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短不一的指头散落一地，鲜红的血如同美丽的背景花，刘强却始终保持着清醒。

钟离像是砍红了眼，十指砍掉，却不见停，连续几刀落在空处，钟离红着眼大吼一声，一刀直接从刘强的后背插进去，触及心脏。

血霎时流满一地。

钟离瞪着眼，握着刀柄，保持着那个姿势，胸口一起一伏，仿佛无法平息内心的激动。

深草走过去，犹犹豫豫想拍钟离的肩，却忍住了，提醒他，“他已经死了。”

钟离身子微不可见的颤了一下，才松开手站起来，脚一软，本能的后退一步稳住身型。为了安抚内心的不平静，他伸手摸了摸额上的汗。

手放在额头上，他顿时愣住。

愣了几秒才把手拿下来，放在眼前，满手的血。

钟离喉结上下动了几下，腿一软，直接跪倒在地，正好看到满地散落的指头。钟离愣愣的盯着，呼吸都停了。

过了一会，才无法接受似的两眼一闭，晕了过去。

深草想拉他的手正伸到一半，尴尬的停在半空，看脸色惨白头安静落在指头和血里的钟离。深草咽了咽口水，才回头看该隐，露出很无辜委屈的眼神，仿佛在说：我什么也没干。

该隐把视线移开，正好落在刘辉满含恨意和冷光的眼神，该隐内心轻轻一叹。

刘强的强悍他很喜欢，十指连心，有多痛，该隐没体会过却能想象，他除了开始没防备喊了一声，后来咬紧牙关，连闷哼都没发出。

刘辉眼睁睁看着哥哥受折磨，该隐看着他眼底被水雾遮住，最终却硬生生把眼泪逼在眼眶里。刘强一去，悲伤直接被冷静的怒意代替。

如果有点人品，都是人才啊！可惜他们是人渣。

“你现在体会的心情跟他们几年前相同。”该隐对刘辉道。

路易聪明的撕掉刘辉嘴上的胶布，刘辉无声的看着他，仿佛在说：那又怎样？

“任何事时间都会你答案，今天就是你们获得答案的时刻。”

刘辉冷哼一声，道：“如果不是你们，永远没有答案。”

“生死轮回，总有答案的一天。我们只是将时间提前，而且，如果你们不杀刘洋……”

刘辉刚想回他，生死轮回都是谬论，就想起眼前的是非人类，或许真有生死轮回，因果相报，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该隐站起来，笑了笑，道：“这条仇恨锁链就由我来斩断吧！”

“……”刘辉刚明白他话的意思，就感到身体里的力气正在流失。倒下那刻，只剩下该隐的笑容和路易拿着枪的动作。

该隐食指轻轻一点祁寒的额头。

祁寒眼珠微动，慢慢睁开眼来，眼瞳比以往更黑更幽深。

该隐知道那是魔化的前兆，突然他有些拿不准怎么做才恰当。

该隐想了想道：“罗西死了，他们都死了。”

祁寒愣了下，倏地站起来，把房间里的景色尽收眼底，满地的尸体，最突出的是刘强和刘辉的。

他的感觉似乎比先前更灵敏，离钟离很远他就知道他只是昏过去，心里虽担忧，但他更在意，“罗西的尸体呢？”刚才他失去理智，大肆屠杀，他都知道。

他没办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和情绪，却有记忆。

那些画面，就像是一个电视屏幕，一直在他眼前重播。

他自然知道罗西是突然走出来的，他也知道他捏碎了罗西的心脏，那种捏碎迸裂的感觉似乎还残留在五指上，但没有罗西的尸体。

“血族的死是抹杀掉他一切的方式。”

“抹杀掉一切？”祁寒似乎有点理解该隐话里的意思。

“对，跟人类不同。血族死后，没有尸体、没有灵魂，就跟他本身不存在一样。”

祁寒看着自己的右手，不知想什么。

该隐没再继续，对路易说：“路易，你们把这里处理干净，我先走。”

路易愣了几秒，再看，该隐已经离去。

路易看着满地尸体，鼻间全是甜美的血味却没开心的感觉，反而很蹙着眉头像是在极力忍耐。

路易已经很久没喝过血，突然闻到这么多血，就如很久没开荤的人突然喝了两大碗油，他感觉很恶心。

可他不能违抗命令离开，深草指望不上，祁寒正在发呆，看过他刚才的行为后，路易更加不敢上前打扰。

但该隐大人的处理究竟是怎么处理法？尸体都烧掉？

……好像这里是密室？

“你会结界吗？”路易问深草，血族只有该隐会，但深草是妖，他的能力应该不低。

“啊？”深草没想到路易会问他这个问题，脸上闪过一些不自然道：“不会。”

路易也没多失望，又道：“那你有办法处理这些尸体吗？”

“处理？卖掉吗？”深草睁大了眼睛，心想原来人类也卖人肉的。

“……”谁来告诉他，尸体谁会买？

第20章

路易最后还是点了一把火将尸体烧了。

走出别墅，天幕依旧暗沉。

路易想起祁寒利落的解决近千人只在眨眼之间，就有种那是梦的错觉，但他知道不是。

祁寒抱着半身沾着血却昏迷不醒的钟离，一直走到山脚下才回头，看着山顶那漫天火光，终于承认一切结束了。

就像烟雾一样飘散在空中，但他并没有复仇的快感与轻松，反而心头更加沉重了。

该隐不在，路易还是乖乖的当车夫。

祁寒抱着钟离坐在后座，神色不明。深草坐在副驾驶上睡觉，温顺得像猫，路易不断从后视镜里看睡着的深草。

只有如此，才能抚平内心的浮躁。

此时，他已经确定祁寒是那个人的后代，只是他不明白血族最孤僻最阴暗号称八界疯子的他怎么会延续后代，该隐大人为什么不阻止？

号称死亡之族的卡帕多西亚族，包括依附于卡帕多西亚的血族旁支被林恩？布雷特一夜灭族，被称为血族史上最大流血事件，比圣战一百年战死的血族都多。

此后，林恩？布雷特有最强吸血鬼猎人和审判者之称。

林恩本是一个四代血族，后来变成三代，他的能力比较奇特，能秒杀跟他同代的血族，因此被其他血族忌惮。

他为什么晋升为三代在血族是一个谜，都说他能力会自动提升，也被称为是最接近该隐大人的存在。

林恩虽厉害，但他一直独来独往，从卡帕多西亚族之后，他没在干过引人注目的事，近几百年更是神隐，导致许多血族根本不知道他的存在。

连他也是从血族书上看到的，根本没见过他本人。

血族最讲究血液，从今晚祁寒的行动看来，他完全继承了林恩血液里的黑暗和奇异能力。

现在的祁寒灵魂里还残留着人类的善良和犹豫，但那些善良与犹豫会随着时间流逝，慢慢消失在残酷的时间长河里。

那时，会不会再产生悲剧？

路易看出今天的祁寒失去了理智，但并不影响他血液里对祁寒的忌惮。毕竟作为二代的罗西几乎被祁寒秒杀，虽然罗西并没防备过祁寒，但他一秒之间就杀死作为二代的罗西是不争的事实。

血族是很难被杀死的，更何况是一人之下的二代血族。

如此看来，除了该隐，其他血族的生死都在祁寒的一念之间。

最重要的是祁寒无法控制那股力量，比较善感的祁寒更加容易失控。他的存在对血族而言，如同一枚定时炸弹，随便一炸就是尸横片野。

路易面色平静的开着车，内心无比理智的分析着一切，他甚至开始考虑是否将这个消息传回血族界。

他自问无法阻止祁寒，也无法劝说该隐，但长老会议提出异议，该隐应该会听进一些。只是该隐、祁寒肯定都不会放过他。

没纠结出结果，地方已经到了。

路易停好车，内心的波涛汹涌未表现出一分一毫，很平静的道：“到了。”

祁寒看着窗外的视线终于移了回来，绕过路易的后脑停在钟离脸上，不知钟离何时醒的，正睁着眼看着他。

四目相对。

“……醒了。”

钟离应了声，人坐起来，头离开祁寒的腿，不期然的看见祁寒手上干掉的血，也看到了自己身上的血，一时愣在那里。

“没事吧？”祁寒关切的问。

钟离摇摇头，觉得自己太敷衍，又抬头看着祁寒道：“没事。”

“那就好。”祁寒打开车门下车。

钟离跟着他下去，路易推醒深草跟着下车。

路易带头走在前面，并解释道：“我们这样去市里太显眼，我就主动带你们来我的别墅。”

“费心了。”祁寒道。

“应该的。”

祁寒深深的看路易一眼，路易除了才开始很无礼外，其他时候很尊敬甚至照顾他。即使他把那点变化隐藏得非常好，但祁寒敏锐的发现路易在忌惮他，想到密室里发生的事，祁寒皱着眉移开了视线。

深草打着哈欠跟在他们后面，视线时不时落在祁寒的右手上。

这栋别墅是路易暂时居住地，里面配用的佣人并不了解他真实身份。

路易猜到晚上不能回市里，早命佣人把房间准备好，并命他们无法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出来。要不然看到他们惊悚的打扮，不得不引起一阵骚动。

佣人不在，路易只好亲自替他们安排房间。

只是该隐那间被空了下来，路易也不敢随意动用，怕神出鬼没的该隐突然到来。

路易洗过澡，躺床上休息，却不敢睡死，一直关注着隔壁房间祁寒的动静。

祁寒洗了一小时的澡，之后再没动静。

倒是深草和钟离都睡醒起来寻食，那已经是第二天黄昏，祁寒没动静，该隐也没来。

从来没人搞懂过该隐的心思，无论三代密谋叛乱，圣战爆发，血族内分成两大派，该隐从没阻止过，很有随你们怎样的心思。

罗西跟该隐的关系很好，好到路易始终不敢相信，他以为该隐是高高在上，心思难测的人。

没想到他居然住在那么差的房子里，衣食住行都不太讲究。

来到人界，意外碰见该隐，他发现了该隐太多不为人知的一面，甚至开始怀疑曾经是不是自己将他过度神话。

按照近些日子的了解，该隐不会看着罗西死，但事实是他眼睁睁看着罗西死去。

如今还玩失踪，他实在搞不懂。

“祁寒哥，怎么不吃饭？”深草打破饭桌上的沉默。

路易看钟离一眼，发现钟离也在看他，他笑笑道：“他说他需要休息。”实际上，他去敲祁寒的门，祁寒没回答。

他直接推开门，发现祁寒坐在地板上，看着自己的右手发呆。

发现祁寒并没发现他的到来，路易直接关门退了出来。

这也是路易决静观其变，不将祁寒的事上报到血族界的原因之一。

他上报，肯定会引起重视并采取一系列措施，或许会直接抹杀祁寒。

路易忌惮祁寒血液里的疯狂与黑暗，却不能抹杀这些日子跟祁寒在一起所有的开心，他是真的挺喜欢祁寒的性子。

再者，祁寒从来没得选择。

最重要一点是该隐独自来人界，血族内部并没消息，说明他并不想让别人知道。该隐还让他们去第八界找寻失踪已久的十字架，罗西虽然死了，但该隐并没说任务解除。

“休息？血族需要睡觉吗？”深草好奇的睁大眼，他一直以为血族不需要睡觉。但该隐每天都要睡觉的，而且必须睡满八小时，要不然会很不开心。

“个人习惯，吃饭也是。”路易没说，实际上大多数血族都保持着人类的习惯，睡觉、吃饭都很规律。

深草了解的点头，接而发现钟离直直的看着他们。

路易看出钟离的心思，直接替他解惑道：“深草是猫妖，你叫他小草就行。我是五代血族，祁寒是四代血族。”

钟离应了一声，没多说什么。

刘洋能起死回生，本就不能用常理推断，再加上经过昨晚的事，他的接受力上升到一个无与伦比的高度。

“……等下给他送点饭吧！”路易看着钟离平静的脸，建议道。

钟离抬眸看路易一眼，犹豫了几秒，点点头。

路易犹犹豫豫道：“……你还好吧？”昨天钟离似乎不能接受自己杀人，即使对方是他的报仇对象，一时才昏了过去。

钟离放下筷子，拿起餐巾擦擦嘴，耸耸肩道：“当时太激动了，我吃好了，你们慢慢享用。”

“……”那是太激动吗？路易跟深草不约而同的想，眼里全是不认同。

钟离仿佛没看见他们的质疑，直接去祁寒的房间。

一鼓作气走到祁寒门外，他才停住脚步。

在门口站了一分钟，才大大呼出一口气，举手敲门。

祁寒没回应，他直接推门进去，看祁寒坐在地板上目光呆滞的盯着自己右手，钟离一点不惊讶。

关上门，跟祁寒擦身而过，走到窗边将窗帘拉开，让夕阳洒进房间里。

慢慢回头道：“终于报仇了，我很开心。”

祁寒呆滞的目光微闪。

“我真的很开心，心里很轻松。”钟离又肯定的重复一遍。

祁寒这才缓慢的转动头去看钟离，只见钟离整个人沐浴在夕阳里，看着他微笑。

第21章：为恨告别

祁寒动动嘴唇，最终没把那句我不轻松的话说出来。

“哥，你开心吗？”钟离不打算放过他。

祁寒皱着眉想了想，轻轻地点点头。

钟离看了，却没表现出开心来。

转过身看窗外，露出一副淡然而忧郁的神情来，道：“我知道你在在意什么。”

祁寒没说话。

“事情确实出乎我们的意料，我也没想到你会这么冲动。”钟离拇指和食指夹着一个小透明瓶子，对着夕阳，无奈的叹一声，“完全打破了我的计划，但……把一场拉锯战提早结束也不错。”

祁寒看着那个小瓶道，“那是什么？”

“一种刺激性强迷幻药，俗称春药。”

“……”祁寒似乎不知道说什么，良久才道：“你没放弃，怎么不告诉我？”

他以祁寒身份接触钟离时，说过要慢慢玩。

祁寒没欺骗该隐，他们的确计划杀死刘跃，离间刘强、刘辉，解散龙帮，那些罪不至死的让法律来制裁。

但离间和解散龙帮并不能用一语概括。

他们早已准备用刘跃的死做文章，双胞胎越难反仇，那么他们反仇后就越恨。

只需在某个时间撒一把火，让他们狗咬狗就行。等两人咬得差不多，他们出面，非常简单的方法，没想到这一切被该隐打断。

即使如此，祁寒也没打算放弃被他们囚禁的仇。

虽然他没亲自轮插的雅兴，但绝对有看他们被弄得哇哇叫的心情和时间。

钟离的失踪和原定计划的偏差，也让他不得不重新选择。

阴差阳错的把事情弄得一团糟，他完全没想到钟离居然暗地坚持着。

钟离摇了摇头，手臂一挥，将手中的瓶子扔出去，道：“跟你联系不上，我不敢冒险。但有萧夜明在，他帮我弄到药，帮我暗暗安排，并借机把计划告诉你，只是晚了。”

萧夜明是祁寒老早安插进刘家的棋子，是刘家管家的儿子，一直跟着刘强，另一个身份是韩业的情人，当初也是为了再度联系上他才去救韩业。

钟离失踪，听罗西说起枪杀，又想起他跟刘辉的关系，祁寒一时激动，忘了还有萧夜明在。

祁寒突然想起，“你怎么跟路易在一起？”

“准备实施计划的时候，碰见他。”钟离简明扼要，想到他连相机都准备好，不由扼腕，真是阴差阳错的纠结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