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看起来好像瘦了呢，挺累的吧？”苗雨阳的潜台词是累的话就不必特意再来看自己了。坦白说，他应付叶梓枫也觉得很辛苦，像欠了人家永远也还不上的感情债一样。

“还好。”叶梓枫笑笑，歪头看了眼苗雨阳身后的书桌上的电脑：“忙什么呢？”

顺着对方的眼光苗雨阳也转过头去看了一眼：“哦，没什么，之前托朋友帮齐天家的葡萄园做了个商业网站，他刚弄好，我上去看看。”

“对他的事你还是这么上心，真羡慕啊。”尽量把羡慕嫉妒恨都压抑住，叶梓枫努力把话题转向别处：“对了，上周在里斯本遇到千千了，他听说咱们还有联系很惊讶，非逼我把跟他的合影发给你，让你跟他联系。”千千姓千，人长得娇小可爱，故得此昵称。千千是叶梓枫高中同学，也是苗雨阳当初做家教时教过的学生。就因为在千千那遇到了苗雨阳，叶梓枫才会锲而不舍地追了这么多年。

“是么？我这几天都没看邮箱。”比起感情，这样的安全话题是更受苗雨阳欢迎的，忙登陆了那个比较常用的邮箱。

叶梓枫也靠了过来，一只手自然的搭在他的肩膀上，躬下点身跟他一起看。

微微侧头看了下搭在肩膀上的那只手，如果是普通哥们的话，这样的举动很正常吧？犹豫着要不要躲开的时候，没留神点错了叶梓枫上面的一封邮件。

那是boss发来的，跟学业无关的内容，寥寥数语，大意是说希望之前的不愉快可以翻过去，给他机会抹煞掉过去的那些劣迹，给彼此一个崭新的开始。

虽然很快就关掉了页面，但叶梓枫还是看了个清清楚楚。苗雨阳看了邮件只是下意识地把叹息融合进呼吸中，稍微加重了点出气的力道，叶梓枫却还是敏感地捕捉到了。

“有什么麻烦么？”对叶梓枫来说，这不仅仅是苗雨阳的麻烦，有一个齐天就已经足够了，他可不希望出现越来越多捣乱的人。

苗雨阳摇了下头，如果对方是齐天的话，现在就可以坦白地说是导师骚扰了吧？

“我能知道是谁么？”

“我导师。”虽然导师不再用一些不入流的手段给他穿小鞋了，但是面对一个根本躲不开的人追求，他简直避无可避。而且再怎么说用平等的身份来追求他，导师毕竟是导师，有着别人绝对不能比拟的优势。比如晚饭时间要他打印好报告送过去，这是他不能拒绝的理由，而对方却在家里做好了丰盛的一餐等他。诸如此类，手段上虽然不再勉强，但形式上却让他更为难。

“导师的话，会很麻烦吧？”

打断苗雨阳回答的是他的手机铃声，又是boss打来的，但他不能不接导师电话，因为不确定对方要说的是公事还是私事。

没有避讳叶梓枫在场，苗雨阳是当着他的面接的这个电话，是以不耐烦对方纠缠的厌烦语气被叶梓枫听得听听清楚。

“老师，我的态度已经和明确了，如果您要说的只是这个的话，那我挂电话了。”苗雨阳不只挂了电话，甚至还关了机。目前这种状况，除了躲，他也想不到什么好办法。

“总是躲，也不是办法吧？”叶梓枫一句话点出本质，也是苗雨阳无法解决的问题：“为什么不考虑换导师试试呢？”

“他不签字的话，我不可能换得了导师。”

“这样啊……”随口一应似的，叶梓枫按住鼠标，打开了自己发给苗雨阳的照片：“你看千千变化挺大的吧？”

“这个是千千？”虽然叶梓枫话题转得有点生硬，但因为千千变化太大了，苗雨阳记忆中的千千风大点就能给吹跑了，因此看到照片中跟叶梓枫站在一起的那个维尼熊男孩还是成功的被吸引了注意力。

“我也好几年没见过他了，乍一看也吓我一跳。”拖动着鼠标，叶梓枫漫不经心的问了句苗雨阳他们研究生院的院长是不是陈某某教授，得到肯定的答案后，又把话题转回了照片上。

苗雨阳觉得自己之所以没有办法去讨厌叶梓枫的原因就是对方永远都不会做出令人生厌的举动。就好像他说过的一样，喜欢自己是他一个人的事，不需要回应，不会纠缠骚扰，只偶尔像个老朋友一样来探望一向，仅此而已。

距离叶梓枫上次来探望大概过了不到两周的时间，苗雨阳又被boss单独召见，他还忐忑着会不会又被纠缠的时候，boss却非常意外的告诉他同意他换导师的申请。而且给他换的并不是之前他曾主动去接触过的那位同意接收他的导师，而是另一位有行政职务加身的知名博导。该教授行政职务虽高，却是少有的学术行政两手抓的导师，因为时间有限的关系最近几年只带少许博士生，已经很少带硕士生了。坊间有种导师好不如导师是领导的说法，当然导师又好又是领导就更好了，该导师正符合这样的择师标准。导师学术过硬就不用说了，可以学到很多东西。而行政职务在官本位上下蔓延的今天更是好处多多了，不仅可以拿到更多的课题，导师的人脉及社会关系也都是隐形财富，将来学生找工作做的时候可以得到不小的帮助。

苗雨阳这段时间的遭遇的就跟走路走得好好的，结果突然被大石头绊了跟头，没想到爬起来一看那石头竟然是块钻石一样，实在是喜从天降！

不过等他把全部签字都搞定的研究生更换导师申请表交上去以后，再回头仔细想想，这样的好事不可能是无缘无故被大风刮来的。知道他之前的困扰，又有这个能力可以帮助他的人，恐怕数来数去都只有叶梓枫一个了。

承了人家这么大的情，打个电话道声谢是最基本得礼貌，可握着电话，他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仅仅一句谢谢显得太轻慢了，好像人家做得那些就只值一句谢谢而已，可要再说到其他的，他真的给不起。那个扎根在心底的小流氓昨晚跟他视频时头发长到快能梳辫子了都没时间去剪，说是葡萄生病了，这些日子一直扎在葡萄地里忙，忙得人又黑又瘦的。他嘱咐悠着点，人家却神采奕奕地告诉他想到他就有使不完的劲儿，要是能亲上他一口三天不睡都不困。

齐天不会表达，但他听得出也感受得到，齐天就是特别单纯的为了两个人的未来在奋斗。其实自己身边是这样，齐天那边何尝不也是诱惑不断呢？难得的是两个人都为彼此抵抗着外界的其他诱惑。苗雨阳觉得，能够坚持这一点对齐天来说更不容易，毕竟齐天生活的圈子跟他不一样，越是复杂，诱惑也就越多。

想到这一点，苗雨阳彻底放弃了给叶梓枫打电话的念头，转而发了封邮件过去，真诚地表达了自己的谢意。但也，仅仅只是谢意而已。

苗雨阳没想到叶梓枫很快回信过来，只轻描淡写地说他伯父跟苗雨阳他们研究生院的院长是交情莫逆的老同学，这事没有自己想的那么难办，让自己别放在心上。看那话里的意思，如果不是自己主动说的话，对方根本不想主动提起这件事。

正在苗雨阳微微有些动容的时候，竟然又再度收到之前那位前导师的短信，说不做他的导师也好，这样可以更单纯的抛开师生的身份追求他。这条短信让苗雨阳差点一口老血喷在手机屏幕上，不管性取向是什么样的，好歹也是传道授业的老师，这样死缠烂打的纠缠未免太没品了。

之前因为是自己的导师，他不可能不跟老师联系，现在看来当务之急是给自己换个新号。

苗雨阳上床之前告诉自己明天就去办换号这件事，却没想到第二天早上他刚一下楼，就遇到了想要给他惊喜的人。

齐天连夜驱车八个多小时，顶着两只硕大的熊猫眼的样子差点吓到他。

“你怎么招呼都不打就突然过来了？”苗雨阳确实又惊又喜。

虽然很想苛责一下对方不该疲劳驾驶开那么多个小时的夜路的，可见到齐天他真的是从心里往外的开心，开心的怎么也板不起脸来。那种惊喜的笑抑制不住地绽放在了脸上，看得齐天忍不住捧着他的脸就在脸蛋上啵了一口，把旁边晨练完拎着宝剑回来的俩大妈吓得“嘡啷”一声就把剑给掉地上了。

明知道是自己亲男生吓到大妈们了，齐天还特意恶作剧似地转头对大妈呲着一口小白牙笑。可能是他太坦然了，俩大妈倒含糊了起来，怀疑自己看到的是否真是俩男生。齐天看她们边走边回头打量苗雨阳，还怯怯私语地讨论着好像什么什么超女长得也很像男孩子……

44、齐天的愤怒

这个七月初的B市在齐天前脚到达之后，下午就开始下起了大雨，使得他跟苗雨阳两个人的活动范围一下子被局限在了苗雨阳的房间里。

苗雨阳的三个室友中一个大三的考完试提前回家了，另外两个研二的帮导师做课题暑假不走，这样的天气让难得凑在一起的四个人坐一块了打起麻将。

对于齐天的身份，苗雨阳没刻意隐瞒，两个室友都是成年人了，心领神会之后很坦然地接受了他们的性向。毕竟对人思想足够成熟的人来说，性取向这种私人问题没有旁人置喙的余地，不需特别的表明支持或反对，尊重就好。

大家都是年轻人，齐天大大咧咧的性格也好相处，半圈麻将没打下来几个人就都开始称兄道弟了。打到晚上十点多，四个人都觉得饿了，苗雨阳从冰箱里翻出几袋速冻饺子，就一个人奔赴了厨房做宵夜。

齐天当着苗雨阳的面不大抽烟，趁着现在人去了厨房的当口，忙到阳台上去吸一根。怕有烟味，他把窗子打开了一点，还好，风向的关系，不往里面潲雨。有了这一发现，他又把窗子开得大了一点。

楼层高的缘故，视线果然很开阔。齐天向外面掸了下烟灰，俯视路灯照出路面积水的反光，车子经过的时候会有大片的水花被溅起，这雨下得还真他妈大。

肩膀被拍了一把，齐天回头，刚在打麻将坐他对面的那个叫赵旭的哥们递给他一罐啤酒。

“嘛呢？看海呐？”赵旭也凑过来手肘撑着窗边往下看，结果刚好给他看到一辆私家车在水里熄火了。

被赵旭说的那句看海给逗笑了，齐天熄灭了烟蒂，打开了啤酒罐：“雨真够大的，积水这么多出行太不方便了。”

“没办法，雨大是一方面，排水管网跟不上城市发展也是另一方面。”

齐天点头：“我老家那也是，一到大雨的时候路面积水能没过车胎，很多车的车牌都被冲掉了，几百米的路段水一退能捡好几个。”现在一下大雨城市内涝已经是个普遍现象了。

俩人正聊着，苗雨阳喊他们洗手吃饭。

“聊什么呢这么起劲？”布置好碗筷，苗雨阳毫不避讳地挨着齐天坐下。

“在聊咱这周围又能看海景了。”张旭打趣。

告诉完大家分别哪盘都是什么馅的饺子，苗雨阳才笑道：“这话可别让咱们房东听到，不然他得按海景房的价位收房租。”

齐天正给苗雨阳夹了个猪肉香菇馅的饺子，听了这话乐得手一抖，把饺子掉进了人家醋碟里，溅得苗雨阳衣服上脸上都是。

苗雨阳用幽怨的眼神无奈的缓缓转过头打量齐天，赵旭憋着笑抽了张纸巾递过来，齐天忙抢先一步狗腿地接过去，殷勤地帮苗雨阳擦脸。

“谢谢了！”苗雨阳的道谢阴阳怪气。

“您客气。”齐天点头哈腰的回答。

因为第二天两个室友还要冒雨去实验室，吃完饭苗雨阳拒绝两人的帮忙就赶他们先去洗澡休息了。

特批齐天帮忙洗碗，苗雨阳一边收拾一边打听他在那边的生活。

“我还那样，不过大伟就有艳福了。”把盘子放进上面的橱柜里收好，齐天跟着苗雨阳回了房间：“吕劲松你还记得么？大伟搞不好要跟他做连襟。”

“嗯？”这个消息还真是让苗雨阳小小吃惊了一把。吕劲松他当然记得，去年十一见过的嘛，虽说转眼又快一年了，不过吕劲松有个让人过目难忘的漂亮女友，加之那时又受到人家那么热情的招待，不可能忘掉的。“大伟怎么跟会跟吕劲松的小姨子认识的？听说那女孩不是腿脚多少有些不方便读完高中就在自家店里帮忙不大出门的吗？”

“是不大出门，不过度假村刚开张的时候跟着吕劲松和她姐姐一起去玩了几天，大伟对人家那是一见钟情，前两天还特意去拜见了未来岳父，听说把丈母娘老丈人都哄得挺高兴的。”大伟当初卖车就是靠嘴吃饭，哄人是拿手的看家本领：“搞不好今年十一借着去咱那边旅游的借口吕家老爷子要去大伟家会亲家的，老吕家是想给小女儿招个入赘的上门女婿接手那几家烤鸡店的。”

“那不是挺好，反正大伟家还有他哥呢。”齐天来了，苗雨阳特意重新换了床单，正躬身在床边把边角抻平。

提到大伟他哥，齐天顿了一下，才对着苗雨阳的后脑勺试探着开口：“大伟他哥的事，你听说了么？”

“他哥有什么事啊？”又取出一个专为齐天预备的枕头，苗雨阳忙着往床上放，只随口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

“他哥，跟家里出柜了，留了封信说跟男友去G市打工就走了。大伟他妈看了信气得住了一个多礼拜的院，我还以为叔叔阿姨打电话能跟你提过这事呢。”毕竟他们两家住一栋楼。

“大伟他哥也是……”这个消息让苗雨阳下意识地就停住了手上忙碌的动作。大伟家的情况跟他家的很相似，听到大伟父母知道儿子是同志后的反应，大概就能够猜到自己父母将来的反应。

齐天可能是较早知道大伟他哥是gay的人之一，当初大伟哥笔记本里的GV怎么说也算是齐天的启蒙教材了。大伟跟他说起这事的时候还不知道他也是gay，不过刚好说到了这个问题，他索性就对大伟出柜了。只是没想到多年的哥们竟然会冲上来给他一拳，问他雨曦要怎么办，等他说出只能对雨阳未来的人生负责的话后，大伟差点惊掉下巴砸了脚面。不过对齐天来说，总算是说出来了，以后可以更加亲密无间的做兄弟，而且还帮助大伟对他哥哥的事多了些理解。

“不用担心啦，一切有我呢！”知道苗雨阳现在心里面想的是什么，齐天转移到床上，不甚温柔的一把将人搂到怀里：“到时候我去求叔叔阿姨，求到他们答应我们在一起为止。”

“好了，先不说这些了。”这是苗雨阳一直试图去回避的话题，事情如果真的可以这么简单就好了。“去洗澡了，你先还是我先？”

“一起不行么？”看苗雨阳瞪眼，齐天立刻笑得谄媚地松开了抱着人的双手：“不行算了，还是你先好了。”

苗雨阳有轻度洁癖，洗澡时间稍稍长于一般人，齐天等得百无聊赖，歪在枕头上随手拿起苗雨阳的手机摆弄着玩。

可能也是该着，苗雨阳的前boss刚好又发骚扰短信过来，齐天一下子给点开了，看到什么想你什么无法入睡的肉麻话之后连牙根都酸倒了，当即想也没想就回拨了电话过去。

Boss那边以为是苗雨阳的来电，相当迅速的给接通了。

齐天没等对方“喂”完，毫不客气地吼了过去：“你他妈的谁啊？”

Boss被吼得一愣，随即发现不是苗雨阳的声音，立刻未作任何应答就挂断了电话。这下齐天更加认定对方心里有鬼了，开始不依不饶起来。不过他每一次拨过去，对方都给挂断了，这让他火气大得从汗毛孔里都钻了出来，烤得自己的脸都热了。

对照着苗雨阳的手机把那个号码记录在自己手机上，齐天换用自己的手机拨再度拨了过去。这一次，那边不知道是谁打来的电话，果然再度接听了。

“你他妈的到底是谁？有种发那样的短信没种报个名字么？是男人就给我滚出来见一面，少他妈装缩头乌龟——喂！喂！”那边又挂断了……“我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