱歉,可能是我的问话方式有问题。”周昆钰看了那个律师一眼,随即又将视线转移到萧陌身上。

“我想听听萧陌的想法。”

“周律师,请你说话注意一点,不然我会觉得您是在对我的当事人施加负面影响。”没等萧陌开口,

他的律师率先抢白道。

“抱歉,可能是我的问话方式有问题。”周昆钰看了那个律师一眼,随即又将视线转移到萧陌身上。

“我想听听萧陌的想法。”

对面萧陌沉寂一瞬没有说话,低垂着头不知在想什么。再抬起的时候,眼镜光反射出的视线坚定而释

然,眸光顷刻显出丝丝清透。

“调解,我能得到什么好处?”

“这要看你提出怎样的条件。”

“什么都可以提吗?”

“要看是不是在接受范围以内。”

也许是萧陌态度转变太快,除了周昆钰再没人能跟上事情发展的节奏,特别是萧陌的律师。他呆坐在

萧陌身边看着这急转直下的戏剧性一刻,赶在萧陌提出调解条件以前快速接过话柄。

“萧陌,你要考虑清楚不能因为对方一两句话而动摇你的初衷。这件案子你交给我来办,我们赢得希

望非常大。”

任凭他在一旁嗷嗷乱叫,萧陌自始也没看他一眼,眼神径直望着前面同样看着他的周昆钰。一时,我

觉得自己只是一个上不了台面的局外人。

“我要翟诺把‘Beauty’关掉。”

这次我真是再也忍受不了了。我腾地从沙发上一跃而起,拳头距离他的脸仅隔一寸之遥,我听见自己

的声音犹如被割破声带般嘶哑。

“我从来不允许别人命令我,你要告就去告啊,只要你不怕被我找到你诬赖我的证据。”

萧陌伸出手缓缓捏住我的拳头,站起身来。此刻的他同刚进来时简直判若两人,我至此不愿相信他这

刻的笃定才是他内心里真正的力量。

“我没有挑衅你的意思,我只是希望‘Beauty’关张。”他这番话说的诚恳,明知是无理取闹我却找

不出什么反驳。

“为什么?”这时靖铜也坐不住了。

“因为只有‘Beauty’关张我才能堵住我爸的嘴。”他顿了一下,看了一眼仍坐在沙发上他爸爸为他

请来的律师先生。“我15岁离家,因为是未成年找不到什么正经工作所以就去酒吧做鸭,干了两年酒

吧老板欠赌债于是跑了。刚巧那个时候Beauty招服务生,我就用以前办的假身份证去应聘,前一段时

间我爸把我找着了不知听谁说的。那天他冲进酒吧进了包间看见我在给一个男人做手银,他当时气晕

了,我怕他病好了会把我打死,所以就骗他说是酒吧老板胁迫的,所以才有了今天这一出。我想我以

后很难逃脱我爸视线了,可我真的不想告你。”

他说这话时一脸的云淡风轻,语调简洁而听者刺痛。“所以只有将Beauty关了,我们双方的事才能平

息。”

“是你的事平息,跟我没什么关系,我没必要对你的谎话负责,我不会迁就你的。”说完一个人驾车

离去。

后来从靖铜那里了解道,在我离开之后萧陌坐在沙发里一直哭了很久。律师将这一切原封不动转述给

了他爸爸,萧陌彻底获得了自由,被他爸爸逐出了户籍。

“我是不是做的太绝了?”黑暗里,我们躺在床上彼此看不清楚对方的脸。

“不,是他自己承担责任的时候了,况且血浓于水,不是一张纸就能阻断的了的。”

听着靖铜在我耳畔渐重的呼吸,那般话何不是在说给他自己。

第三十五章

不知是犯了什么邪,在这阳光正好的夏末秋初总是有事情一件件的接踵而至,消磨着我的心神更折磨

我的身体。我愈发显得消瘦,手臂如同一株干涸的枝干上面遍布着猩红的虫眼。

我在候诊室外坐着,身边靖铜焦急的不住把头朝里面探。我没有力气伸出手将他的头转过来,我甚至

没有力气叫他一声。

“翟诺。”诊断室外一个护士探出半个身子,头也没抬懒懒喊了一句。

“叫你呢。”一听见我的名字,靖铜慌张从椅子上站起身来拽起我的手臂,陪我一起进了屋。

坐诊的是一个戴着眼镜体态臃肿的中年女人,肥厚的大嘴唇上涂抹着血红的唇膏,活像小时候父母嘴

里专吃小孩的变态。我不禁有些心悸。

在对面的椅子的上坐定,她抬眼将我快速扫视一圈,最终将视线落在我眼睛里。

“你哪不好了?”这声音似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听着就让人感觉不舒服。我回头看了眼靖铜,他

站在我身后眉毛也已拧做一团。

我调整一下情绪,抬起一侧胳膊杵到她眼前。她将我手腕捉过来,绕着一百八十度在她的四眼探测下

观察一阵随即放下。

“你这是皮疹,一种典型的皮肤病变。有多长时间了?”

“大约有一个星期了。”

“痒吗?”

“就开始第一天的时候痒。”

简单询问几句,她低头在纸上开始写些什么。

“这要紧吗?”靖铜忍不住问道。

“这要看是什么引起的。如果是单纯性病变就没有什么大事,如果是由于其他疾病引起的那就得进一

步观察了,当然也有可能是药物过敏所致。”说罢,她将一张单子递到我眼前,上面写着需要化验的

内容。

起身刚刚走到门边的时候,身后那个女人撕磨的声音再度响起。

“这一段时间是不是吃不下东西,时常伴有低烧,还便血?”

“对啊。”我奇怪她是怎么知道的。

“先去做血检吧。”

“好,谢谢医生。”言毕,靖铜走在后面轻轻关上了门。

总觉得临出门前那个医生看向我的眼神有些欲言又止,我没由来的心脏跳动有些失常。咚咚,似要撞

破胸腔。

“我觉得有点紧张。”做完化验等候结果的空当,我悄悄抓过靖铜的手,窝在掌心里,粘稠的都是虚

汗。

“紧张什么呀,来医院就是为了消除紧张的。”靖铜快速对我微笑一下,“你今天要是还不来,那就

得我紧张了。”

看着眼前不住奔走的人流,我突然想起以前上班的时候单位组织体检我总是拖在最后面,拖到不能再

拖。我向来最讨厌医院,不光是因为空气里这刺鼻的味道,最重要的是惧怕那白色手套里的结果。特

别是等待结果的那段时间,那感觉就像是排着队站在地狱门口领取阎王小鬼手里血淋淋的死亡通知单

。那感觉就如同现在。

“翟诺。”再一次叫到我的名字已经是下午了,我们早上不到八点出门没想到居然会搞到这么久,想

必靖铜已经是饥肠辘辘了吧,从早上到现在东走西忙连口水都没喝。

“你的HIV结果显示是阳性。”这次是一个年轻的小伙。

“什么意思啊?什么是HIV?”

“医生之前没有跟你说吗,HIV是专门为了检测艾滋病而做的检查。”

“艾滋病……不会吧,她只是让我做下血检而已啊?”说完,我居然在心底里庆幸自己声音还没至于

变调。

“你之前出现的低热皮疹体重下降便血腹泻等都是艾滋病的早期典型症状。HIV的显示结果是抗体阳

性,可以确定你患的是艾滋病。”

最后一个尾音在空气中消散掉时,我连眼睛也找不到了。到处都是漆黑的一片,耳畔静谧的可怕。我

好像站在黑暗的中心点,我想向前移动脚步,‘噗咚’却坠入更为浓墨的谷底。

“要怎么治?”靖铜的声音将我从刚才的谷底拉扯上来,就像刚刚死里逃生的溺水者,大口呼吸着空

气。我睁大眼视线转移到一旁,眼睑酸涩的疼。

“没什么很有效的治疗方法,目前只能靠药物维持。而且这类治疗价格非常高昂。我建议还是不要太

过依赖药物,有些药的副作用会非常大,关键还得是病人本身要保持身心愉快,不管是什么心情舒畅

都是最有效的治疗。”

“我还能活多久?”视线渐渐聚焦,我回过头来面色平静看见墙上挂着副中国水墨画,题字,富贵牡

丹。

年轻男医生欲言又止,“……说不准,短则几年,长则十几年,主要看你自己。”

回去时我没有开车,靖铜从我口袋里掏出车钥匙二话不说发动了油门。我知道靖铜哭过了,拿药回来

的时候他的眼睛有些红肿,眼角还有滴尚未蒸发的泪。我什么也没说,我知道他不想牵引我的情绪,

两人就像对着镜子表演,强颜以为能骗过自己。

夜幕已经降临,站着落地前看着前方不远处。那儿有一座住宅小区,每天这个时候家家都会亮起温暖

的灯火,就着薄纱窗帘,依稀能看到小孩子活力充沛的倒影,每当这个时候我都会发自内心的微笑,

也会抑制不住的伤悲。伤悲我的孩子什么时候能有一个真正的家,伤悲什么时候我能不再伤悲。

“我这辈子最对不住的就是思靖念铜。我一直以为和他们分开都只是暂时的,早晚有一天我们一定可

以四个人生活在一起。”

……

“当时她说怀孕了的时候,我让她去把孩子打掉,现在……我这样了,最先想到的居然就是我那两个

孩子。”

我知道靖铜就站在我身后,落地窗玻璃上印着他菱角分明的脸。他轻轻牵扯着嘴角,笑容如同当年。

我回身将他拦进怀里,他张开手臂紧紧抱着我的腰。我悄然闭合眼角,鼻息里满溢的都是干净的洗衣

粉味道。

“我没有再背叛过你。”

“我知道。”

“我爱你,你知道吗?”

“我知道。”

他的唇咬在我的唇瓣上,晶莹四行流落,满口都是咸涩的婆娑。那晚,我们真正化作一体,乘着暗夜

蝴蝶的剔透羽翼飞往盛开向日葵的迦南之地。

第三十六章

窗子被帘子笼罩看不清外面真实的天空,现在是白天还是午夜,是星沙堆满天还是阳光散落满院我急

切的想要知道。

我蹑手蹑脚的走下床来到窗边,拉开帘幔一角,眼前的光景全不是我想象的那般。此时东方日出渲染

起周边景物都蒙上一层暗红色的光晕,这感觉就像黄昏一样,甚至比黄昏更显得昏暗。我抬起右手试

图抓破初生的太阳头,霎时它突然放射出一道白光堪堪从我指缝间穿过又如溪水般潺留进手背里,浇

灌着那上面相互依附的藤,瞬间它们得以重生。我从未后悔过让这藤流淌进我的生命里,不论它带给

我的亦喜亦悲。

我冲了澡换好衣服指针已经指向七点半了,床上靖铜还没有醒。我轻轻关上房门走上清晨干净的街道

,此时正值寒凉一阵秋风萧瑟不禁让我连打两个喷嚏。走到靖铜最爱吃的肉饼铺和豆汁摊远远就看见

门外排起的老长的队。我排在最后一个不住张望着前面像是看不见头的人民队伍,脑袋一阵发懵。现

在想想以前都是一觉醒来靖铜就已将餐桌摆好,当我还在惬意昏睡的时候靖铜不知要起多早站在寒风

里等候数不清的行人离去。而我从未将这一切放在眼里。

“你大清早上哪去了?”刚一进门就听见靖铜焦急的声音传来。

“买早饭啊。”我举了举手里的肉饼豆汁放在茶几上,回头对着靖铜笑了一下。

他傻站在原地,还没有打理的头发在头盖骨上戗起来一片,那样子看上去有点滑稽但更像是一个清爽

的邻家男孩。

“你被雷劈了傻站着不动。”

“你这冲击太大,我一时反应不过来。”

“那你就站那反应吧,你放心我保准把它们吃完。”说完,抓起一个肉饼放在嘴里咬了一口有油流了

出来。

“靠!”靖铜快速笑了一下,说着从沙发背后跳了过来。

“so am i still waiting for this world to stop hating...”手机响了,来电显示是我爸的头像

,我依稀能猜到他打电话的目的。

“喂。”我起身走到落地窗边。

“晚上来家一趟,我等你。”

“好。”

通话时间总共不到二十秒。

“谁啊?”挂下电话靖铜问我。

“我爸让我晚上回家吃饭。”

“不会有什么事吧?”

“能有什么事啊,想我了呗!”我对靖铜表面嬉笑着,心里悄悄打起了鼓。

晚上八点我从酒吧出门,没有开车。自从早上接了爸的电话心里就一直没有安静过。我很害怕,很多

事情不是他们可以承受的。我感到一种罪恶感把我压的抬不起头来。

车子快速驶向小区门口,在距离不到二十米的地方我让司机停下车。站在大门外筹措一阵,腿脚像灌

了铅般走向六单元三楼。

‘叮咚’门铃的声音清脆响起,我妈不可置否的前来开门,一边迎我一边说,“你还会按门铃呀。”

“吃饭没有?”刚在沙发上坐定,我爸从书房里走出来问我。同以往一样,我猜不透他的任何心绪。

“吃过了。”

沉默一阵。

“一个叫靖铜的跟你是什么关系?”

“温媛来过了。”我这话不是问句,是肯定句。

“我没跟你说温媛。”

“一个男孩。”

“跟你什么关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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