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怎么样？”我攥紧拳头。

掌风很凌厉，如果打在脸上一定会有五指山，大概许瑞终究是心疼我这惨白的皮肤，挥过来的手到底

停住了。

“我还不是野蛮人。”留下这句让我哭笑不得的话，许瑞再不看我们一眼，转头就走。

“我真觉得我和许瑞一点相向的地方都没有，你怎么看上他的呢？”看到我无奈的苦笑，曲御森还不

忘奚落我一句，“现在后悔吗？刚刚那么坚定的拒绝我，这会儿改主意我还接受。”

“你就别挖苦我了，他这头暴龙的性格大概一辈子都有我受的了。”

我摇摇头，看着远方渐渐消失的背影，不由得感叹起我这悲哀的命运了。

在外面散了散心，调整好心情，我才推开家门。如果我还带着一肚子的委屈怨气，是怎么样都没法跟

许瑞沟通的，我不知道他这回又是受了什么刺激，但是我知道，如果不好好处理，他得受更大的刺激

。

我想跟他走下去，走一辈子。他不知道的话，我来说给他听，他怀疑我的话，我来表现给他看。

“奶奶，许瑞回来了吗？”进屋就看到饭菜已经摆好了，我不由得责备自己这么晚回来，害的奶奶操

劳。

“没有啊，我还琢磨着你们今晚不回家吃怎么也不打个电话呢。”奶奶拍拍我的头，“先去洗手准备

吃饭吧，他应该是跟蒹葭一起呢。”

还好，估计他也是出去散心了，毕竟他的行李都在这儿，不可能连身份证都不带就坐飞机回去。我琢

磨了一下，先等等看再给他打电话吧，如果他火消不了，回来还得惊动奶奶。

晚上九点的时候，我已经有些坐不住了，这个地方他人生地不熟，万一出了什么事，不是很麻烦吗？

思前想后，还是给他打了电话。长长的嘟声一直响个不停，尽管冰冷的女声一遍又一遍的告诉我，您

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我依然觉得他只是没听见。

直到，后来的提示声变成了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我才深深叹了口气，放弃了没有意义的等待。

许瑞，你到底要怎样才能体会这份喜欢已经不受我的控制，放肆的生长了起来？

浅浅的睡了一个小时，睁眼的时候已经拂晓日出。

阳光暖暖，我却白白辜负了这青天白日，没有一点好心情。许瑞一晚上没回来，手机关机，我又怕奶

奶不放心，只能串通表妹蒹葭骗奶奶。

可是骗的了奶奶，骗不了蒹葭，当她那双怀疑的眼睛紧紧盯住我，我就只有交代了一切。还好她没在

这焦头烂额的时候给我讲大道理，只是再三叮嘱不能让奶奶知道。

恰如曲御森说的，最亲最爱的人，通常才是我们欺瞒的对象。不忍心也不能够，让年迈的奶奶还为我

的执着而担忧。虽然我最渴望的还是奶奶的祝福，但有些事注定得不到完美。

就好像我和曲御森，高中的时候我以为再不可能爱上其他人了，这辈子就栽他手里了。结果，等他终

于接受我，甚至是重新追求我的时候，我反而，不再爱他了。

他说我们的时机不对，注定是有缘无分的那种。我无言以对。他反而安慰我，这叫缺陷美。

好吧，那我和许瑞呢？我要的不多，简简单单的生活在一起就好。

至于什么完美不完美的，没敢指望了。

会不会连我这点小要求，老天爷都觉得有些高了？所以让我们之间频频出事，总是不能一帆风顺。

我这边正在出神，那边就是急促的门铃声。大清早的，着实显得更加突兀。

开了门，却正是让我烦透了心的那位仁兄。以及，小区里戴红袖标的张大爷。

“大爷，您怎么来了，这是怎么了？”我连忙接过歪歪斜斜浑身酒气的许瑞。

“这小子，在垃圾箱旁边趴着，嘴里又唱又叫的，我看是你同学，就给送过来了。”张大爷瞪着俩铜

铃眼，满是责备，“你带人家过来玩也不能把人丢外面不管了吧，这天虽然热，晚上在外面呆一晚上

也不是好过的，万一病倒了，可怎么办？”

安抚了老人家，我接过许瑞往卧房一丢，就开始忙忙碌碌的倒热水，擦洗。也不是喝了多少，被我这

么弄都没醒，我晕头转向的忙碌着，他倒是蒙头大睡，也不管白天黑夜。

奶奶中间过来了一趟，问了问情况，又嘱咐我了几句，就神色怪怪的走开了。

我没空去深究奶奶的表情，现在只想这惹事的家伙快点起来，跟我解释清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可是沉睡中的男人并不能可能听得到我，看看他即使睡着了仍纠结在一起的眉，我又忍不住心疼，手

抚上他前几天在酒吧打架那次被弄出的伤痕，不由深深叹气。为了这段感情，他也付出了很多，今天

早晨他的那些话，大概也是患得患失再作怪吧。等他醒过来，跟他讲清楚，就不会再这样伤人伤己了

。

想明白了，心里也缓和许多。我看看那个昏头昏脑的家伙一时三刻还醒不过来，便拨通了曲御森的电

话，总要跟他说一声，免得人家日夜担心。

“他啊，回来了，喝的烂醉如泥，跟个傻子似的，被人卖掉都不知道，”听到曲御森的调侃，我忍不

住抱怨，“你说我怎么就摊上他了，这还不得累一辈子吗？我想想都愁得上。”

“何必一辈子，既然现在就受不了，干脆分手吧。”

我猛然回头，许瑞瞪着两只大眼睛，一脸严肃的宣布。

“天啊，我这是做了什么啊，”我只能对天哀号，“许瑞，你听我说，我不是说我嫌你烦，我就是一

抱怨，没有认真，只是开玩笑，”我忙乱的解释，觉得找不到合适的措辞。

“那你在跟谁抱怨？”许瑞眼神清明，跟刚才的宿醉形象完全不符。

“我，没在跟谁抱怨，我没有抱怨的意思，就是开玩笑，”我把电话放在身后，竭力证明我的清白，

“许瑞你别误会，我们把话说明白，你要相信我。”

“相信你？我怎么相信你？”许瑞一把抢下电话，对着听筒听了一会儿，屋子里很静，所以曲御森在

听筒的声音很清晰的传了过来，“许瑞，你要敢伤了子衿，我跟你没完。”

许瑞把手机重重的摔在地板上，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就要开门。

“你要去哪儿？你是不是再打算出去喝酒，醉得不知东南西北？”我拽住许瑞，急的满头是汗，“有

什么事我们好好说，你以为逃得开吗？”

“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你先听我好好说行不行？”许瑞的力气真是很大，即使摔倒了我也死死拉

住他的胳膊，不能再放他走了，要不这事总也讲不清楚了。

“你拉着我干什么？”许瑞再次使劲甩袖子，想要挣脱我，“你让我相信你，你给过我相信你的理由

吗？”

许瑞突然蹲下，右手拉着我的衣领，“你说你不爱曲御森了，那你还给他打电话？你还在电话里跟他

抱怨我？”我看着他越来越近的脸，满是怒气，“你要在朋友面前隐瞒，在家人面前隐瞒，甚至在老

情人面前隐瞒？我问你，你到底把我当成什么？”许瑞步步紧逼，我却无言以对，“你说你喜欢我，

去他妈的喜欢！这种喜欢，老子不稀罕！”

还没等我开口，另一个声音打断了我们。

“子衿，你们在干什么？”奶奶站在门口，脸上三分震惊，七分痛苦。

我只感觉眼前一片黑暗，急急忙忙站起来，“奶奶，你听我说，”我拉开许瑞，“我们只是，”我看

着旁边的男孩，竟然说不出话了，是什么，是朋友吗？如果这样说，我大概永远失去许瑞了。

干涩的低下头，我试着拉住许瑞的手，“奶奶，对不起，一直没跟您说，这个男孩，我很喜欢和他在

一起的感觉，我希望他能够一直陪我，一辈子那种。”

第三十八章

许瑞

清晨的小雨滴答滴答落在妈妈的墓碑上，就像那年那天那样……

我放下手中的花束，拿一些妈妈生前爱吃的水果，“妈，我来看你了，你还好吗……”还是没办法张

口说出，只能在心里默默念着想说的话，“妈，妈，我……”。用手绢擦拭着厚重的墓碑，心里说不

出的难受……

有些伤口，你明知道碰不得，却还是要自残一样不停地在这个伤口上划几刀，心里似乎也默认了这种

疼痛的方式，因为让血流出来反而会好受些吧。

有些事情，比如痛苦的事情，是没办法向没经历过的人说的，因为说了他们也没办法体会，最后还会

在“他/她也不希望看见你这样……和“一切都会好的……”这种我听了反而会很想骂人的安慰句下

，努力的挤出一丝丝诸如“谢谢你理解我”这类的虚伪笑容。问我为什么要这样，因为中国是个礼仪

之邦嘛，唔，真是受够了！（旁人：许瑞你也太钻牛角尖了吧囧……你不发泄，都等着给你放血，帮

你划伤口呢笨蛋！）我是觉得自己有些极端，但现在的我，好像已经不习惯把心事说给谁听了。

回想起那天阿不对他奶奶说的那些话，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阿不以及阿不

的奶奶。所以，我跑了，跑回了家，跑到了妈妈的墓前，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小瑞？”

“爸，你来了……”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回来了也不知道跟我说一声！手机也关机，你这孩子怎么一点也不懂事啊！”

“一定要在我妈面前说吗？你一定要让她看见咱俩吵架吗？我妈生前你还没跟她吵够，死后还要看着

咱俩吵吗？”

“你……你……”

“我先走了”我快步走过我爸身边，沿着台阶，离开了我妈所在的墓区。

感觉所有事情都不顺，心情莫名有些烦躁。坐在回家的出租车上，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了手机，按下了

开机键，看着信号一点点满格，我等待着将要面对的现实——阿不的质问短信。但，没有如我想象般

的短信狂震，一共就两条，一条是阿不的，另一条也是阿不的。

“许瑞，为什么要走？”——第一条

“许瑞，好吧，需要时间对吗？我等你”——第二条

我说不出心里有什么感觉，觉得对不起阿不，觉得伤害了他，觉得所有的一切其实我全明白，只是骗

自己说不知道。我就好像做错事般的孩子，在没有找到自认为无懈可击的谎言之前，就只会逃跑。

电话铃响……

“喂？”

“小瑞，回家了吗？”

“……在车上”

“在家等我吧，我有事要跟你说。”

“恩。”

挂断了老爸的电话，回想起来，家里好像自从妈妈走了之后就没有吵架的声音了，不，其实好像什么

声音都没有了……

许瑞家

“这饭我不吃……你自己去吃吧……”

“你这样让爸爸我……”

“反正我不去……谁爱去谁去……”

“我对……够好的了……”

“……”

“许瑞，你去哪！回来！许瑞……”

嘭！

我跑到楼下，拦下一辆出租车

“到哪？”

“先开车。”

事件一个接一个的发生，我也一次一次的落跑，“TMD，上帝，你是想考验我吗？考验我的承受力？

好啊，都来呀，我他妈受得起！”我放任脑袋麻痹掉，完全跟着第一感觉走，“去台东。”我对司机

说。

到了台东沃尔玛上面的神采飞扬。

恨不能把耳朵震死的音乐，跟无数挥霍金钱的游戏机，这，是我最理想的地方，是我曾经想象过颓废

生活的最佳场所。我打定主意一天都耗在这，在这可以随意大吼，没人认为你是神经病；在这可以随

意发泄拍打，别人会以为你在专注打音乐游戏。什么叫“我对你妈已经够好了”！什么叫“别人一年

就已经很长了”！滚蛋，都他妈的滚蛋！

N小时后

“先生，我们要打烊了……”

“恩……是吗？”

“还有半小时就结业了。”

“哦……”我不情愿的从凳子上起来，我不想回家，一点都不想回去，那我要去哪？

“下面的超市还开吗？”

“也马上要关了。”

“那就是还有半小时？”

“呃……可以这样说。”我没再搭理工作人员，径自下了电梯，来到二楼超市，抬了一箱啤酒，就直

奔超市出口了。

八大关

来到八大关，为什么要来八大关，TMD今天是环岛一日游吗？

“……回忆……”是了，今天的所有事，都牵出了这两个字。我的心很诚实，帮我回答了我知道却不

想知道的答案。是啊，我之所以会来这，因为第一感觉，因为内心想要得到发泄，而这里，无疑是催

化爆发的加速剂。

我为什么不失忆呢，就像狗血电影情节一般，选择性忘记掉一切，呵呵，可笑，因为我没有勇气去制

造失忆，不要以为每个人都那么幸运的说失忆就失忆，往往人们都在努力的承受着，像我，在承受着

自己对自己的不原谅。

“妈，我有几个小名啊到底？瑞瑞，小瑞，宝贝，现在又成宝宝了，妈……”

“妈，我想喝西红柿鸡蛋汤了，你做的特别好喝……”

“妈，你少吃点橘子吧，看你手心怎么这么黄啊，肯定是吃橘子吃的，快别吃了……”

“妈……妈……爸他打你了都，干嘛这么快原谅他……”

记忆就像潮水一般向我涌来，可我，不会游泳……也许，我会突然坐下然后放声大哭；也许，我会受

不了再一次落荒而逃，诸多也许，现实是怎样，现实的我还是继续先前走着，没有停下或是向后倒退

。

经过一处草坪，在那儿，有我跟我妈野餐的回忆。下着小雨的街道，有我妈逼着我摆我不喜欢的pose

给我照相的回忆。

回忆，它可以在任何时候撕扯你的心，不容你逃避。也许，时间能让我学会在别人面前控制眼泪；也

许，时间能让我冷静的诉说自己妈妈已经过世，但它更会不停地告诉我，不停地提醒我，不停地撕扯

我，让我永远记得，我对我妈的愧疚。

我慢慢走着，走了多久不知道，只是现在我面朝大海，听着好像复读机一般的海浪声，我没有释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