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华如炽(生子)上——风烟幻
风烟幻  发于:2013年09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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濮阳历渊沙哑的问道,有些不可置信。

怀胎十月终于生下了他们的骨肉,这就是濮阳历铉对他的还报?

濮阳历铉不置可否,最可怕的是,在那清冷的眉目中探寻不到一丝温暖的气息。

濮阳历渊艰难的撑起身子,想去找孩子。可就在起身一刹,他的手臂被紧按住,依然是那句发问。

“那本书究竟在哪?”

濮阳历渊气的浑身颤抖,质问道:“皇位……对于你而言就这么重要?”

是啊,他是他的二哥,一个从记忆初始时就值得信任和依赖的人。濮阳历渊从未质疑过这份成长历程之中建筑起的信赖。

濮阳历铉依旧没有答复。但沉默却往往是最无情的肯定。

“这些日子,你守在这灵虚观中,不是为了我们的孩子,而只是为了得到这本书,对么?”

听他问伤感,濮阳历铉却只想说:事实上,两个我都要。唯一不能要,不能延续的,是我们之间的这份情。

“呵呵……”濮阳历渊冷冷笑了笑,终于撑着身子走下了床榻。

或许不是没想过有朝一日会看清他,只是没想到,会是今日。命运对自己开了一个多么残忍的玩笑。

“拿去。”

濮阳历渊抽出箱柜中一本薄薄的书,扔到了他怀里,沈声问道:“孩子呢?”

受制于人的处境让濮阳历渊心里发狂的想知道孩子究竟在哪,其它什么都不重要了。

濮阳历铉翻了翻手中的书。没错,就是它。

终于站起了身子,走到了他身边,扶住了濮阳历渊。

“孩子,我要带走。”

“什么?!”

这是濮阳历渊万万没有想到的答案,也是一个足以撕裂全部身心的答案。

濮阳历铉凝望这副面容,没有丝毫躲闪,道:“他是我濮阳历铉的儿子,他不属于这里。”

第五十九章

梦,突然醒了。

曾经认为最亲最爱最值得信赖的人,突然变成了肢解爱情和梦想的刽子手。

英俊的脸成为了面具,却怎样都掩盖不住狰狞的私欲。

这是濮阳历渊不曾预料的一幕,但却这么真实。真实到让他的心在滴血。

原来在这世上没有人不自私,而最可笑可悲的是,也没有人会因为自私而被上天谴责,一切都是那样理所应当。

“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濮阳历渊指着他问道,手尖都在颤抖。

“理智些,裳媛”濮阳历铉答的坦然,道:“天下之大,即使我们离开这里,又能够遁逃到哪里去?况且这个孩子……,你为他的前程想过么?”

“你是为他?还是只为你自己?!”

濮阳历渊的声音自己都听的陌生。只是意识到自己内心之中隐约有着同样理智而冷酷种子,才更让他觉得陌生。

濮阳历铉苦苦一笑,只是看着他。那笑容濮阳历渊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我只想让他过一份平凡的生活。”

“这是奢望”。

“是么?……”

“是”濮阳历铉说着拥住了他,双臂之间仿佛像是要捏碎对方一样用力。

濮阳历渊本想喝声“放开我”,可不知为何在他的怀抱中,就这样莫名的软化了。

在这温暖的怀抱之中,依然有那令他眷恋的感情。

“我濮阳历铉向天起誓,会用这条命去爱这个孩子,保护他。这是我唯一能够给你的誓言。”

“那就记住这句誓言。”

濮阳历渊紧紧回抱着他,哽咽的流泪。

平生第一次,濮阳历渊意识到,在命运之前或许他除了妥协别无它法。

“你还想见见孩子吗?”濮阳历铉轻声问道。

他不能不给予濮阳历渊这起码的尊重,虽然他明知道这话问的太过残忍。

“既然留不住他,不……”

濮阳历渊摇了摇头,说的无力。

见了又能怎样,面对着无力抗争的抉择,只会让自己疯狂。

只要这个孩子的未来能够幸福,即便牺牲了自己这条命,他都愿意。

濮阳历铉轻轻勾起了他的脸庞,凝望着怀中人。

情到浓时,曾认为彼此这一生必定不离不弃,即便有再多的坎坷和阻碍,只要有爱都能冲破。

濮阳历渊也回望着他,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生命和对爱的信仰逐渐消亡。

那幽黑的目光里,二十多年不过转瞬而已。

“皇叔……?”

面对被抓了正着的现实,薛承远尴尬不已。

“你怎么到这来了?”濮阳历渊也终于回过了神,幽幽的灯火之下,看清了记忆和现实。

其实即使不问,濮阳历渊也是心知肚明。可他还是想听薛承远亲口说。

“我……”

薛承远咂唇,叹了口气道:“我来找解药。”

“解药?”濮阳历渊冷笑一声,将桌上的烛台点亮。

房内瞬间明亮了起来,只是这灯火照的人局促不安。

濮阳历渊在椅中坐下,理了理袍子,指着身后那两架长长的药柜,道:“慢慢找。若是能辨别出来,也正巧能看看你的医术是否精进了。”

薛承远真是被说的无地自容,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应对。

为什么在叔父面前永远觉得自己还是当年那个孩子?这种熟悉的权威感是如此不可挑战。

“还愣着干什么?”濮阳历渊看他这副样子,倒是真笑了。

薛承远这才在明旺旺的灯火下仔细寻找紫附霜解药。豁出去了,无论结果任何,为了公良飞郇能够重新站立的希望,他都要尝试。

一晃这么多年了,说实话看到这孩子,即便只是在他身旁陪伴着他,也足以让濮阳历渊觉得幸福。

半个时辰内,在薛承远辨别了几十个药瓶后,单凭嗅觉挑出一个深蓝色的小小瓷瓶。

濮阳历渊看着他挑出的瓷瓶,点头笑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好。”

“皇叔……”薛承远被夸倒是更觉两难。

叔父的立场他很清楚,但如今找到了解药,他怎么能够放任自己轻松离开?

还没等他开口,只听濮阳历渊看着他问道:“说说,你为什么要救公良飞郇?”

薛承远在想该怎么答。是答为了同僚的情谊,还是为了报答慕容定祯,又或者……

“别说是为了爱情”濮阳历渊眉目带笑,语调却很是讥讽。

“确实,为了爱情。”

被叔父这么一逼,薛承远倒是骤然抬起了头,说的铿锵有力。

既然皇叔在邡宁的眼线众多,也早已猜测出是怎么回事,对于这份爱,他不想掩饰。

“那他,是爱你?”

濮阳历渊听后笑着点头,站起了身子。果然是有其父必有其子。

几步走到薛承远身旁打量着他,微微挑眉问道:“还是……在利用你?”

第六十章

利用我……?

相处这些日子,薛承远从来就没闪现过这样的念头。被叔父这么唐突一问,心里倒真是一点准备都没有。

濮阳历渊盯着他看,等待答案。

“他爱我。”

薛承远在极短的时间里平复了内心的情绪,目视前方,终于稳稳的道了句。

“是么?”

真是意料之中的答复,濮阳历渊笑道:“我前脚斩断了他的双腿,他后脚就爱上了你,而你却是我唯一的徒弟,这……会不会太巧了?”

薛承远微微勾起嘴角,听人这样质疑他和公良飞郇刚刚萌生感情,心中抵挡不住的反感。即使这个人是他的叔父和师傅。

因为这样的怀疑根本就是在无视他自己的判断。

公良飞郇到底是怎样一个人,这份感情到底是真是假,说实话只和他们俩个有关。

薛承远答的坚定,“他不是这样的人。”

“远儿,是不是这样的人,你说了不算,事实说了才算。”

濮阳历渊真是怕这孩子爱情当头糊涂就范,冷冷的道。

“皇叔,你爱过一个人么?”薛承远见他不依不饶,心里难免有些急躁了,横眉冷道。

濮阳历渊转身看了看他,轻轻一笑,云淡风轻的道:“没有。若是爱过人,又怎么会愿意终老在这深山之中。”

“皇叔,那我想,你不会懂承远心里的这份感情。”

薛承远淡淡一笑,坦言道。

“也对,你有你自己的选择,这是你的自由,我本不该过问。”

濮阳历渊见他这副倔强坚持的性子真是和年轻时的濮阳历铉如出一辙。

“但……这个人怎么会是公良飞郇?”

薛承远明白公良飞郇是他叔父一直以来除之而后快的人,在关键一刻,他一定不能因为自己的立场和处境而动摇。

“我要救他,这是我对他的承诺。”

濮阳历渊反问道:“那他呢,他对你有什么承诺?”

“皇叔!是您说过,行医救人是为医者的本分。就是承远心中没有这份感情,也一样不会视若无睹,你……明白么?”

“你还真是学而有成。天下这么多人可救,你偏偏要救这公良飞郇?”

濮阳历渊与薛承远擦身而过,瞬间轻挑起他手中的解药瓷瓶握在了掌中。

“再拖十日,他这一生都只能爬着走了。昔日的威风凛凛,永远都成了追忆。”

濮阳历渊说的狠,薛承远听的真。正如皇叔所说,他再没有时间可以拖延了。

“在这个时候说爱上了你,公良飞郇还真是下对了赌注”濮阳历渊不屑的哼道。

“皇叔!!”

薛承远不知怎样才能撼动这副不食人间烟火的冷心肠,跪了下来,苦苦哀求道。

濮阳历渊挑眉冷看着他,轻轻抚着自己长长的墨色衣袖,心中不受控的抽痛着。

“这么多年不愿回来,却仅仅为了这样一个男人,就向我跪了两次……”

说着濮阳历渊将那瓷瓶打开,在烛台上倾斜瓶口。

“不——!”薛承远扑上前阻止道,可却还是无济于事。

瓶中的药粉被火苗瞬时点燃,眼看着化为柔柔轻尘。

这紫附霜的解药是用稀世药材配制而成,遇火便燃。

毁灭了这解药,濮阳历渊无疑断送了薛承远此刻唯一的希望。

“不要怕,这并不是唯一的解药。”

濮阳历渊抬手就将那无用的瓷瓶扔到了窗外,转身定定的坐在椅上。

“皇叔,你到底要怎样?”薛承远被他这起伏无常的个性折磨的不知所措,见他这么轻易的毁了解药,心中愤慨。

若不是为了给公良飞郇的治病,他或许这辈子都不会再回到这山中。

“怎样?”

一绺月光轻轻撒照在薛承远的脸侧,濮阳历渊看着他。

看着看着,就不由的微笑了起来,语气也缓和了许多。

“你的立场已经很清楚。你摒弃了自己的姓氏,抛弃了这个家国,离开故土,就是因为你恨这里。”

“没错!父王的死是我心中永远也无法抹平的伤痛!”薛承远直视着濮阳历渊一字字的重重说道。

这些年的经历早已铸就了一副淡泊随和的性格,话一出口连薛承远都惊异自己的心中时至今日依然压抑着这么多的仇恨。

濮阳历渊变得没有表情,淡然的道:“没有人让他死,这是他自己的选择。”

“是么?!”薛承远通红了双眼,这让他怎么相信?

推搪、掩饰、丑恶、罪孽……所有薛承远可以想象出的词语都不足以表达他这时的感受。

面对这样的质问,濮阳历渊轻轻摇了摇头,转移话题的叹道:“远儿,你的心愿我可以帮你完成。这解药已是三年前的配方,毁了也无妨。”

薛承远默然聆听,并不答话。

“但我有一个条件。”

“皇叔请说。”

“这公良飞郇的手下突袭了玉涛山的几处关卡,抓走了几位跟着我出生入死的部将。”

果然如此,薛承远暗道,邡宁那边确实有了行动。

“我用一半的解药,和你交换这几人的性命。”

薛承远双眉紧蹙,这一半的解药既然叔父允诺了,应当不会反悔,但之后呢,他还有什么索求?以叔父的性格,他绝对不会如此轻易放过公良飞郇。

薛承远沈声问道:“那另一半解药,你要用来什么交换?”

“另一半?”

濮阳历渊用指尖轻轻点了点桌台,缓缓的道:“你的余生。”

第六十一章

“我的……余生?”

薛承远双眼微微一怔,目光黯淡。

他想过叔父一定会提出要求,只是没有想到,会让他以一身自由来交换。

余生?这余生本应当是和相爱的人执手相伴,共同偕老的光阴。

“救还是不救?”

濮阳历渊完全无视薛承远的彷徨,冷漠的道。

“救!”

薛承远没有选择,沈声肯定。

濮阳历渊审视着心意笃定的薛承远,暗自叹息。

自十岁起抚养这个孩子,知道他向来是极有主见和尊严的,那铮铮风骨从不愿曲折于权贵之下。

只是怎么为了爱情,竟可以有如此决绝的妥协和牺牲?

公良飞郇就真这么值得他爱?

就不怕付出全部到头来心神俱焚,才知这情爱之事不过逢场作戏,虚空而已?

“好!这么痛快,像是我濮阳历渊的弟子。”

濮阳历渊勾唇一笑,站起了身子,走到窗旁的木柜前,拿出了两个细秀的月白色瓷瓶。

“这解药以山泉融兑,共有两副。你且将它撒在伤口之上,一月之后便可见奇效。”

濮阳历渊递给了薛承远手中的一瓶。

至于另一瓶药,濮阳历渊看了看,道:“这一瓶,要等你设法放回四名战将之后,我会派人送去给邡宁的督府。”

“皇叔,在时间上……”薛承远很是担心这药效不能接连,如此以来就算是第一瓶有效用,还是功亏一篑。

“一月之内只要你放回了他们,我定不失言。”

濮阳历渊看透薛承远的心思,微微一笑。

“还有疑问?”

薛承远心头沉重,这意味着若是要救公良飞郇仍然要背叛他,放走军中的囚犯是公良飞郇绝不能容忍的事情。更何况,还要从此远离他。

“那若是得到了两瓶解药后,承远不再回来了呢?”

薛承远想知道在没有什么再能够辖制他的抉择,濮阳历渊如何确定他能够重返玉涛山?

“我可以用这条命去赌”濮阳历渊了了一眼他,根本不用思索就给出了答案。

这算是威胁么?

在用我薛承远心中残存的孝道和感情,威胁我的抉择?

薛承远只觉得胸口沉闷压抑不能呼吸。

背负着伦理道义,却偏偏要扼断自己内心的渴望,去顺从一种陌生而不能想象的生活。

这和行尸走肉有什么区别?!

“怎么?远儿,事到如今你还认为人生之中可以有很多选择,而不用付出代价么?”

薛承远脸色不堪,道:“承远虽没那么天真,但心中仍旧渴望他人对自己的感情能有一份善意和尊重。”

“这些年,承远孑然一身从未体尝过什么是爱,也从未放纵过自己的情感。直到真正认识他,不知不觉心中有了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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