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江红遍(穿越)下——长辰
长辰  发于:2013年09月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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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坤宁殿,没有一丝光,风吹过,那些帐幔飘动,犹如暗夜中的孤魂,凄厉的张牙舞爪。

我被抱的紧紧地,能够感觉到抱着我的人,身子在不受控制的微微发颤,他没有说话,我更没有力气再说话,走出殿外,一个人都没有,只看见天空中,闪烁的星,和随之而下飘落的淡粉色的花瓣。

他带着我,一路向西,暗红色的宫墙,若隐若现。

有时飞檐,有时走壁,一直到黑乎乎的西门边。

西边侧门是我常常进出的地方,心中知道,他是想要将我带出宫去,然而我却惦记着,刚刚秦桧临走时说的那句话:柔嘉公主,她还真是不乖。

当岳飞停下脚步,眉头微蹙的时候,我终于再次聚集力气,气若游丝:把……柔嘉……救走……

他低下头,看我。

他的眼中含着泪水,而目光落在我的唇边。

不要再看了!我在心底里喊,那里,狼狈的很。

带着我再次折返,朝着淑宁殿走去。

尚未到淑宁殿,便看见柔嘉猛然从一棵树后钻出来,看向这边。

眼前一黑,我的脸被薄布遮住。这种时候,我谁都害怕见到。

却听见柔嘉的声音软软的,带着些惊喜,对岳飞说道:“岳叔叔,我在这里等你好久了,心里一直害怕被别人看见,你呢?你看见那个鬼……”

柔嘉的话尚未说完,便听见她发出了一声闷哼。

我被放到了地上,软软的草地,将我托住。

只片刻,便再次被抱起,与之前不同,这次,只有一只臂膀抱着我。

另一只臂膀,想必是抱着已经昏迷的柔嘉。

耳边听得见呼呼地风声,时而跃起,时而落下,等到我眼前所蒙的布,再次揭开的时候,我身在一辆马车内。

车缓缓的向前行驶,我却根本没有力气抬手去掀开车帘,更难以弄清楚自己究竟是在何处。

只听见有质问声:“这么晚了,去哪里?”

岳飞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奉圣上之命,出宫办事!”

原来是到了宫门处,守门的侍卫,竟然不认得岳飞么??

听见侍卫说道:“令牌拿来看看!”

过了片刻,质问的声音变成了讨好奉承的声音:“原来是张大人,您这边请。”

马车再次启动,我在心中苦笑。

怎么也没有想到,当日给他的令牌,今日还有这个功用。

不知马车走了多久,只听得见马蹄,踢踏踢踏的踏着青石板路,好像催命的钟声一样。

马蹄声止,马车门打开。

映入眼帘的,是熟悉不过的修竹红墙,我已经到了他的家中。

柔嘉在我身旁,兀自昏迷,岳飞先将她抱起,送入隔间的偏房,过了片刻,他出来,再次掀开车帘,伸出手,将我抱起。

他的脚步走得很稳,胸膛却一直起伏。

什么话都没有说,他房间的门,吱呀一声打开,房中仍是平常的模样,到处收拾的整齐,一张断了弦的琴,挂在墙上。

他将我放在床上,拉起我的手臂,我万分难堪,只得闭上眼,掩耳盗铃。

三根手指,搭在我的脉门上。

还有一滴滚烫的水滴,滴在我的手臂上。

我的手臂,很稳,虽然气息难以平静下来,可比起旁边那个,连手指都在发颤的人,我觉得自己,镇定的有些可怕。

累,前所未有的累,精疲力竭,精神却一直亢奋。

很想睡下去,却根本没办法睡着,是药物的作用,我知道。

清凉的水灌入口中,我吞下,终于能够缓缓的睁开眼。

不敢去看他的样子,将头扭向一旁。裹在身上的被单被揭开,身上的样子,更加不堪。

温热的毛巾敷上我的脸,血和白液被揩去。

五官前所未有的敏感,听的毛巾在水中揉搓的声音,唰唰,唰唰,每一下,都刷在我心上,留下难以愈合的疤痕。

先是脸,然后是手臂,然后是肩膀,接下来是腰。

他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默默的做着,将我的腿抬起,前后清理。

我一直没有哭过,自从失手被擒,一直没有掉过一滴泪,然而现在,我忍不住流下了泪。

身上定然是不堪入目,说不定还会有紫红色的欢爱的痕迹,更不用提那种地方。

泪顺着眼角,缓缓的,无声的流下,路过鬓角,落在头发上,透过发丝,浸入枕头。

过程好像被无限拉长一般,长到,永远一般。

最后的一丝尊严,被盘剥殆尽,再难以抬起头来。

最终,我的身上换了干净的衣衫,头发被梳的整齐,盖着一床薄被。

无法闭眼,他坐在我的身旁,端着稀粥,将粥用勺子舀了,送到我的唇边。

那稀粥的颜色,白乎乎的,黏黏的,让我想吐。

苦涩的胆汁泛出,呕出的胆汁,混着血,就连肝,都被压迫的生疼。

白色的稀粥被他端走,换上来的,是一碗黑米粥。

我始终不敢去看他,看见的,只是一张粗糙的手掌,以及他身上尚未换掉的侍卫装束。

紧紧的抿着唇,我吃不下去。特别是他在,我没脸吃。

黑米粥被放下,岳飞转身而出。

过了片刻,柔嘉进来了。

她长的不高,粉嫩的小手,端着碗,对我温言软语:“爹爹,吃!”

心中某个柔软的地方,被这一声爹爹触动,缓缓的融化。

我张开唇,一口口的吞着柔嘉喂的稀粥,一碗粥下肚,胃里终于不再泛酸水。

柔嘉坐在我床边,柔嫩的小手,握着我的:“爹爹,睡觉!睡好了明天带孩儿回去。”

是,我还要将柔嘉带回去,我怎可如此软弱?

那人尚且活着,我怎能就这样倒下?

不将他千刀万剐,我决不会干休!

握着柔嘉的小手,我闭上眼,慢慢的睡去。

再次睁开眼,却看到我依旧在囚室之中,暗红色的夜明珠所发出的光,映着秦桧惨白的脸。

扭曲的面容带着不堪的笑,朝我越靠越近:“陛下,臣让你舒服,臣会让你很舒服……”

大惊,我刚刚明明已经被救走,怎么会再在这里?

我张皇无措,大喊:别过来,你别过来!你别过来!

而秦桧却倾身而上,将我压住,一只手深入我的衣襟之中。

近乎绝望的,悲怆。

难道那是梦,难道岳飞根本没有回来?

我喃喃:岳飞,你回来!你回来,求你,你回来!

猛地被摇醒,正对上一双眼。

那双眼中,有着难以掩盖的自责和愤怒。

被他拥入怀中,他沉声:“陛下,飞回来了!”

我紧紧的咬着唇,情绪激动难以自抑:“朕要杀了他!要诛灭九族,要诛灭秦姓!”

听到岳飞低沉的声音响起,坚定决断:“好!你说什么时候诛灭,就什么时候诛灭!”

我咬牙切齿,不知道自己现在神情又没有扭曲,只知道我说出的话的语调,拧成了高亢的声音:“明日!朕就要杀了他!”

岳飞没有丝毫犹豫,只说了一个字:杀!

我躺在床上,岳飞坐在我身旁,他的手中,是那柄跟随他多年的铁枪。

此刻枪身被擦得乌黑发亮,枪头的红樱,换成了新的。

枪尖的寒光,几乎可以刺伤人的眼,他的手,一遍又一遍的摩挲着那柄枪。

他的身上,亦已经换上了盔甲,如同我那年第一次见到他时的那样,一片片的银色贴片,被擦得闪闪发亮,臂膀处的护腕,护肩,亦在烛光下,射出七彩的光来。

胸前戴着的,是我很久很久都没有看见过了的那枚护心镜。他很少用,此刻,却放在心窝口。

而他身边的桌子上,是他再次潜入宫中,从内库拿出来的一套衣衫,那是我明日要穿的。

我和他,在房中静静的等着,天色一点点的变亮,等到第一缕光,射入房间的时候,他站起,朝我行礼:“臣伺候陛下更衣!”

药效已经渐渐消退,我扶着床柱,勉强站起。

他从宫中拿来的,是皇帝最正式的十二流珠冠冕服,祭天大典所用。

张开双臂,他将黑色的外袍给我披上,腰带束紧,玉配从腰中垂下,蔽膝、佩绶一样不少。

赤舄套在脚上,他伸出手,扶着我。

最后,将那冕冠,戴在我的头顶,冕冠两旁垂下的玉珠充耳,偶尔滑过耳朵,冰凉。

扶着他的手臂,缓缓的走出房门,柔嘉尚且在外面等着我。

柔嘉看了我一眼,又看了岳飞一眼,然后道:“爹爹,你们是要去办大事么?”

我点头,对柔嘉伸出手:“过来,同爹爹一道,爹爹带你回去!”

马车宽敞,我同柔嘉一道,坐在马车中,岳飞驾车前行。

尚未出门,便听见密集的脚步声想起,还有兵器碰撞盔甲之声。

嘭的一声巨响,门被撞开,我掀开车帘,朝外看去。

为首之人,正是往日,和秦桧走得比较近的三衙长官之一——邓述。

看不见岳飞的神情,只看得见,邓述身后,密密麻麻的站着的,都是禁中侍卫,各个手拿弓箭,指着岳飞,如临大敌。

邓述神情肃然,对着岳飞,大声说道:“奉圣上之命,前来请岳少保走一趟!”

只听得见岳飞的声音,沉毅果决:“飞也正要进宫,劳烦邓指挥带路!”

透过缝隙,看得见邓述脸上路出讶异的表情,随即似乎是松了一口气一般,对岳飞道:“如此,最好不过,岳少保请吧!”

马车驶动,车轮压过平整的街道,折而向东。

我知道,岳飞是要走的,正是皇宫的正门——南边宣德门。

两旁的侍卫全都严阵以待,跟在一旁,弓箭尚未离手。

马车停下,出乎我意料之外的,宣德门外,那面立着的,谁都可以鸣冤的登闻鼓响起。

咚,咚,咚。

从靖康那一年起,这是它第二次响起。

上一次,是被几个无赖敲响,彷如末日丧钟。

这一次,被岳飞敲响,如同战鼓,声如雷震,鼓点密集。

130.杀

我在车中,只听得一阵阵的鼓声催动之下,外面的脚步声渐渐纷然而至,带着众人跑动盔甲摩擦的哗哗之声,鼓声足足响了一刻钟的时间,这才停下。

鼓声停下,寂然无声,只听得其中,有个声音,带着点发颤,问道:“岳少保这是……这是何意……?”

单听声音,我便能认出,原来是刑部尚书王襄的声音,看来秦桧尚未动他。

我将车帘微微拨开,透过车帘往外看,从这里看得见殿前广场,密密麻麻的殿前侍卫,不知站了有多少,此刻都悄然无声。

听见岳飞朗声答道:“劳烦王尚书通报一声,岳飞有要紧的事情,需到朝殿!”

看不到王襄的脸,只能听得见他的声音,显然是对岳飞十分畏忌:“陛下此刻正上早朝……少保……少保若想要面圣,还请先递折子……”

岳飞肃然答道:“下官早已见过圣上,还请王尚书让路!”

没有人答话,寂静了片刻,柔嘉忽然抓住我的手,喏喏的道:“爹爹……我……我怕……”

我伸出手,将柔嘉搂在怀中,低声道:“柔嘉乖,别怕!”

柔嘉点了点头,将我抱住。

却听见外面,有一个些须陌生的声音响起,带着些骄横不满:“岳少保,你若有冤情,当递状纸到大理寺,身为人臣,毫不知礼,在此敲登闻鼓,成何体统?这可是对圣上的大不敬,要杀头的!”

这次,说这话的人我看得见脸,是大理寺的一个主簿,以他的官位,是轮不到在此处质问岳飞,想必是秦桧新提拔起来,专用来审判那些同他对立的官员。

岳飞冷笑一声,喝问道:“你是何人?有何资格,前来问我的话?”

那名官员被岳飞一喝,脸上露出惊恐之色,却仍旧答道:“吾乃大理寺丞康守义!”

岳飞道:“我从未见过你,想必是新上任的罢?”

康守义尚未答话,就听见一个较粗的声音,带着武夫特有的莽撞之气,大声道:“岳飞,你今天这意思,是想要强行闯入宫中了?”

在车内,听的岳飞的声音,清清楚楚:“飞并无此意,只是要进大殿,有一件事,须向众人,说个明白!”

那名武夫呸了一声,大大咧咧的道:“你想要进去面圣,也可!将兵器放下,盔甲脱了,只你一人前去,你身后的马车,不能进去!”

岳飞大声道:“飞此去,并非为面圣!还请王虞侯让道!”

我这才想起这个声音,原来是殿前司都虞侯王孟。

只听得王孟大喝一声,怒道:“岳少保,我现在是殿前司都指挥使,你喊错了!”

岳飞不答,只说道:“让开!”

王孟哈哈大笑,只听得唰的一声轻响,应是拔剑之声。继而又听见他的声音响起:“我早就说了,留下你身后的马车,脱下盔甲,放下武器,随我进宫面圣!”

岳飞冷笑数声,一道黑影滑过,从我这里看出去,却是岳飞已经将铁枪横在手中,枪尖映着晨辉,反射出刺眼的光。

“让开!吾不杀汝!”

一句话音刚落,立刻一声清啸响起,数枚羽箭朝我坐的马车射来。

我缓缓的垂下手,将帘幕合上,低头看去,却见柔嘉正抬眼看着我。

我朝她微微笑了笑,低声道:“若是你觉得无趣,就睡一觉好了。等你醒了,爹爹送朵好看的花给你好不好?”

柔嘉点了点头,嘟囔:“孩儿昨天一夜都没睡好!”

我嗯了一声,温言道:“那你睡吧!”

柔嘉趴在我身旁,闭上了眼。

没有一支羽箭,插到车上,我靠在车中,喘了两口气。

等一会,他将我带到朝堂之上,我需要花的力气很多,不知还能不能支撑到那时。

听得见外面,一阵接一阵的倒吸冷气之声,马车忽然启动,车帘被撩开,却是岳飞转过头来,对我柔声道:“陛下若累了,不妨稍歇片刻!”

我嗯了一声,微微合上眼。

马车一径向前,沿路只听得见兵刃掉落之声,和哎呀之声不断,车身却连晃也未晃一下,更未有片刻停顿。

外面的吵嚷之声不绝,听得见有鼓声,更有号角之声,是紧急召集诸班直的信号,更有听见一声接一声的大呼:“不好了!不好了!岳飞杀进来了!”

我微微皱眉,气血上涌,忍不住咳了两声,在车中对岳飞低声道:“朕的殿前侍卫,能少杀,就少杀!”

岳飞在马车外,大声答道:“臣遵旨!”

声音洪亮,直觉得冲破云霄。

听得砰的一声,不知出了什么事情,听得见外面的众侍卫大声惊呼:“岳飞将枪头折了,大伙一齐上!”

数声大笑传了过来,笑声中,凄厉之意更甚。

却听得岳飞大声说道:“诸位乃天子禁卫之兵,却不去护卫天子,反倒为虎作伥,我岳飞,饶你们不得!”

一声接一声的碰碰之声响起,犹如一条长龙,连绵不绝,还有人喊:“不得了!岳飞没了枪头,更加可怕!”

更有一人高呼:“岳飞,枉你平日,假仁假义,自称忠君爱国。竟敢谋叛!”

岳飞哼了一声,没有答话,却听见那人哎呀一声惨叫,想必是已经受了重伤。

却又有人大喝:“岳飞,竟然通敌卖国,意图逼宫,吾当斩汝!”

岳飞朗声道:“尔等不肖之辈,令天子深陷危难而不知解救,飞这就替圣上,教训尔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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