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逸少爷……小逸少爷他晕过去了！”

第五十八章：出走

“什么？”

陈文昭愣愣站起来，心想这孩子又在搞什么鬼啊？转头看老太太，她脸色也不太好，说了句“去看看。”接着一帮人就这么风风火火地奔了小逸的房间。

医生是直接出诊过来的，细细给小逸检查了一遍，刚站起来，老太太就问道：“怎么回事？”

“没事儿，就是最近有点疲劳过度，再加上没怎么吃饭，血压和血糖都有点低，我已经给他打了葡萄糖了，休息一下，醒了吃点东西，好好养着就行了。”

“麻烦您了。”老太太对着医生点点头，示意秦妈送他出去。接着自己坐在床边上，忧心冲冲的看着小逸，叹了一口气：“你们都先回去歇着吧，我有话跟文昭说。”

“说说看，你怎么打算的？”屋里就剩下陈文昭，老太太慢慢开口。

陈文昭想了想，忽然猛地跪在地上：“孙儿不孝。”语气沉痛，当即咣咣咣磕了几个响头。

“什么叫你不孝？”老太太瞬间厉害起来：“陈家家教就是这么教你的吗？单凭一句对不起就可以不负责任的人，我觉得还不够成熟可以负担这样一份沉重的爱。”老太太哼了一声，看着小逸：“在这一点上，他都比你有担当。”

被奶奶说的一愣，陈文昭沉默了。

“接下来该怎么办？陈家的香火怎么办？小逸跟家里决裂了，你就打算让他决裂一辈子？还有你是事业单位，到时候纸包不住火，被发现了事业中断怎么办？小逸还在读书，他的挑费怎么办？文昭，这些你都想过吗？”老太太冷冷看着陈文昭，一字一句说的一点情面都不留：“年轻的时候只图一时快活，早晚会后悔的。”

“奶奶，昭哥不是只图一时快活！”小逸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撑起身子对着老太太哀求。说是哀求，可这小子的一双眼睛却坚定的吓人：“奶奶是过来人，怎么会不知道爱情是盲目的。您问的问题，我相信昭哥肯定有答案，但是无论他怎么回答，在您或者家里任何人眼中，只要不是牺牲自己，都是不负责任的答案吧？这样的话，昭哥回答还有什么意义呢？昭哥不是不成熟，他是太成熟，有担当，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去争取这样一种偏离轨道的爱！如果说我年轻气盛还可能走错了路后悔，可昭哥已经三十二岁了，有太多机会让他打退堂鼓，他一路这么坚持下来，早就不会再动摇了。未来是未知的，不走这条路一样会有别的困难出现，生活就是一个问题连着一个问题的，与其痛苦违心地过活，不如走在自己热爱的路上，就算遇上再大的苦，心里也是甜的。”

“想当然。”老太太皱了一下眉。

“不是想当然，是无论后面发生什么事，我们自己决定的，我们认了。可如果奶奶替我们做了决定，未来的痛苦谁来买单，未来的悔不当初又有谁来负责呢？”

“小逸！”陈文昭喝止住小逸。

老太太朝陈文昭摆摆手：“小逸说得对，我也是大半截身子都入土的人了，虽然陪着你过了前半辈子，可是最后要陪你走到生命尽头的人，终究不能是我。我没权利凭借着对你前半辈子的恩惠，来左右我不在人世之后，你这后半辈子。”

“奶奶……”陈文昭听得心酸。

“算了，随你吧！”老太太叹了一口气，好像费了太大的心神，陈文昭还想再说，老太太只摇摇头：“明天你们就走吧，我也眼不见为净。”这么说着，蹒跚的出了门。

“昭哥，别难受，总得有点取舍。”小逸抓住陈文昭的手，劝道。

陈文昭扭头，看了一眼小逸苍白的样子：“对不起，还得让你替我背这黑锅。”

小逸低头笑了笑：“没事儿，昭哥你还跟我客气啥啊！”

陈文昭摸摸他的头，起身要走，小逸一把抓住陈文昭的手：“先别走，按照剧情安排，你不是该在这儿多陪陪我吗？你这么快就走，奶奶起疑了怎么办？”

“小逸，你该休息了，脸色太难看。”

“那你陪着我”小逸摇摇头。

陈文昭叹了口气，重新在床边坐下，小逸躺在床上，眼睛闭了又睁，表情也变来变去，忽然像一鼓作气似的，开口：“昭哥，我……我一点机会都没了么？”

“嗯？”陈文昭一愣，一转眼，小逸正眼巴巴看着他：“小逸，你怎么……”

“上学的时候，你喜欢过我吧？”小逸一副抓住救命稻草的样子。

“小逸，你在说什么啊！”

“你总是这样，明明喜欢我，就不肯承认，如果那时候你勇敢一点，我也勇敢一点，结局是不是就会不一样了？”小瑞眼睛里泛出泪光，死死抓着陈文昭的手：“昭哥，你真是傻到家，我的初恋是你啊！”

陈文昭彻底懵了，心里又泛起那时候青涩的记忆，他摇了摇头，恢复冷静：“小逸，已经过去了，我现在深爱着他，已经没法子回头了。”

“可是你以前明明是喜欢我的呀，怎么可以变心呢，怎么可以不等我呢……”小逸一脸不甘，固执地扑到陈文昭怀里，分明还是当年那个傻里傻气爱撒娇的孩子：“我按照约定回来了，你怎么不等我了？”

小逸的额头有点烫，陈文昭知道这孩子低烧着，病了的人是喜欢乱撒娇，陈文昭就顺毛似的，拍抚着小逸的后背：“小逸，你晚了一步。我的心也就只有那么大，小瑞进来了，总有人要出去。刚刚跟老太太表诚心时你有多坚定，我的坚定就只多不少。我就当你烧糊涂了，以后这话就不要再提了，我不会说话，说出来怕再伤害你。”

陈文昭的手是暖的，可话冰冷冰冷的，小逸只感觉一句句跟刀子似的往心里扎，最终还是难受的哭了出来。

这恐怕是最后一次，他在昭哥的肩膀上撒娇了吧……

第二天，按照老太太的要求，陈文昭他们一早就收拾行李走了，去跟老太太告别的时候，大姐出来说了一句“不想见”，把三个人送到了门口，嘱咐几句，看陈文昭还是心里疙瘩着，就拍拍他的肩膀：“奶奶是多固执的人，能放你走已经不易，你小子别得寸进尺！走了这么条歪门邪道，就得付出点痛苦吧？”

陈文昭苦涩地笑笑，说了两句知道了。大姐眼眶一红，抱了抱他：“会天津之后好好照顾自己，有事儿打电话。”

陈文昭点点头：“替我好好照顾奶奶。”

道别后，几个人终于踏上归途，陈文昭扭头最后看了一眼宅子那乌漆的大门，红色的纸灯笼，叹了口气，这恐怕是最后一次来了。

吕岩跟小逸拿着行李去机场，陈文昭转道旅馆接小瑞，一想着可以带着小瑞回家，陈文昭心情不由得雀跃起来，蹬蹬蹬跑到楼上的标间，敲了敲门，可是没人应，陈文昭给小瑞打了个电话，那边却是无人接听。陈文昭正纳闷儿呢，一个清洁大妈过来，打开小瑞的门，陈文昭愣了一下：“阿姨，这里面住的人呢？”

“你说那个小哥？”阿姨表情有点诧异：“他昨天晚上就走了啊？”

“昨天晚上？”陈文昭愣了，赶紧给吕岩打了个电话：“喂，吕岩，小瑞有没有联系你们，或者去找你们啊？旅馆这边说他昨儿晚上就走了啊？”

“啊？”吕岩显得很诧异：“昨儿晚上……对了，我昨晚上好像是看见一个人进了院子，我还说是不是小瑞来着，结果出来也没找见人……难道说真是他？我靠！文昭，你是不是跟小逸装情侣的事儿让小瑞误会了啊！”

第五十九章：找老婆

小瑞是躲在旅馆外头，眼睁睁看着陈文昭从旅馆里跑出去的。

看着陈文昭慌了神，急了眼，小瑞本来迈出去半步，想起昨晚上看见陈文昭和小逸抱在一起的场面，又生生收住脚。

这种感觉很奇怪，小瑞不明白自己到底是怎么了。

身体里好像有火在烧，可手脚却冰凉冰凉的，那时候明明脑子里嗡嗡作响，恨不得变成野兽，冲上去把那小子撕成两半，脚底下却像钉在地上，生生挪不动步子。

小瑞按着自己心口，忽然很想把心脏掏出来，看看上头是不是爬满了虫子。要不然怎么跟被啃着似的，那么难受？

一拳打在青苔墙上，他现在很想破坏点什么，更想伤害自己……

“我查了航班，上一班去天津飞机是昨晚上，小瑞没上那班飞机，一定还在镇上！”吕岩气喘吁吁地跑到陈文昭跟前，拍着他的肩膀安慰着：“别着急，这个镇子很小，咱准能找着这小子。”

陈文昭坐在等候席，双手抱住脑袋，陷入深深的自责。

“我定了旅馆，咱们先住下。”小逸拿着电话过来，拍拍陈文昭的肩膀。

陈文昭抬起头，眼球里全是红红的，心里乱成一片，他突然发现，如果小瑞就这么没了，他绝不只是伤心这么简单。

他会崩溃。

从未见过这样的陈文昭，吕岩跟小逸都吓了一跳，陈文昭冲他们摆摆手，站起来：“我没事，我们去找人，必须把他找回来！”

一个礼拜之后，吕岩回去了。

又过了三个礼拜，陈文昭的世界慢慢变得一片荒芜，这些日子，他从来没有流过泪，可是周遭的每一处缝隙，寻常巷陌，青石板路，房间的每一个角落，似乎都能听见有人放声大哭。小逸陪着他，看陈文昭一天比一天憔悴下去，胡子长出来，眼袋也出来了，实在看不过去了，终于开口：“昭哥，回去吧。”

短短五个字，陈文昭觉得，自己世界的最后一盏灯，快要灭了。

在镇子上找了一个月全无线索，陈文昭拖着一身疲惫，回了天津。

滚回家，陈文昭在床上昏睡了三天，第四天早上，被手机闹醒，一接电话，里头是一个压抑着怒火的男声。

“小陈，你要是再不回来上班，我就开始考虑跟你解除劳动合同。”

咔的一声，电话断了，陈文昭这才想起来，自己好像两个月没上班了。

陈文昭爬起来，因为太久没好好吃饭身子虚的要命，脚底下跟踩了棉花似的，跑到洗手间冲了个澡，开始刮胡子，镜子里是一张苍白得吓人的老脸，陈文昭愣了大半天才认出来这个人是自己。

手底下机械地晃着刀片，陈文昭恍惚中感觉镜子里映出那小子的脸……

“你在干什么？”小瑞愣愣瞅着镜子里的自己，下巴上涂上一堆白乎乎的泡沫，他好奇地拿手去摸，陈文昭抓住他的手腕子。

“别动！”陈文昭笑了笑，拿刀片小心翼翼地蹭着小瑞的下巴。

小瑞挺直了脖子，紧张地看着陈文昭，陈文昭无奈地拍拍他的脸：“放松点，傻小子。”

“我犯错了？你要杀我？”

小瑞懵懵懂懂一句，陈文昭扑哧笑起来，揉着小瑞的毛呼脑袋：“你这小子……哈哈哈……我是给你刮胡子呢！别逗我了，这就完了……”

陈文昭怔怔看着镜子，忽然两个人变成一个人，他只觉得下巴刺痛，接着鲜红的血顺着刀片流下来，滴到水池子里。

“主人！你流血了？疼不疼？”恍恍惚惚，镜子里闪着小瑞的脸，满眼担忧。

“亲亲就不疼了。”陈文昭喃喃。

小瑞哦了一声，听话地凑过来，伸出舌头，舔舐他下巴上的伤口，陈文昭一愣，伸手就抱住小瑞，却扑了个空。

咣啷——

刀片掉到地上，陈文昭双手死死把着水池子，低垂着头，肩膀开始颤抖。

前所未有的孤独感将他笼罩，黑暗吞噬而来，让人窒息。

他曾以为这会是他的最后一次恋爱。

他曾以为，小瑞将无论如何也不会离开他，所以就算背弃所有人，他也不会孤苦无依。

空荡荡的屋子，无处不是小瑞的味道，陈文昭忽然想起来，从前无论交往过多少个对象，自己也从来不允许他们搬过来同居，因为他知道这屋子一旦被填满，他就受不了再空起来的寂寞。

他也曾以为，自己这个想法是因为没找到真正想爱的人。

可是现在……他突然明白恋爱中的人，永远都不会有多少理智

他忽然很想就这么走到厨房，打开瓦斯，一了百了。可他做不到，小瑞甚至连解释的机会都没给他，他不甘心就这么放弃了……

一个多月了，陈文昭终于开始哭。

“小瑞的事，吕岩跟我说了。”古董店里，小伙计王巍叹了口气：“我能用的办法都试过了，对不起，陈老弟，我帮不上你。”

陈文昭本来燃起希望的眼神倏忽暗下去，他手指头死死把着桌子，不甘心道：“不是说我们有血契么，怎么可能说断就断了？”

王巍皱了皱眉，迟疑一下，才开口：“也不是没有办法，可是这种方法太危险，不到万不得已……”

“算我求你，我现在已经万不得已了！”陈文昭抓住王巍的手，王巍扭头看了他家老板一眼。

“你跟神兽有血契，你血液的味道冥冥中召唤着他——换句话说，只要你血流的足够多，他嗅到的可能性就更大，契约会牵引他回到你身边。”秦老板开了口，眼神是冷的：“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一般情况下，流出这么多的血只有一种情况——那就是人死了——这么做之后，不论你是不是还活着，契约都会默认你已经死了，自动解除。”

秦老板说完，似乎怕陈文昭不懂似的，加了一句：“也就是说，这之后，不论神兽回不回来，他都将不再将你视为他的主人。”

陈文昭微垂着头，大概几个月的精力已经耗费他太大心神，他摇了摇头，低声说：“随便吧，他回来就好。”

不视自己为主人，这样或者也挺好。

“再等一个礼拜，你这样子，八成得真死了。”王巍看了陈文昭一眼，拍了拍他的肩膀：“回去先养养，吃好点。”

第六十章：石化

陈文昭坐在秦老板的客房里，面前的桌子上有四只玉石蟾蜍，背靠着背向着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张着嘴，嘴里含住一颗玉珠子，颇有点像古时候的地震仪，王巍让陈文昭含着一只暗红色的小虫，这虫子咬入陈文昭的舌头，他就感觉神经被刺激了一样，变得极为亢奋起来。

“失血过多会让你越来越困倦，这是为了防止你晕厥，丧失生命力。”

秦老板手里拿着一把匕首，纤薄的刀刃几乎透明，王巍解释说这种玉叫冰魄，是一种寒玉，跟冰块一样冒着冷气，这样割一刀，皮肤表层被冰冷麻痹，就不会觉得疼痛。

秦老板手法极快，在陈文昭胳膊内侧划了一道口子，鲜血顿时涌出来，而陈文昭也当真没觉得疼。

鲜血顺着指尖全滴进一个铜盆里，看起来异常血腥，陈文昭被这血锈腥的味道弄得皱起眉。

“如果瑞兽闻到你的血，就会赶来，这个可以监测到他的方位。”秦老板指了指那四个蟾蜍，静静地看着窗外，不再说话。

王巍想说点什么缓和缓和，可是见陈文昭心事重重，大概也没心情听他说话，叹了口气，站的他家老板身边，顺着他家老板的视线也像模像样的看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